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似笑非笑地說道,“此人金木二靈根,二十一歲才被雲松師叔帶上朝陽峰,花費整整十六年,修到練氣十一層,其根基之穩,可想而知。”
夙冰忙問:“不知他最擅長如何鬥法?”
拓跋隐伸出纖纖一指,瞄向夙冰:“同你一樣,不善法器,愛用蠻力。”
夙冰略嫌不滿的斜他一眼,瞧他這話說的吧,她是不善用法器嗎,她是太窮,沒錢購買法器好不好?“隐師叔,你們築基組的很閑麽,不用比試麽?莫非,你是專程跑來看我比賽的?”
拓跋隐摸摸鼻子,莞爾一笑,并沒說話。
兩人挑挑揀揀,看了大半晌的比賽,夙冰知道他是有心為自己解惑,便任由他拉着四處閑逛,表面上漫不經心,實則将他所說每一句話牢牢記在心中。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總歸沒有壞處。
下午申時初刻,八十六號臺第七場比試完畢,一名修武堂裁判者飛在擂臺上方,神識掃過名單,大聲喝道:“第八場,雲舒峰趙子涵,對戰夜來峰拓跋戰!”
話音落了好半天,擂臺上一個人也沒有。
裁判者不悅皺眉:“趙子涵,你躲在周榮背後做什麽,怎麽還不上來?”
“來……來了。”
趙子涵硬着頭皮,磨磨蹭蹭地飛上擂臺,又是好半天,還是不見拓跋戰。
裁判者以神識掃視一圈,大聲喝道:“拓跋戰人呢?!再不出現,取消資格!”
圍觀的弟子們議論紛紛,唯有趙子涵站在臺上一點兒都不急,巴不得拓跋戰一輩子都別出現。他也真夠倒黴的,高層之所以變換對決方式,就是保證他們這些世族子弟人人都能晉級,怎麽偏偏讓他遇見拓跋戰!
他靠丹藥好不容易沖到練氣十一層,他容易嘛他!
“吼什麽吼,老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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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小霸王從人堆裏跳上擂臺,一臉不耐煩,“趕緊,速戰速決!”
那趙子涵本是趙展的堂兄,趙展當年慘死在雷音轟神锏下,死的有多慘,他再清楚不過,一瞧見拓跋戰雙手結印,立馬道:“拓跋師弟,你且等等!”
拓跋戰一愣:“幹嘛?!”
趙子涵吞了口唾沫:“拓跋師弟,你來評評理,你我同為練氣十一層,原本勢均力敵,但你有家傳神器,我可沒有,這不公平!”
夙冰和拓跋隐對望一眼,默契一笑。
果然,小霸王不屑地收回神器,凝起靈力:“行,老子不用兵刃,這總行了吧?”
哪知道趙子涵得寸進尺:“你是變異雷靈根,我只是水木二靈根,雷系法術太過強橫,這不公平!”
“你怎麽跟個娘們似得!”小霸王豎起雙眉,不耐煩地吼道,“行行,老子不用雷系法術!”
就在圍觀弟子紛紛倒抽冷氣,将鄙視的目光投向趙子涵時,那厮竟然恬不知恥地繼續說道:“你年紀比我小,對你來說,這不公平!我不能變小,你也不能瞬間變大,贏你怕是勝之不武,好吧,今日我且饒過你,算你贏了。”
繼而清了清嗓子,對裁判者深鞠一禮:“師叔,這局我棄權。”
說完,整了整衣冠,儀态萬千的飛下擂臺。
別說圍觀弟子各個目瞪口呆,就連裁判者都瞠目結舌了大半天,方才搖了搖頭,在他名字上勾出一枚紅色大叉:“趙氏家族這群後生晚輩,一個個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且說趙子涵想走,也得問問拓跋戰同意不同意,被人像猴子一樣戲耍了大半天,等他回過來味兒,頓時惱的不輕:“好你個混球,老子哪裏要你來饒!”
凝在手中的靈息勾動天雷之力,沒輕沒重的便向趙子涵砸去。
趙子涵可不是個傻子,飛下擂臺時,早料到會激怒拓跋戰,惹來一場橫禍,于是直勾勾地向拓跋隐狂奔而去。轉念一思量,倘若他兄弟二人沆瀣一氣該怎麽辦,便多留了個心眼兒,轉身躲在夙冰背後。
夙冰不妨他突然來此一招,雖是一驚,但很快平靜,動也不動。
不管出于什麽考量,拓跋隐絕對不可能讓拓跋戰在大庭廣衆之下殘害同門。但拓跋隐未曾出手,一人比他更快,随手抛出一把種子,在夙冰周身種滿碧綠藤蔓,織成一張盤根錯節的網。天雷轟在網上,只發出“咝咝”怪叫,便被一朵留着口水的喇叭花一口吞入腹中。
圍觀的弟子們驚的倉惶後退,就連其他擂臺的弟子也不免側目而望。
夙冰納了悶,掉臉瞧過去,竟是元寶抱着臂,大搖大擺的走上前來。身畔還陪着好幾個她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除了無極宗那幾位精英貴胄,還有十日前在萬象居見到的名揚公子。
夙冰終于可以确定,元寶就是毒公子宣于逸。
她曾經因為好奇,不止一次的猜測過他的身份,覺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宣于逸。不過他是誰,同自己的關系并不大,所以也從未想過佐證。
元寶并沒多看她一眼,站定後,對裁判者點頭以示歉意,溫文有禮:“晚輩僭越了。”
拓跋戰從臺上跳下來,指着他怒道:“你是何人?!”
“戰兒,不可對宣于公子無禮。”拓跋隐輕斥一聲。
“我管他什麽宣于還是鹹魚,為什麽要多管閑事!”拓跋戰才不吃這套,繼續指着他道。
聽見“鹹魚”二字,陪在身邊的精英們都忍不住偷笑。
歷年各宗門的選拔賽,名仙堂都要派人前來監督,以保證榜單的公平公正,往年都是分堂管事到場,今次竟然勞駕七公子之一的名揚親自前來,宗門自然要好好招待。
更誇張的,早前接到拜帖,說宣于逸居然也要一同前來觀摩。
雖然玄音門和無極宗為了第一宗門之稱,相争數萬年,但面子上從來都是親睦友好。宣于世家的心頭肉要來,無極宗自然給足面子,提前七八天,便要他們這些精英弟子下山迎接。
偏這宣于逸腦子不太正常,一會兒嫌冷,一會兒嫌臭,一會兒要去爬山,一會兒要去聽曲兒,折騰的他們怨聲載道、叫苦不疊。
眼下,誰都不支聲,瞧他怎麽過招同樣教人頭疼的小霸王。
哪知道,面對拓跋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元寶只當做沒聽見,連連打着哈欠,死活不搭理他。最後倒是搞得拓跋戰無聊的緊,一擺手道:“算了,老子今天心情好,不同你計較!”
場面冷到結冰,名揚站出來道:“不知,下面這場該誰了?”
裁判者瞧一眼名冊,鎮聲念道:“第九場,朝陽峰陸佰,對戰玉屏峰冷小扇。”
夙冰眉頭緊緊皺起,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原本此擂臺因為拓跋戰太過出名的緣故,早已圍了許多觀戰者,這會兒子更是水洩不通,衆目睽睽之下,她怎麽耍陰招?!
眼神涼涼向元寶睇去,夙冰暗罵,這小子決計是故意的!
避無可避,只能施展輕身術,躍上擂臺。
陸佰幾乎與她同時落地,站在擂臺另一端,仔細審視她。
他不動,夙冰也不好動,此人比自己高上兩頭,體重幾乎是她的三倍,哪怕隐在寬大的門派弟子服下,依然可見突暴而出的塊塊兒肌肉。
這種人倘若無腦,其實最好對付,但夙冰從他眼中看到太多算計,便不好說了。
兩人默默站了很久,誰都沒有率先發招。
天樞山常年飄雪,便是有禁止,依然冷的不行,宣于逸将裘皮狐貍毛鬥篷連帽帶上,再将兩手攏在毛茸茸地袖口中,懶洋洋地道:“我說你倆還打不打,有完沒完了?”
陸佰瞥他一眼,拱手對夙冰道:“多有得罪。”
話音一落,連防護罩都沒開,直接祭出一柄燦金長刀,劈頭就朝夙冰腦袋上砸去。金刀發出的靈波霸道之極,夙冰只能将全部靈力用在防護上,左閃右避,絲毫還不了手。
練氣八層和練氣十一層之間的差距不言而喻,她強攻不得,便想智取,憑借身體輕盈,幾次三番想要繞其後背,卻不料他反應機敏,次次将夙冰逼入死角。
夙冰心下一沉,果然是個狠角色,既霸道又不失洞察,規矩中時刻改變戰術。
既然如此,那就硬碰硬罷了!
☆、25畫中人
咬緊牙關,夙冰祭出之前在萬象居淘來的手環,撤回防護罩,轉将靈力全部注入其內。只見手環瞬間套在腕上,一條胳膊漸漸化為獸爪。
陸佰不屑的揮刀直砍,只用七分靈力。
刀刃即将劈在腦袋上時,夙冰用那只化形的鐵爪,緊緊掰住。
一個以靈力猛壓,一個以蠻力死抗,就這樣僵持不下。
夙冰這只手環,是件玄級上品法器,只能抵擋玄級以下的靈力沖擊,而陸佰手中的燦金長刀,卻是一件地級中品法器,加上陸佰本身修為高于夙冰,理論上,她根本支撐不了太久。
“哼,真是以卵擊石。”拓跋戰鄙夷的将臉轉去一邊。
“那可未必。”見識過夙冰獵殺猛獸的手法,拓跋隐将略皺的眉頭漸漸舒展,目不轉睛地道,“陸佰出招雖然霸道,可惜靈力消耗的也快,這一點,他比不過小扇。”
元寶默默聽着,忽地問:“隐師兄,你同這名小輩弟子很熟麽?”
拓跋隐原本全神貫注地盯着擂臺,經他一問,微微笑道:“相處三年,也算熟吧。”
元寶望一眼擂臺,吹去帽檐毛邊沾着的雪片,随他笑笑,便不再說話。倒是名揚盯着夙冰那只化了形的爪子,傳音道:“咦,她手上那枚手環,我許是哪裏見過。”
“我店裏賣出去的。”元寶不假思索地回道,“據販子說,是從一具築基女修士的屍首上找到的。看她穿戴,應是出身名門,身上的儲物袋已經沒了,只有手環套在手臂上取不下來,就被販子一刀砍斷。”
“卻又害怕被其家族發現,便宜出手了?”
“恩。”元寶點點頭,望他一眼,“你确定見過此物?”
名揚皺眉:“我确實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能讓我有印象的法器,其主人想必也是了不得的出身,她若真是你朋友,還是勸她莫要再用此物于人前。”
元寶打了個哈欠:“朋友,有時候是用來出賣的……”
兩人說話的空隙,周圍觀戰的弟子們一個個瞪大雙眼,幾乎不敢相信。
陸佰也有些難以置信,他修法術之際,兼修體魄,與人鬥法,對方常常補充三次靈力,他也未必補充一次。可今日,他的對手只是一個小姑娘,靈力雖然不強,卻那麽紮實,好像源源不斷……
漸漸覺得丹田有些空,陸佰想要抽刀,卻被夙冰牢牢攥在鐵爪內,動彈不得。
擂臺上不允許補充靈力,再這樣下去,他必輸無疑,便當機立斷,棄了金刀,直接将餘下所有靈力彙在掌上,以掌作刀,向夙冰腦門劈去。
夙冰早猜如此,銀牙咬碎,硬生生挨下他這一掌。
五官漸漸滲出血水來,夙冰痛得撕心裂肺。
一揚手,用鐵爪扣住他的手臂,再一個翻身,直接卸掉他一條胳膊!
随着陸佰一聲慘叫,圍觀的人群幾乎鴉雀無聲,先前是為小姑娘捏一把冷汗,現在是被小姑娘吓出一身冷汗,雖然他們在報名之時,早已立下了生死狀,但她這種以命搏命地兇殘打法,實在是……
陸佰抽搐着倒地,夙冰捂住胸口,猛地吐出幾口血水。
裁判者瞪圓了雙眼,隔許久,才在陸佰的名字畫上一筆:“玉屏峰冷小扇晉級。”
慘白着一張臉,夙冰鞠了一禮,踉跄着走下臺,暗暗催動丹田內的元陽之氣,修補受損的經脈。幸好陸佰所剩下的靈力不足三層,否則,她不死也去半條命。
“至于這麽拼麽?”
拓跋隐上前扶住她,從儲物袋裏摸出一瓶丹藥,“終究一場比試,輸贏不過虛名而已。”
夙冰痛得難受,實在是懶得與他說話,
如他這種生來好命,又得良師栽培的家夥,哪裏懂得底層小弟子的辛酸。往事不堪回首,想當年她春風得意時,一直覺得自己的一切,皆是刻苦得來的,卻不知,拜得一個好師傅的意義。
風聲獸有眼色的很,見她體力不支,立刻撒丫子跑上前,俯□去。
夙冰有氣無力地爬到獸背上,眼皮兒沉沉的,顧不上告別,驅着風聲獸返回玉屏峰。
傷的實在不輕,剛一進洞府,就滾落在地。
吞下那顆療傷丹藥,她盤膝而坐,加快元陽之氣的運轉速度。奈何一場比試下來,靈力耗損太多,陰氣不足,陽氣太盛,又開始在經脈內橫沖直撞。
丹田內好似着了大火,燒的靈根快要枯竭。
夙冰放出部分元神,探進丹田之內,只見原本靈氣充裕的泥丸宮,此刻如久旱的稻田,層層皲裂。她站在幹枯的土地上,心裏漸漸産生疑惑,是不是她太大膽,太急功近利了?
正想辦法調息內力,丹田內溫度驟降,緊接着,一股沁人心脾地雨水從頭頂澆灌而下。
借着這股潤澤之息,她的元神盤膝坐在丹田內,迅速将其與熾熱的元陽之氣糅雜在一起,兩股力量糾纏許久,漸漸融為一體,滋潤周身骨骼經絡。
半個時辰過去,丹田再次盈潤起來,四條靈根猶如枯木逢春,長勢喜人。
夙冰收回元神,大呼一口氣,睜開眼睛便道:“謝謝重霜師叔。”
背後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夙冰回過頭,瞧見他臉色難看至極,心頭一悚。三年未見,肯定被他發現,自己的體質發生變化,無法再做爐鼎了吧?
“我聽說,你卸去陸佰一條手臂?”夏重霜雙眸一沉。
“當時此人下了狠手,弟子為求自保……”
夙冰低下頭,才将發生的事情,他怎麽知道的那麽快?陸佰是雲松道君的關門弟子,難道雲松道君已經找上門了?這種技不如人又失氣度的事兒,堂堂一峰之主做不出來吧?
誰知道,夏重霜竟然冷嗤一聲:“既然他下狠手,你就該直接取他性命。”
說完,轉身回去院中的涼亭。
夙冰怔愣片刻,提步跟上:“師叔,此人好歹是雲松道君的徒兒。”
“那又如何?”夏重霜端坐在石桌前,撚起畫筆,稍一沾墨,唇畔微微揚起一個輕蔑的弧度,“修仙界以強者為尊,莫說是關門弟子,便是親生兒子,敗了就是敗了。”
“師叔教訓的是。”夙冰垂首立在一側。
夏重霜不再說話,專心致志地在宣紙上寫寫畫畫,時而凝眉,時而側目。夙冰早已習慣,此人的腦子和元寶的腦子構造雖然不同,但殊途同歸,全都是奇異物種。
百無聊賴,她稍稍斜些眼尾,瞧他究竟在搗鼓些什麽。
只見宣紙上畫的竟是一名女子,靥笑春桃,唇綻櫻顆,容色絕美。夙冰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忽覺有些眼熟,再瞥一眼,倏地一頭冷汗。
怪不得眼熟,分明就是上輩子的自己啊!
“前輩,你畫的這是……”意識到失态,夙冰按捺一下情緒,好奇道,“畫的誰啊?”
“我也不知道。”夏重霜一手支着頭,眼裏滿是茫然,“自我修至築基中期以後,每次閉關,識海內總是出現她的模樣,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
夙冰暗驚,莫非是上次分出元神,進入他識海惹的禍?
不知怎地,夏重霜忽就煩了,将畫卷揉成團,扔在地上,起身進了屋。
夙冰上前将畫卷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展開,望着畫中之人,真是覺得恍如隔世。心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混的不是滋味,便深吸一口氣,将畫卷折疊好,鋪在書中,塞進儲物袋。
正打算回房間,忽然一張傳音符迎面撲來。
夙冰奇怪的很,打開一聽,竟是典藏樓寄來的催還欠書警告信,估摸是今日一戰過罷,典藏樓管事知道自己活着回來了。
無奈之下,夙冰只能拖着病體,向典藏樓飛去。
騎在風聲獸背上,她老遠便瞧見一架白鷺仙車停在山巅,略略有些眼熟,再一想,原來初入無極宗那天,在山門曾經見過的。
落了地,她忍不住多看幾眼。
車上的劍靈盤膝而坐,察覺到她的氣息,緩緩睜開眼睛。
觀他模樣,應是劍修的本命法寶化形而生,夙冰禁不住大喜。古劍生靈,乃是逆天之舉,況且此靈已經修至金丹大圓滿,愈加證明其主人力量之強大。
放眼無極宗,乃至整個北麓,擁有這等實力的劍修,只有清止道君一人……
見劍靈一直瞧着自己,她也一直瞧着他,靈物在修仙界地位并不高,哪怕修到元嬰,人修也不必行禮。就這樣與他對看着走進典藏樓,夙冰才将目光收了回來。
知道秦清止可能在內,她屏住呼吸,一邊走,一邊瞄向兩側。
眼睛一眨不眨,大能沒見着一個,卻瞄見了那名嗜好奇特的白衣男子。夙冰嘴角忍不住抽搐,心裏知道他是位道君,但她從來不曾将其與絕情劍尊聯想到一起。
劍修素修劍道,大多古板,怎麽瞧,他都太過輕浮。
典藏樓用不得法術,但被如此灼熱的目光盯着,秦清止打了個寒噤,掉過臉來,見是熟人,便輕聲一笑:“小友,許久不見,你長大不少。”
一瞧他手上的八卦雜書,夙冰的嘴角再次抽搐。
但心知與他拉近距離的重要性,便也笑道:“許久不見,您風采依舊。”
秦清止招招手:“過來坐。”
夙冰求之不得,略一點頭,走去他對面坐下。
“小道友好些日子沒來了。”秦清止眯着眼,打量她一圈。
“前陣子出些意外,耽擱了。”夙冰表現的不卑不亢,只做不知他的身份。
“不知近來修為可有提升?”
“多虧您那日金玉良言,弟子現已突破練氣八層。”
“哦?”秦清止倒真有些驚訝,若是依他指的方法修煉,雖然穩固,速度卻是極慢的,她竟然能在短短三年內,突破練氣八層,莫非是在海穴得了什麽際遇?
正想詢問,典藏樓一名典藏員走上前,惡狠狠地道:“你就是冷小扇吧!”
夙冰連忙起身,點頭道:“弟子正是。”
“上次容你帶走典籍,已是破例,你居然三年不還?!”這名典藏員年紀尚輕,一看就是新來的,竟連清止道君都不認識,“知不知道,這是違反門規之舉!”
“弟子這就還……”夙冰點頭哈腰的賠不是,将那幾本書從儲物袋中取出,反正書裏的內容早已爛熟于心,留在手裏也沒甚用途。
典藏員豎着眉頭一一檢驗,翻到那本《五行要術注釋本》時,忽然從內掉出一張宣紙來。
“這是什麽?”他好奇道。
“這是我的東西。”夙冰彎腰撿起,撫了撫上面的灰塵。
“不行,要檢驗。”典藏員一把搶過手中,還沒等夙冰說話,直接鋪展開來,瞧一眼畫中人,雙目瞬間睜大,半響合不攏嘴,“這、這是仙女?”
夙冰一頭汗,又搶回來:“總之,與典藏樓無關。”
就在她重新折起畫卷之時,秦清止漫不經心地瞄了一眼,忽然神色一凝,豁然起身,霸道的搶過,寒聲道:“這幅畫,你是從何處得來的?畫中人,你可認識?”
夙冰被他唬了一跳:“是重霜師叔畫的,畫中人我沒見過。”
“夏重霜畫的?”
秦清止眸中閃過一絲狐疑,将畫卷收入袖中,匆匆向大門走去。
夙冰訝異的緊,瞧他模樣,分明認識畫中的自己,但她從來不曾與他打過交道,怎麽可能呢?不管怎樣,既然和自己有關,她總要弄個明白,便追着秦清止而去。
出了大門,果見那架白鷺仙車正向玉屏峰方向火速前行。
她翻身騎上風生獸,一拍它的腦袋:“跟上去!”
☆、26拓跋族滅門始末(一)
風生獸原本腳程極快,但前方畢竟是位元嬰道君,它心生膽怯,因此不敢追的太緊。等夙冰靠近洞府時,白鷺仙車上只留下劍靈獨坐。
不曾落地,劍靈撚指一彈,一道光波橫過夙冰面前。
“我家主人現在府內,你且在外稍作等候。”
“弟子遵命。”
夙冰面上一派誠惶誠恐,嗫喏應是,牽起風生獸,躬身退去一處牆角蹲下,裝作打坐的模樣。洞府內的禁止她了如指掌,自然知道破綻,只是不知會不會被秦清止察覺。
思忖半響,她微一凝眉,放出全部神識,尋着破綻鑽了進去。
此刻,清止道君負手而立,面沉如水:“你的意思是,當你重傷之際,此女曾經在你識海之內出現,授你一套冰系心法口訣?”
“回師伯,确實如此。”
“那你且念來聽聽。”
夏重霜垂首立在一側,為難道:“這……”
清止道君反笑:“怎麽,你還怕本座偷學不成?”
“弟子不敢。”夏重霜沉默片刻,畢恭畢敬地道,“只是那名前輩在傳授弟子心法時,曾告誡弟子,莫要将此心法透露給旁人知道,弟子也是答應了的,不可言而無信。”
夙冰眉梢一挑,這謊話說的真利索。
清止道君冷哼一聲,正欲再問,瞳孔驟然一縮,白衣微微一震,倏地放出威壓,凜聲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暗中窺伺本座!”
夙冰識海一陣劇痛,即刻将神識收回,心下不禁悚然。
擔心被他發覺,自己冒着損傷元神的風險,将神識力量逼于最大化。按理說,秦清止只是元嬰大圓滿修為,就算神識力量再怎麽強大,也不可能傷到自己才對啊?
忽地想起初入山門,她曾感受到化神大能的氣息……
原來此人早就進階化神,只是不知因何緣故,一直斂着修為。
實在令人費解,北麓除了幾只合虛期老怪,尚無化神大能,若是秦清止早已邁進大道君的門檻,那無極宗在北麓的地位必然更加穩固,他何苦要隐瞞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中,秦清止忽然淩波一閃,禦風立于洞府上空。
玉屏之巅,雲蒸霞蔚,靈波湧動,他一襲月白長袍飄渺,唇角微微向上揚起,氣定神閑地道:“妖将大人既然大駕光臨我無極宗,何不現身與本座一敘?”
夙冰稍稍怔愣,難道還有人在暗中窺探?
方才将注意力盡數用在秦清止身上,還當真不曾注意,此刻秦清止在上,修為也不曉得臻至化神哪一階段,她不敢有何異動,只能蹲在地上眼巴巴瞧着。
不一會兒,果聽有人低低一笑,聲音虛虛實實:“千年未見,沒想到清止道君竟還記得在下。”
同樣淩波一閃,那人一身黑袍,展臂浮在半空。
此人雖然頭戴鬥笠,夙冰依舊一眼認出乃是鄭匡,此刻的他,并沒有施展大神通遮掩修為,任憑妖氣四溢,逼得靈氣紛紛退散。
竟是一只八階黑蛟獸,怪不得。
随着神識逐漸恢複,她很快嗅到,還有一股子狐臊味散在空氣中。
如她所料,正是洛月城中那只赤狐妖,只見他憑空出現在鄭匡背後,狐貍眼兒中滿是戲谑:“敢問清止道君,還記不記得我呢?”
秦清止倒真是凝眉思索了下,許久,連連苦笑起來:“歲月真是不饒人,轉眼間,當年鵲兒懷中的小狐貍,竟已修至元嬰境界。”
狐妖神色瞬變:“你還有臉提及主人!”
秦清止默默搖頭,眸中閃過一絲無奈,繼而道:“若你們此行意圖,是想救那只老妖怪的話,本座勸你們最好死心,看在鵲兒面上,本座暫不想與你們為敵,速速離開無極宗吧。”
鄭匡冷冷一哼:“你也未免自視甚高,我們既然敢來,自然是有萬全把握。”
秦清止眼裏盡是笑意:“哦?不妨說來聽聽。”
“你且看,這是什麽?”鄭匡手中白光一現,浮出一柄白玉琴。
“這……”秦清止訝然道,“當年不是毀了?!”
“我家主上妖力無邊,擁有不滅之軀,生死人,肉白骨,皆是信手拈來。”鄭匡高深莫測地一笑,“此琴,曾得主上妖力蘊養,千年自可再生琴魄……”
“那又如何?”秦清止笑不出來了。
“莫非你忘了,金鵲也是被主上以神識蘊養出來的……”
“她果然沒死!”秦清止原本平靜的神色逐漸皲裂,寒聲道:“人在哪兒?!”
“劍尊大人真的想知道麽?”狐妖撩起寬大的紅衣長袖,掩唇嬌媚輕笑,足尖一點,轉身向天際飛去,“想知道的話,跟來吧……”
秦清止雙目赤紅,施法便要跟上去。
劍靈急道:“主人,莫要中他詭計!”
秦清止冷嗤:“詭計又如何,本座倒要看看,在本座面前,這群妖物究竟能翻出什麽浪來!”
話音一落,人就飛的無影無蹤,劍靈無可奈何,只能跟了上去。
夙冰皺起眉頭,連瞎子都能看出來,這其中分明有詐,以她了解的秦清止,并不是一個沒腦子的蠢貨,為何被兩只妖物言語一激,就大亂方寸?
等洞府周圍靈波平複之後,夏重霜方才走出洞門。
擡眸瞧了瞧天際,他掉臉看向夙冰。
夙冰從牆角爬出來,她又不是瞎子,也不可能裝作什麽都沒看到,只好低聲詢問:“師叔,師尊這樣跟出去會不會有危險,咱們要不要上報宗門?”
“秦師伯能有什麽危險?”
夏重霜面不改色地道,“若是連他都鎮不住那兩只妖物,便是傾盡整個無極宗之力,也是無用,何必多此一舉,引來宗門上下驚惶?”
“可是……”
夙冰知道說給他聽也是白搭,但經驗告訴她,對方的目标,絕對不是秦清止。他們的目的,興許只是将其支開,調虎離山,最終想要對付的是誰?
轉念一想,對付誰又與她何幹?
偌大的無極宗,哪怕天塌下來也砸不到自己頭上。
只要秦清止死不了,她就得埋頭繼續向上爬,爬到一個足以令他側目的位置。
尤其是知道他已經進階化神,更堅定她要拜其為師的決心。
背靠大樹好乘涼,自己往後的修行之路才能走的順暢。至于畫中人的事情,她略微一琢磨,猜想許是有人與自己生的略有幾分相像。
這也是唯一能說通的解釋。
前身已經作古二十幾萬年了,他頂多千把來歲,怎可能相識?
明日還有一場比試,夙冰随着夏重霜返回洞府,靜靜調息一整夜,将狀态調整到最佳。
第二場比試同樣是在下午申時左右,她早上小憩了會兒,臨近午時才出門。
修武場上明顯比昨日少了許多人,她默默站在擂臺前,一連觀摩數十場比試,旁邊有弟子不住拍掌叫好,其中一個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她偏了偏頭,原是報名之時,前排那位胖子師兄。
那胖子也恰好看到了她,興奮的扒開人群,湊上來吼道:“師妹,我聽說,你昨個兒卸了陸佰師叔一條胳膊?!”
于是,圍觀的弟子們都将注意力轉移到夙冰身上。
夙冰額角青筋霍霍一跳,尴尬着笑了笑。
胖子豎起大拇指:“當時是我看走眼了,沒想到你年紀小小,性子如此兇猛!現在整個宗門上下,誰都知道有個鐵爪小妹,專愛卸人胳膊!”
“呵呵。”夙冰抽搐着唇角,面部僵硬繼續笑。
“我們法修比試,講究的是靈力對決,你那種方式,與妖獸有何區別?”圍觀衆弟子中,有人不滿插話。
“哎,說起陸佰師叔,我聽說當年淩夷道君的胳膊,就是被誰生生扯斷的。”
“噓,這種事也能拿來亂說……”
很快,又變成各種八卦大會,夙冰皺着眉頭,默默退出人堆兒。
估摸着時辰,她本想走去自己那方擂臺,溢出在外的神識卻陡然察覺一聲巨爆,似從銅門山方向傳來。不一會兒,腳底的地面也開始劇烈震動,稍一窺探,竟是整座天樞山的山脈都在咆哮顫抖。
與此同時,原本澄澈的天空,漸被層層黑氣所繞。
山脈顫動的頻率越來越快,如海浪般綿延起伏,終于波及到修武場。擂臺本是用靈力化成,眼下崩塌殆盡,弟子們頭暈目眩,一個個站立不穩,摔得摔,倒的倒,五識漸漸滲出血水來。
夙冰勉強抱住一顆古樹,才沒從傾塌的山巒滑下。
她怔忪了會兒,肯定是銅門山那只白毛怪突破了化神或是合虛大境界。因為本體被四象鎮妖陣所縛,天道無法感應,所以還不曾降下天劫。
這,僅僅是它進階所産生的異像?
夙冰驚詫交加,她曾經見過上古萬妖國主進階大乘境,也未曾出現這般強烈異動。
白毛怪的本體究竟為何物,也太誇張了吧?!
“弟子們莫要驚慌,速速坐下。”片刻後,數十名金丹長老飛來修武場上空,聯手穩住山巒異動,“宗門已經開啓護山大陣,請大家安心!”
在練氣期小弟子的眼睛裏,金丹長老絕對是神一樣的存在,見他們趕來,一顆顆驚惶不定的心立刻安分不少,紛紛席地而坐,各自在周身設下防護罩。
夙冰盤膝坐在密密麻麻的人堆裏,仰頭觀望天象。
妖獸但凡進階大境界,天象總是與他們的本體有關,若是狐貍,天象極有可能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