第39章

第十三章

柳長月倚在房裏的卧榻上,拿着根碧綠色的細竹慢慢削。

他今日沒去看小闕,只由蘇笛前來禀報小闕今日如何。

蘇笛說:「飯是有吃一點,水也有多喝一些了,可看起來就還是挺沒精神的模樣,老是在發呆。躺在院子草地上能夠發呆,站着看着門柱也能發呆,入睡前望着床頂發呆,睡醒了看着椅子發呆。同他說十句話他頂多回一句,整個人的魂不知道飄哪去了,找都找不回來。」

柳長月削竹子的刀子一用力,連握着竹子的食指也被削了一塊肉出去。

蘇笛一驚,連忙抽出帕子要替柳長月止血,但柳長月卻将手舉得高高的,凝視由食指處蜿蜒流下的血,心裏頭漸漸有個主意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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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不知在何時早已過了,晚上蘇笛端了碗湯圓來的時候,小闕才發覺原來已到元宵。

蘇笛今天來得早了會兒,天才暗下一點點。他替小闕布菜,等小闕吃完飯後俐落地收拾好食盒走了。

而當他走後沒多久,柳長月便來了。

柳長月沒有太靠近小闕,他只是站在離小闕十步之遙的地方淡淡說道:「今日元宵,楓城有燈會,你同我出去散散心,別把自己悶壞了。」

小闕靜了半晌,說:「不怕我趁機逃走?」

柳長月淡然地道:「我這生從未與人逛過燈會,聽說江南煙花流水、玉樹銀花,花燈布滿街道,熱鬧非常。你想不想去?」

小闕原本沒怎麽在使的腦袋這時突然有了個想法,他反覆想了兩遍之後,才道:「我不想有人跟着。」

柳長月道:「就我們兩人。」

之後小闕緩緩地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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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柳長月則與小闕一前一後由清明閣大門出來。

柳長月走在前頭,小闕走在後頭,兩人之間差了一步,柳長月只需稍微回首,便能看見小闕身影。

楓城這晚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花燈挂滿街上,也挂在街道兩旁的楓樹上,街上有孩童玩着花炮,點着火後砰的一聲閃出一點火光就沒了,而火光之後是刺鼻的煙硝味,可雖然如此,那些孩子仍是開心地玩着。

街上一對一對的男女比肩走着,有的提着花燈輕聲笑語,有的站在猜字謎的臺子下一起猜着字謎。

小河上幾艘小舟泛着,歌妓輕柔的吳侬軟語由舟上傳了出來,遠處放了煙火,「砰砰砰」地震撼了天際,而後火樹銀花綻放,美麗耀眼得叫人看得目不轉睛。

「原來元宵是這樣的。」柳長月嘴角含着笑,他停在橫跨小河兩岸的石橋上,看着從上游流下來的蓮花水燈。

水燈随着河水搖搖晃晃,從石橋底下穿過,一個一個飄向遠方。

小闕不禁問自己那些燈最後會飄到哪裏?是會給有心人拾起來收好了,還是就這麽一直飄着飄着,直到水濕透了花燈、熄滅了燭火,而後沉入漆黑的河裏去。

柳長月見小闕一直看着水燈,遂問道:「喜歡嗎?喜歡的話我去買幾個讓你放。」柳長月的語氣溫和,不再是前些日子那讓人不寒而栗的模樣。

小闕看着那些燈,遲了一會兒說:「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柳長月也靜了半晌才說:「什麽事?」

小闕擡頭,看着柳長月的眼睛,他貪戀地多望了這人一眼,而後說道:「所有的事情都讓我難過,蘇笛要我讓一步,但我不知道怎麽才能夠讓一步。」

柳長月原本想說話,但嘴唇才動了動,就閉了起來。

「你曾說過我們倆有緣,就是這份緣,才讓我們成為父子……」小闕頓了頓,但卻沒有移開停駐在柳長月臉上的目光。他說:「我想賭一把。」

「你想賭什麽?」柳長月問。

「老天爺既然讓我們在一起,若真是因緣而起,那無論如何,我們兩人終究不會分開。」小闕說。

柳長月握住的拳頭緊了緊,而後問道:「所以呢?」

小闕定下心來,緩緩說道:「這場燈會,人很多,我想賭我們背對背從這石橋離開各自往相反的方向繞一圈,最後還會不會再次相遇。如果這燈會的所有燈火熄了之前你能找到我,我就留下來,倘若你找不到我,那就得讓我離開。而且你只能自己一個人來找我,不能派任何人來尋,這樣我才服。」

「然後?還有什麽條件?」柳長月問。

小闕這時吸了口氣,像是用盡最大力氣才說得出口那樣,對着眼前曾經深深愛過的人說道:「即使你真的找到了我,但我和你也不會再是以前那樣的關系。我也許會叫你爹,你不能拒絕,你若想,也能承認我是你兒子,因為這個身分本來就是事實。」

柳長月忍耐着沒有開口,他眼神黯了下來,然而這些,全都一點一點地落進了小闕眼裏。

「你答應嗎?」小闕問。

「……我答應。」柳長月回答。

「那就背過身去。」小闕說。

柳長月依言做了,而後他聽見小闕有些悲傷的聲音道:「有緣……再見了……」

再回頭,他的背後已經沒有了那個自己疼愛許久的孩子的身影。

石橋,空蕩蕩的,獨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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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背過身去後,就拼了命地一路往外跑,楓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然而他打的從不是讓柳長月再度碰上他的主意。

好不容易能出來,他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離開柳長月,去哪裏都好,去哪裏都不重要,只要不再見柳長月就好。

只是當狂奔到了城門下,看着那兩道關起來的木門,小闕早就又打通了幾個大穴,憑現下的內力應該輕而易舉地便可越過城門,無視那些守城侍衛,遠遠揚長而去。但,他腦海裏突然浮現了柳長月方才的面容,他想那麽聰明的柳長月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心思,柳長月明知道他要走,又怎麽會這麽容易放他走?

小闕在城門前靜了下來,起先是躊躇着想趕快離開,但後來卻想着為何清明閣追兵不至,想着柳長月真心甘情願讓他走,想着自己若走了,那柳長月孤身一人日後又該怎麽辦?

他站在城門前,最後終于明白,這原來是柳長月給他最奢侈的一次機會,只要踏出這城,只要燈會完前碰不到對方,那麽柳長月就松開手了,給他自由了。

可是,小闕卻只能站在城門前,無法踏出那一步。

柳長月終于選擇了放手,那是真心真意對他的好,但是接受了這份情感的他,卻無法回應對方一些什麽。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

以性命相許的誓言,竟是能因自己的不願,就任意打破的嗎?

那另外一個人該怎麽辦?

另外一個堅信着能夠和他度過一生,一起看山看水看風景,相持到老的人該怎麽辦?

從沒想過一輩子的承諾會是這麽重。

他這是欺負了那個人、欺負了那個真心信任自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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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門口待了很久很久,小闕最後擡起站得麻木了的雙腳,一步一步往回走。

他在楓城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游蕩,穿過一對對有情男女,羨慕地看着他們輕聲拌着嘴,胡打嬉鬧的模樣,然後再轉頭,繼續走着。

半個時辰後,他在大街上看到了柳長月的背影,柳長月一邊走一邊看,小闕知道他看的不是花燈而是人,他一直在尋找自己,就算明知自己早已離開,就算明知不會有希望,他還是這般尋着看着,想着盼着。

小闕遠遠地跟在柳長月身後。

他本來以為柳長月會大發脾氣,但是柳長月沒有。

柳長月還是一直走一直走,看到熟悉的身影便探向前去,發覺對方不是他後才又離開。

雖然一次次的尋找,換來的只是一次次的失望,但柳長月總是不願放棄,從未停歇。

直到最後,街上賞花燈的人都散了,男女們恩愛地離去,還燃着殘火的花燈被風吹了下來,燭火竄燒起來,把繪着漂亮圖案的燈籠燒成灰燼,柳長月才停了下來。

小闕看着他最後站在方才別離的石橋上,神色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是望着随水而來的蓮花燈由橋下而過,獨自一人站在橋上,不發一語靜默着。

小闕躍上了屋檐,來到離柳長月最近的地方。他看着柳長月,卻不下去,想着只要最後一盞水燈熄滅,這份緣,就該散去。

柳長月靜靜看着水面,直到月亮落了下來。那已經是很深很晚的時候。或許,再沒多久天都會亮了。

他拿出自己削的笛子,将笛子放在嘴邊,輕輕吹了一曲。

小闕不知那曲子為何名,只覺笛音滿是傷痛、直穿人心。

柳長月臉上沒有表情,但他吹出的一曲一調婉轉凄楚,所有無法表達的情感,都一一随着笛聲散出。

天蒙蒙的即将亮起,最後一盞蓮花水燈忽明忽滅地飄來,柳長月停止吹笛,雙手握着竹笛兩端,「啪」的一聲折斷,而後扔進河裏。

笛子落下的漣漪使得原本就有些殘破的水燈翻覆過去,一燈一笛緩緩相伴,一起沉入了河底。

蓮花模樣的燈,讓小闕想起當日蓮田初見時,柳長月就對他好。後來有人欺負他和姐姐不讓他們進天璧山莊,也是柳長月出來幫他們講話。

柳長月的心一直是向着他的,否則他這麽愛惹禍,柳長月又怎會無條件地一次一次替他收拾善後。

想起柳長月的好、就想起柳長月的笑、想起柳長月高傲的樣子,就想起柳長月将他摟入懷中時的親密。

可是不是,他們真的不可能在一起,是不是,從此以後見到他,自己只能繞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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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躲在屋頂上哭,哭這些狗屁緣分,哭為什麽喜歡的人會是自己的爹。

柳長月一直知道小闕就在那裏,他輕輕喚了一聲:「小闕。」喊這個名字的時候,溫柔無比。

柳長月仰望着在屋頂上哭着的孩子,敞開了心,毫無保留地對他說:

「我這輩子一直在等,等一個對的人。而後你說,你為我而來,你要我開開心心。我可以為你改變,變成你希望的人,但你不能因為我曾經犯下的錯,而不給我改過的機會。

沒有你,我就不會是現在的我,你之于我有太大的意義。而今你說要走,要我放開你,你不曉得那樣做就等于,你要我自己了斷了自己的性命。」

小闕又哭,哭得無法停止,他彎着的背不停抽搐着,他從來沒想過要柳長月死。

柳長月輕輕地安慰他:「別哭。」他說道:「一切都是我的錯,與你無關,我只想你留下來。将來若有人非議你,我會除了他,誰敢讓你不開心,我會剮了他。你只需看着我便成,看着我,如同我将你看成自己的全部一般看着我。

我不再逼你、不再碰你,你可以随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你所提的任何條件我都答應,只要你別離開。從今爾後我之所求,如此而已。」

小闕見不得柳長月這樣,他沒看過柳長月何時這般低聲下氣說話過。原本高高在上的姿态,竟然如此卑微。他不忍,也不舍,無法想像自己若真的走了,柳長月日後會如何,也無法想像沒了柳長月的日子,自己要怎麽度過。

說來說去,就是一句「舍不得」。

舍不得曾經有過的感情,舍不得生死相許的承諾,舍不得這人不開心,舍不得這人知曉愛情以後又活生生地被他丢棄。

小闕哭,哭得一聲比一聲厲害。為什麽他之前只一味想着自己,而忘了柳長月也是有心有肺,會傷會痛的人……

柳長月安撫一般地對小闕說:「別哭了,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然後我們一起回去。」

小闕抽着鼻子,由哭得朦胧滿是淚水的眼裏朝下望着柳長月。

小闕哽咽了好一會兒才發得出聲音,說:「那你真的不許再逼我。」

「好,不逼你。」柳長月承諾。

「也真的不許再對我做奇怪的事。」小闕又說。

「好,不對你做奇怪的事。」柳長月答應。

然後小闕才癟了癟嘴,從屋檐上跳了下來,落入柳長月懷裏。

這時他不說話了,只是單純地讓柳長月摟着,自己也摟住柳長月,任淚水沾濕柳長月的衣襟而已。

嗯……還有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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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自從元宵那日和柳長月一起回清明閣後,之前那些讓蘇笛覺得頭痛的舉動也都少了。

同樣一個院子,柳長月住的是大房,而小闕住的是隔壁的小房,蘇笛睡小闕房裏的耳房,每天柳長月只要醒來就會過來看小闕一眼,只要發現小闕還在,就安穩從容地入地宮去。

小闕也好似就等着早上讓柳長月看那一眼罷了,柳長月走後,他才起身。

小院子仿佛與世隔絕,自成一地的僻靜之所,少有下人前來騷擾,小闕的一切都是蘇笛打理的,而蘇笛覺得這樣也不錯,至少不用像伺候主上那般,每一次開口都怕說錯話會惹主上不快。

小闕這天還是在那片草地上練功,他之前曾經放任體內真氣自行沖破穴道,那方法像不知誰說過的「順其自然、無為而治」,所以他就大字狀地躺在綠地上,閉起雙眼,什麽事都不想也不做,讓院子裏的鳥語花香穿過腦子,透到別處,讓風吹拂他的身體,卻像穿透身體般,将身心靈全數沉澱,融入這一方淨土裏。

蘇笛原本坐在長廊的臺階上,打着呵欠,以為小闕正在睡覺。

但當一只停在榕樹上的畫眉鳥飛了下來,在小闕胸膛上踱步時,蘇笛就有些驚訝了。

鳥兒越聚越多,仿佛他們腳下踩的不是一個人,身下窩的是塊石頭一般。

蘇笛嫉妒又羨慕地喊了聲:「呿——」

人生于天地之間,而後去除一切凡塵打擾,再度回歸天地,所以鳥兒們不覺得他是人,而是世間一草一木,這可是要多高的修為,多深的體悟,才能以俠悟道,與天地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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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這一躺,就躺到了深夜。

當他睜開眼來,睡在他身上的一堆大鳥小鳥全都飛了個精光。

他不知所以地搔了搔頭,奇怪那些鳥是怎麽來的。

沒多久,蘇笛走了過來,一臉嫌惡地說:「吃東西、沐浴、還是直接睡覺?」

小闕不明白,蘇笛則指了指小闕身上那一堆又一堆鳥兒們留下的堆肥,小闕驚訝地「啊」了一聲,然後看向蘇笛。

「看我做什麽,又不是我弄的!你這個人對武學的悟性之高實在讓人想踏你兩腳,內力運轉多少回了也不覺得累,還招惹了好些鳥來你身上大便!」

「欸……」小闕覺得莫名其妙,他說:「怎麽會這樣?衣服都弄髒了。」

「吃東西、沐浴、還是直接睡覺?」蘇笛又問了一次。

小闕看着滿身鳥屎,回答道:「先沐浴好了。」

等蘇笛将一切打點好,伺候了小闕沐浴,又端來了幹淨的衣衫和熱騰騰的菜肴,小闕穿好衣衫後招呼着蘇笛一起坐下用膳,蘇笛也沒拒絕,就這樣大剌剌地同他家少主坐于同桌之上。

小闕邊吃飯邊看着一身粹白的衣裳,對蘇笛說:「改明兒個替我換別的顏色的衣服吧!」

「換顏色做什麽?」蘇笛挑着甜菜吃。

小闕說:「白色快髒,一練完武下來就整個成灰的了,難洗。」

蘇笛不在意地說道:「洗什麽洗,直接丢掉就成,你別想着換什麽顏色,主上喜歡看你穿白的呢!」

「欸?」小闕疑惑。

蘇笛邊吃邊說還邊噴口水。他道:「大概是天璧山莊那回被你給迷了吧!你穿得一身白,半邊臉、脖子和手都紅得好生詭異,又拿着崆峒刀不準任何人越雷池一步,欲憑一己之力保你身後所有的人。」

蘇笛想及此突然嘆了口氣。「明明當時一身傲骨俠氣直沖雲霄,是條英雄好漢來着的。誰知現下只要每回和主上吵個架,就成天到晚哭鼻子,活像個小媳婦兒了。」

小闕辯道:「我才沒有!」

蘇笛哼哼地笑了聲:「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更何況你覺得我盯你盯了有多久了啊!」

小闕原本還想和蘇笛辯,可想及自己的确哭了幾次,就整個洩氣了。

「哼哼!」蘇笛高興蘇笛爽,自己為了這個家夥被主上罰了多少回,要不讨一點回來,他簡直要悶到不想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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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房裏的油燈才剛被蘇笛吹熄,躺在床上的他就因為吃得飽飽的,已經有些困意。

今日天氣不那麽冷了,加上他的內力又進步不少,于是只穿着亵衣睡覺,連被子都不蓋。

蘇笛退出房門的腳步聲才響起,又有一個腳步聲從外頭進來。

「他睡了?」那是柳長月的聲音。

「剛歇下。」蘇笛的聲音恭恭敬敬的,不像平時和他打鬧時那般潑辣兇狠的模樣。

「你先回房,我看看他就走。」柳長月說道。

随着蘇笛的離開,柳長月也走到小闕床前。

柳長月見小闕沒蓋被子,便伸手拿被踢到床邊的被子。

結果在這一刻,小闕的眼睛突然睜開,直直地看着他。

柳長月沒半點別的心思,他對小闕道:「被子得蓋起來,否則晚上着涼就糟糕了。」

小闕說:「我不會着涼,真氣已經沖破七大穴了,就算下了雪,我的手腳還是會熱着的。」

柳長月靜了一下,還是拉來被子一角,蓋在小闕肚子上頭。

小闕默默地看着他,等了好一陣子卻等到柳長月在他床邊坐下時,他疑惑地道:「你不回去睡嗎?還是你想在這裏睡?」

小闕擰着眉頭說:「但是不可以的,我不會讓你在這張床上睡。」

柳長月淡淡笑道:「我不是在想那些事。」

「那你幹嘛坐在我床上?」小闕道。

柳長月凝視着小闕說:「還記得你姐姐給我的那顆不死藥嗎?」

「記得。」小闕說:「咦,你要吃了嗎?」

柳長月道:「還記不記得你說的,不死仙丹吃了後會成仙的,你說過一人一半,此後不管是生是死,你都會留在我身邊。」

蓬萊鎮那顆最珍貴的藥丸,是所有武林中人觊觎的目标,可只要分出一點,藥效便會大大縮減。柳長月不計較這個,他只想實現當時的諾言,但小闕卻早已經想過,那藥不讓柳長月全服了不成。

小闕說道:「不,我不要了。你自己吃吧!」

柳長月的聲音有些悵然,他說:「你已經不想和我一起白頭到老了嗎?」

小闕深深嘆了一口氣,說:「我已經知道不死仙丹吃了會成仙這事是別人亂傳的,那顆藥你要全部都吞下去才可以。我不是不要跟你白頭到老,你死了我也不知道要怎麽活下去的。我聽說那顆藥可以讓人多出一甲子的功力,你氣海破後靠着丹藥補全,但沒有內力就等于還得重頭再練一次。所以你就全吃了吧,我不吃的,我要把那些功力全留給你。」

小闕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個貼心善良的孩子。曾經柳長月覺得這樣的性格會讓小闕吃大虧,可現在當小闕對他說這些話時,他又高興這孩子有一副軟心腸。

靜了好一會兒,小闕都快打瞌睡的時候柳長月才說道:「我可以碰碰你嗎?」

小闕稍微想了一下,伸出右手,五指成拳。「吶,給你碰。可就只能碰一次!」

柳長月把小闕的手指掰開來,手掌向上翻,黑暗中的蝴蝶印記在柳長月眼裏雖然模糊,但在他心裏卻牢牢記得這印記是什麽模樣。

柳長月在小闕手心上輕輕落下一吻,小闕感覺到濕潤的嘴唇碰到了他,掙紮了一下後立刻收回了手。

柳長月從床邊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就這般慢慢地往門外而去,最後關起了門,留下房內一雙追逐他背影的眼眸,久久無法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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