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

“一件神器。”邪闕眉眼一彎,鳳目凝光,“是我師傅羽琰真君親手打造而成,能令修士不懼天劫的神器。”

夙冰不可抑止的微微一震,倒不是因為寶物,而是震驚白毛口中的師傅。

羽琰這名字她聞所未聞,但“真君”二字的分量她一清二楚,那可是神界對高階神祗的尊稱,邪闕一只妖怪,師傅竟然是位神君?

難怪手裏那麽多神器啊……

夙冰忍不住眼紅:“妖怪叔叔,您到底是何方神聖?”

“嗯?”

“您的一切,完全超出晚輩的理解範圍。”

“嗬,有那麽誇張麽,不過一只孤孤單單活了很久的妖怪而已。”邪闕忽然有些意興闌珊,無聊的擺擺手,“我累了,你走遠點兒,別妨礙我。”

夙冰早已了解他喜怒無常的性子,應了聲是,轉身離開。

她對邪闕确實好奇,但也明白,自己不過是他拿來消遣的對象,喜歡就戲耍一番,不喜歡便丢去一邊。沒辦法,修為擺在眼前,她沒有抗争的餘地,只能趁他高興時多問幾句,不高興就離他遠遠的。

也難怪無極宗那些道君們奈何不了他,丢在此處眼不見為淨。

輕輕揉了揉眉心,夙冰返回屋內繼續修煉。

一眨眼,到了與趙子涵約定的日子,夙冰一大早就離開地獄岩,先去聚物堂領過補給,然後騎着代步仙鶴飛去山門處。

風聲獸太過招風,低調起見,她特意買了一只靈獸袋,裝了進去。

趙子涵早在此地等了許久,看見夙冰來的遲也沒有心生不滿,反而微微一笑:“夙師妹來的真巧,我也才将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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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冰也微微抿了抿嘴兒:“趙師兄,咱們怎麽去?”

“乘我的飛行法器吧。”

趙子涵一拍儲物袋,祭出一只玉葫蘆,“師妹想坐前面,還是後面?”

夙冰尚未選擇,他自顧自地道:“師妹你還是坐後面吧,後面比較寬敞,坐起來比較舒服。”

“多謝趙師兄。”夙冰象征性客氣了下,足下一點,施展輕身術飛上葫蘆後端。

“那咱們出發了。”

趙子涵爬上前端,盤膝而坐,雙手合十,十指交錯,噼裏啪啦念起了控物咒語。念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玉葫蘆動也不動一下。

“這葫蘆可能吃撐了。”

趙子涵一頭汗,笑嘻嘻地掉過臉,“要不,咱們還是去天際城中坐獸車吧。”

夙冰皮笑肉不笑地道:“趙師兄,能否讓我試試?”

趙子涵一愣,點點頭。

夙冰雙手結印,默念幾句口訣,玉葫蘆緩緩離地,升入半空。

趙子涵雙眼大放異彩,一手扣住她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夙師妹,你可真是厲害啊!”

夙冰嘴角一抽,真想說,是你太差勁兒了行不行?

修士一般築基後才能自由控制飛行法器,是因為控物術所消耗的靈力、以及要求的精準度十分之高。貴族少年尚在練氣期時,除了個別根基好的,一般都會選擇以飛行獸代步。

但步入練氣大圓滿境界之後,控物術差到如斯地步的,夙冰還真是頭一次見識到。

以至于她開始揪心,這一千塊兒靈石,自己究竟能不能賺到手。

☆、33放虎歸山(三)

雲溯城位于北麓較為中心的位置,雖然比不得三大主城,卻也是極為繁華之地,城主姓韓,據說三個月前才将進階元嬰初期,一時風頭正勁。

韓家有處秘境,名曰浮屠塔,分九層,內藏乾坤,擁寶無數。

每逢喜事,城主便會打開塔門,舉辦賞金大賽,根據出塔順序以靈石作為獎勵。既能尋寶,又可賺取靈石,瞧上去好像占了人家大便宜,實際內裏門道頗多。

塔中既然蘊藏靈物,那必然伴有煞氣,城主只開放第一層,令練氣弟子進塔掃清障礙,然後開放二層,再由築基修士頂上,反正一二層的寶物,他也瞧不上眼兒。

說白了,這些滿懷憧憬的底層修士,不過是拿着人頭錢,幹着苦力活。

還憑白為雲溯城增加不少知名度。

橫豎夙冰是來賺錢的,因此倒也十分坦然,驅着玉葫蘆,整整花了一天時間方才抵達雲溯城。在城門驗過身份後,趙子涵帶着夙冰前去一家客棧。

“師妹,你使用那麽久控物術,不需要補充靈力麽?”

夙冰正想說無礙,一眼瞥見他将一只手伸進儲物袋中,急忙扶着額,佯裝暈倒:“唉喲,師兄不說,我還不覺得,果真消耗的厲害。”

趙子涵大方的摸出一包靈石,遞在夙冰手中:“回房後補充一下靈力吧。”

夙冰粗略一算,估摸着得有一百下品靈石,雙目不禁放光。

她真是越來越喜歡趙子涵了,雖然有點兒裝腔作勢,但力所能及之事,毫不含糊。

随他走去一處角落,趙子涵拱起手來,對兩人略略施禮,笑道:“宋道友,岑道友,許久不見,兩位的修為愈發精進了。”

此二人一男一女,皆為練氣十一層修為。

左側的女子吐出一片瓜子皮兒,托腮只笑不語。

男子則立即起身,也拱手道:“趙道友,彼此彼此。”

夙冰躲在趙子涵身後,大眼一瞄,這男人瞧上去頗為貴氣,并不像趙子涵口中的散修,而那女子生的薄有幾分姿色,杏眼香腮,櫻唇齒白,就是下巴尖了些,顯得刻薄。

趙子涵一閃身,将夙冰向前一推:“她便是我夙師妹。”

兩人不約而同的打量起夙冰來,雖然修為差了些,年齡也不大,但趙子涵素以謹慎怕死出名,竟敢帶她前來,估摸着亦有幾分能耐。

女子掩着唇咯咯笑道:“夙道友,我叫宋絲絲,他是岑峰。”

“原來是宋道友和岑道友。”出門在外,夙冰也算代表無極宗的臉面,便學着趙子涵模樣,拱手施禮,“在下夙冰,初次下山,還請多多關照。”

聽見“初次下山”四個字,宋絲絲和岑峰的面色略微一凝。

尤其是宋絲絲,眼尾一掃,斜了趙子涵一眼。

趙子涵只做沒看見,左右一瞟,納悶道:“柳道友怎地還沒到?”

“正要同你說。”岑峰擰起眉頭,一臉無奈,“柳道友前幾日沖擊築基不成,遭了丹毒反噬,眼下大傷元氣,怕是來不了了。”

“那咱們不是缺少一人?”

趙子涵也微微蹙起眉,“明日一早,浮屠塔的大門便要開了,這個節骨眼上,去哪兒找一個知根知底的同伴?”

宋絲絲咬了咬唇:“我倒是有一人選。”

岑峰俏臉一黑:“咱們與他不過一面之緣,憑何信他?”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奇妙的很,有些人認識一輩子也不可信,有些人只需一眼,便知是個靠得住的。”宋絲絲哼道,“嫉妒也沒法子,人家修為低是低了些,勝在長了腦子。”

岑峰一張臉直接黑如鍋貼。

聽他倆一人一句,夙冰漸漸聽出些門道,原來兩人來的路上曾遇到某位“高人”沿街賣“寶”,險些上當,幸而一位道友出言相助,才免受無妄之災。

“趙道友,事已至此,你說如何吧。”

兩人争吵不休,最後将球踢給趙子涵。

趙子涵掏掏耳朵,思量了下,道:“不知那位道友現在何處,引見引見如何?”

宋絲絲指了指斜對面臨窗戶的桌子:“喏。”

正值晚飯時分,客棧一樓擠滿了練氣修士,花費好一番功夫,幾人才從食客中斜穿過去,宋絲絲甫一站定,貝齒輕啓,豔如桃李:“琴道友,一個人麽?”

話音落,那人微微一笑:“目前還是。”

一聽見此人極為特殊的腔調,還被擠在修士堆兒裏的夙冰倏地一震,揚着腦袋望過去,那正與宋絲絲談笑風生之人,可不正是秦清止。

“琴道友,我來介紹,這位是趙子涵趙道友,他可是出身無極宗雲舒峰門下哦。”

宋絲絲洋洋自得,仿佛能夠結識無極宗貴族子弟,是一件頗有面子的事兒,想起夙冰,才問道,“哦,對了,只知夙道友同樣來自無極宗,還未請教,現□在哪一峰修行?”

夙冰只覺頭皮一陣發麻,有種被抓包的感覺。

自己雖然不是面壁思過,但也沒說能夠四處亂跑吧?

秦清止難道是特意前來抓她回去的?

他沒那麽閑吧?

見她糾結成一團的小臉,趙子涵以為她是怕生,不善言辭,便慷慨解圍道:“夙師妹出自夜來峰,師傅正是我無極宗絕情劍尊清止道君。”

此話放在無極宗,都能秒殺一片,更何況小小雲溯城。

雖然修士們用餐時,習慣在身畔設下隔音禁制,但總有沒設的,聽了這話,大都倒吸一口冷氣,包括宋絲絲和岑峰。早知道她能與趙子涵一起,來頭必然不小,但實在想象不出,竟會是絕情劍尊的徒弟。

衆目睽睽之下,夙冰垂着腦袋,真心只剩下呵呵呵。

原本便是有苦說不出,現下更是丢臉丢到秦清止面前兒了。

但她心裏也明白,趙子涵之所以高調行事,僅是為了讓別人知道,他二人來頭不小,明日進了浮屠塔,想拿他們下手的人,便會減少許多。

當然也有弊端,若是碰上膽子大的,率先會将目光鎖定在他二人身上。

“琴道友,不知你可願加入我們的隊伍?”

趙子涵年紀尚小,從來不曾見過秦清止,眼下正與他把盞言歡,“我們一組四人,絕對強力,再加上琴道友,便是如虎添翼。”

秦清止笑意吟吟地道:“可是,琴某實在不習慣與人同行。”

宋絲絲詫異道:“琴道友真預備參加單人組賽,獨闖浮屠塔?”

“确有此意。”秦清止點點頭,曲起指節,有一搭沒一搭的叩在竹簡上,微微一笑,“天性使然,琴某習慣獨來獨往。”

趙子涵又欲張口,夙冰搶道:“既然琴道友不願意,師兄你何苦勉強?”

此話一出,場面變得有些冷。

秦清止敲着竹簡的指節一頓,忽地笑開:“此言差矣,既然各位盛情邀約,那琴某不妨破例一次,陪你們走一遭便是。”

夙冰垂着頭,以眼角狠狠斜他一記。

吃罷飯,大夥各自回房。

夙冰盤膝修煉至子時,思忖一番過罷,還是走去隔壁房間門口,徘徊許久,終于輕輕叩門,傳音道:“尊上,您休息了麽?”

不管他是來幹嘛的,自己總不可能當做沒看見他。

“進來吧。”

夙冰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房間的陳設與自己那間完全相同,只有簡單的幾件家具,秦清止和衣半躺,拎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夙冰幾乎不用去看書名,也能猜到裏面的內容。

關好房門,她屈膝跪下:“尊上,弟子前來領罰。”

秦清止翻過一頁,目不轉睛地道:“是該罰。”

夙冰一咬下唇,正欲辯解,又聽他道:“你可是對本座怨憤頗深?”

夙冰一愣:“弟子不敢。”

“那為何連聲師傅都不肯喊呢,本座既然當着衆長老之面,收你為記名弟子,無論出于何種緣故,皆是米已成炊的事兒,可懂?”

“弟子懂了。”

“起來吧。”

“多謝尊……多謝師傅。”

夙冰站起身,垂首立在一側,斟酌許久,依舊不知該不該問。

秦清止睨她一眼,勾起唇角道:“雖說是師徒,你也不必太過生分拘禮,如同之前在典藏樓一般相處便好。”

“是。”夙冰垂了垂眼睫,“師傅,您明日真要與我們同行?”

“既然應下,自然會去。”

“浮屠塔只開放一層,皆是些練氣弟子,您去……”

秦清止阖上書,莞爾道:“瞧你這模樣,似乎并不希望為師跟着?”

夙冰搖搖腦袋,有他跟着,一路必然暢通無阻,但她心中疑惑,秦清止再無聊,也不至于參與練氣期弟子的試煉,只怕會橫生變故。

“師傅,您是別有所圖吧?”

“嗯,浮屠塔第九層,有一塊兒萬年焚火玉。”秦清止毫不隐瞞,“近來,為師正在鍛造一件極品法寶,恰好缺些火玉髓。”

夙冰愕然,浮屠塔第九層,那可是天人之境,他想憑一己之力硬闖上去?

“那您怎麽不直接向城主開口呢?”憑他的身份,還怕借不來?

“韓通自己也才闖到第六層,何況……”秦清止摸摸下巴,白皙的臉上詭異的氤出一抹紅暈,“何況為師沒有向人張口借東西的習慣……”

卻有偷的習慣?

夙冰汗顏,看來這一千靈石确實不好賺,幹脆提早回去算了,免得遭受連累。

“你且安心,為師會送你們幾人安全出塔之後,再做自己的事。”秦清止脫了月白長衫,随手丢去一側的椅子上,“對了,戰兒近來可好?”

“……”

夙冰摸不透他的心思,他是希望拓跋戰好呢,還是不好呢?

秦清止捏了捏眉心,重新翻開書簡,淡淡一笑:“行了,你且先回房休息吧,待回山之後,為師再同你好生溝通一下感情,若是能将法寶煉成,為師真有一件機密要事,交予你去處理。“

夙冰微一怔然,恭敬道:“弟子遵命。”

退出房間後,夙冰一直在琢磨秦清止最後那句話,什麽叫做法寶煉成之後,将會交給自己一件機密任務,他鍛造法寶,和自己又什麽關系,莫非是送給徒弟的見面禮?

做夢吧。

劍靈自她離開後,從虛空中顯現出來,低聲道:“您明日真同他們一起?”

秦清止茫然側目,奇道:“怎麽連你也來問?”

劍靈躬身拾起早已滑落在地的長袍,兀自疊放整齊,頗無奈地道,“不過小弟們的歷練,您何苦跟着瞎湊熱鬧。”

“你是說本座老了?”

“不敢,”劍靈搖頭嘆息,“您老骥伏枥,壯志不減當年。”

話音一落,腦袋就被書簡重重砸上一記。

秦清止單手支頭,緩緩閉上眼睛,神色間略顯疲憊:“你說的沒錯,本座的确是老了,不過才尋幾件材料,便折騰出一身傷來,明日能不能闖過浮屠塔,當真不好說。”

劍靈将書簡阖上,放在床榻一側,雙手一攤,現出一條白狐裘。

躬身上前,輕輕為秦清止披上。

“主人,有些話,知道您不愛聽。”

“嗯,你說。”

“為了那幾件東西,短短半年時間,您只身闖魔域、入妖境、劈斷蒼茫山、橫渡歸墟海,僅僅為了一個渺茫希望,又要去闖浮屠塔,真的值得麽?”

“那要不,本座便将自己的本命真元劍毀了,代替火玉髓?”

“當我沒說。”

……

第二日一早,城中人頭攢動,鑼鼓喧嚣,頗有幾分俗世中過大年的氣氛。

城主身為大人物,自然不會輕易現身,僅是金丹初期大管事氣定神閑的居于高臺淡淡喝茶,極是享受萬民朝拜的感覺。

在修仙界,沒有帝王,每個城自成一國,主人世襲,城主便類似于王。

夙冰他們一行人擠在人堆兒裏,被人潮沖散了許多次,周遭吵鬧聲振聾發聩,夙冰将神識盡數封閉,緊緊跟在秦清止身畔。

趙子涵雖然不知秦清止身份,卻是十分信任夙冰,便牢牢跟着她二人。

口中一直念道:“師妹,這裏魚龍混雜,你慢些走,我會保護你的。”

秦清止側目望了趙子涵一眼,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趙子涵不解:“琴道友,你為何總是走來走去的,莫非你在擔心待會兒的比賽麽?”

秦清止真是哭笑不得:“趙道友,不是我要來回走動,是你總是踩到我的腳。”

趙子涵低頭一瞧,人家白錦緞面靴子上,果然被自己踩了無數鞋印,眉頭一皺,即刻道:“琴道友,您這靴子多少靈石買的,我賠。”

說罷,一只手已經伸進儲物袋。

夙冰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一把将他拉回:“趙師兄,比賽就快開始了。”

趙子涵立時緊張的向臺上望去,雙手合十,虔誠念道:“趙家列祖列宗在上,請保佑子涵此番能夠平安無事,有所頓悟,成功築基……”

夙冰徹底無語,掉臉望向一邊。

“此子倒甚是有趣。”秦清止傳音給夙冰,“你不妨與他多多接觸。”

“師傅不會瞧不起他麽?”夙冰舉目,望他一眼。

“怎麽會。”秦清止略施一法,抹去鞋面上的痕跡,“小輩中,為師以前倒是忽略了他,不曾想,趙家竟出個有前途的。”

夙冰牽了牽唇角,心裏明白他的意思。

她早就看出,此人的氣運極好。

系出旁支,身懷二靈根,看似被同屬一族的藍少卿壓在腳下,但比自己走的快,未必就能比自己走的遠,某一樣做到出類拔萃一點兒都不難,難就難在樣樣居于二等,上不頂風,比下足餘,方為大福氣。

且心态如他這般平和,真真極少。

兩人正閑閑說着話,随着雲溯城大管事一聲令下,浮屠塔厚重的銅門終于緩緩開啓,參與比賽的隊伍開始分批進入。

他們三人在門側等了會兒,才與宋絲絲岑峰兩人彙合,一同邁進門內。

大門似乎有兩層,一為實體,一為禁止,跨過禁止之後,眼前出現的場景與在門外看到的完全不同,到處皆是小門與岔路。

“九宮八門陣?”岑峰神色一緊,“咱們走生門吧?”

“岑道友對陣法頗有些研究,咱們便依他所說?”趙子涵自己也不确定,只能将詢問的目光投向夙冰。

夙冰并不精于陣法,也能瞧出生門絕非一條好路,但連秦清止都點了頭,哪還有自己插嘴的份兒,反正有尊大神跟着,走哪兒都一樣,便不吭聲。

宋絲絲打量過各人神色,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就走生門吧。”

于是岑峰打頭陣,幾人一前一後,先後跨了過去。

☆、34放虎歸山(四)

跨進生門之後,放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天際雲卷雲舒,溪澗流水淙淙,腳下碧草如茵,花間蜂舞蝶喧,一派春意盎然。

只可惜原本一行五人,僅剩下夙冰和岑峰。

沒有秦清止在背後盯梢,前途雖然兇險了些,但夙冰委實松了一口氣。

岑峰卻略顯慌張,不住詢問:“夙道友,咱們還在浮屠塔內麽?”

夙冰彎腰拔下一株靈草,置于鼻下一嗅:“當然,這只是九宮八門陣的一處幻景。”

“夙道友可有破解之法?”岑峰無心美景,考慮的比較實際。

“進來之前,大管事不是說過了麽,浮屠內的陣法一經啓動,三日後便會自動解除,無需人為破解。”夙冰望一眼前方一條小徑,“我說岑道友,咱們既然是來歷練的,不妨四處走上一走,此地靈氣充裕,想必靈草不少,采摘一些拿出去賣掉,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岑峰蹙起兩彎秀眉:“既然是幻陣,靈草不應該是假的麽?”

夙冰解釋道:“普通的幻陣,內裏之物自然也是虛幻,但浮屠塔本身便是一件天地靈寶,每個幻陣,等同于一個須彌芥子……須彌芥子,你知道的吧?”

岑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眼神漫過夙冰,好奇道:“夙道友系出名門,師傅乃是高高在上的清止道君,這些低階靈草,竟也瞧得上眼?”

夙冰呵呵一笑:“咱們還是走吧,若是被人捷足先登,那可不秒。”

兩人順着小徑一直向前走,不同于趙子涵的一步三粘,岑峰始終與夙冰保持一定的距離。同樣的,夙冰對他也持有一定戒心,雖不怕他背後捅刀子,但不知根底的情況下,總難讓人安心。

也不知秦清止在不在附近,夙冰思量過罷,只将神識散在方圓五十丈內。

路上遇到不少三三兩兩的修士,因與同伴失散的緣故,彼此間采摘靈草,提取石髓玉髓,皆不敢輕舉妄動。但如此渡過大半日,此地的靈草晶石越來越少,彼此口角不斷,衆修士之間的摩擦開始逐漸升級。

夙冰将神識再多放寬一二十丈,一旦發現有打鬥的修士,便诓騙岑峰繞行。

于是他二人這一路,走的還算順暢,不過臨近傍晚之際,一名陡然闖進兩人視野的小修士,着實驚了夙冰一跳。

此人瞧上去同拓跋戰差不多年紀,身穿一件中規中矩的小版黑袍,長發結成一條鞭子垂在後背,眉目間異常淩厲。只瞥過兩人一眼,便繼續行走,才行幾步,又掉過臉,沉聲問道:“你們倆,可曾見過一名俊俏男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

小孩兒一派趾高氣揚,令岑峰頗為不忿:“小道友,你口中所描繪之人,一路上所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教我等如何區分?”

小孩兒哼道:“此人氣質自是與你們不同,且相貌極為出衆。”

岑峰聽了這話更是窩火,正欲出言譏諷,夙冰接口道:“道友口中那人,是不是身穿月白長衫,笑起來眉眼俱彎,頗為狡黠,且嗓音脆如珠玉,清揚悅耳?”

小孩兒雙眸一亮:“正是此人,快說,他在何處?”

聽夙冰稍一描述,岑峰立時便知道是誰了,正想開口,又被夙冰搶先一步:“說來真是巧的很呢,我二人不久前還見過他,喏,就在前面的山澗內。”

小孩兒順着她手指方向輕望一眼,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岑峰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一陣涼風飕飕刮過,才狠狠打了個寒顫,驚道:“夙道友!他他他……好厲害的身法,絕不可能是練氣期啊……”

夙冰面沉如水,打從秦清止一出現,她就知道此行必然不順。

這小孩兒瞧上去年紀雖小,卻已是元嬰中期修為,粗粗一算,至少也已上千歲。且身為魔修,實力強勁,才能完全躲過自己放出去探查的神識。

昨日便發現秦清止有傷在身,而此子魔息略有不穩,似被劍氣傷了魔元,看來兩人早已交過手,而且一路追着秦清止而來。

最可怕的,不知道魔人究竟被他引來多少。

以秦清止的修為,一兩個元嬰魔修決計傷不了他,哪怕魔人的力量,永遠會比同一基準線上的其他修士高出許多,但秦清止身為道修中最重力量的劍修一脈,與他們抗衡絕對綽綽有餘。

這足以說明,浮屠塔內,肯定潛入不少魔人。

夙冰抹了把冷汗,這厮消失大半年,究竟跑去隴西魔域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逼得衆魔頭不顧千年前簽下的禁足協議,潛入北麓對其群起而攻之。

“夙道友!”

岑峰同她說了好半響,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只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麽?”

“嗯?”夙冰一愣。

“那小孩兒修為不低,觀面不善,而且是沖着琴道友來的。”岑峰甚為焦慮,“糟糕的很,也不知道絲絲是不是同他傳去了一處?”

“你且放心好了,若是傳去一處,宋道友定會平安無事。”

“你何以如此肯定?”

“你何以那麽多問題?”

夙冰微微攏了攏眉,繼續朝前走。

日落西沉之後,月亮一直不見蹤影,整個幻陣之內漆黑一片,時不時傳來野獸的嘶吼聲,氣氛凝重而詭異,使人莫名心驚。

褪去耐性的修士們,在夜間愈加沒有遮掩,相互厮殺的起勁兒。

夙冰也不再像白天一樣繞道而行,探查哪裏有靈氣波動,就直奔哪裏去。瞧見兩方厮殺完畢,一方倒下,趁着對方還沒去摸儲物袋,她便搶先一步竄出來。

還存活的一方雖然得勝,但靈力耗損嚴重,尚來不及補充,根本不敢貿然出手,只能猩紅着雙目,惡狠狠瞪着這只吸血鬼。

萬幸夙冰只是搶了死人的儲物袋,并沒有向活人出手的打算。

只拿靈石,其餘的東西自己沒有門路出手,全部丢給岑峰,畢竟有他一份功勞。

岑峰常年四處歷練,此等事情早已司空見慣,但他依舊稀罕的不行,北麓人盡皆知,無極宗宗侓森嚴,更何況清止道君聲名顯赫,怎麽教出來的徒弟也會趁火打劫?

夙冰很無奈,若非岑峰在側,需要顧忌秦清止的名聲,她早就沖上去各補一刀。

甚至有一瞬間,想着直接将岑峰幹掉拉到,省的麻煩。但不知因何緣故,體內蠢蠢欲動的魔性竟然又被壓制住,莫非轉修道宗之後,真能修身養性?

搞笑。

便是如此渡過大半夜,臨近黎明之際,夙冰收獲頗豐,不過亦有些疲憊,正打算席地而坐休息時,神識察覺到有幾人放出靈獸,朝向此處尋來,忙對岑峰道:“快走,有人來了。”

“咱們靈力充沛,怕他們作甚?”

走的太久,岑峰實在累了,而且一路上太過順暢,難免心生懈怠。

夙冰瞪他一眼:“八成是之前那些人,恢複靈力之後前來尋仇的,你若是覺得自己能夠以一敵十,那你留下。”

說着,就朝反方向走去。

岑峰瞧她說的嚴重,心下也是一悚,急忙跟上前。

兩人選的皆是僻靜之所,南北直路,夙冰走着走着,識海忽然受到一連串波動,似有兩個高階魔修在鬥法。

一時間有些猶豫,貿貿然上前,萬一被波及,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正在猶豫中,後方那些人追了上來,一瞧見夙冰兩人便怒道:“識相的,快将儲物袋交出來,老子還可以給你們個痛快!”

果然是尋仇來的,而且還是三撥人組成一隊。

岑峰想了想,傳音給夙冰:“他們有六人,一人同我一樣練氣十一層,三人練氣十層,兩人練氣九層。夙道友,你牽住那名練氣十一層的,其他全部交給我。”

夙冰眉梢一挑,看不出來,此人倒是個行家。

“想拿回去,可得憑真本事。”

岑峰輕蔑一笑,一拍儲物袋,祭出法器來,随後雙肩一震,靈氣便向那五人纏去。對方那名練氣十一層的男子見狀,陰冷的牽了牽唇角,辦法是好,只可惜妄想用個練氣十層小丫頭牽絆自己,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于是祭出法器,便朝夙冰揮去。

曾經對付陸佰時,夙冰還只是練氣八層,現在都已經十層頂峰,對付他自然輕松,一拍手臂,手環乍現光芒,半條手臂漸漸生出厚實鱗片,五指亦是化為利爪,飛身向他撲去。

此人暗自心驚,急忙在周身凝起防護罩,卻被夙冰一爪擊破。

自從上次鬥法過罷,這還是夙冰頭次以手環迎敵,半年時間內,随着境界提高,此環的力量似乎也不容小觑,而且明顯感受自身火系法術在不斷增強。

心下不免歡喜,正打算再出一擊,體內靈力在魔氣影響下,有些不受控制。

其他人自然也能感覺不妥,不得不停止鬥法。

岑峰防備着退回來,詢問道:“夙道友,你沒事吧?”

夙冰搖了搖頭,神識探不到秦清止的氣息,看來是兩魔修之間鬧出矛盾,雖然動了手,但各有顧忌,僅僅點到為止,否則以他們的力量,足以毀掉整個幻陣。

“兩位道友,修行不易,那些東西原本便是咱們兄弟用命博來的,不如各退一步,平分如何?”有些忌憚夙冰,對面那名練氣十一層修士略一思量,客氣道。

“大哥,你怎麽……”其中一名修士極為訝異。

察覺魔息不斷靠近,夙冰脊背一陣涼。

不一會兒,方才那名魔修孩童再次途經,臭着臉,心情瞧上去極不爽。

這廂幾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都曾見過此名黑衣魔童,神色格外忌憚,大氣也不敢出,等待這位幽靈般的小老頭趕緊離開。

場面一時靜的有些詭異。

直到那名魔童走遠之後,才有人清了清嗓子,哼道:“跟他們客氣什麽,咱們六個人,難道還殺不了他們兩個,傳出去,以後哪還有臉在修仙界混?”

岑峰哈哈大笑:“拿到手的東西,豈能吐出來,再說,我父親乃是無雙城主,誰若殺我,那人的相貌便會出現在我父親識海之中,你們敢麽?”

那幾人果真一驚,略有些踟蹰。

觀岑峰的穿着氣質,夙冰早明白他不是尋常散修,先給對方點兒厲害瞧瞧,再自報家門,岑峰年紀不大,還真是個老江湖。

誰知道,這厮居然又指着夙冰:“她更厲害,她師傅可是無極宗絕情……”

乍然,夙冰驚出一身冷汗,擡腿踹他一腳。

岑峰支吾一聲,莫名其妙地低頭看她:“夙道友,怎麽了?”

怎麽了?!

那魔修雖已走遠,但神識窺探範圍極大,他們無論說什麽,無需刻意鎖定,便會傳入他的識海之內。但夙冰哪裏還有時間解釋,直接凝氣施展輕身術,悶頭向前狂奔,無奈動作再快,在元後魔修的威壓之下,根本不堪一擊。

一口血噴出來,光壁已将她牢牢縛住。

黑衣魔童幾乎是瞬移至衆人眼前,一把掐出岑峰的脖頸:“你方才說什麽?”

岑峰雖然知道他要找的人是誰,但他并不知道那人便是秦清止,憋紅了臉道:“我說,我爹……我爹是無雙城主……岑天南……”

“不是這句。”

“她……師傅是……是清止……道君……”

黑衣魔童松開他,一揮袖,便将衆人打出十幾米開外,卻僅是放出些許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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