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為築基初期,而且靈氣明顯不足,多半是依靠築基丹強行築基的。但看他們的穿着打扮,大都同藍少卿類似,錦衣華服,環佩叮咚,妥妥出身名門世家的一票纨绔弟子。

夙冰腦子裏,忽然升起一團不祥的預感,與他們同行,估計還不如獨身一人。

但她還是上前一步,施禮道:“夙冰見過各位前輩。”

這五人原本見她只是練氣修為,并沒有放在眼裏,但同樣來自北麓,自是無人不知無極宗秦清止的大名,這才認真将她審視一番。

藍少卿一一介紹過罷,奇道:“岳道友呢?”

“他一早進了堂屋,不知在和祝家老夫人聊些什麽。”

“那咱們也去瞧瞧。”

一名錦袍修士笑着說道:“有什麽好聊的,你快将他叫出來,是時候出發了。”

這廂話音一落,一個聲音沉沉傳來:“以岳某拙見,大家還是莫要去了,萬壑谷內的修士,修為恐怕以達金丹期以上。”

夙冰回過頭,只見一名青衣男子深鎖眉頭,緩步上前。

竟是單火靈根,修為已達築基圓滿,想必此番出門歷練,是為了尋找機緣結丹。

藍少卿琢磨了下,問道:“岳道友何出此言?”

“岳某問過府中老人,說三十年前,此地曾經連降半個月暴雨,以至山體滑坡,上行一個村落整個陷落,近兩百多人遇難,才形成現如今的萬壑谷。而就在三個月前某一夜,平靜了近三十年的山谷,忽然又是一陣電閃雷鳴,但僅僅持續一夜,清晨即平靜下來。”

青衣男子垂了垂眼睫,續道,“再然後,此地開始頻頻有人失蹤。”

“這能代表什麽?”

“代表,藏在萬壑谷內的,不是妖,亦不是魔,極有可能會是鬼修。”藍少卿尋思了陣兒,蹙眉道,“三月前那夜暴雨,許是他結丹引發的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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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錦袍修士倒吸一口涼氣,紛紛搖頭:“鬼修之說,純屬無稽之談,兩位也信?”

“無稽之談?”青衣男子扯唇一笑,“你們許是不知,此地靠近酆都吧?”

“竟真有酆都?!”

“那也不對啊,短短三十年,怎麽可能結丹?”

“這便是關鍵所在,谷內必有蹊跷。然而,就算藏有寶物,也不是我等能夠輕易染指。”

同谷月娴站在一處,夙冰默默聽他們交談,倒是對這姓岳的心生幾分好感,瞧他模樣,也該出身名門,但并沒有染上家族子弟的習性,而且冷靜睿智,頭腦清晰。

場面沉寂了會兒,一人斟酌道:“咱們既然來了,豈有臨陣退縮的道理,一個三十年便能結丹的鬼修,想來根基不穩,咱們有七個人,還怕他不成?”

餘下四人面面相觑,連連點頭:“什麽龍潭虎穴不曾闖過,小小一個鬼修,怕他作甚!”

青衣男子望向藍少卿:“不知藍道友意下如何?”

“既然諸位道友都同意,藍某自然沒意見。”

藍少卿偏了偏頭,對夙冰道,“夙師妹,我覺得你和谷姑娘還是不要去了吧?”

夙冰一直在琢磨此事,倘若萬壑谷內真有金丹境界的鬼修,自己一個人過去,危急時刻還能使用一次元神之力,但若是一群人跟着,等同于找死。哪怕真有什麽寶物,這麽多人,也輪不到自己,還巴巴跟過去幹嘛?

正打算點頭,只聽谷月娴道:“我必須去!”

藍少卿為難起來:“谷姑娘,對付金丹期的鬼修,我等自身難保,怕是無暇看顧你。”

“月娴不用你們保護。”谷月娴定定道,“諸位仙師,就算你們不帶我,我一個人也是要去的。師傅待我恩重如山,就算是死,我也要同師傅死在一處!”

藍少卿一愣,踟蹰着望向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淡淡一笑:“姑娘好志氣,如此,帶你也無妨。”

繼而轉眸去看夙冰,“你呢?”

“我就不去了,家師還盼着我能活着回去呢。”夙冰嘎嘎一笑,絲毫不顧衆人鄙夷的眼神兒,“前輩們分心照顧一人便罷,我就不拖諸位後腿了。”

“不去最好,你若有個意外,我還真不知如何向清止師叔交代呢。”

藍少卿撫着胸口,長長舒了口氣的模樣。

那青衣男子聽罷這話,好奇問道:“怎麽,夙道友竟是清止道君的徒弟?”

夙冰無奈,看來秦清止的名聲徹底要被自己毀了:“呵呵,晚輩只是記名弟子而已。”

“岳某略有耳聞,清止道君座下早已不收女弟子,看來夙道友必有過人之處,才得他老人家另眼相看。”青衣男子微微莞爾,相貌雖不及藍少卿,卻也是極出衆的。

“瞧我,忘記同你說。”

藍少卿指了指青衣男子,“夙師妹,這位道友名叫岳笙,出身東海九麟島岳氏家族。”

聽見“東海九麟島”五個大字,夙冰倒真微微一滞。

不比北麓、南疆和隴西,那裏可說是地界最為神秘的地方,在上古之前,幾乎同大陸處于分離狀态,無人知曉它的具體位置。

此次重生,倒從元寶口中聽說過,九麟島雖然難進難出,卻也不是完全無法溝通。那裏的面積同北麓差不多大小,但當地的修仙水平明顯高于北麓。夙冰之前甚至考慮過,他日離開無極宗後,躲去東海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正打算同他寒暄幾句,一名婦人從堂屋走出,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身缟素,形容憔悴。

瞧她模樣,應是這莊子的當家主母,但修士自诩高貴,自然是看不起凡人的,因此其他五人不由板起來臉,似乎對其不召即來心生不滿。

岳笙先前與她聊過,倒有幾分熟:“祝夫人,我等這就出發。”

祝夫人微微鞠禮,進退有據:“不知,老婦人能否一同前往?”

“你當我等是去郊游踏青麽?”原本帶上谷月娴,已讓幾人不大樂意,但岳笙和藍少卿點了頭,他們也無話可說,現在怎麽還能帶上一個老太婆?

岳笙凝眉道:“祝夫人,恐怕不妥。”

祝夫人面如死寂,凄然道:“我丈夫、兒子、兒媳,還有我那未出世的孫子,全都在萬壑谷沒了蹤影,便如這位姑娘所言,老婦人哪怕死,也要同他們葬在一處。”

藍少卿老毛病發作,同岳笙道:“帶一個是帶,帶兩個也是帶,一同去吧。”

岳笙微微颔首:“走吧。”

于是幾人紛紛祭出法器,打算從祝家莊上行飛去萬壑谷,岳笙帶着祝夫人,藍少卿将谷月娴抱上玉傘,垂目對夙冰道:“夙師妹,你是留在此地,還是回寧安鎮同你朋友彙合?”

“我回……”

“吱——”

夙冰話還不曾說完,只見柳樹梢上,一只白色小獸沖她一呲牙,眼皮兒不由一跳。此獸如同一團棉花糖,圓滾滾的,眼睛嘴巴全都擠成一團,忽地從樹梢跳進她懷裏。

岳笙奇道:“這是夙道友的靈獸,怎麽毫無靈力?”

藍少卿俯身抓一把它的毛,驚訝道:“何處得來的,好生奇特的相貌。”

白色小獸極不耐煩,瞪了藍少卿一眼,傳音給夙冰道:“你也跟着一同過去。”

夙冰額角青筋突突直跳,硬生生扯出一絲笑意,不溫不火地道:“是師傅贈來玩的,并非什麽稀罕物。藍師兄,我方才想了想,你們還要探查,照顧她二人多有不便,不如我也一同去吧,多個人,多個幫手。”

藍少卿沉吟片刻,想她說的不無道理,便道:“那你多加小心。”

“自然。”

夙冰一拍寵物袋,将風聲獸放了出來,圈着白毛翻身而上,“走吧。”

幾人出身不凡,也都是有些見識的,乍一瞧風聲獸,皆是一愕,愈發不敢小看夙冰。再次打量她一番,才紛紛施展控物術,不斷升空,直到确定下方肉眼瞧不見了,才向萬壑谷飛去。

風聲獸戰戰兢兢,夾着尾巴緩緩地飛。

“妖怪叔叔,您不是不屑什麽機緣麽,跟來作甚?”

“本王閑着無聊,不行麽?”

“您不怕雷劈?”

“不過一縷分|身,劈了再生,有何可怕。”邪闕縮成一團,懶洋洋地道,“若真如那姓岳的所說,萬壑谷內的東西,極可能是萬靈血渡,我要你幫我拿到手。”

“萬靈血渡,什麽東西?”

“吸納活人精氣,以渡自身的太古邪寶。”

夙冰一挑眉:“您手上什麽寶物沒有,還觊觎它作甚?”

邪闕滾上她肩頭,哼道:“誰會嫌自己寶貝多?”

“我怕我沒有那個能耐。”

“你有。”邪闕一呲牙,陰測測地道,“收拾金丹鬼修,其實你一人足矣。”

聽到邪闕斬釘截鐵的回答,夙冰心尖一顫,他這話什麽意思,莫非被他察覺出了什麽?不應該啊,他現在妖力所剩不多,而且自己一直被冷小扇貼身暖着,魂魄同這具身體的契合度極高,怎麽可能輕易就被發覺?

一路疑心着飛到萬壑谷,随衆人在一塊兒岩石上落下。

谷中一片烏煙瘴氣,死氣森森,如同一片亂葬崗,處處可見白骨,看來先前失蹤之人,大都見了閻王。衆人紛紛祭出法器法寶,在周身結下防護罩,開始向內探去。

山谷并不大,只有一條直通南北的泥道。

岳笙從儲物袋中摸出火把,指尖紅光一閃,點燃了來。

“太白天的,為何要點火?”谷月娴輕聲問。

“火光可以驅死氣。”夙冰低聲回。

“死氣?”谷月娴肩膀抖瑟了下,顫聲道,“我師傅,是不是已經死了?”

“死沒死不敢肯定,但八成兇多吉少。”夙冰覺得這個時候再說安慰的話,對谷月娴并無好處,想起自己知道師傅死訊時的心情,她不由生出幾分同情,安慰道,“谷姑娘,其實人自脫胎母體,便注定一生孤寂,沒有誰能一直陪伴在側,你師傅有他的命,你也有你的命,他死了對你而言,反倒是件好事,你才能……”

“夙師妹,莫要再說了。”瞧見谷月娴兩眼淚汪汪,藍少卿回頭無奈道,“凡人與咱們不同,脆弱些也正常,你又何苦嘲諷她。”

夙冰才真無語,破天荒頭次安慰人,結果被人當成落井下石。

邪闕一個沒忍住,笑的花枝亂顫。

夙冰面上挂着不鹹不淡的笑意,兩指使力,暗暗在他毛茸茸的背上狠掐一把。原以為他不會疼,卻聽他嗷嗷直叫喚,驚的一群禿鹫從山谷上方掠過。

“好濃的死氣。”岳笙皺起眉頭,“當心。”

話音才落,只見從一側的山洞裏,漸漸走出一個人來,穿着一身灰撲撲的道袍,臉色慘白,雙眼呆滞,機械的一步一步走成直線。

谷月娴一瞧見他,立刻歡喜大喊:“師傅!”

正要奔上前,卻被藍少卿攔住:“不要過去,他不是人。”

谷月娴正詫異,山洞裏又走出一個,接着兩個,三個……不一會兒的功夫,足足湧出好幾百具屍體,将前路堵的水洩不通,并向他們幾人襲來。

☆、42太平鎮(三)

一名錦衣修士同樣訝異:“真沒想到,這名鬼修竟然可以操控腐屍!”

“管他什麽,咱們殺便是了。”藍少卿将手中折扇一抛,化為一層防護罩,将谷月娴和祝夫人牢牢護在其中,“夙師妹,你照看好她們。”

“嗯。”夙冰一撩袖子,以靈氣催動手環,化為利爪。

腐屍漸漸靠近,衆人紛紛祭出法寶法器,不遺餘力的他們攻去。但對方乃是一群無知無感的腐屍,即便被靈力擊到破碎,亦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重組,白白虛耗了大半天靈力,撲上來的腐屍卻越來越多。

祝夫人許是看到自己的親人也在其中,哭喊許久,又無法突破防護罩,只能同谷月娴一樣,無力的捂住眼睛,緩緩滑跪在地上。

好在腐屍的攻擊力并不強,衆人靈石充裕,補充起來極快。

一人不屑道:“嗬,什麽金丹鬼修,也不過這點兒能耐。”

岳笙沉沉道:“諸位切記不可輕敵,他是在消耗咱們的靈力。”

藍少卿凝起兩彎秀眉:“岳道友可有辦法?”

岳笙搖搖頭:“原本以我火系之真火,滅掉他們身上的邪術并不難,但我尚未結丹,腐屍數量又太多,丹田內那一點兒真火不過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那怎麽辦?”

“不知道。”

幾人再度陷入沉默,只能悶頭繼續剿殺腐屍,雖然明知是計,卻也沒有解決的辦法。但終究是些出身名門世家的築基期修士,哪怕法力不濟,身上的法寶和靈石一茬接一茬,暫時也無礙。

腐屍在靈氣沖擊之下,漸漸成為骷髅。

夙冰無奈道:“妖怪叔叔,現在該怎麽辦,您到是吱個聲啊?”

瞧見夙冰一爪子擰下骷髅的頭,邪闕嫌棄着向後縮了縮,哼道:“關本王何事,你們這些虛僞人修,死光死絕了才好。”

夙冰一挑眉:“其實是您被關太久,腦子退化了吧?”

“你腦子才退化了,不過一點兒破事兒而已,豈能難倒本王?”

“哎呦,那您到是說啊!”

“有什麽好說的,你家少卿哥哥不是風靈根麽,難道不曾學過入門心法風神訣,一身法術學來皆是用來騙姑娘的嗎?!”邪闕暴躁道,“還有那姓岳的,瞧着挺聰明,其實自負的很,一點兒協作思想都沒有,既然如此,幹嘛還要與人結伴,隊友皆有用來給自己壯膽兒的嗎?!”

夙冰狡黠一笑:“哦,原來如此,多謝妖怪叔叔提點!”

其實夙冰早已想好對策,但白毛在側,心下顧忌太多,經他開了口,便揚聲道:“少卿師兄,真火可借靈風燎原,不知你可還有餘力?”

藍少卿和岳笙俱是一怔,不過一瞬,即明白她話中之意。

岳笙贊道:“好主意。”

說罷退出戰圈,一躍而起,施展火元術。藍少卿随之跟上,雙手掐印,在周身一劃,谷內平地掀起陣陣狂風,催動着真火,以燎原之勢向腐屍席卷而去。

火非凡火,風亦靈風,鯨吞蠶食過罷,腐屍枯骨立時成灰,飄散于天地。

岳笙翩然落地後,不免将審視的目光投向夙冰,莞爾一笑。夙冰淡淡回之一笑,心想自己修為不濟,但好歹頂着秦大神高徒名聲,有些機敏之處,想來也不足為奇。

藍少卿同樣豎起大拇指:“夙師妹,若非你提醒,我真真忘了這茬。”

“哼,”邪闕掉轉過頭,用屁股對着他們,“明明是本王的主意,白白讓你成了英雄。”

夙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沒搭理他。

瞧見滿天灰渣,谷月娴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師傅……”

“谷姑娘,祝夫人,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藍少卿無奈搖頭,溫聲詢問,“既然已經親眼看到,心願已了,不如我用法器先送你們離開?”

“不,我不走。”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算了,随她們去吧。”岳笙道,“不看到元兇伏誅,她們怕是解不開心結。”

藍少卿輕輕一嘆,伸手解開防護罩,一行十人繼續向前探。

走到腐屍湧出的矮洞門前,岳笙再度燃起火把,打頭陣鑽了進去。洞內是個斜坡,越走越深入山谷底部,奇怪的是,死氣反而少了許多,靜的詭異,流水滴在岩石上,滴滴答答惹人心慌。

走了大半個時辰後,衆人再度回到原點。

“此陣好生玄妙。”岳笙雙目大放異彩,“看樣子,絕非今人所設!”

“莫非,這裏乃是古洞?”

“是不是古洞不敢說,但設下此陣之人,若非古修,也是精于古陣法的高階修士,修為至少在化神期之上。”岳笙對法陣頗有造詣,研究一番後,連連贊嘆道,“幸好此陣已被人破解了大半,否則咱們必被困死其中。再說破陣之人,亦是奇才啊……”

其他人不懂陣法,但聽岳笙一說,心下紛紛雀躍起來。倘若此地真是一方古合虛修士所住的洞府,那裏面除卻金丹鬼修之外,肯定藏有不少奇珍異寶,得之一件,對他們而言,便是天大機緣。

“岳道友,你能将此陣餘下的部分破解開麽?”

“此陣早被毀之八|九,應該可以。”

五名修士一聽,愈發歡喜,無不瞪大雙眼瞧着岳笙破解法陣。

夙冰百無聊賴,一面聽着水滴聲響,趁着火光環顧四周,心頭漸漸湧起一股異樣。她總覺得此地熟悉的很,但無論怎樣搜索識海,都沒有尋到相關信息。

邪闕忽然“咦”了一聲:“呀,這不是老子以前刨的窩嗎?”

夙冰奇道:“您刨的?”

“沒錯,雖然這窩早已面目全非,但陣法的确是本王所設。”邪闕怔愣了半響,才郁悶道,“兩千年前,當本王第二十六次修煉至合虛境,便躲來凡間界,挑了一處暗含火脈可辟天雷的風水寶地,刨出一個窩,并在外圍設下七曜九靈陣,豢養許多惡獸看門。”

“然後呢?”

“然後正如今天,平平靜靜過了五百年,就在本王修煉到合虛期大圓滿,只差臨門一腳,便可突破大乘境之際,忽然闖進一群築基道修,尋什麽狗屁機緣。本王當時正修煉至緊要關頭,又懼怕天道感應到我的妖息,不能出手阻止。心想着不過一群小娃娃,能翻出什麽浪來,便沒有理會他們。”

記憶乍現,恍若昨天,邪闕恨的咬牙切齒,“但本王做夢也沒想到,這群小修士中,有個王八蛋年紀最小,卻精通破陣之法,雖然能力有限,并沒有損及我所布之陣,卻陰差陽錯搗毀地下火脈,引得天罰降下,直接将老子劈回原形!”

“噗……”

雖然聽上去慘無人道,但夙冰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個王八蛋,可是喚作秦清止?”

聽見此名,邪闕周身白毛根根豎起,咆哮道:“本王六千年道行毀于一旦,無奈再次轉生!因為初初恢複原形,不留半分法力,且不開靈智,只一心修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豈料六十年後,才将邁進結丹境界的秦清止……他娘的,他個王八蛋又來了!這一次,居然帶了七八名精通古陣法的化神期修士,直接将老子的小窩給洗劫一空!若非如此,無極宗上一代的幾名太上長老,豈能進階合虛進階的那麽順暢?!”

夙冰一愕:“那您呢,沒被他們發現麽?”

“自然發現了。”邪闕目露兇光,一呲牙,怒道,“但本王當時連一階還沒修煉到,身上全無妖氣,他們只顧着分贓,根本不屑看我一眼。”

“其實,您的寶物那麽多,被拿走一些也不算什麽吧?”

夙冰實話實說,以她所了解,但凡真正的神器之流,早與邪闕的本體融合,至于其他一些寶物,對他而言,那是真真切切的身外之物。

原以為聽了這話,邪闕又要暴躁,誰知他卻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沉沉道:“他們偷走什麽都行,但秦清止不該好奇,取走本王的魂皿。”

“魂皿?”

“不關你事,無需多問。”

邪闕一字一頓,聲音越來越低沉,夙冰清楚,這是他動怒的表現,便不再多問。

說起魂皿,夙冰也是知道的,此物并非寶物,而是使用一種太古秘法,分出自己的一縷魂魄,輔之以心頭之血鑄造而成的一方容器,用以蘊養法寶或是靈物。其實,同神識蘊養本命法寶是一樣的道理,卻比神識蘊養損耗得多,想來邪闕也是憂慮自己哪天又被天雷劈回原形,才會選擇豢養魂皿。

夙冰這才明白,老妖怪之所以設下陣法,一半為了防人,一半是在防己。

萬一自己再度轉生,頭一百年不開靈智,一旦跑了出去,等一百年後清醒了回來,人間滄海桑田的,說不定窩就沒了,上哪兒去找魂皿去。

夙冰暗暗揣測,這魂皿裏頭到底養了什麽東西,竟能讓他如此寶貝?

☆、43太平鎮(四)

北麓,無極宗。

溟空海嘯持續三天過後,才終于漸漸平息下來。龜大人因為啓動傳送陣的緣故,消耗過多妖力,當即縮在殼裏調息,才不過一日,小蚝精忽然來報:“大大大人,又有人闖進來了!”

“什麽?!”龜大人唬了一跳,“那只大妖怪又回來了?!”

“不不不。”小蚝精拼命甩頭,“是一名道修,好像來自無極宗。”

“啥,道修?”龜大人轉動龜殼,化為人形,狐疑道,“咱們同無極宗處鄰居處了上萬年,素來井水不犯河水,道修來咱北溟海宮做什麽?”

“小的也不知啊,您還是過去瞧瞧吧,不過,那名道修挺客氣的,應該沒有惡意。”

“道修自命清高,最是看不起咱們妖族,還能跟咱們客氣?”龜大人鼻孔朝天哼哼兩聲,拍拍衣服上的灰,散作一陣青煙,向宮殿飛去。

甫一進門,便看到一名白衣男子立在殿內一側。

瞧見龜大人,他斂目拱手道:“海主大人,秦某實在叨擾了。”

“秦……清止?”龜大人足不出海,但同無極宗好歹也是鄰居,多少有些耳聞。

“正是在下。”秦清止淡淡抿唇,“此番冒昧前來,是有一件要事相問。”

龜大人雖然天性遲鈍,但終究活了上萬年,不過略一思量,便明白過來:“道君特意前來,莫非想要詢問那名妖修前輩的去向?”

秦清止微微颔首,“不知海主大人可願提點一二?”

龜大人冷哼道:“無可奉告。”

秦清并不惱,微勾起唇角,一字一頓地道:“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

“當真,沒得商量麽?”

見他鎮定自若,輕輕摩挲小指上的儲物戒,龜大人心道他怕是要出招了,便好整以暇的向後退了幾步,暗自運氣,打算先下手為強。

誰知秦清止竟從儲物戒中取出半截龍角,涼涼一笑:“在下聽聞,海主大人為了進階一事,似乎有心尋找此物,巧的很,秦某身上恰有一只。”

“翼火龍角?!”龜大人停下手中動作,兩眼發直,“你從何處得來?!”

“哦,前段時間秦某去了趟歸墟海,恰好碰上一尾不聽話的翼火龍,順手宰了。”

說這話時,秦清止臉上一派輕描淡寫,如同順手掐了朵野花似的輕松愉快。但龜大人腦門冷汗直飙,且不說歸墟海巨浪滔天,非大乘境不可橫渡,再說歸墟翼火龍,那是出了名的兇猛彪悍,他怎麽可能順手宰了?

很明顯,他這是在半威逼半利誘,但委實有效,龜大人當真陷入猶豫之中。

秦清止把玩着翼火龍角,淡淡睨他一眼,也不着急。

“其實,那名妖修前輩是想從海內偏門前往冥界。”僵持許久之後,龜大人最終妥協,無奈道,“但偏門早已封閉多年,根本無法通過,因此他便要挾本大人,啓動海門傳送陣,将他送去凡人界。”

“去了凡人界?”秦清止喃喃念着,凝眉思忖片刻,“莫非,他打算直走酆都?”

龜大人點頭:“不錯。”

“不知海主大人将他送去凡人界哪一處?”

“應是落在陳國版圖之內吧,具體位置,我也不太清楚。”龜大人嘆氣,“秦道君,我昨日為送他離開,整整消耗數百年妖力,短時間內,無法再次駕馭傳送陣,你若尋他,只能另想辦法。”

“在下明白,斷不會強人所難。”

秦清止雙手将翼火龍角遞上,“多謝大人相告,此物,便贈于大人吧。”

言罷,頓時在周身築起一道靈波,向海域上行飛去。出了海面,劍靈即刻駕着白鷺仙車上前,見他坐穩之後,放下珠玉錦簾,方才緩緩問道:“主人,您要去哪兒?”

“凡人界。”

“遵命。”

劍靈一手掐印,以靈力驅動仙車漸漸騰空。秦清止摩挲着儲物戒,心念一動,一方赤色木盒漸漸浮于眼前,他将一掌攤平,瞧着木盒緩緩落于掌心。

仙車行的平穩,秦清止亦望的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将木盒收回,盤膝而坐,微一阖目,祭出自己的本命真元劍來。心念再是一動,周身靈息波動,本命真火劍倏地騰空,劃出一道火光,沖去仙車前端引路。

霎時,仙車的速度加快不只數十倍。

劍靈無奈道:“主人,您舊傷未愈,如此耗損,不怕傷及元氣麽?”

秦清止輕輕搖頭:“無礙,從北麓前去凡人界,至少半個月,本座憂心來不及。”

“您真的相信,金鵲還活着?”

“是。”

“若真教您尋到她,您打算如何?”

“現如今,本座以有能力獨當一面,自是履行當年的承諾,娶她為本座道侶。”

“主人,有些話,知道您不愛聽。”

“你說。”

“這恐怕是您一廂情願的想法。”劍靈稍稍側目,嘴唇阖動幾番,還是忍不住道:“當年您金丹,她築基,郎才女貌,合該一對兒璧人。但今時今日,您已修至化神中期頂峰,她現在說不定又在魂皿裏養着,醒來後估摸着和以前一樣,還得您手把手的重新教導。更何況,千年鴻溝橫在當中,她會怎麽看待您,世人又會怎麽看待你們?”

“他人的看法,不重要。”

“阿靈只是覺得,此一時彼一時,念念不忘的從頭至尾只是您一人,又何苦太過執着,不如盡快突破境界,早日飛升方為正道。”

秦清止操縱着本命真元劍,面色微露出蒼白。

許久才緩緩道:“阿靈。”

“嗯?”

“往後有些話,你若知道本座不愛聽,能不能不要再說了?”

……

估摸着大半個時辰過去,岳笙才将法陣稍稍解開一處邊角,卻也足夠他們通過了。再度點燃火把,一行人繼續朝內探去,果然一路通暢,不再像之前那樣原地繞圈。

只是越走岔路越多,既深且遠。

漸漸的,幾名修士開始動起念頭,雖然洞內可能有名金丹鬼修,但也僅僅只是推測,并不一定作準。然而洞中藏着寶物,卻是八|九不離十的,倘若大家一直走同一條路,遇到寶物該如何分配?

陣法可是人家岳笙破解的,到時候他若以此作為說辭,給還是不給?

各懷心思的一同走過十幾條岔路,終于在一條岔路前,有一人猶猶豫豫地道:“這樣走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大家分開尋找吧?”

此言一出,立馬有人附和:“不錯,倘若遇到麻煩,咱們再以傳音符聯系。”

岳笙修為最高,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歷練,自然明白他們幾人盤算些什麽,原本想要阻止,但轉過幾個念頭之後,只笑笑道:“如此也好。”

他二人一聽,當下選擇另一條岔路行走。

又拐過幾個彎後,餘下三名修士也以同樣的借口離開,原本浩浩蕩蕩地一行人,只餘下藍少卿他們五個。岳笙嘲諷着牽起唇角,一拍儲物袋,從內摸出一只鑒寶五行盤。

邪闕咂咂嘴:“臭丫頭,姓岳的不簡單,今後少同他來往。”

夙冰笑:“倘若只和藍師兄這樣的修士交往,您覺得歷練還有意義麽?”

邪闕趴在夙冰肩頭,伸出舌頭舔了舔毛,一本正經地道:“自然有意義,對你們道修而言,抵禦美色|誘惑,不也是一種修行麽?”

“真可惜,他在我眼中,尚算不得美色。”

“莫非,你喜歡秦清止那種假正經的?”

“當然不是。”

“那你喜歡誰?”

“我喜歡誰,關您怎麽事兒?”

“本王只是好奇,身為秦清止的徒弟,怎會不喜歡他?”

夙冰真心服了:“是他徒弟就得喜歡他麽?”

邪闕難得一陣唉聲嘆氣:“因你不知,天道氣運,是有多不公平。秦清止那厮,可說是本王見過氣運最好之人,無論哪一世,出身、天賦、悟性、機緣皆是唾手可得,方圓十裏但凡是個雌的,全像中了咒術一樣愛上他。反觀本王,簡直就是為襯托他而生的倒黴鬼,無論本王掏心掏肺做些什麽,最後不過白白便宜了他,哪怕鑽進地洞,都能被他挖出來鞭屍。”

夙冰聽罷,一面走一面反駁:“天道氣運,原本便是實力的一部分。更何況,您只看到我師傅的好氣運,他背後所付出的努力,您又看到幾分?自古以來,多少好資質好氣運之人,不成材的多了,毀掉的也多了。你且看藍少卿,氣運并比我師傅差吧,您再看看我,氣運指不定不如您呢,我也沒怨天尤人,去記恨誰。再說,您都轉生二十幾次了,為何心胸還是如此狹隘?”

教訓的特別順嘴,等夙冰說完,走着走着,驀地有些怔忪。

完了,她是不是摸了老虎屁股?

眼睛稍稍斜了斜,瞧見邪闕縮成一團白毛球,根本瞧不見臉,更是憂心。正打算說兩句轉圜的話,忽然嗅到一股濃烈死氣,不由停下腳步。

不一會兒,從幽暗處飄出一個聲音:“沒想到,爾等居然能夠活着來到此地。”

擡起頭,只見一團黑色泡沫漸漸組成一名男子的形狀,擋在幾人前面。

夙冰仔細嗅了嗅,發現這團死氣之中,還包裹着幾分尚未完全吸收的靈息,看來,方才那幾名修士,已經被他吸幹了精氣。

“果然是萬靈血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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