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不知不覺間,杜思盟已将要娶長寧郡主的苦處向玉郎倒了一通,因着顧慮女子名節,故而将她名諱身份隐去,只說是個青梅竹馬的少女,末了嘆道:“紅塵之中,有情人無緣,有緣有分者又無意,真真是倒楣似珠霖矣。”

玉郎始終靜靜聽着,只聽得最末一句,眼中露出詫異之色。

杜思盟見他這幅神情,問道:“秦兄不知其中緣故?”

玉郎挑了挑眉毛。杜思盟釋疑道:“秦兄久不出戶,民間俗話不解也是正常。這位珠霖乃是當朝秦太傅家長子,前幾年随軍出征北疆,與幾個斥候在山間探查,踩中了當地獵戶的捕獸夾,落盡陷阱裏。這還不算完,等斥候找人來救他,卻只見一只落阱的白狐,珠霖兄連屍首都不還了。你說這人倒楣不倒楣?消息傳到京都後,皇上對秦家多有補償,然而民間都很替他惋惜,私下裏便說‘倒楣似珠霖’或是‘倒楣勝過珠霖’。我與秦珠霖曾有幾面之緣,其人風姿曒然,卓爾不凡,倘若天假以年,必成大器,誰知出了這等事,白白送了性命前程。”

杜思盟故作神秘,壓低聲音道:“還有一樁事,這位珠郎冤死之後,魂魄不散,常常在秦太傅府游蕩,秦夫人年前受了驚,開春就病逝了。要說起來,秦家近年可真不太平。”

玉郎眼裏含蓄着異光,沉吟半晌,方道:“杜公子可相信鬼神之說?”

杜思盟道:“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半信半疑罷。”

玉郎道:“那倘若你見到珠郎鬼,怕是不怕?”

杜思盟道:“怕如何,不怕又如何。我與珠郎究竟無冤無仇。不過珠郎生前乃皇都出了名的風雅之士,人比他為司馬君實、王子安一流人物。在下琢磨着,想必死了也是個風雅鬼,倒不是特別害怕。秦兄你怕不怕?”

玉郎默默地把眼光轉到廳後竹簾處,并不答話。

不多時,驟雨初歇,杜思盟站起身來向外望,月光流瀉,地面上萦青缭白,荷塘沉靜如一方墨硯。絕好景致,真個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玉郎點上燈火,端詳杜思盟幾許道:“杜公子前額腫了好大一塊。正好我這裏有些消腫藥膏,就贈與公子賠禮好了。”

他衣袖一動,一把折扇不經意掉落出來。

杜思盟撿起折扇,展開在手裏把玩。扇骨不知用什麽木料制成,絲絲木香沁入心脾。扇面用冷絲絹鋪就,上面畫着殿宇幢幢,依岩迤岡,風景清幽,底下落款一個“霖”字。

杜思盟贊嘆道:“好畫。不知畫師是何方高人?”

玉郎靜靜伫立了半晌。“是我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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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盟出得門來,迎面撞上一位宮人。這宮人提着宮燈照照他的臉,行禮說道:“拜見肅北王。王爺您怎麽到這裏來了?”

杜思盟負手道:“大概是過慣了刀兵加身的日子,夜裏寂寥竟睡不安穩。四下走走。本王如今迷了路,麻煩你帶本王回去吧。”轉身欲行,忽然想起什麽,“住在這院子裏的是什麽人?怎麽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

宮人道:“這裏曾經住過太傅長子,自秦公子離世後,已四五年沒人住了。”

杜思盟回眸悠悠一望,院門半閉半敞,廳室裏還亮着一盞熒燈,唯獨沒有映出人影。宮人訝異道:“王爺剛才進去過了?”

“是啊,方才在裏面避雨,随手便點了一盞燈。你去把門掩上,今晚不必再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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