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4)
,無論血盟亦或是邪盟,皆是一丘之貉,千年停戰協議即将到期,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在使詐?
依照道修界大宗門的一貫作風,血盟肯定得派來一名人質,北麓才肯出手。
夙冰忍不住冷哼一聲,道修者的腦子,果真長的跟一般人不太一樣,魔修百無禁忌,人倫全是笑話,倘若真想使詐,誰會顧忌什麽人質?
“師姐,你笑什麽?”
“沒有,走,回去修煉。”
夙冰白他一眼,轉身進了洞府。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宗門上下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但夙冰稍稍留了點兒心,便發現雲松道君和無念道君突然閉關了,以及所有金丹大圓滿修士不約而同的選擇出門歷練,這其中,包括翼宿閣內幾名精通陣法的長老。
翼宿閣是掌管宗門陣法和精英弟子本命元燈的地方,平時設防重重,非長老院谕令,便是元嬰道君也不得進入,但想要修補煉魔山的缺口,還非得這些懂得陣法的人才不可。
夙冰盤算了再盤算,此時去偷拓跋戰的本命元燈,時機可說千載難逢,但她修為實在太低,根本無計可施。況且偷出之後,有幾名道君在,拓跋戰也逃不掉。
還是再等等吧。
半個月後,連才進階金丹初期的修士,也一同出門歷練了。
可見煉魔山的情況肯定越來越糟糕。
太陽依舊東升西落,宗門內一切如昔,小弟子們并沒有察覺這些變化,但築基弟子們時常接觸一些核心人物,漸漸發現異常,猜出外面八成出了大事兒,不免心下惶惶。
夙冰卻興奮的摩拳擦掌,恨不得将此事盡快捅出去,鬧得天下皆知!
金丹初期修士已經派出去了,距離築基大圓滿修士還會遠嗎?
世道越亂越好發財,越危險越能混到機緣,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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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旦想起秦清止這些天日漸嚴肅的面容,夙冰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情下,難免生出幾分負罪感,但興奮之情總能及時壓制住這份負罪感……
又過去将近一個月,夙冰終于将煉魔山大亂的消息給盼來了。
這日一上完早課,秦清止便将夙冰留了下來,說道:“煉魔山的情況,想必你也猜出來了,現如今北麓四大宗門結成同盟,暫時在豐樂落腳,然而豐樂也不太平……”
夙冰低頭不語,屠了人家半座城,能太平才有鬼了。
“你無念師叔和雲松師叔已在前方坐鎮,宗門內的金丹期弟子亦是去了大半,為師必須留在宗門坐鎮,但形勢每況愈下,重霜和靖兒他們,想必也要過去……”
秦清止猶豫了片刻,斟酌道,“原本輪不到你,但為師出于考慮,決定讓你帶着你拓跋師弟,一同跟着。”
夙冰倏然擡頭:“師傅,小戰不能去!”
“為何?”
“弟子明白師傅的考量,希望借由拓跋師弟,壓制住豐樂的反叛情緒。”緊緊皺起眉頭,夙冰辯道,“但您有沒有想過,他們哪怕臣服,但也會就此輕視拓跋師弟。再或許,拓跋師弟亦有可能會被他們煽動……”
“阿夙。”
秦清止打斷她的話,審視她一眼:“為師差點兒忘記,你也是拓跋家臣後人。”
夙冰微微愕然,待領悟過來秦清止話中之意,驚惶跪下:“師傅!徒兒對師傅、對宗門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天地可鑒!”
不敢擡頭,故而瞧不見秦清止此刻的表情,只聽他清揚的聲音,在頭頂緩緩響起:“平心而論,為師願意信任你,也希望此次煉魔山之行,你不會教為師失望。”
夙冰脊背僵直,伏地一叩:“徒兒定不負師傅所托。”
“回去準備吧。”
“是。”
躬身退出秦清止的洞府,夙冰心潮起伏。
秦清止的意圖十分明顯,希望借此機會,探一探拓跋戰的底兒,畢竟滅族的血海深仇在身,他不信小戰能一直像現在這般沉寂下去。
當年他不同意誅滅拓跋一族,是他相信拓跋氏并沒有反叛的意圖,認為宗門實在杞人憂天。但時至今日,當他察覺到一些苗頭之後,第一個不信任拓跋戰之人,則變成了他。
倘若拓跋戰背後真有什麽預謀,秦清止絕對不會手軟。
夙冰無比清醒的認識到,秦清止首先乃一宗砥柱,其次才是一個和藹師長,任何危害到宗門利益的行為,皆是不被允許的。
此次煉魔山之行,不僅是在考驗拓跋戰,同時也在考驗她。
夙冰越想越是糾結,郁悶着返回洞府。
站在拓跋戰門外,踟蹰許久,才喊道:“小戰,你出來下。”
石門甕的一聲被拉開,拓跋戰睡眼朦胧:“師姐,什麽事兒?”
“過幾日,師姐要去煉魔山,可能會在豐樂停留幾日。師傅說,此番煉魔山歷練,你可以随行。”頓了頓,夙冰補充道,“當然,你若不想去,師姐也有辦法……”
“去,為何不去?”
沒等夙冰把話說完,拓跋戰接口道,“好不容易可以離開這個大牢籠,哪怕只有短短一段日子,也是值得開心的吧。”
“可是……”
“師姐大可放心,我斷不會如此愚蠢,被師傅盯上了還敢妄為。”拓跋戰微微勾了勾唇角,笑意未達眼底便已盡數散去,“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希望你到了豐樂之後,還能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
夙冰搖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回去自己房間。
早在他們離開思苦崖那晚,夙冰隐約猜出,有魔修在同拓跋戰暗中聯系,因為那夜出了那麽大的事兒,依照拓跋戰的性格,聽見自己呼喊,不可能遲遲沒有出現,唯一的解釋,他被“高人”帶離很遠。
這九年來,夙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做不知。
拓跋戰興許也明白,并沒有很刻意的隐瞞夙冰,但夙冰不問,他也默然不提,許是信不過她,許是不想将她牽連其中。
他們于私下,可能在部署什麽大計劃,故而拓跋戰這些年一直隐忍,或許還要繼續隐忍個十年八年,但此番秦清止讓他返回豐樂,分明看準了他會受刺激,會忍不住,會提前将底牌掀開……
盤膝坐在石榻上,夙冰深深吸了口氣。
秦清止終究還是不夠狠,一面心有懷疑,一面又希望拓跋戰能夠懸崖勒馬,故而派遣自己一同跟着,如此猶猶豫豫的性子,比起師傅當年的殺伐決斷,可真是差遠了。
當年蕭白夜懷疑手下一名心腹暗中勾結邪盟,甚至都沒有給他辯解的機會,直接将其誅殺。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縱然心有不舍,但身為一個決策者,必須具備這種魄力。
哎,原本便已是兩個人,自己又何苦總是拿來相比較呢?
夙冰捏了捏眉心,默念靜心咒,開始鞏固境界。
☆、83血祭煉魔山(二)
三日後天還沒亮,夙冰便和拓跋戰一起,禦風向山門飛去。
山門外早已停了一架由八匹獨角獸領路的仙車,皆以純藍仙紗作幔,素雅中不失玄門正宗的氣派。幾名練氣期小弟子快步迎了上來,将夙冰二人引上仙車。
車內寬敞的好似大殿,但也就十來個人,其中最顯眼的,當屬慕容靖。
他和秦君悅一樣,于去年結了金丹,按理說此刻應該身在煉魔山,不過想也知道,夏重霜肯定也沒去,這些寶貝疙瘩,家族哪裏舍得派他們出去受苦。
夙冰緩步上前,鞠了一禮:“靖師叔……”
哪知慕容靖眉頭一皺:“夙師妹,你我的師傅乃是直系師兄弟,按照北麓慣例,咱們的輩分,要随師傅們的輩分,所以,你該稱呼我為師兄。”
“是,靖師兄。”
夙冰暗暗撇了撇嘴,道修之間的稱呼,整一個亂七八糟,她從來就沒搞明白過。側目瞥了一眼拓跋戰,他卻悶聲不吭的兀自走去角落坐下,壓根兒沒有行禮的打算。
不過瞧着慕容靖的模樣,似乎也不甚在意,果然修到金丹期之後,站的高度不同,心境也比之從前開闊許多。
夙冰行禮過罷,落座時,特意挑了趙子涵身邊坐下。
趙子涵眯起眼睛笑道:“夙師妹,大夥都說,眼下你可是尊上面前第一紅人,看來所言非虛啊,什麽大事兒都派你出來。”
夙冰呵呵一笑:“彼此彼此。”
趙子涵現下同她一樣,也是築基大圓滿修為,這小子當年經秦清止一點撥,好像開了靈竅一樣,無論修為還是腦袋,各種突飛猛進,漸漸在趙氏家族受到重用,完全将藍少卿給比了下去。
提起少卿,夙冰也有大半年沒見着他了,不知道又野去了哪兒。說起來他也真夠愁人的,北麓四大異靈根,夏重霜和元寶差不多已經接近金丹中期,他卻還是個築基中期頂峰,連年紀最小的拓跋戰都超過了他……
陸陸續續又來了一組人,仙車便啓程了。
夙冰疑道:“靖師兄,咱們不等重霜師兄了?”
“他三天前便走了。”慕容靖抄着手道,“據聞前方傷亡慘重,丹藥補給不足,連無念師叔都不幸被魔獸所傷,他便帶着神農峰一衆藥師弟子,先去支援。”
夙冰驚訝萬分,無念道君已是元嬰後期修為,什麽魔獸如此厲害,竟連元嬰大能也奈何不得?看來形勢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危險。
……
仙車一路向西南豐樂城進發,整整行了兩天,才将将踏進豐樂地界。越是臨近豐樂城,靈氣越是稀薄,其中混雜着魔氣、妖氣以及瘴氣。
修士們紛紛封閉住識海,從儲物袋中取出靈石,吸納裏面的靈氣。別說他們,連夙冰都有些不自在,但她又舍不得使用靈石,便催動體內的靈氣不斷循環,以抵抗雜氣侵體。
倏忽聽見拓跋戰道:“師姐,帶上這個。”
夙冰睜開眼睛,見拓跋戰将他打小帶着的象牙吊墜取下,不由分說為她挂在頸間。果然,識海清晰了不少,那些雜息的影響也在漸漸減弱。
夙冰沒有推卻,只對他笑了笑。
等到夜半三更時分,衆修士都有些懶散起來,夙冰正打算閉目小憩一會兒,數千縷輕輕淺淺的妖氣悄然闖入識海,不由心下一顫。
不多時,仙車在經過一陣劇烈颠簸之後,戛然而止。
大夥放出神識一瞧,只見迎面一群飛獸沖着他們的方向狂奔而來,一階到三階,數以萬計,黑壓壓的一片。
而他們的仙車,正是被這股妖風所震蕩。
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飛獸群,大夥驚訝之餘,紛紛祭出法寶法器。幸好此獸群級別較低,他們又有金丹修士坐鎮,弄死它們頂多廢些氣力。
“不要出手!”
夙冰一鞭子抽出去,打在一名修士的手腕上,“咱們設下防護罩即可,它們只是着急南遷,返回萬妖域,并不會主動攻擊咱們。”
“你怎麽知道?”那名修士捂住手腕,冷道。
“飛獸群遷徙最講規矩,但你觀它們全無陣型,神情慌亂,許是正被某高階物種追趕,受了驚吓,倘若咱們貿貿然出手,不只會引來它們圍攻,還會被它們身後的東西盯上。”
“夙師妹,這只是你的猜測。”又一名修士想了想,道,“妖物狡詐,咱們應該及早做出防範,豈能坐以待斃?你們說是也不是?”
有幾名修士附和道:“的确,太冒險了。”
先前那名預備出手的修士,再次揚起自己的法器,這一回,卻被拓跋戰一掌逼退幾步:“耳朵聾了?我師姐說的話,你難道不曾聽見?”
那修士頓時氣結,正預備打回去,卻被拓跋戰眼底漫起的殺戾唬的眼皮兒一跳。這時候,趙子涵站出來道:“我相信夙師妹,她對妖獸極有研究的。”
時間緊迫,夙冰懶得同他們争辯,直接對慕容靖道:“靖師兄,你的修為最高,防護罩由你來設。”
這語氣絕非請求,而是在下命令。
看她篤定無疑的神情,慕容靖僅猶豫了一瞬,便雙手結印,于胸前畫出一道太極符,屈指一彈,仙車外圍立時築起一層防護罩。夙冰即刻從儲物袋中摸出幾張上品隐息符箓,以靈力化開,分散在防護罩的每個角落。
衆人不放心,又紛紛祭出自己的防禦法器。
飛獸群在漸漸靠近,衆人的神識散在外面,密切注意它們的動向。不多時,呼呼啦啦一群飛獸湧過,如黑雲壓頂,耳膜險些被尖銳的鳴叫聲刺破,仙車內的震蕩可想而知。
片刻之後,忽一名修士驚駭道:“快看,那是什麽?!”
只見這群飛獸尾後,有一頭如牛般大小的獸類,似虎非虎,似狼非狼,背有雙翅,渾身紮滿尖利的長刺兒,幾乎一口一個,追在飛獸堆中,大肆吞吃。
饒是夙冰見多了猛獸,這一刻也不禁啞然。
“是窮奇?!”
不知何人大喊一聲,車內頓時一陣慌亂,窮奇是什麽,那可是來自天魔界的惡獸啊!怎麽會在人間界出現?衆人不自覺的攥緊手中防禦法器,繃緊神經全力戒備。
不過那窮奇惡獸吃的正歡,周圍飛獸密密麻麻,妖氣亂成一鍋粥,根本不曾察覺有仙車隐匿其中,鋪展開比身體還要大上兩三倍的翅膀,呼嘯着從仙車頂上躍過。
見它背向而馳,衆人懸在嗓子眼兒的一顆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夙冰難掩心中好奇,将神識漸漸靠近窮奇獸,發現它看似兇猛,後腿卻是瘸的,像是陳年痼疾,魔獸的氣息也不渾厚,想必這段日子早已疲于作戰。但天魔兇獸就是天魔兇獸,同白毛一樣,哪怕殘了,力量也一樣驚人。
怪不得煉魔山不好治理,有此大兇之獸在,他們估計連山門都進不去。
咦,此獸一直在附近晃蕩,毫無離開煉魔山的打算,看來它的主人就在煉魔山內,但那些來自天魔界的真魔前輩,不是早就被坑殺了嗎?
這不合乎道理吧?
深深鎖起眉頭,夙冰正思忖着,忽然感到儲物袋中妖氣彌漫,芥子空間震蕩的厲害。夙冰暗道糟糕,看來白毛在混沌中感受到了窮奇。
同一時刻,窮奇才将吞下一只飛禽之後,乍然回頭!
銅鈴般的眼珠凸爆而出,它低吼一聲,猙獰的望向仙車,謹慎且試探着,挪着爪子向仙車走去。衆人才将落下的一顆心,複又提了起來。
芥子空間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快,甚至連拓跋戰都感受到了,低頭望一眼夙冰,卻什麽也沒有說。夙冰吓的不輕,想将神識侵入空間內,告誡白毛收斂妖息,但又怕驚擾他沖級。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數道靈波襲來,精準無誤的擊在窮奇身上!
窮奇嗷嗷嚎叫了幾聲,渾身利刺炸起,腳下踟蹰片刻,心有不甘的沖着仙車某個方向呲了呲牙,揚起雙翅一飛沖天。
夙冰分明感受到,它的目光是鎖定自己的,亦或是鎖定在自己的儲物袋上。
看來,白毛和窮奇還是舊相識……
上空氣流漸漸平穩,雲松道君和無念道君騰雲而來,無念道君揮手解開仙車的禁制,關切詢問:“如何,你們可曾受傷?”
一幹弟子急忙跪拜:“多謝兩位師叔出手相救。”
雲松道君虛擡了擡手,望向窮奇逃離的方向,頗不解地道:“這窮奇惡獸,腦子是不是有毛病,成天介四處亂竄。”
夙冰無語,人家不四處亂竄,難道蹲着被您抓麽?
……
有兩位元嬰道君保駕護航,仙車繼續行進,終于在清晨時分抵達了豐樂城。
夙冰撩開簾子,大眼一瞧,城中建築豪邁宏偉,只可惜處處大門緊閉,倒像是荒廢許久。想起什麽,她将眼尾餘光掃過拓跋戰,見他依舊縮在角落,雙眼阖着,也不知真睡還是假寐。
仙車一路駛向豐樂大殿,這裏曾是拓跋家的舊宅,現在成了聯盟臨時指揮處,夙冰才下仙車,便聽見無念道君緩緩道:“夙冰,你且等一下。”
夙冰一愣:“是。”
無念道君睨她一眼:“本座曾聽清止師兄提及,你精通醫道?”
“啓禀師叔,弟子只粗懂皮毛。”夙冰并非自謙,她煉丹的技術尚可,但醫術卻是紙上談兵,從未曾有過任何實踐經驗,戰場上需要的丹藥師,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的。
“無妨,眼下人手不夠,你且前去丹鼎門一名道君那裏幫忙吧。”
夙冰心裏一百個不情願,這等于宣告了她只能在後方煉制丹藥、醫治受傷修士,上前線誅殺魔獸、對抗邪盟、搶機緣的任務,統統輪不到她了。
但她還是畢恭畢敬地道:“弟子遵命。”
無念道君又分配了衆人該去的地方,便和雲松道君一同回了大殿,同一幹道君們繼續商讨如何突破煉魔山的屏障。
眼下,煉魔山之事傳得人盡皆知,正有大批量的妖魔散修向此地趕來,試想一下,連天魔界的窮奇惡獸都現身了,煉魔山內未知的寶物該有多少?
在真魔之氣散出徹底危害人界之前,大家私心所想全是機緣難得,包括趕來治理魔氣的北麓四大宗門以及血盟。所以才将宗門內的弟子,一批又一批朝向此地輸送,與其說幫忙,不如說是來争搶機緣。
單單窮奇之力,便足夠魔修和妖修們搶破頭。
這些,夙冰心裏一清二楚。
“師姐,還不走?”
“這就走。”夙冰晃過神,問道,“你去哪裏?”
“無念道君也沒說,我還是跟着你好了。”拓跋戰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這些年,也跟你修了一些丹藥之術,興許能幫上些忙吧。”
夙冰點點頭:“也好。”
“走吧。”
“他剛才說,咱們去丹鼎門找誰?”
“一名道君。”
“我知道是名道君,但是哪一名道君?”
拓跋戰愕然:“無念師叔只說一名道君,并沒交代是哪一名道君。”
夙冰皺起眉,正打算追上去問問,聽見藍少卿在背後笑道:“一名道君就是一位道君,他老人家道號一名,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一名。”
夙冰窘然,回過頭笑道:“少卿師兄,原來你早來了。”
“我頭批就跟着雲松師叔來了。”藍少卿還是一副風情豔豔的模樣,絲毫沒因修為停滞不前感到不快,一柄玉扇擱在胸前款款的搖,“我父親閉關前,将我交給了雲松師叔,讓他督促我苦修。倘若他出關後,我的修為依舊沒有進展,便要将我關起來……”
“所以,在你被關起來之前,先溜出來玩玩兒?”夙冰頗無奈的搭上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道,“少卿師兄,別說淩夷師伯看不下去,連我都快瞧不下去了,如你這般逆天資質,卻整日不思進取,簡直暴殄天物。”
“人生精彩與否,不在于它的長度,而在于寬度。且說飛升之路,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何必折磨自己呢?”
藍少卿莞爾一笑,攏起手中折扇敲她額頭一記,揚長而去。
夙冰好半響無語,随後一捶拓跋戰的胸膛:“小戰,你可千萬別聽信他那些歪理,修行路上一切繁華,皆是過眼雲煙,切莫貪戀。”
拓跋戰收回望向藍少卿的目光,揪起眉頭道:“師姐,我為何覺得少卿師兄心事兒重重的,一點兒都不像表面那麽灑脫?”
夙冰怔愣片刻,拓跋戰不說,她倒真沒注意過。
不過眼下她也沒功夫注意,等閑暇時尋個機會,在同他好好聊一聊。
兩人一路尋到丹鼎門的帳下,并沒有見到一名道君,只向其首座大弟子姚傑亮出身份玉簡,說明來意。姚傑雖已是金丹修為,依舊客客氣氣的為夙冰重新撰寫一份玉簡,并命門下弟子将他二人帶去丹藥房。
夙冰一進門,便知道自己誤會了無念道君,因為四大宗門現下集成同盟,統一由丹鼎門來提供丹藥,其他門派不放心,才會安插自家懂丹藥、又信得過的道君座下弟子全程監工。
因此丹藥房裏幾乎集結了各方人馬,包括無極宗神農峰三名金丹真人。
供給元嬰道君的丹藥,由八品以上的金丹期丹藥師來煉制。而金丹真人需要的丹藥,則由六品以上的築基弟子煉制,夙冰雖然沒有參加過品級考試,但卻參與過神農峰弟子小比,因此那三位金丹真人并沒有懷疑她的本事,直接将其納入麾下,負責“祛魔丹”、“補靈丹”和“生肌丹”的煉制。
這些丹藥極為基本,所需要的材料也很普通,煉制起來毫無難度,只是工程量浩大,又沒有大型丹鼎,故而只能小火慢炖,加上豐樂城魔氣氤氲,靈氣不足,自身靈力消耗的極快。
幸好夙冰根基紮實,又有拓跋戰的護符在身,一整天下來,不曾補充過一次靈石,也沒服用過一顆補靈丹,引得周遭其他弟子紛紛側目。
因此傍晚時分,便完成了一爐丹藥的凝結,只需明天直接開爐即可。
她起身活動活動筋骨,走出丹藥房,拓跋戰早已不知所蹤,她放心不下,放出神識一觑,在殿外一處城牆上尋到了人。
殘陽似血,他正背靠一根石柱坐着,一腳蹬在殘瓦上,眸光盯着某一處,面部線條緊緊繃起,神情異常冷冽。
夙冰飛身而上,裙擺一撩,在他身畔坐下。
一拍儲物袋,将那瓶珍藏許久的桃花佳釀取出,夙冰悶頭喝上幾口,又将瓶子遞給拓跋戰:“要不要喝點兒?”
拓跋戰接過手中,微微偏頭:“師姐,你不是一直不準我喝酒的麽?”
“之前你還小,當然不能喝。”夙冰爽快的擺擺手,“現在你長大了,連酒都沒喝過,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
“小時候,我也常常偷喝的。”
拓跋戰仰頭猛灌一口,雙眸微微眯起,如一頭野狼盯梢獵物,望着城中來回巡視的守衛,“我父親嗜好飲酒,哥哥雖然身在無極宗,卻常常四處找尋美酒,私藏起來……大部分,都進了我的肚子……”
夙冰也不知道說什麽,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拓跋戰指向遠方一處山坳,緩緩說道:“師姐,你看到那裏了麽,那裏有豐樂最大的靈礦,幸存的拓跋氏家臣親眷,男子們,全在黑暗的礦洞裏開采勞作,不知日夜,不知明天……而女子們,不是做了爐鼎,便是成了供他們玩樂的小妾。”
說完,他又指着身側的城樓,嗓音有些凝噎,“而我父親、哥哥們的屍首,當年就被挂在這個位置示衆,整整挂了一個月……”
夙冰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她早知道,任何言語刺激,都比不上讓他親眼瞧見更殘忍,但物競天擇,适者生存,別說修仙界了,哪裏不是如此?
“這不是你的錯。”
“不,這是我的錯。”拓跋戰收起不經意間表露出的脆弱,冷笑一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因為忌憚我身懷雷靈根,便要将我拓跋一族趕盡殺絕,既然如此,我若不效仿先祖,鬧他個天翻地覆,還真是對不起他們!”
頓了頓,他望向夙冰:“姐,你不會覺得我讨厭吧?”
“無論你日後想幹什麽,師姐都不會攔你,也不會支持你,因為這是你選擇的路。”夙冰消耗一天靈力,又舍不得補充,便躺了下去,擡眸數星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有自己該做的事,當然,結果也要由自己一力承擔……”
說着說着,夙冰當真困了。
臨睡前,她将神識探進儲物袋,看到芥子空間隐隐泛着白光,看來白毛突破元嬰境界,也就這兩三天的事兒了,在這期間,他不能受到任何叨擾,還好有師父這枚空間,只要他自己不願意出來,憑誰也奈何不了他。
夙冰這才将神識抽離儲物袋,有拓跋戰守在身邊,她安心阖上眼。
豐樂黃沙漫天,氣候極其惡劣,拓跋戰揮手布下一道禁制,明知她冷熱不侵,還是解開自己的外袍,輕輕給她蓋上。
夙冰睡的并不沉,神識也一直散在四周。
月上中天,她翻了個身,腹部剛好壓在儲物袋上,終于感受到芥子空間在嗡嗡震蕩,脊背豁然僵直,夙冰猛地睜開眼睛。
黑暗中,一道極兇殘的目光,餓狼般鎖定了她。
☆、84血祭煉魔山(三)
“師姐,怎麽了?”
拓跋戰察覺夙冰神色有異,下意識的在掌心蘊滿雷電之力。汗毛根根豎起,夙冰在識海內搜索有關窮奇的一切信息,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她逃不掉了。
妖風席卷黃沙撲面而來,夙冰一掌将拓跋戰打出數丈之遠。
拓跋戰趔趄站定,恍惚間,只見黃沙中突然冒出一個獸頭,一口将夙冰給吞了!拓跋戰心下驚惶,立刻強逼自己鎮定下來,一拍儲物袋,祭出一把無色粉末,抛向窮奇逃走的方向。
想也不想的追上去,沒行多遠,他又停下腳步。
以他目前的實力,根本不是窮奇的對手,反而會錯失營救良機,害了夙冰。思量罷,他轉身飛向大殿,去向坐鎮的幾位道君禀告。
“逃向煉魔山了?”無念道君攏起兩道白眉,“你确定?”
“恩。”拓跋戰心急如焚,祭出一個羅盤,“我灑了鎖魂香,根據方向來看,基本可以确定為煉魔山。”
無念道君和雲松道君對望一眼,紛紛搖頭:“眼下煉魔山外圍瘴毒未散,魔獸橫行,決不可擅闖,且邪修還在暗處虎視眈眈……”
其他幾位道君見無極宗都不肯出手,自然樂得清閑,也道:“距離瘴毒再次散去的日子不遠了,還是保存實力的好,況且,落在窮奇手上,十有八|九兇多吉少。”
“哎,可惜了一名人才。”
“是啊……”
拓跋戰垂着頭,眼眸漸漸暗沉下去。
他當真瘋了,居然寄希望于他們?
沒等殿上道君感慨出個所以然,拓跋戰冷笑轉身,徑直走出大殿:“那便不勞煩各位大能了,弟子一個人去。”
“大膽!你這是什麽态度!”
在其他宗門高層面前,一名築基期的小弟子,竟敢出言不遜!
雲松道君面上隐隐有些挂不住,一揮袖,正想将他縛住,卻被聞訊趕來的藍少卿攔下:“雲松師叔,您這是做什麽?”
雲松道君見藍少卿擋在前面,急忙收手,一眨眼的功夫,拓跋戰那小子已經不見了:“少卿,速将那孽徒攔下!”
藍少卿皺眉道:“兩位師叔,夙師妹被窮奇惡獸抓走了,為何不下令營救,反而還要将拓跋師弟拿下治罪?”
雲松道君一噎:“半月前同邪盟那一戰罷,兩方各有損傷,眼下正與他們僵持,咱們若一妄動,必會處于下風,豈能為了一名弟子,而誤了大事?”
藍少卿糾正道:“她可不是普通弟子。”
“一切以大局為重,你清止師叔一貫通情達理,定會明白咱們的苦衷。”
“倘若今天換了我被窮奇惡獸抓走,或是他們呢?”藍少卿合攏折扇,指了指自己,再一指兩側坐着的世家弟子,“師叔,您還會不會說什麽以大局為重?”
“放肆!”雲松道君氣的臉色鐵青,顫顫道。
“少卿,注意你的言辭。”無念道君平素性子平和,這會兒也不禁微微變了臉色,這孩子一貫和善客氣,今兒是怎麽了?
藍少卿垂眸拱手:“人命并無高低貴賤之分,弟子只是實話實說,并無沖撞您的意思,還請師叔見諒。夙師妹與我不但有着同門之義,更兼朋友之誼,弟子斷不能袖手旁觀,哪怕能力不濟,也要放手一試,方問心無愧。”
說完,深鞠一禮,掉臉便走。
藍少卿可是淩夷道君的心頭肉,豈能由着他亂來?雲松道君着急想攔,但又不能攔,那麽多雙眼睛瞧着,他若攔了,反而将藍少卿先前說的罪名給坐實了。
“師叔。”
慕容靖不失時機地站起身,“少卿師弟防禦能力雖強,終究只是築基期修為,實在任性,弟子這就将他追回來。”
總算還有個明白人兒,雲松道君老懷安慰,點頭道:“快去。”
慕容靖忙不疊告退,躬身退出大殿。
藍少卿雖然修為差些,但他本為風靈根,禦風之力強悍,慕容靖好一會兒的功夫才從後面追上:“少卿師弟,你等等。”
“你是奉命抓我回去的?”藍少卿寒着臉,“別讓我瞧不起你。”
慕容靖搖搖頭:“我沒打算攔你,只想同你一起,彼此間也好有個照應。”
藍少卿一愣。
“當年在洛仙,夙師妹總算救我一次,雖然清止師叔有令,讓咱們忘掉一切,不許向任何人提起,但這份恩情,總是要還上的。否則,怕會生出心魔來。”
“真沒想到,靖師兄居然還是個知恩圖報之人。”藍少卿倏忽一笑,調侃道,“這話說出去,怕是沒人相信。”
“我從前是有多惡毒?”
慕容靖也有些無語,想他身為慕容世家的大少爺,單火靈根,資質上佳,打小便眼高于頂,瞧不起人。後來被幾個異靈根的小輩壓在頭頂上,心裏總有些不服氣,等到結丹之後才有所頓悟,所謂修行,實為不斷超越自我,而非超越他人。
能明白這一切,夙冰功不可沒。
那一年離開洛仙,其實他被傳送的最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