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
,竟敢以下犯上,你居然如此包庇!了慎真人,你這個戒律堂堂主,是不是不想做了!”
慕容照忙上前拉住他:“二哥,少說兩句。”
“本堂主說過不罰了嗎?”了慎真人冷冷道,“夜來峰清止道君座下弟子夙冰,仗着尊上之威勢,膽敢在本堂主面前公然行兇,判罰入思苦崖修體十一個月,即刻執行,你可有異議?”
夙冰淡淡一笑:“弟子并無異議。”
慕容浔更是火大:“就只罰十一個月,我不服!”
“還有你!”了慎真人刀子般的目光射過去,“出言不遜,膽敢要挾本堂主,加刑三年!”
“什、什麽?”
慕容浔震驚的不敢相信,這個老頭是不是瘋了?!不知道他是誰嗎?!而了慎真人言罷,一袖子走了,根本不給他發飙的時間。
慕容浔轉過頭又要對付夙冰,卻被他弟弟拉住:“二哥,來日方長,小心了慎真人使詐。”
他無奈,只得憤恨的剜向夙冰。
夙冰挑了挑眉,哈哈大笑起來:“照師兄說的一點兒也沒錯,來日方長,再收拾我之前,先把您那牙給整整,瞧瞧這臉,都快塌喽……”
說完一擄袖子,轉身拎起先前那柄靈錘子,開始淬煉玄石胚。
“當!當!當!”
一下一下,敲的特別有節奏,那些沒吃過苦的貴族修士們,一個個全都看傻了眼,那可是他們特意找來惡整拓跋戰的靈錘,足足七百多斤重,她就這麽輕松的拎起來啦?!
更可怕的是,那女人還陰森森的勾着唇角,時不時砸砸嘴……
仿佛擊打的并非玄鐵胚,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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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看向慕容浔手中兩顆血淋淋的門牙,梗着脖子咽了口唾沫,都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連一貫沉靜的慕容照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此女果有幾分手段,怪不得連大哥都被她整老實了。
完了,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啊!
拓跋戰去她對面站着,也順手拎起一個靈錘,還沒開始擊打玄石胚,先默默傳音道:“師姐,我又連累你了。”
夙冰嘆氣道:“你總這樣沉不住氣,苦的只會是你自己。”
拓跋戰垂下頭:“但我氣不過他們說你。”
“如果他們說的全是事實,那我也不冤,如果不是事實,你又何須介懷理會?”夙冰丢下一塊兒淬煉好的玄石,又擺上一塊兒新胚,一錘砸成兩半,“小戰,你本修魔,你可知修魔最忌諱什麽?”
“脆弱,良善。”
“魔修講究随心所欲,将心欲淩駕在萬本之上,魔功才能百無禁忌,但你們拓跋家的人……”夙冰早想說了,但一直怕他接受不了,現在想想,還是得說,“在這個人吃人的修仙界,你們拓跋氏太重所謂的道義,甚至比道修更甚,這便是你們滅族的根源……”
拓跋戰肩膀一顫:“師姐……”
“我知道,無極宗太上長老曾對拓跋先祖有過救命之恩,因此發誓絕不背叛無極宗,哪怕被趕去豐樂荒涼之地,也未曾忘記先祖遺訓。”夙冰沉沉道,“但你們得到了什麽?失去了什麽?你有沒有想過,當初那位長老為何搭救你們?他又懷着什麽樣的目的?”
“救了便是救了,這不是事實麽?”
“如果事實下面,隐藏的是私心、欲望和不堪呢?”
夙冰搖了搖頭,“同道修不同,要做一個真正的魔修強者,除卻百折不撓的毅力,還要有殺伐決斷的手腕,你們輸就輸在性子優柔,太重感情,就像當初你我在食所相遇,你出手為我打抱不平,但我卻反咬你一口……”
“師姐,當年的事情,是我太過魯莽。”拓跋戰忽然心生一股恐懼,不知由何而來。
“我只想告訴你,人的本性趨利避害,當我力所能及時,必會護你周全,但他日一旦危及到我的利益,哪怕我心中再有不忍,也一樣會不留情面對付你。”
鐵錘“當當當”的砸着,好似全都砸在拓跋戰的心頭。
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師姐,我不信。”
夙冰擡起眸子,定定望着他:“你必須信,日後你也會跟我一樣,眼下之所以為了一點小事兒便沖動妄為,是因為你還小,修為不夠,閱歷不夠,你的視野只在無極宗這塊兒方寸之地,你從來不曾出過山門,你未曾見識過外面的天地有多廣袤,待你見過之後,你的一顆心将會越來越寬闊,想要得到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多。
那些欲望,将驅使你不斷追求更強悍的力量,體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快感,而那些背叛和殺戮,将用鮮血洗滌你的內心,令你日漸麻木、冷漠……終有一日,當你淩駕于衆人之上時,便會明白,一生能給你庇護、快樂之人,從來都只有你自己……你雖然失去了很多,但你得到的更多,這世間有得有失,公平的很,而唯有真正的強者,才有資格去談道義、談感情……”
“不管戰兒看過多少天地,夙師姐都是戰兒最親的人!”
小小的少年,臉上帶着倔強,目色澄明地道,“不管戰兒爬的有多高,你也在我之上!永遠都是我最尊重的親姐姐!”
夙冰覺得自己浪費了那麽多口舌,簡直是在對牛彈琴。但轉念一思量,他雖然築基了,可畢竟年齡在那放着,魔心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便能塑造好的,罷了罷了,反正來日方長,慢慢開導。
一整天,兩個人都在默默練胚。
夙冰并不知道,今天這席話,已在拓跋戰的心頭,漸漸生了根。
☆、79入獄(三)
敲敲打打,一直忙碌到夜半時分,歇工的鐘聲方才響起,思苦崖上的小執事,引着夙冰走去一處洞府,這洞府在男修洞府的對面,一整排只有夙冰一個人。
說好聽點兒稱為洞府,其實就是一間陋室,除卻一張糙石床,連一件日常家具都沒有。
好在夙冰也不挑剔,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個蒲團,便開始打坐修煉。眼下正處于風口浪尖,留在思苦崖清修,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此地雖然比不得夜來峰靈氣充裕,但總歸處在天樞山脈上,差也差不到哪裏去,對于築基中期的修士來說,足夠用了。
吸納天地靈氣,在體內運行一個小周天過罷,夙冰腦子裏忽然浮現出沈沁眉那張美麗的臉來,不由喃喃道:“妖怪叔叔,你覺不覺得沈美人有些怪,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
好一會兒,邪闕的聲音才從靈獸袋中懶洋洋的傳了出來:“跟她不熟,我不知道。”
夙冰噎了一噎,才想起來神農峰那段日子,邪闕還只是枚蛋。
正打算跟他詳細說一說當時的情況,那厮忽然道:“阿夙,咱倆能不能商量個事兒?”
“恩?”
邪闕郁悶道:“你能不能別總是叔叔長叔叔短的,叫的我多老,你多小一樣,真算算年紀,咱倆指不定誰更大一些呢。”
“那我叫你什麽?”頓了頓,夙冰道,“小白?”
“滾!”
“阿毛?”
“……”
“大白!”夙冰一拍手,真覺得自己是個天才。
“你還是繼續叫叔叔吧。”邪闕就知道最後的結果,肯定是自己被她活活氣死,撇撇嘴縮成一團。算他沒事找事。才閉上眼睛,預備繼續睡覺之時,突然支起兩只耳朵,冷冷道,“有修士闖進禁制來了。”
“什麽?”
夙冰微微皺眉,思苦崖上關着的修士,最高不過築基後期,想要突破她設下的禁制并不困難,但做到不被她察覺,根本不可能。
但她更相信白毛的判斷,忙将神識盡數探出,掃視一圈過罷,仍然一無所獲,
正打算開口問一問白毛是怎麽回事,方寸之地內忽然冒出一個人來,且還是夙冰眼睜睜看着他,四仰八叉的摔在自己面前。
這同那天自己摔在名塵床上,好像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那人從地上爬起來,倏忽揚眉一笑:“位置似乎調的有些偏差,合該摔在床上才對。”
夙冰訝異極了:“元寶師兄,怎麽會是你啊?”
“怎麽不能是我?”元寶拍了拍膝蓋上的灰,掃視一圈,不由微微攏起眉頭,“這是你的洞府麽,怎麽像個牢房一樣?”
“元寶師兄真是好眼力,這确實是間牢房。”
夙冰忍下心中疑惑,将白天發生的一切同他講了講,然後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他。元寶垂着眸子,默然半響,才點點頭:“先留在這也好,外頭風浪大。”
覺得他話中有話,夙冰問道:“你既然都不知道我在哪兒,如何尋到此地?又是如何避過思苦崖上那只看門獸的?”
“憑這個。”
元寶走過去夙冰身邊坐下,随意一攤手,現出一幅畫卷。
夙冰還未曾将神識探去,便聽見邪闕寒聲道:“山河社稷,居然落在他的手上。這貪狼星的氣運,果真好到驚人。如此說來,阮仲從河靈身上竊取到的那些寶貝,八成全都落在此人手上了。”
夙冰不禁咋舌,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邪闕又道:“殺了他,搶了!”
夙冰不認同的皺起眉頭:“你也知道,神器不同于法器法寶,它既然肯認元寶為主人,證明它同元寶有緣。況且所謂機緣,皆由天定,哪有那麽容易就被搶走?斷人命定機緣,等同逆天,是會遭天譴的。”
“胡扯!”邪闕咬牙,真是恨鐵不成鋼,“老子哪一樣寶貝不是搶來的!”
“所以你才總是被雷劈。”
“你!”
被人抓到痛腳,邪闕瞬間白了臉,陰沉沉地道,“你待他與別不同,不願和他為敵,便直說好了,同老子扯什麽大道理?你以為老子是拓跋戰,不知道你那點兒心思?夙冰,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說教起拓跋戰的時候頭頭是道,你自己又真正做到幾分?”
說完,揮爪子将靈獸袋封住,再不聽她說話。
夙冰知道他誤會了,但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釋,沒錯,她從內心确實不願意同元寶為敵,卻并非因為曾經那點兒交情。真實的情況是,她看不透這個人,總覺得一旦和他翻了臉,自己極可能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這種恐懼不知因何而生,說出來都有些丢人,曾經面對那麽多通天者,她也不曾生出過如此奇怪的感覺。
“你發什麽傻?”
打從将山河社稷拿出的一刻,元寶便将視線鎖夙冰臉上,他看到很多表情,但獨獨不曾看到一絲貪婪,略有些揪起的一顆心稍稍放了放,唇角微微翹起,他道,“你該知道這是什麽吧。”
“你怎麽得到的?”夙冰瞥他一眼,嘆氣,“氣運真是好到讓人嫉妒。”
“一切全憑我自己的努力,同氣運有何關聯?”
元寶不大滿意地回瞥,“你若想要,一樣可以從我手中搶走,那是不是意味着,你的氣運同我比起來,更上一層樓?”
夙冰搖搖頭:“你太偏激了,天時地利人和,總是缺一不可的,這世上努力的人太多,但未必每個人的付出,都能擁有相應的回報,元寶師兄,老天終究帶你不薄。”
想到什麽,她疑道,“不對啊,就算此物認你為主,但你修為不夠,如何驅使它?”
“此器神力無邊,傳送的遠近确實同個人修為有關,化神以上可以割裂大範圍的空間禁制,元嬰以上只能在同一界域內随意行走,而将至金丹期,能選擇的範圍更小。”
元寶一揮手,山河社稷錄漸漸攤開,他呵了口氣,卷軸上緩緩浮出北麓地圖來,“瞧,以我目前的修為,只能打開北麓的疆域,而且耗損極大,一年估摸着只能用十次。”
神器的威懾力極大,沖擊在夙冰的識海內,令她無端一震,半響才道:“你不是假結丹失敗,修為退回築基初期了嗎?”
“當時的确差一點兒,情況還挺危急的,還好我挺過來了,只是不知道,九道劫雷為何一直沒有降下。”元寶現在回憶起當時的情形,還心有餘悸,似乎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居然受到的影響如此之大,“後來覺得,這未嘗不是一個蟄伏的好機會,便索性隐瞞了。”
夙冰早知道他沒那麽容易遭受挫敗,心頭不由生出幾分失望。
元寶瞪她一眼:“怎麽我修為沒倒退,你很不高興的樣子?”
“沒、沒……”夙冰讪讪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只是在想,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居然可以影響到你。”
“因為這個。”元寶從袖中掏出一枚玉簡,遞給夙冰,“你看看。”
“什麽?”夙冰狐疑接過,神識探入其內,才翻看了幾頁,識海便要瞎了,“這是什麽東西?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存在?!”
居然是一套春宮話本,還是有劇情的那種,裏面的女子,分明便是自己的模樣,而男修的臉也是清清楚楚,居然是……居然元寶?!
“這是名塵幹的?!”
夙冰怒不可遏地将玉簡朝地上一摔:“他簡直是找死!”
元寶将玉簡從地上撿起來,陰着臉道:“我知道名塵做了什麽事情,他也必将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但此玉簡,卻并非出自他手,而是我的一位兄長,他将名塵送來的東西,暗中調換了。”
夙冰皺眉:“何故?”
“想要刺激我,讓我結丹失敗呗,從小到大,我家那些哥哥們,哪個沒有這種想法。”元寶輕蔑一笑,沉沉道,“他們也只有這點兒伎倆了,小時候大哥将我扔進血狼窩,若非小叔叔路過,我早就被血狼咬死了,但我小叔叔,卻因此廢了一只手,而且傷及筋脈元氣,再也無法進階築基……”
在夙冰看來,那些嫉妒他的人,內心絕對是正常的,不過看到元寶臉上漸漸有些悲戚的神色,便順口道:“你們宣于世家神通廣大的,還愁治不好你叔叔?”
元寶嘆息道:“你不知道,我祖父膝下共有七八十個兒子,除卻一些天資好的,根本記不得誰是誰,而我小叔叔個性獨立,從不接受家族庇蔭,修煉的物質,全都依靠自己,看着他如此辛苦,我才知道修仙界的物質是那麽匮乏,才想要賺更多的靈石……”
“你叔叔倒是個人物。”夙冰贊賞道,“那他現在呢?”
“死了。”元寶沉默了會兒,才道,“很多年前被人害死了。”
夙冰不說話了,她猜也是。
牢房原本就小,兩個人吸氣吐氣,溫度便跟着上升,又聊了幾句閑話,元寶恍然大悟似的道:“險些忘記了,我特意跑來一趟,是想告訴你,今後處事小心一些,有人在打你的主意,不要落進別人的圈套。我那哥哥,能想到這招來對付我,以他的智商,絕對辦不到。”
夙冰不以為然地道:“想打我主意的人太多了,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能耐。”
元寶搖頭:“這次不同,反正你要小心一些。”
夙冰打量着他:“你知道是誰?”
元寶神情一滞,呵呵笑道:“怎麽可能,我只是有這種感覺而已,男人的第六感,有時候也是很準的。行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便不陪你受罰了,你自己萬事小心。”
夙冰當然知道他沒有說實話,不過既然他不肯說,那自己肯定問不出來,便也不阻攔:“行,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恩。”
元寶沖她微一莞爾,默念口訣,手中凝起一道綠色的火焰,在山河社稷錄上稍稍一點,人便“倏”地一下不見了,那畫卷也随之消失。
夙冰定定望着,默默搖了搖頭。
元寶直接傳回天際城萬象居內,一進門,便看到沈沁眉坐在二樓喝茶,不由攏起眉來。沈沁眉見到他,倒是笑的挺舒心:“你去看過她了?”
“前輩,您這麽晚還偷下無極宗,不怕被人發現麽?”
“怕什麽?”沈沁眉泯了口茶,渾不在意地道,“以本座的修為,無極宗內還無人能夠瞧出來,我不是真正的沈沁眉。”
元寶一躍上了二樓,坐在她對面,将先前給夙冰看的玉簡取出,不耐煩的丢在桌面上,單刀直入話題:“前輩,您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本座想要解除同你的婚約。”沈沁眉冷眼睨着他,“承諾你振興玄音門的事情,本座斷不會忘記,你且放心。”
“但您若不嫁來玄音門,晚輩信不過您。您看,您現在已經開始出爾反爾了。”
元寶心情不悅,取過一個茶盞,說話間也沒了原本的尊敬,“以及,您無緣無故的将夙冰牽扯進來,又是怎麽回事?”
沈沁眉冷冷道:“本座要你娶她,要她離開無極宗。”
元寶斟茶的手一抖,詫異道:“為什麽?”
“這不是你該問的,照做便是。”
“對不起,請恕晚輩難以從命。”
“你不是喜歡她麽?”沈沁眉倒真看不透了,望着他道,“本座成全你,還不滿意?夙冰那小丫頭,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性子爽朗,不拘小節,同你這毒蛇倒是挺互補。”
“晚輩從來不曾想過娶她,像她這種女人,吃飽了撐的才去招惹。”元寶将茶盞重重落在桌面上,面無表情的道,“前輩,您看到的只是表面,晚輩和她,其實是同一類人,永遠無法付出全部的真心,哪怕愛上誰,也會有所保留,因為我們更愛自己。”
“你倒是通透。”
沈沁眉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不過,你小子連我都敢娶,娶她又有何區別,反而多了一方助力,何樂而不為?再說感情,總能慢慢培養……”
元寶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似的,打斷她道:“這不可能。”
沈沁眉不樂意聽見這話,慢條斯理地道:“那你且等着瞧。”
元寶冷笑道:“前輩,您也未免太小看她了,她可不是你能随意操控的人。”
言罷,啜下一口清茶,心裏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是。
……
之後的大半個月,夙冰和拓跋戰的日子還算舒坦,了慎真人将負責分配任務的執事全都召回戒律堂,除了言語恐吓之外,還送了每人一百靈鞭,這些執事回來之後,再也不敢有所偏頗。
而因為慕容浔那兩顆門牙,其他貴族修士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夙冰知道,所謂和平共處全都只是暫時的,像他們這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性子,估計忍不了多久就會采取行動。拓跋戰大抵早就已經習慣了,選擇性無視他們,夙冰更是毫不在意,就這群烏合之衆,她的确還未曾放在眼裏,單是他們的老大慕容浔,戰鬥力同慕容靖比起來,相差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只要他們安分守己,咱們便相安無事的過下去,倘若有點兒小動靜,那咱們就小懲大誡,假如過分了,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日複一日,手邊的玄鐵胚子淬煉完了之後,他們還要去地穴采挖玄鐵礦,執事官将他們帶進地穴後,指着甬道說道:“你們自己挑選位置吧,休息的時間随意安排,不過十天之內,每人必須采挖滿十靈筐。
“十日十靈筐?!”
秦君澈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抱怨道,“陸秋大人,這玄鐵全都是上萬年份的,就算金丹修士過來,挖着都吃力,咱們這點兒粗淺的修為,怎麽可能完成?”
“那也沒辦法,了慎真人定下的規矩。”執事官陸秋臉上也不好看,目光有意無意的瞄向夙冰,“經過上次的事情,我是不敢在寬待你們了,那一百靈鞭抽下來,單單調養好內傷都得半年。”
所有人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不由将目光投向夙冰。
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拓跋戰皺起眉頭,傳音道:“我看,這不是了慎真人的意思,是這執事官的意思吧?分明是想借此激起他們的怒意。”
“無礙。”
夙冰一手拎起采鑿玄鐵胚子專用的靈楔鋤,一手牽過拓跋戰,向地穴的深處走去,“咱們早早完工,出去便是了,管他們那麽多。”
拓跋戰點點頭:“說的也是。”
兩個人在最裏面尋了個位置,一人東面,一人西面。拓跋戰也學聰明了,将雷之力蘊在手上,一鋤頭揮下去,雷之力便滲透進石壁中,漸漸裂開一小道縫隙。
夙冰對他豎起大拇指,贊許的一笑,這孩子現在的控物術,可不比自己差多少。人家有天分,咱比不起,咱必須苦練才行啊……
夙冰“呸呸”啐了兩口唾沫,也學着他的樣子揮舞起來,哪知鋤頭才挨着石壁,便碎掉了。她一愣,又從工具框裏摸出一個靈錘,結果還是一樣。
指着地上的垃圾,她揚聲道:“執事官大人,這工具是壞的。”
陸秋慢騰騰的将臉轉過來,揪着眉頭道:“哎呀,那真不巧,已經沒有工具了,要不然你先等等吧,我命鑄造處重新打造一套過來。”
夙冰的臉色立馬黑了,重新打造一副至少七天,還剩下三天時間,要她怎麽完工?說的好聽,擺明了整她是吧?
其他人立馬反應過來,幸災樂禍的笑了,頓時覺得這活計做着其實也不難,紛紛拿起自己的工具,開始鑿鑿挖挖。
拓跋戰将自己的工具遞給她:“師姐,你用我的吧。”
“那你用什麽?”夙冰搖搖頭,“這些工具全是配套的,缺一樣都不好使,你快些做你的活,我自有別的辦法。”
說罷,便席地坐下了。
陸秋不說話,也不走,就來回巡視着,看她還有什麽辦法。
夙冰調息了一會兒,站起身,将靈力蘊在手腕上,轉動手環,化為利爪,直接用手掰,且生生将玄鐵胚子從石壁上掰下來。
陸秋的臉色漸漸變了,随後冷笑一聲,如此消耗靈力,不到一天必然虛脫無疑,還以為她有什麽神通,原來也不過如此,便興致缺缺的走了。
拓跋戰憂心道:“師姐,你這樣靈力消耗的起麽?”
“我沒用靈力。”夙冰咬了咬牙,笑道,“我用的全是氣力,無非累了點兒,但不會損傷內力,放心好了。”
拓跋戰有些驚訝,腦海裏忽然想起拓跋隐曾經的教導,軀體雖然只是承載靈魂的殼子,但這個殼子的好壞,有時候直接關系到生死存亡。
拳頭緊緊攥起,他漸漸收了蘊在靈鋤上的雷之力,不再投機取巧。
……
這樣雖然不會消耗靈力,但一整天下來,夙冰累的一條胳膊都快斷掉了,而且一身汗漬,聞着都有些難受。
歇工的鐘聲敲起之後,那些貴族修士慢悠悠的結伴走了出去,邊走邊說道:“這一天累的,咱們去溫泉泡泡如何?”
“走啊,還等什麽。”
夙冰豎起耳朵聽着,小聲問道:“這裏有溫泉?”
拓跋戰想了想,道:“有的吧,在西邊山岩後面,不過我沒去過。”
夙冰眉梢輕輕一顫,淡淡笑了笑,不妨等他們洗完了,自己也去泡一泡?
☆、80入獄(四)
“師姐,我們進來思苦崖那天,管事說那處溫泉是個禁地,你還是別去了。”
拓跋戰跟着夙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夙冰眼珠子一轉,他便隐約猜到她的心思,勸道,“他們說的那樣大聲,我總覺得太過刻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詐。”
夙冰呵呵一笑:“我只是想想而已。”
嘴上這麽說,心裏可不這麽想,修煉到後半夜,夙冰見時候差不多了,便收起靈氣,依照拓跋戰所指的方向,尋到溫泉所在地。門口的禁制早被破壞殆盡,夙冰堂而皇之的進入其內,這溫泉的位置不錯,恰好位于一處山洞內,四面全都有遮擋。
她将神識盡數放出,探至周圍二十丈左右,四下并沒有修士的靈息,只有一些靈獸和靈蛇的氣味。住在巍峨的天樞山上,蛇蟲鼠蟻之類多如牛毛,不過宗門每隔幾年都會命金丹弟子大規模清理一次,留下來的級別并不高,不足為患。
夙冰放寬了心,一甩長發,除去衣物直接入水。
累了一天,泡一泡真真是通體舒暢啊,夙冰背靠一塊兒岩石,美滋滋的閉上眼睛。
其實修士一旦築基,拾掇自己的軀殼無非一個清潔咒,方便歸方便,總是不如自然的好。她一面惬意的泡着,一面還将神識散在周圍,不知道那些蠢貨又在合計什麽壞主意,連拓跋戰都看的出來,她又豈能不知。
她之所以過來,一半是抵禦不住誘惑,一半也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打算幹嘛。
奇怪的是,整整大半個時辰過去,始終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夙冰開始有些納悶了,莫非自己思量錯了不成,又泡了半個時辰,皮膚泡的泛白,便離開了。
第二天一切如舊,夙冰精神抖擻的采挖鐵胚,到了半夜,繼續前去泡溫泉,一直到了第七日,執事官陸秋才将新鑄造好的工具送來。
夙冰擱在手裏掂量了下,眉頭一皺。
陸秋瞥她一眼:“有何不妥?”
“沒有。”夙冰扯開唇角笑了笑,掄起靈鋤便開始鑿鐵胚,一鑿一個坑,果然比之前輕松的多,“多謝大人了。”
其實陸秋也只有築基大圓滿修為,只可惜以他的年齡和資質,已經沒有結丹的希望,便領了活計當差,為家族謀個蔭蔽。說起來,身份并不如他們這些道君弟子尊貴,但誰叫他們犯了事兒,落在戒律堂手中。這聲大人,也是該喊的。
陸秋锊了锊胡須,微微颔首,很是受用的向外走去。
經過那群貴族修士面前時,他将眼尾一掃,視線同慕容照碰個正着。夙冰将這一切看在眼裏,搖頭笑道:“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怎麽了?”拓跋戰循着她的視線望去。
“沒事。”夙冰收回視線,瞪他一眼,“好好幹你的活,少跟着瞎攙和。”
晚上收工的時候,夙冰将工具箱朝儲物袋中一扔,便跟着衆人一起離開。等到後半夜,照舊前去溫泉洗澡。與前幾日不同,今次入水沒多久,她的身體就開始疲乏起來,幸好識海之力尚能保證她的清醒。
不一會兒,便能聽見蛇類“咝咝”吐芯子的聲音,睜開眼睛,只見數百多條岩蛇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将泉池圍的水洩不通。
這些岩蛇從一階到四階,最細的也有小腿那麽粗,腦袋的比例,幾乎占據身體的四分之一,一看就知道,全是一些公蛇。
夙冰忍不住冷笑一聲,她猜的果真沒錯,這處溫泉洞其實是個岩蛇窩。
岩蛇這類物種,不比其他靈蛇類,它們最大的本事乃是假死隐藏,雖然生有毒牙,且毒性十分猛烈,但它們性子通常比較和善,并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加之它們具有能在岩層縫隙中游動的特質,宗門或是礦場經常會刻意豢養它們,用來疏松礦層,以便更好的開采靈礦鐵礦。
除此之外,它們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公蛇所占的比例龐大,每個蛇窩,一般只有一條母蛇,且處在蛇王的位置上。平時,它們是很怕人的,因此夙冰前幾晚到來,它們全都閉氣蟄伏,進入假死狀态。夙冰的神識雖能探查到一些,但也是因為了解它們的習性,并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白天,陸秋将工具送來,她在上面嗅到了母蛇腥味。
看來她揮舞的那柄靈鋤,才将斬殺了一條母岩蛇。母蛇之息,在她使力的時候,已經随着汗腺侵入筋脈,一旦遇到更熱的溫泉水,便會漸漸麻痹神識,且将那些公蛇悉數引出……
四面楚歌之下,夙冰忍不住扶額一笑。
陸秋看上去,并不是一個心機深重之人,能想到如此陰損的一招,估計是慕容照這厮。說起夙冰對慕容世家的印象,從慕容靖起算,就沒一個好的,眼下,這個平素不顯山不露水的慕容照,倒是令她頗為驚豔。
倘若對付一般築基期修士,這招足以斃命,而且死相還挺難看,但活該他不走運,對付人是夙冰,夙冰擄袖子滿山掏蛇蛋的時候,他祖宗都還沒出生。
淡定自如的繼續泡在水中,夙冰曲起指節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在岩石上,直到察覺有修士的靈息闖入識海範圍,夙冰才捏着嗓子,無限惶恐的大叫一聲。
修士的尖叫何其壯觀,不一會兒的功夫,思苦崖上的練氣修士幾乎全都趕了來,大夥知道溫泉洞是處禁地,雖然禁制早就破了,但也無人敢進。反而築基期的修士很晚才露面,慕容浔和秦君澈都将目光投向慕容照,見慕容照點了點頭,才漸漸露出一抹笑意。
同他們一起來的修士問道:“方才傳出來的聲音,好像是夙師妹的?”
“我聽着也像。”
“這崖上就她一個女人,不是她還能有誰?”
慕容他們三個也不說話,這種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雖然夙冰沒有什麽家族背景,但好歹也是清止道君的入室弟子,萬一他老人家追究起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思苦崖內的瑣事,一直是由陸秋負責的,他卻是最後一個才來。
既然是處禁地,弟子們自然是不能進的,陸秋便道:“本大人進去看看,你們在外候着,私闖禁地,這夙冰的膽子,可真是好樣的!”
其實他心裏明白,這小姑娘八成是兇多吉少了。
這種勾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