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回百轉,夙冰自己都被自己惡心到了。

那男修眉梢一顫,有些不懂她的意思。

“其實,晚輩仰慕前輩已久,所以才鬥膽窺探。”下唇都快咬出血來,夙冰拼命擠了擠眼淚,想讓眼圈瞧上去紅一些,萬般委屈地道,“前輩當真不記得我了麽?”

“我見過你?”

那男修倒真有些愕然,微微垂了垂眼睫,努力搜尋自己的識海,複又擡眸望向她,而夙冰恰恰遞了一個千嬌百媚的眼神過來,不由再是一怔。夙冰心下一沉,将手中一張上品定身符化成靈氣,說時遲那時快,一巴掌拍在他胸口!

拔腿就跑!

從房門竄出,躍過小樓護欄,禦風朝着一個方向悶頭狂奔,也不知道奔了多久,最後靈力有些受不住了,才落在一處草地上,拍着胸口不斷喘着粗氣。

擡起眼,發現四周陌生的緊,像是郊外一處荒野。

也不知道此地是何處,更不知道秦清止他們被傳去哪裏,不過聽那男修所言,這裏應該是北麓,那就沒問題了。不管傳去北麓哪兒,他們都比自己熟悉,返回宗門不過一兩天的事兒。

還是先休息休息再說,這兩天真是要命。

耳邊有妖獸的嘶鳴聲,夙冰嘴巴有些饞,循着找了過去,宰殺一只三階豹子精以後,将妖丹妥帖收好,便席地而坐,烤起肉來吃。放出神識進入靈獸袋,發現白毛果然又在睡,一直沒聽見他吭聲,就知道他肯定睡着了。

想起河靈的話,夙冰不由皺起眉來。

其實自己心智還算堅定,并不怎麽受他影響,就算偶爾被影響,權當是磨練心智了,但白毛不一樣,若是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怕是會出問題。

但他明顯心裏有數,所以才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

夙冰有些為難,他自己不願意離開,自己總不能趕他走吧?

唉,真是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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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眼兒疼的厲害,夙冰也懶得多想,拍一拍正蹲在邪闕身邊、給他扇風的風聲獸:“得,他這一睡又不知睡多久,你就別獻殷勤了,出去吃肉吧。”

聽見前面那句,風聲獸氣的不輕。

聽見後面那句,兩只大眼睛一亮,亟不可待的跳了出去。

吃完了烤肉,天色已經黯淡下來,一人一獸躺在草地上,一個賽一個打起了飽嗝。夙冰将手臂擱在腦袋下枕着,望着天幕上寥寥幾顆星子,心裏忽覺惬意。

修行,不就該如此麽?

她現在的儲物袋中,有一筆數目不小的中品靈石,足夠她花銷到結丹。

既然如此,自己返回無極宗,究竟還有什麽意義?

至于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秘密,呵呵,不管上一世她和師傅是怎麽死的,都已經不再重要。秦清止說的不錯,前世因,後世果,無論曾經如何,都只是修行路上的一段歷練,過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

歷經種種磨難之後,師傅這一世終究是飛升有望,合該是一件好事。自己也可以心無旁骛的,去追尋自己要走的道,何苦執着……

天邊是柔軟的雲,耳邊是和煦的風,夙冰微微扯起唇角,當真覺得惬意。

自重生以來,似乎種種糾結都以随風散去,在周身布下禁制,她枕着風聲獸的肚皮,安逸的閉上雙眸,催動靈氣在體內運行,開始修煉。

但願明日,又會是一個豔陽天。

☆、74名仙堂一日游(上)

第二日晨光微曦,夙冰收了真氣,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修為似乎又進步了一些,倘若此刻一鼓作氣閉關沖級,說不定能夠突破築基後期的屏障,但夙冰思量過罷,認為還得再拖上一拖,便如那金丹修士所言,以她這具身軀的年齡來說,進階速度的确有些快了。

既然如此,現在該去哪裏?

昨夜她合計的倒是真美,可惜就目前形勢來看,她完全沒有做散修的本事,況且,拓跋戰還在宗門,她總不可能一聲不吭的,丢下他一走了之吧?

還是先去尋個市鎮,找人問問路好了。

夙冰一拍儲物袋,從內取出一套灰撲撲的道袍,捏了個訣,換下這身奇裝怪服,再将原本散着的長發在頭頂绾成道髻,捯饬完,整個人煥然一新。

祭出飛行法器,她一邊飛,一邊放出神識向前探去,除了一些妖獸之外,居然連點兒人氣兒都沒有。越行越是荒蕪,她心裏愈發納悶,但還是不曾停下腳步。

七八個時辰過去,夙冰有些受不了了。

她敢肯定這林子有問題,許是在外圍設有什麽法陣,被她無意中闖了進來。一味的亂跑也不是個辦法,夙冰落在地上,開始認真研究地形。

可悲的是,居然完全瞧不出來異樣,看來絕非一般的法陣。

夙冰發愁也是枉然,對于法陣,她原本就是個半吊子。無奈之下,只能将白毛從靈獸袋裏拖出來,揉面似的揉他的腦袋:“妖怪叔叔,別睡了,有事兒問您!”

“別鬧!”

兩只前爪抱住頭,邪闕躬身縮成肉團,翻了個面,繼續悶頭大睡。任憑夙冰怎麽鞭打水澆連腳踹,這家夥愣是連眼皮兒都不動一下。最後夙冰認輸了,只能守着他盤膝坐下,繼續修煉。

大半個月過後,邪闕這厮終于是醒了。

一睜眼瞧見一名道姑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面前,唬了他一跳,再一看是夙冰,不免哈哈大笑起來:“哎呀,你看你的樣子,真像一塊兒望夫石!”

夙冰握了握拳頭,冷嗖嗖的望着他。

笑着笑着,邪闕漸漸笑不出來了,爪子在身上胡亂按了按:“咦,老子怎麽渾身疼?”

夙冰眉梢一顫,讪讪打岔道:“妖怪叔叔,您快看看,這是什麽陣法?”

邪闕捂着腰,撲閃着翅膀飛了一圈,最後落在夙冰肩頭:“這不是陣法。”

夙冰訝異:“那為什麽飛不出去?”

邪闕瞥她一眼,看弱智一樣的表情:“當然飛不出去,此地是四合焱岩獸的腹內。”

“四合焱岩獸?”夙冰喃喃念着,這種獸類她是知道的,其又名吞天獸,極為罕見,腹內藏有乾坤,能将活物困住,再漸漸腐蝕掉,以吸收它們的靈氣。

但夙冰還是不信:“我被困了半個多月,完全沒有任何異常。”

“這只小獸已有三千年道行,估摸着臨近化形期,瞧它模樣,該是睡着了,你當然發現不了,等你發現時,怕是已經晚了。”邪闕摩拳呲牙道,“啧啧,遇上老子,它可真不走運……”

“你要幹嘛?”

“當然是吃了它。”

“不行。”夙冰搖了搖頭,“我從一處繁華城鎮而來,距離此地并不算遠,這只四合焱岩獸膽敢在周遭匍匐休憩,必然是有主人的,而且主人的身份并不尋常,你若将它吃了,讓我如何向它的主人交代?”

邪闕橫着兩道龍眉,惱道:“交代什麽?有什麽好交代的?敢将此獸放出來吃人,憑這一點,此獸的主人便不是什麽好人!若真論起理來,怕他?!”

夙冰豎着眉毛道:“你懂什麽?正因為對方不是什麽好人,更不能惹!”

“阿夙,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前怕狼後怕虎的,哪還有一點兒從前的潇灑氣派!”邪闕越發不高興了,一覺醒來有美味自己送上門,居然不讓吃,“只不過重修一次而已,膽子變的這麽小,如何成大事?”

“這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咱倆眼下的處境,你又不是不清楚。”夙冰耐着性子同他解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如今的修仙界,唯有藏鋒露拙,才能走的更遠……”

邪闕瞪着她:“要藏你去藏,老子偏要吃!”

夙冰反瞪回去:“既然跟着我,你就得聽我的,絕對不準吃!”

“哎呀,敢跟我擺架子?”

邪闕才不吃她那套,直接撲閃着翅膀想要飛起來,卻被夙冰一把抓在手中。邪闕惱羞成怒,直接從軀殼裏跳了出來,化為一道白光沖上半空。

夙冰錯愕不已,根本來不及反應,便看見那道白光陡然爆開。

雙眼險些被刺瞎,夙冰連忙低頭,只聽“嗷嗷”幾聲慘叫,鼻腔裏頓時湧入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再次睜開眼睛時,之前的場景完全變了,腳下竟是一處泥潭。

甚至都沒瞧見那只四合焱岩獸究竟生的什麽摸樣,就被邪闕一口給吞了。

手心裏的小白龍吃的餍足,懶懶打了個飽嗝,得意洋洋的看着夙冰:“以我現如今的能耐,同人修鬥法雖然弱了點兒,但這些阿貓阿狗,哼哼,老子見一個吞一個,修為才能漲的更快!”

夙冰真是無語透了,直覺告訴她,這家夥早晚會給自己惹禍上身。

“您是不是又要睡了?”

“嗯。”邪闕捂着圓滾滾的肚皮兒,縮身進入靈獸袋,半響,又從裏面露出半只腦袋,丢她一記白眼,“對了,以後沒事少煩我,有事自己先想想辦法解決,不要處處依賴別人,全是被你師傅給慣出來的壞毛病,沒了他,你就像個白癡一樣!”

夙冰一張臉登時比鍋底還黑。

邪闕哼了一聲,回窩裏繼續躺着。

風聲獸一個激靈翻身而起,奔過去給他扇風,臉上盡是谄媚的笑,心裏卻在暗暗道:嘁,就你這臭脾氣,比老婦人的裹腳布還臭!說什麽喜歡人家,怪不得追了幾輩子都追不上!活該!報應!讓你欺壓良獸!

“你這畜生胡說八道什麽?”

邪闕翹着二郎腿,眼神如刀子般戳過去,“老子什麽時候追過?像老子這種動不動就要遭天譴的怪物,招惹她對她有什麽好處?老子之所以教訓她,全是為了她好,你一頭畜生懂什麽?”

風聲獸吓的一哆嗦,繼續腹诽:說的真好聽,你連快要化形的四合焱岩獸都能吞的下,那日在地宮,卻不出來幫忙殺妖獸!

“倘若什麽都要指望我,那她幹脆不要修煉了,我一樣有辦法渡她成仙。”邪闕冷冷一笑,話鋒一轉,“成了仙又如何,你當神仙日子是好混的?我和她師傅都死了怎麽辦,她指望誰去?”

風聲獸哼道:其實就是自私。

“這一點你倒沒說錯,老子的确有私心。”

出乎意料,邪闕竟然沒有反駁它,換了個睡姿,涼涼道,“老子才不需要一個同生共死之人,老子只希望她能美滋滋活着,有足夠的力量守護她自己,比誰都勇敢,比誰都堅強……這樣,老子即便真死了,也能渡化心魔、含笑九泉……”

聲音越來越細微,直到最後化為輕輕的鼾聲。

風聲獸扇了會兒風,才打了個哈欠,忽然瞪圓雙眼:這妖怪竟能聽見自己說話!

完了完了,之前天天罵他不都被他聽見了?!

……

白毛下手快、狠、準,四合焱岩獸死的悄無聲息,夙冰放出神識在周遭百丈之內查探一陣兒,确定沒有什麽波動,也沒有留下什麽證據,才祭出飛行法器逃離案發現場。

不多時,便看到一座小城。

夙冰舉目一望,不由瞠目,竟然是名仙堂?

須知道,北麓最着名的名仙堂大會,就是由他們舉辦的。嚴格說起來,名仙堂并不是修仙門派,也不是什麽修仙世家,但他們上有道法高深的元嬰道君坐鎮,下有風靡全北麓的七公子操持各大榜單,在北麓修仙界,幾乎是風向标一樣的存在。

夙冰低頭沉思,她似乎聽誰提過名仙堂位于天際城西北,那她朝向東南飛,總錯不了吧?

正準備掉頭,從城門遠遠飛來一人,以靈力沖她喊道:“道友,請留步!”

夙冰微微有些愕然,直到那人飛近了,才瞧見他有幾分面熟,在識海內認真思索一番,終于憶起來,曾在天際城萬象居內見過的。當時元寶還介紹來着,叫什麽……名揚?

夙冰忙道:“名道友,不知你有何事?”

名揚略一愣:“道友認識我?”

夙冰皺眉,她險些忘了,當時與他見面時,自己還是冷小扇,便笑道:“名道友說笑了,名仙堂七公子,北麓有誰不知。”

這句話顯然很受用,名揚嘴角輕揚:“夙道友才是說笑。”

這下輪到夙冰一愣,當年一別,她似乎再沒見過此人,他怎會認識自己?

名揚忙不疊解釋道:“夙道友不必揣測,名某只是見過你的畫像。”

夙冰額角不自覺的抽搐幾下:“畫像?”

“沒錯。”名揚暗暗打量她一眼,心裏生出幾分懷疑,“夙道友,你怎會在此地出現?”

“我……”夙冰微微一笑,“我出門游歷,恰好路過。”

“既然來了,不妨進去一觀?”名揚彬彬有禮地道,“剛好再為夙道友重新畫上一副畫像,那副畫像,實在是有點兒……”

夙冰莫名其妙的望着他,簡直不知所雲。

名揚白皙的面上,現出一抹詭異紅暈,頗尴尬的清清嗓子,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家師與清止道君交情匪淺,夙道友便賣個面子如何?”

連師傅都給擡出來了,夙冰再不情願也沒辦法:“名道友言重了,勞煩帶路。”

名揚淡淡一笑,一手負于身後,引着她落在名仙堂的樓門前。

守門修士立刻跪倒在地,大氣都不敢出,直到兩人走的遠了一些,才敢擡起眼角去瞄夙冰的背影,再遠再遠一些,才竊竊私語道:“我看這位夙前輩挺正派的,氣質溫和,仙風道骨,一點兒都不像……”

“你懂啥,這才是深不可測……”

“噓……”

皆是一些練氣期修士,修為最高不過十層,夙冰根本不用刻意鎖定,便能聽見他們在聊些什麽。心下越發狐疑,她一直都在穹蒼大陸,回來便被困在四合焱岩獸腹內,一沒打過擂臺,二沒參加比試,怎麽突然就成名人了?

☆、75名仙堂一日游(下)

一路跟着名揚進入內城,城中街道寬而平整,只是幾乎瞧不見行人。放眼一望,城裏每棟建築的規格全都差不多,前後兩進,綠瓦紅牆,樓前立着标杆似的守衛。

夙冰覺得,這裏像極了凡人界的皇城。

斜了斜眼角,瞄見一棟樓前寫着“英雄榜”三個字,夙冰抖了抖眉毛,停下腳步說道:“名道友,能否領我進去瞧瞧?”

“自然可以。”名揚笑道,“這邊請。”

夙冰跟着他進樓,內裏空空蕩蕩,全然不見任何桌椅擺設,但夙冰卻嗅到了極為濃重的靈息。放出神識,還是一無所獲,她合計了下,微微閉目,将周身靈力彙聚在雙眸,再次睜開眼睛時,果然瞧見滿屋子的靈蟲在紮堆兒飄蕩。

這些靈蟲身體是透明的,但腹內卻有極為微弱的熒光,看上去挺像西嶺春的熒光獸,卻比熒光獸個頭小上數十萬倍,再看它們游蕩的姿态,看似散漫,卻有條不紊,似乎循着某種軌跡……

名揚一直都沒說話,似乎在等待夙冰提問,但夙冰雙目澄明,完全沒有一絲疑色。

他微微皺起眉:“夙道友,你能看到它們?”

夙冰呵呵笑道:“你是說這些陰晷蟲?”

名揚詫異,心下越發不敢小看她,祭出自己的玉牌,雙手合攏,朝半空一丢。半空中的陰晷蟲立刻扭動身軀,紛紛朝向一側的牆壁靠攏。

夙冰只覺眼前熒光大盛,明滅過罷,牆上便顯現出密密麻麻的字來。

從左至右,依次是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

夙冰直接跳過練氣組,向築基望去,出乎她的意料,排在第一位和第二位的,居然是玄音門卞涼和秦君悅那小子。夙冰皺起眉,再向下望去,少卿排在第五名,沈沁眉排在第三十六名,甚至連趙子涵都挂在百名榜的尾巴上。

“這榜單準麽?”夙冰狐疑道。

“合該是準的,除非有人刻意隐藏實力。”名揚話中有話,說的就是夙冰。

夙冰只當不知,自從築基之後,她從來沒有參加過比試,何來的隐藏:“我并非懷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為何沒有重霜師兄和宣于師兄?”

名揚展眉一笑:“兩位前輩已經結丹,你在築基期修士的英雄榜裏,怎麽可能尋得到?”

夙冰瞠目結舌:“他們已經結丹了?”

“是啊,夏前輩是上個月結的丹,而宣于前輩是在五日前結的丹。”

“呵呵,原來如此。”

夙冰視線還在英雄榜上停留,但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臉上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僵硬。二十來歲結丹,這已經不是逆天了,這簡直是要造反。若是秦清止那樣道心堅定為人正派的,自己只會引以為目标,可偏偏這倆人沒一個靠得住的,夏重霜滿心怨憤,元寶貪財好色……

咦,元寶居然從洛仙回來了?

夙冰正感慨着,想到這一點,不由一怔。

出了英雄樓,又去看了靈獸榜、名器榜、財富榜、藥師榜和鑄器榜等。夙冰這一路看下來,委實長了不少見識,也對現如今北麓修仙界的形勢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當然,如同名揚所說,這些只是明面兒上可以判斷的,并不一定完全作準。修仙界藏龍卧虎,有些修士喜歡争長論短,覺得榜上有名無上光榮,但也有一些默默無聞的散修,或者隐藏在大宗門內某個角落裏的高人,人家樂的逍遙,不願意顯露出本事,饒是名仙堂手眼通天,也探查不到。

拿最近的來說,白毛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百獸榜上瞧不見他的圖,但在不久之前,才将排行第二十六的四合焱岩獸給吃了。

哎呀,她居然忘記翻看一下,那只四合焱岩獸是哪位修士的寵物了!

名揚見她駐足,問道:“夙道友,怎麽了?”

“沒事。”名揚鐵定是知道的,不過夙冰不敢詢問,屆時事情鬧出來,說不定會引火燒身,便指着美人樓道,“走,進去吧。”

名揚點點頭,領着她進入樓內,同先前一樣,祭出自己的玉牌。

女人看美人,終究是越看越讨厭,夙冰有些心不在焉,況且排名前十的,她在宗門時早已聽到耳朵起糨子。榜首烈焰谷嫣淚妝,第二名散修聯盟白靜,第三名無極宗沈沁眉,第四名無極宗藍蝶衣……

等看到第十名的時候,她愣住了,指着那幾個字顫顫道:“無極宗夙冰??”

名揚微微颔首:“沒錯,半個月前新添上去的。”

夙冰驚悚過罷,攏起兩彎黛眉,憑借冷小扇這副容貌,能攀上美人榜也在意料之中,但她決計不曾想到,自己居然可以排進前十。原本的第十名、現在的第十一名,她在玄音門壽宴上也是見過的,自己怕是沒法比吧?

“不知,這美人榜是如何選出來的?”眼睛瞎了嗎?

夙冰定定望着名揚,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已經将他們名仙堂罵個狗血淋頭。她可一點兒都不想出名,須知道,一旦擠進美人榜前十,不僅要被女修士妒恨,更會淪為全北麓猥瑣男修的談資,還不乏一些傻缺男修慕名拜訪、追求爾爾。

絕對是有人想害她!

“咳咳,我們師兄弟七人各有負責的榜單,其中美人榜,是歸我二師兄名塵負責。”似乎感受到她平靜外表下激蕩出的暗湧,名揚無端打了個寒噤,下意識的撇清關系,“二師兄他鑒賞美人和美酒,絕對可靠……”

“名塵?”夙冰搜索識海,有這麽個人嗎?“他何時見過我?”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名塵尴尬一笑,面上露出幾分難色,“但我二師兄必然是見過夙道友的,因為美人榜不同于其他榜單,都是需要配圖的,要不然,難以服衆……”

說到這,名塵閉了嘴,讪讪一笑。

夙冰一邊眉毛顫了顫,走上前幾步,在指尖蓄滿一道靈力,點在自己的名字上。

只見那些陰晷蟲“唰”的散開,慢慢組合成一幅卷軸,懸在正中央。夙冰手指有些發抖,再是輕輕一點,卷軸向兩側漸漸展開。

夙冰一張臉,一點點、一點點黑了。

只見長約三十尺,寬約二十尺的畫卷上,一名女子身着半裸香肩的奇裝異服,半跪在地上,倚着床沿,無限嬌媚的望向床上那人。

而床上男子同樣衣衫不整,只是臉卻被帳幔擋住了,根本瞧不真切模樣。

最悲劇的是,那張床淩亂不堪,旖旎春光擋也擋不住,一看就是才雙修完畢的場景,而與那男修雙修之人,憑誰都會聯想到自己身上。

拳頭緊緊攥起,她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之圖。

銀牙咬得嘎嘣嘎嘣響,喉嚨裏一陣腥甜,自重生以來,夙冰第一次有了想撕人的沖動。

名揚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夙道友,名某邀請你來,正是因為此圖,這個……名某命畫士重新畫上一副如何?”

話音才将落下,忽然有人咯咯笑道:“這幅畫像不美麽?為何還要重新畫上一副?”

夙冰陰沉沉的轉過頭,只見來人金丹中期修為,一襲錦袍穿的松松垮垮,長發随意散着,一副纨绔浪蕩公子的模樣,她猜的果然沒錯,正是那名險些被自己砸斷脊梁骨的男修。

名揚一愕:“二師兄?”

名塵籠着手,踱着步子走上前,欣賞一眼自己的傑作,再将目光移在夙冰臉上,極想看到她難堪、暴躁的表情:“所謂美人,自然是要最真實的狀态,重新畫一張,可未必能将夙小友畫的如此傳神,你說是不是?”

強忍下心頭那股怒火,夙冰作揖道:“原來是名前輩,晚輩無極宗夙冰,有禮了。”

瞧她波瀾不驚的模樣,名塵倒是微微一愣,不過很快便又譏诮的牽起唇角,似是在說教名揚:“這張小繪,不是早已流傳出去多時了麽?估計清止道君手中也該有一張了吧?”

名揚将臉扭去一邊,着實無奈的很。

夙冰淡淡道:“前輩,您既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又何苦如此?”

以夙冰的推斷,此人當時理應是在偷情,故而才敢陰他一把,讓他吃個啞巴虧,日後碰上了,頂多被他追殺。可他卻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後,故意将事情鬧大……

名塵望她一眼:“那敢問夙小友,這張圖是真是假?”

夙冰搖頭:“您明明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夙小友倘若認為這張小繪哪裏不實,大可以向家師申訴。”名塵側目睨她一眼,眯起眼睛笑道,“讓他老人家侵入你的識海,稍稍一探,便知真假。”

夙冰啞然,活了上千年,還從不曾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

關鍵是她還不能解釋,若将那日的事情說出來,除卻師傅和少卿他們,沒人會相信。一名築基期修士,怎麽可能突破金丹修士的禁制,還恰恰砸在人家床上?

說出去誰信啊?

當然,也不能将無極宗三位合虛長老割破空間禁制的事情說出去,因為修仙界有修仙界的法則,擅自割破空間禁制,是違禁的,這也是師傅沒有去救其他門派弟子的緣故。

更何況世人皆有通病,只願相信自己相信的,若能博得他們一樂,管你真相究竟如何?

總而言之,這個啞巴虧,自己是吃定了。

唉,怪也怪自己倒黴,招惹上這麽一個陰損的家夥。

“殺了他。”

邪闕的聲音透了出來,寒的不能再寒,“什麽名仙堂,簡直是一群黑了心肝的敗類。”

感受到他散發出的凜冽殺意,夙冰急忙将靈氣凝在掌心,封住靈獸袋,擡眸沖着名揚笑道:“我也覺得沒有再畫一幅的必要,我看此圖甚好,便留着吧,名道友的好意,夙冰心領。時候不早,夙冰還趕着返回宗門,就此告辭。”

說完就走,根本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夙道友……”

名揚正欲追上去,卻被名塵攔住:“七師弟,你對她那麽好作甚?”

名揚悻悻然退下,一攤手道:“二師兄,我不是對她好,她師傅可是清止道君啊!你如此毀她名聲,咱們名仙堂豈不是要和無極宗為敵了?”

“她師傅若非秦清止,我一早将她殺了。”

名塵冷哼一聲,臉上随即浮出一抹笑意,“況且,你莫要忘了,咱們可是向着玄音門靠攏的,在秦清止光環之上抹黑一筆,也算送給宣于逸一份結丹賀禮。”

名揚扶了扶額,若想讨好宣于逸,送條財路便是了,至于拿人家小姑娘的名譽開玩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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