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邪闕興奮道,“丫頭,快搶!”
“先看看再說。”夙冰真無語。
岳笙不過微微一怔,便反應過來,怕其會耍詭計,根本不與之廢話,直接凝氣向他攻去。藍少卿也不含糊,再次将防護罩護住那兩名凡人,也縱身一躍,加入戰圈。
夙冰幹幹看着,根本沒打算幫忙。
看了一陣兒,發現形勢越來越不對,對方只是金丹初期鬼修,但看得出根基極差。岳笙又是火靈根,鬼修天生懼火,再加上藍少卿,兩人聯手,制服他合該輕松加愉快才對。但眼下的情形并非如此,兩人的靈氣流逝極快,不一會兒,竟有些招架不住。
“萬靈血渡,果真是個好東西。”夙冰啧啧嘆道,“妖怪叔叔,是您留下來的麽?”
“估計是某只邪修發現了這窩,精心修繕一番,用以自己躲避天罰,才留下的東西。”邪闕搖頭,囑咐道,“他二人撐不了太久,你快去幫忙。”
“我憑什麽幫忙?”夙冰抽抽嘴角,“別忘了,我還沒築基呢。”
“你在地獄岩烤肉吃時,不是有柄黑色長叉麽?”
夙冰稍一怔愣,順手一拍儲物袋,将叉子取在手上:“能做什麽?”
“本王不知此物你從何處得來,但你真是撿到寶了還不自知,鑄造這件兵刃的材料,乃是取之誅邪石精髓。此石甚少,能成髓者更是萬裏挑一,專供于幽冥王室貴胄,以控制界內鬼修。”
“您的意思是說,這柄叉子,是從幽冥王室傳出來的?”
“當然,冥界霸權甚重,等級分明,賤民倘若私藏此物,是會再死一次的。”
上古紀年,各界之間十分封閉,夙冰對冥界知之甚少,只猜到此物來自冥界,卻不曾想,竟會是王室之物。看來冷小扇的親生父親,來歷不容小觑啊。
不知因何緣故,夙冰莫名覺得有些心慌。
邪闕不耐煩地道:“別胡思亂想了,你這寶貝除了誅殺見不得光的鬼修,擱在別處就一廢鐵,還不快上,将萬靈血渡給本王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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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冰回過神,暗暗催動靈力,築起防護罩,便舉着叉子朝那團黑色泡沫撲去。
那鬼修自死後一直呆在萬壑谷,從未去過冥界,自然對此物沒有畏懼,也沒将夙冰瞧在眼裏,只顧着同岳笙兩人周旋。夙冰掐準時機,奮力一擊,狠狠将叉子刺進鬼修胸膛。
鬼修渾身一震,周身湧入汩汩黑氣,将三人沖了出去。
夙冰跌撞在石壁上,又被反彈回來,摔的頭暈眼花,手裏的叉子也被甩出去老遠。
“快爬起來,趁他死氣外洩,再一次他就完了!”
邪闕跳在夙冰腦袋上,使勁兒踢了兩腳。但夙冰傷的實在不輕,胳膊都快咯斷了,一時半會兒的,根本爬不起來,不由惱道:“想要自己去搶!”
☆、44太平鎮(終)
“老子若能出手,還要你作甚?”邪闕也惱了,眼巴巴瞧着卻無能為力,已經夠讓他窩火了,居然還敢譏諷他,“鬼修的重聚能力極強,再不出手,等他喘口氣,你們誰都別想逃!”
夙冰知道他絕非危言聳聽,但體內靈氣流瀉極快,她根本無能為力,別說她了,藍少卿和岳笙同樣傷勢不輕,設在谷月娴和祝夫人身上的防護罩沒有靈力支撐,不多時便自行碎裂。
“藍仙師,您沒事吧?”谷月娴一得自由,趕緊向藍少卿奔過去。
倒是年過半百的祝夫人,出乎衆人預料,竟向夙冰這邊沖來,附身拾起地上的叉子,一個猛子向鬼修沖去,幾乎是學着夙冰先前模樣,打算再次将叉尖刺進鬼修的胸膛。
此舉無異于以卵擊石,幾人都不由一怔。
“祝夫人,別……”
那鬼修死氣外洩的厲害,正處于暴怒中,這回瞧見撲上來的竟是一名凡人,愈發狂躁,一揮袖子,正打算直接拍死她,卻在看到什麽之後,忽然陷入怔愣。
便是這一怔愣,在所有人的詫異中,那柄長叉再度沒入他的心口。
緊接着,那團黑色泡沫瞬間散去,一名藍袍公子的模樣漸漸清晰,只見他年約二十一二歲,眉目娟秀,卻是滿面驚喜,顫聲道:“阿繡,是……是不是你?”
祝夫人冷冷地回:“是。”
“你……”
“死在你手中的太平鎮祝家莊主,是我丈夫。”
“他……他是你丈夫?”只一句話,便将鬼修的狂喜盡數澆滅,他捧住心口,凄然道:“阿繡,你知不知道,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我做了那麽多,只為離開這鬼地方,只為能再見你一面,但我沒想到……他若是你丈夫,那我是你什麽人?”
“仇人。”祝夫人依舊面無表情。
在場的幾人都有些迷瞪,夙冰默默聽了許久才漸漸聽出些許門道。
原來這鬼修名叫陸謙之,出身陳國商賈之家,三十年前途徑此地時,突遭暴雨,便在上行的村落借宿,結果暴雨久下不歇,無端釀成災劫,整條村子兩百餘口無一生還。然而,陸謙之因記挂情人蘇錦繡,由一股強大意念支撐,魂魄一直未能散去,漸漸吸收掉其他屍體的死氣,得入鬼道,成為一名鬼修。
兩百餘口的死氣,足夠供養陸謙之修到金丹,可是金丹過罷,死氣對他而言已是杯水車薪,他需要更多活人精氣,才能修成元嬰,才能不再懼怕天道,才能如凡人一般,活在陽光雨露之下。
人生如白駒過隙,七十古來稀,一晃三十年過去,他等得起,他的情人萬萬等不起。于是陸謙之将目标鎖定在過往行人身上,并铤而走險,趁夜間潛入太平鎮,以萬靈血渡吸納成年男子精氣。
他所做的一切,如他所說,只為再見蘇錦繡一面。
告訴她,自己從未失信。
原以為兩人情深似海,自己莫名失蹤,情人必會傷心欲絕,如當山盟海誓所言,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卻不想,人家早已将其抛諸腦後,風風光光嫁為他人婦,且就安安樂樂的住在太平鎮中,與自己比鄰而居。
邪闕倒是感慨的很:“真真可憐他這一片癡心了。”
胳膊脫了臼,剜心似的疼,夙冰冷汗淋漓,咬着牙道:“我原以為,這等蠢事只有女人會做,竟不知道,男人也有犯傻的時候。”
“誰說不是呢,男人傻起來,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命。”
邪闕微微嘆了口氣,許是感同身受的緣故,在陸謙之消亡之前,他竟倏地化為人形,虛空一抓,将萬靈血渡從陸謙之體內取出,并祭出一方瓷瓶,默念兩聲口訣。
現如今的邪闕只是一縷分|身,妖力從本體移來之後,剩下一層還不到,但此刻的陸謙之早已心如死灰,根本不做抵抗,嗖地被他吸入瓶中。
藍少卿等人瞧見乍然而現的邪闕,皆是一愣。
還未等藍少卿開口詢問,邪闕已經一手扣住夙冰的肩膀,将她整個兒提起,再度化為一道白光,以極快的速度沖出暗道,飛去萬壑谷上行。
夙冰眼前昏花一片,落地後穩了穩才道:“你幹嘛?”
話音一落,便聽見山谷內轟隆隆的幾聲巨響,不一會兒,眼睜睜瞧着半壁山谷開始崩塌,逐漸向下凹陷。夙冰怔愣了下,很快明白過來,這山谷一直依靠死氣支撐,如今陸謙之死氣散盡,山谷自然也保不住。
“少卿師兄還在裏面。”
“與我何幹?”邪闕摩挲着萬靈血渡,斜挑眉梢,“你若想救他,沒人攔你。”
“我……”
夙冰同藍少卿并不算熟,算起來,僅僅幾面之緣,雖然對他的印象尚算不錯,但還不足以令她出手相助。況且,她也沒有那個能耐,就算有,也絕不可在邪闕面前使出。
日頭毒辣,夙冰以手遮額,眺望過去,目色沉沉。
靈力雖被萬靈血渡抽空,但他身上法寶不少,估計沒那麽容易死。
思忖過罷,她轉眸道:“咱們走。”
“本王早就瞧出,你這丫頭無情無義。”邪闕冷嘲熱諷地哼哼兩聲,将萬靈血渡收入體內,微一掐指,變成一團白毛球,“不過身為道修,如此甚好,不易滋生心魔。”
夙冰騎上風聲獸,一把将他從地上抄起來,向原先落腳的客棧飛去。
一路上,邪闕沉默的厲害,夙冰知道他是在想陸謙之的事兒,話說兒女間那些纏綿悱恻,夙冰實在無感,但邪闕身為心魔獸,愛恨嗔癡皆比凡人強烈數百倍,自然感受良多。
心中生了疑問,她好奇道:“妖怪叔叔,不知您是修妖仙,還是妖魔?”
“本王恩師乃是上神,本王自要修成妖仙,日後方可成為妖神。”
“既為妖仙,也是不能滋生心魔的,但您原本就是心魔化獸,如何修煉?”
“你如何知道本王真身?”邪闕輕飄飄漫她一眼。
“呵呵,師傅告訴我的。”夙冰打着哈哈。
邪闕眯起眼:“你師傅難道不曾告訴過你,何為道心?”
夙冰搖搖頭:“我只是挂名徒弟。”
“那在你的理解中,道心為何物?”
“道心是名,并無其實,于修仙者,則體現在自我約束……”
“錯,大錯特錯。”邪闕慵懶道,“道心,乃天地之道之于人的體現。貪杯有貪杯的道,好色有好色的道,強有強的道,弱有弱的道,你有你的道,他有他的道,萬般恣意是道,修身養性亦是道。道是随心所求,遵從天性,而非禁锢,歪曲,克制……”
夙冰凝眉:“這同修魔有何區別?”
邪闕哈哈一笑:“所以,魔道也是道的一種,本就沒有什麽實質區別,其中界限也十分模糊,說白了,只是大家修煉的功法體系不同罷了。好比凡人界的江湖,江中有名門正派,湖裏有邪門歪道,一樣都是人,一樣擁有七情六欲,一樣遭受生老病死的折磨。”
夙冰修了大半輩子的魔,對道心之流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們道貌岸然、裝腔作勢。邪闕雖然是妖,卻是一只見多識廣久經沙場的大妖怪,這番話,聽上去頗有幾分道理。
“道是随心所求,遵從天性。而非禁锢,歪曲,克制……”
夙冰喃喃念着,心頭像是紮了根刺,丹田內的靈力不斷奔湧,開始逆着經脈而上。她微微阖上眼,以當年修魔時百無禁忌的心态,漸漸疏導着體內靈力,不多時,竟覺得無比平靜。
她的動作,自然逃不開邪闕的目光。
先前那番話,不過是從秦清止處聽來的,沒想到自己有樣學樣顯擺顯擺,竟無意中幫她一把。想了想,便再度化為人形,冒險催動靈力,在四周築起一層防護罩,再一彈風聲獸的腦門,低聲道:“飛穩點兒,你家主子怕要築基了。”
說完,他一陣咬牙切齒,自己幹嘛要替秦清止教徒弟啊?!
咬過牙,他不由擡眸望向夙冰,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對她太好了一點兒,奇怪的很,自己為什麽對她那麽好?眼下從外在來看,夙冰整個人已經失去意識,只有眉頭時而攏起,時而微舒,胸口不斷起起伏伏……
邪闕怔忪半響,心口忽然微微一滞。
許是心魔獸的本性,無論轉生多少此,他生性跳脫浮躁,直到今時今日才發現,除卻一張陌生臉孔,夙冰給他的感覺竟是如此熟悉,難怪自己總是不輕易的想要同她親近,總是忍不住想要幫她一把。
邪闕沉下意念,本欲進入她識海中窺探一番,卻想起自己妖力太弱,暫時做不到。
夙冰又在進階築基的緊要關頭,容不得打擾,方才忍下作罷。
靜下心來,他細細回想與她從相識到現在的情景,越是回想越是心驚,越是看她越是熟悉,若非她現下完全放松,不自覺露出本色來,以他的性格,也不知多久之後才會發現蹊跷。
難道亦是同樣的緣故,秦清止才會收她為徒?
這不可能,邪闕呆呆搖頭,他為了提防秦清止,刨坑都刨到幽冥界去了,絕不可能被他挖出來。那,莫非是她自己跑出來的?
這更不可能吧,就算被誰挖了出來,還有辟雷珠的封印呀!
倏地想起那柄幽冥叉,邪闕愈加揪心,上下打量着夙冰,只恨自己現在妖力不濟。若是自己的猜想正确,瞧她現如今的模樣,應是将以前的事情全忘記了,所以,他也不好直接開口詢問。
邪闕默默将她望着,最終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何苦自尋煩惱呢,一切,等去了幽冥界便知。
飛去客棧許久,夙冰還是沒有動靜,邪闕便命令風聲獸待在半空。直到明月懸空,體內奔湧的靈氣才平息下來,夙冰睜開眼睛,頓覺靈息充沛,神清氣爽。
四條靈根如今精純的緊,而且每一根的成長都差不多,絲毫沒有出現偏頗。
正盤算着,邪闕的聲音突然在腦袋上方炸開:“在沒有築基丹的情況下,你居然只用了三個時辰便突破境界,而且一點兒瓶頸都沒遇到,這悟性……”
夙冰心下一悚,遂笑:“妖怪叔叔您那番話,猶如醍醐灌頂,令晚輩茅塞頓開。”
這是實話,先前她怕魔道相沖,一直刻意壓制住原先修魔時的頓悟,現在方才醒悟過來,其實魔與道之間雖有差別,相通之處更多。
邪闕掀了掀唇,忍了半響才道:“你……”
“我怎麽了?”夙冰茫然地看着他。
“你喜歡吃綠豆糕麽?”憋了半天,只憋出這麽一句。
“不喜歡。”夙冰狐疑地望着他,“您想吃就直說,我又不會笑話您。”
“我……”
邪闕蹲在半空,暴躁的扯着頭發,扯完了揉,揉完了抓,一頭飄逸秀發被他抓的亂七八糟,再加上臉頰透紅,好似剛被人淩|辱過的大姑娘一樣。有些事情,明明可以旁敲側擊地問一問,但他又不敢問,生怕自己會失望。
倏地站起身,他頂着一頭亂發,惱火道:“你才想吃,咱們走!”
夙冰被他搞的莫名其妙,反正早就知道他腦子不太正常,也沒太過在意。
因是深夜,街上空蕩的緊,他們便直接落在客棧上,然後使用隔空瞬移術,進入房間內。拓跋戰依偎着邪闕真身,正睡的口水橫流。
夙冰試探着問:“咱們休息一夜再走?”
邪闕斬釘截鐵地道:“不,立刻走!馬上走!”
于是,夙冰根本來不及鞏固築基境界,便被拖着連夜趕往酆都。
……
三日後,秦清止趕到萬壑谷。
從北麓最北端,趕來凡人界陳國太平鎮,原本需要半個月,被他硬生生耗着真元靈氣,僅僅用了三天時間,現如今,一張臉可說是慘白如紙。
劍靈在谷下探查片刻,飛上來道:“主人,果真有修士的氣息。”
“可還有活口?”
“有一位道修和一名凡人。”劍靈猶豫了下,說道,“死氣太重,阿靈無法完全辨別,但那名道修身上的靈息略微熟悉,似乎是紫薇道君之子。”
“少卿?”
秦清止原本正在調息,聽了這話,不禁攏起兩彎遠山眉,一拂袖飛出仙車,飄然浮在半空。微一閉目,忍着疲憊放出神識去,果然窺探到風神訣的靈息。
秦清止睜開雙眸,一揮手,本命真元劍“刷”一聲膨脹數倍,立于凹陷之上。
随他反掌向下,本命真元劍一點點刺入山石之中,漸漸破開一條通道,循着藍少卿的靈息而去,不一會兒,便将早已昏過去的一男一女帶了上來。
瞧見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秦清止眉頭皺的更深。
放出神識進入藍少卿的神識中,萬壑谷發生之事,便盡數知悉,秦清止側目囑咐道:“阿靈,這姑娘傷的極重,将他們送去鎮上休養吧。”
劍靈随即以靈力将兩人送進仙車,也順手窺探一番。
秦清止盤膝坐在劍上,在前引路。
因為感知邪闕已在附近,一主一仆放緩腳步,徐徐地飛,瞧見劍靈一路上欲言又止,秦清止好笑道:“本座只說,莫要說些本座不愛聽的話,又不是不準你說話。”
劍靈苦着臉道:“但阿靈一開口,必是您極不愛聽的。”
秦清止略略挑眉:“不妨說說看。”
“您說,這陸謙之一片癡心,換來的究竟是什麽?”
“因果報應,怨不得人。”
“什麽意思?”
“此地原是一處火脈,千年前被本座無意毀壞,轉成金脈,歷經千年之變,竟蘊出金礦來。這陸謙之當年買通官府,暗暗命人在此地開采金礦,爾後前來查看時遇到暴雨,才會躲在上行村落避雨。但他忘記了,村落下方早被挖空,才會出此事故,害人害己。”
“即便如此,依舊可以說明,世間感情,無非過眼雲煙。”
秦清止微微笑道:“在他失蹤後,蘇錦繡不顧家人反對,千裏迢迢趕來此地,昏死在路上,為祝家少莊主所救。後來得知道他以身死,原打算自我了斷,卻發現有了身孕,為保住陸謙之一脈骨血,才決定嫁給祝家公子。一直以來,外人瞧他二人鸾鳳和鳴,殊不知,只是挂名夫妻罷了。”
劍靈再是一愕:“那陸謙之殺的,豈不是自己兒子和孫子?”
“這便是蘇錦繡非要殺他的原因。”秦清止輕嘆道,“但最終,還是不忍心告訴他實情,所謂天意弄人,大抵便是如此吧。”
說完,秦清止陷入沉默當中。
劍靈見狀,習慣性地道:“主人,有句話,知道您不愛聽。”
“不是答應過,本座不愛聽的,今後不說了?”
“不行,阿靈身為您的本命劍靈,絕不能姑息您的胡作妄為。”
“……”
“主人?”
“本座聾了。”
一路聾到太平鎮,将藍少卿和谷月娴放在祝家莊,秦清止才重新打開耳識:“阿靈,你留下來照顧他二人,本座自己走便是。”
“您要去哪裏?”
“酆都。”
☆、45鬼蜮之行(一)
酆都的大門,每逢初一才會開啓,夙冰他們趕到時,恰好初二,如今妖力不濟,邪闕再怎樣罵罵咧咧也是無濟于事,只能窩在上方的人間城鎮閑等。
築基之後不再知餓,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夙冰都在專心致志鞏固境界。
解開禁制後,算算日子已是初一,便道:“咱們走吧?”
邪闕搖頭:“不急,你去城門附近守着,挑幾只低階鬼修宰了。”
夙冰一愣:“為什麽?”
“酆都守城獸是一只梼杌,要想蒙混過去,除了死氣之外,黑袍和面具缺一不可。”
“您變出來不就得了?”
“以本王現在的能耐,怕是瞞不住它,穩妥起見,你還是親自跑一趟吧。更何況,你才築基,體內靈力不穩,剛好拿他們練練手。”
夙冰額角一抽,也不多話,起身就要出門。
邪闕思忖了下,叮囑道:“有一點千萬記着,鬼修在幽冥界的身份全憑面具。其中,王室中人可以不帶面具,倘若戴了,面具的顏色必為黑色。但凡遇到這一類無面或黑面人,哪怕他們的修為僅有練氣一層,你也萬萬不可招惹。”
“還有呢?”
“王室之下則為親貴,只要不在王室面前,亦可不帶面具。若是戴了,則為深褐色,這一類鬼修,最好也別輕易招惹,當然,招惹了頂多麻煩些,無妨。”
“嗯,餘下的呢?”
“餘下皆是平民和奴隸。這兩類必須帶面具,平民是淺灰色,奴隸是奶白色。單獨遇到奴隸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以,你還是找些練氣平民下手吧。”
“我記着了。”夙冰點點頭,再度起身,向門外走去。
兩個字在嗓子眼兒中膩了許久,邪闕還是忍不住道:“阿夙。”
夙冰驚訝的轉過頭:“您在叫我?”
邪闕睫毛顫了顫,将一物從妖識中取出,朝夙冰一扔,并虛空在她眉間一指,別別扭扭地輕聲囑咐道:“鬼修陰邪,你将此寶帶着防身,方才印在你識海中的,是操控此寶之咒訣,你……你自己小心一些。”
夙冰将萬靈血渡接過手裏,遂從驚訝轉為怪異,自離開太平鎮,她瞧這老妖怪便有些不太對勁兒,有時候如同一只暴躁獅子,有時候又像發了情的貓,莫非,腦袋被天雷劈壞了?
糾結着道了聲謝,夙冰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摸出一張隐身符箓拍在裙擺上,她飛去酆都大門不遠處的鬼道拐角處蹲下。
據邪闕所言,金丹期以上的鬼修,除了奴隸之外,一般可以直接進入酆都,而不必拘泥于每月初一大開鬼門的規定。如此,便意味着今日通行這條鬼道上的,九成九是些練氣期和築基期修士,非異能者,斷不可能察覺到她的靈息。
潛伏了一個多時辰,往來的鬼修非常少,而且大都三五成群,更可疑的是,每兩個練氣修士組成的隊伍裏,必然還夾雜有一名築基期鬼修。
夙冰才将築基,不敢輕易動手,萬一驚動了梼杌,那可不妙。
又過去一個時辰,終于瞧見一個落單男修,黑袍外加淺灰色面具,是個平民。同夙冰一樣,築基初期的修為,夙冰依然不敢草率行事,憂心這家夥萬一和元寶一樣,身懷什麽家傳法寶能夠遮掩體質和修為,那自己豈不是慘了?可惜梼杌就在一旁,若是将神識放出,估計會被發現。
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落單的,機不可失啊。
斟酌一陣兒,夙冰還是決定出手,她一摸胳膊上的手環,打算化為利爪,又覺得沒有什麽殺傷性,這才感嘆自己連件像樣的法器都沒有,身在宗門,居然混的比散修還要苦逼。
沒辦法,只能空手上陣,将周身靈力聚在手臂上,飛身上前,鎖住那男修的脖子。
原想擰斷他的腦袋,卻被他一轉身躲了過去。
只一招,夙冰便有些後悔,這家夥膽敢一個人上路,必有兩把刷子,不過箭在弦上,也顧不得什麽了。夙冰一拍儲物袋,祭出一張中品退鬼符,虛空一劃,符箓內現出火焰八卦,一張口,吐出一團火焰,向對方噴去。
男修結結實實挨了她一記,連連向後退。
趁着退鬼符尚有餘威,夙冰凝神聚氣,将火系靈力透過符箓中的八卦,再度向男修發動攻擊。這次男修早有防備,同樣虛空一劃,掌心便冒出騰騰黑氣,在前方織起一層防護罩。
兩人實力相當,一時間難分伯仲。
酆都屬于鬼修地盤,築基後消耗甚大,夙冰丹田內的靈力流逝極快,而且無法得到任何補充,若非根基紮實,怕是還要被死氣反噬。相比她,那男修則輕松的多,釋放出的黑氣幾乎源源不斷。
不能再拖了,夙冰毀掉退鬼符,祭出萬靈血渡,默默念起那段咒訣。
萬靈血渡緩緩離手,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将那男修死氣吸納的一分不剩。
夙冰将法寶收回,再一揮手,摘掉他的面具。
這下,夙冰傻眼了:“秦……師傅?!”
秦清止笑道:“你竟築基了。”
“您故意裝成這樣,是為了試探徒兒麽?”夙冰一頭汗,還好臨走時白毛給了她萬靈血渡,否則方才那種情況下,她為求自保,怕是要使出元神之力來。
“也不全是,為師本打算前往酆都,察覺到你在附近,才臨時興起。”
“您是來尋邪闕的?”
“嗯,他手中神器果然厲害,為師尋到此地,便失去了你們的氣息,猜你們許是藏在附近,等待酆都大開鬼門,便随你們等着。”秦清止望了夙冰手中萬靈血渡一眼,輕聲道,“是他教你來殺人取物的?”
夙冰暗道不妙,低聲道:“師傅,他們是鬼修,難道不能殺麽?”
秦清止搖搖頭道:“那些平民鬼修,大都是些良善之輩,倘若情勢所迫,自然無礙,只是為師勸你,莫要養成習慣。他們妖怪做事不講章法,切勿輕易學了去。”
夙冰抹了把汗,連連應是:“謹遵師傅教誨。”
其實她心裏很想問,你丫手裏的面具和黑袍是從哪裏來的?
正不知道同他說些什麽,秦清止虛空一劃,将兩人的靈息隐去:“有人來了。”
不一會兒,從遠處緩緩駛來一架獸車,車上的鬼修懶洋洋斜躺着,築基後期修為,且沒帶面具,幾名灰面具女子跪在周圍,捏腿的捏腿,揉肩的揉肩。
獸車後,用鎖鏈拴了五十幾名白面具奴隸,被皮鞭男驅趕着随車小跑。
夙冰今晚見到的全是平民,乍瞧此人氣派,奇道:“師傅,他可是出身王室?”
“此人只是魑魅王家臣之子,頂多稱得上半個貴族。”秦清止指着獸車身後的一衆奴隸,“那群奴隸中,倒真有一位身份顯貴,出身幽冥王室,乃羅剎王嫡子——濂溪。”
夙冰微微一怔:“他藏在奴隸中做什麽?”
秦清止淡淡一笑:“不是他要藏,是他腦子不太正常,離家出走時被歹人诓騙,扒光一身衣裳,連着證明其身份的玉令都給弄丢了,還被那歹人封了音識,賣給鬼奴販子。”
夙冰眉梢一挑,望一眼秦清止身上的黑袍:“您口中那歹人,不會就是您自己吧?”
秦清止摸摸鼻子,呵呵笑道:“哪能呢,為師一把年紀,豈能幹出如此無聊之事。”
夙冰也跟着呵呵一笑,他當然不會那麽無聊,只是好巧不巧的在他們出現之前出現,還告訴自己那麽多事情,顯然早有預謀,這老狐貍,瞧着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鬼心眼兒多得很。
便不做聲,等着聽他吩咐。
果然,秦清止道:“邪闕被關了一千年,不知道現在酆都入口早已改了制度,單是特制面具和衣袍,已經無法瞞過九階梼杌獸了。所以,你們只能扮作奴隸混入車隊,才能順利進城。以為師揣測,邪闕此行的目的地應是幽冥王都,若是你能同濂溪世子拉近距離,一路必将通暢無阻。”
“拉近距離是什麽意思?”夙冰有些納悶。
“比如你可以英雄救美,之後裝作不知他身份,博得他的感激。”秦清止信手拈來,如數家珍,“再比如,你可以故作可憐,令他心生愛慕……”
“師傅……”夙冰打斷他的滔滔不絕,額角青筋跳的亂七八糟,郁悶道,“這些爛招,您都從哪裏學來的啊?”
秦清止倏地從懷中摸出一本《嫁個仙夫好乘涼》,微微翹起唇角:“所以為師常說,任何事物存在于世間,皆有它的位置,要善于發現它的精華之處,而非只盯着糟粕。”
夙冰無語至極,但也知道秦清止既然不嫌麻煩,搞出那麽多事,必有道理。
“現在來不及了吧,他們馬上就要進城了。”
“來的及。”秦清止擡頭望一眼車隊,又從儲物戒中摸出一方赤紅木盒和一張高階召喚符箓,“酆都內,為師尚可護你周全,但一進入幽冥王都,那裏高階鬼修比比皆是,尤其是羅剎王,已近化神後期,為師有傷在身不能随意現身。你跟着邪闕,若是見到此物,便将此符捏碎。”
“徒兒記下了。”
夙冰将召喚符接過手中,看了眼那方赤紅木盒,已經猜到必然是魂皿無疑。但夙冰瞧見秦清止打算離開,急忙道:“師傅,您等等。”
秦清止疑道:“還有何事不明?”
“那個。”夙冰一咬牙,硬着頭皮道,“這一次出門,雖然偏離了您原先計劃,但總算殊途同歸,不知您答應徒兒的靈石,還作不作數?”
“自然作數。”
秦清止說完,将地上的鬼面具重新帶上,化為一道金光,竟向酆都城門飛去,行至一半,驀地收回周身禁止,漫天金光激現。不一會兒,果然引發一陣騷亂,守城梼杌獸跳出查探,酆都大門被迫關閉。
夙冰見狀,趕緊摸出懷裏的傳音符:“妖怪叔叔,快來!”
☆、46鬼蜮之行(二)
等邪闕來了之後,變出一套奴隸的行頭丢給夙冰,自己則化為一團小小白毛球,躲在夙冰的袖子裏。夙冰穿戴完畢,将修為斂在練氣一二層的模樣,趁亂混進奴隸群中。反正那麽多奴隸,多一兩個少一兩個,根本無法察覺。
騷亂平息後,守城梼杌獸回歸原位,貴族公子亮出身份玉令,它稍作檢視,便放了行。
兩人悶頭跟着獸車,夙冰聽見邪闕傳音道:“剛才門外發生何事?”
“有兩位高階鬼修一言不合打起來了。”
邪闕沒有繼續追問,夙冰松了口氣,開始環顧四周。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冥界,跟她想象中的差距頗大,原以為所謂冥界,應是死氣森森,但大眼瞧上去,和人間皇城并無區別。
走着走着,迎頭忽地沖來一列黑袍精兵,各個兇神惡煞的模樣。
冥兵頭子瞧見獸車裏的貴族公子,行過禮後,恭敬道:“大人,您回來了。”
那貴族公子淡淡瞥他們一眼,不滿道:“這是怎麽了?”
“啓禀大人,濂溪世子半個月前在酆都失蹤,羅剎王盛怒……”
随後,冥兵頭子指着手中畫像,叽裏咕嚕說了一些夙冰聽不懂的鬼話,透過面具上兩個狹小的洞,她暗暗打量這一波奴隸,按照秦清止的話說,那什麽濂溪世子,就在奴隸群中。
夙冰懵了一懵,但他似乎忘記說,哪一只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