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5)

遇到的糟心事兒并不比夙冰少,好不容易從一名金丹期散修手中逃了出來,靈力幾乎耗盡,才發現儲物袋裏的靈石全都不見了,深刻體驗一回窮修的苦楚,才千難萬難的逃回宗門。

“既然如此,咱們走吧。”

“恩。”

……

如油烹火滾,夙冰以全部靈力撐起一層防護罩,在窮奇腹中颠簸的快要昏死過去,惡獸不愧為惡獸,心肝髒腑全是黑的,隐隐散出一股惡臭。

胃裏的黑色液體不斷腐蝕着防護罩,發出“咝咝”響動。

非常時刻,夙冰一連吞下十幾顆補氣丹,又吸了幾塊中品靈石內的靈力,不斷修補防護罩。她合計了再合計,眼下似乎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元神出竅,從窮奇腹中沖出去,但此舉必将重創窮奇,它若一逃跑,這具肉身以及這些年的修為,全都得玩兒完。

至于第二條路,那就是侵入芥子空間,将白毛召喚出來,憑他的本事,興許能和窮奇拼上一拼。

但白毛正處于結嬰的緊要關頭,倘若一切順利,指不定還能就此化形,此時一旦收手,可能會遭受妖力反噬,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那,是放棄這具肉身,還是放棄白毛?

肉身雖能再找,但與她魂魄切合度極高的肉身并不易見……但讓她放棄白毛,她同樣做不到,這已是他最後一次轉生,倘若因此隕落,便再也沒有複活的機會。

夙冰心如火灼,這世上最讨厭的事情,就是被逼着做出選擇。

天人交戰中,倏忽一個極冷硬的聲音在她頭頂盤旋:“小修士,想清楚了麽,再不将邪闕那卑鄙小妖喚醒,你可要死了。”

夙冰心下一悚,這窮奇果真是沖着白毛來的。

窮奇見她不說話,冷笑道:“少跟老子裝蒜!他就在你儲物袋內的芥子空間裏,而且就快化形了,再不把他召喚出來,留心你的小命!”

說着,它似乎大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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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黑色的濃液劈頭砸下,防護罩很快就被褪去一層皮,夙冰斂下焦慮,一面吸着靈石,一面祭出幾張防護符箓,啪啪啪的貼在防護罩上。

懶洋洋的盤膝坐下,她也冷笑一聲:“只知恐吓我一個小弟子,你丫算什麽天魔兇獸?!若真有本事,你便将老娘宰了!自己将他弄出來!”

“哈,好硬的骨頭!”

窮奇怒極反笑,一甩頭,将夙冰從腹中吐了出來,“老子再給你一次機會,速速将邪闕召喚出來!老子不僅饒你一條小命,這裏的寶物,随便你拿!”

原本體力便已透支,夙冰重重摔在地上,伏地吐出幾口血來。

晃了晃腦袋,她擡起眼,不由驚呆了。

這裏應該是煉魔山的中心地帶,正上方有一處神壇,一根兩丈長、鏽跡斑斑的柱子插在中央底座上,因被真魔之氣侵蝕,早已分辨不出材質。再看周圍散落的全是森森白骨,那些白骨散發出幽幽陰氣,但某些骨節處,卻隐隐閃着金光。

夙冰眼眸大亮,曾聽聞師傅提及,仙界修士不同與人界,他們的仙體便是法寶,早已擯棄儲物袋、儲物戒之流,統将仙器物品存儲在神魂、根骨之中,只要不死,憑誰都無法竊取。

這些……這些全是仙界寶物啊?!

看到她雙眸中的訝色與貪婪,窮奇極為滿意的眯了眯眸,人性貪得無厭,誰能看到仙界機緣而不動心?

“小修士,想明白了麽,這麽多寶物,足夠助你在百年之內飛升,難道還抵不上一個邪闕?他能許給你的好處,老子可以雙倍、乃至數十倍還你。”

看來,這厮誤會她同白毛之間,乃是利益關系。

夙冰也不解釋,因為她确實動了心。

窮奇說的一點兒錯也沒有,這些根骨中,除了極品仙器之外,必然還有大量仙丹妙藥,足夠她萃體、固靈,百年之內渡劫飛升。

因為曾經擁有過強大的力量,她無時無刻不懷念當初,而今一步一步的修煉,過程實在太過漫長。她此刻将白毛召喚出來,指不定會和窮奇兩敗俱傷,她便可坐收漁翁之利,将這些仙家根骨收入囊中……

但白毛對自己恩義深重,她怎麽能……

不對,現在她尚未結丹,白毛已經快要化形了,以他的速度,說不定自己還沒結嬰,他便能夠飛升,這最後一世,誰能保證他不會起了邪心,将自己的辟雷之力吸納?

但……

夙冰閉上眼睛,面對前所未有過的誘惑,她原本平靜的心緒現出一道裂隙。

窮奇拾了一塊兒骨頭,擱在齒間磨牙:“快些想,老子耐性有限。”

夙冰心裏的天平,漸漸有了一些傾斜,她問道:“我很好奇你和邪闕之間究竟有何仇怨,至于你铤而走險潛進豐樂将我锊來?”

“休同老子提此無恥之妖!”

窮奇背上尖刺根根豎起,呲着牙道,“當年老子私下人間界,他第一個跑來投靠,老子平素喜歡豢養魔獸,見他乃難得一見之心魔化獸,便将其收入麾下……”

夙冰訝然,原來這窮奇,居然是一位真魔前輩?

想來,他本為惡獸之主,身死之時通過秘術将魂魄附在窮奇體內,得到了窮奇之力,從上古末年一直修行到現今,才有能力沖破煉魔山的禁制。

“結果這小妖打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所圖竟是老子一身真魔之血!”

窮奇越說越激憤,但又略有幾分羞恥,畢竟身為真魔,竟被一只魔獸給算計了,面上終究無光,“起初那一百年,邪闕為老子出生入死,肋骨不知折斷多少根,博得老子信任之後,卻将禁術用在老子身上,害老子沒能逃出神界追捕,被坑殺在這煉魔山中!”

夙冰不解:“他要您的真魔之血做什麽?”

“誰知道他做什麽?!”窮奇已經處于暴怒邊緣,牙齒咬的咯吱咯吱作響,“老子的真魔之血,除了拿來淬煉魔修魂魄之外,根本毫無作用,他卻放了老子一身魔血!”

他不明白,夙冰卻明白了。

她隕落的時候,理應也是在上古末期,當時魂魄受到的損傷,絕不像白毛說的那般簡單。而她重返人間後,魂魄卻是完好無損的,單靠白毛的魂皿蘊養,根本不可能。

所以,此人一身魔血,八成是被白毛拿來為自己修補魂魄了……

夙冰閉上眼睛,仰頭長嘆一口氣,她只想着此番重修,皆為造化,卻忽略掉能有這番造化,白毛所作出的犧牲和努力。

窮奇不耐煩地道:“扯太多了,快将他給老子召出來!”

夙冰搖搖頭:“恕難從命。”

“你!”窮奇有些詫異,先前明明感覺她已經妥協了,才将邪闕吃裏扒外的陰險本質道個一清二楚,她竟還會改變主意?“小修士,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窮奇咆哮一聲,從四面乍然現出數百只魔獸,團團将夙冰圍住。

夙冰暗暗攥緊拳頭,笑道:“空間只有我能打開,你敢殺我?”

窮奇步步進逼:“老子不殺你,老子先截斷你的四肢,一寸、一寸的截……然後再将你的腸子掏出來,一段、一段的砍……最後割破你的血管,一滴、一滴的放血……”

天色昏暗,邪雲密布,不時有雷電劃過低矮的天際,氣氛極為恐怖,再配上他這一段恐吓之言,膽子小點兒都得吓到腿軟。

夙冰抱着肩膀抖了抖:“哎呀,人家好怕啊!”

窮奇被她陰陽怪氣地腔調氣的火冒三丈,一爪子劃過去,直接将她的防護罩抓破,并在她的胳膊上抓出幾道血口子。

暴喝道:“召不召?!”

血泥泛着柔白,骨頭都快露出來了,夙冰悶聲不吭,将嗓子裏的腥甜生生咽下,雙手結印,默念法訣,在芥子空間外布下一層隔音禁制:“不召!”

窮奇勃然大怒,雙翅一拍,神壇立時飛沙走石。

上百只魔獸騰空跳躍,留着口水向夙冰撲去,夙冰不能鑽進空間避難,眼下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拼了!

微微眯起眸子,夙冰陡然一喝,将元神之力祭出,跐溜融在癡纏鞭內,起手一鞭子,便将一頭魔獸的腦袋打爆!

她陰沉沉的掃視那些魔獸,冷冷道:“上一個,死一個!”

腦漿濺了一地,其他魔獸紛紛一哆嗦,似乎被她身上那股煞氣鎮住。

“原來是個奪舍的……”窮奇詫異了下,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一身魔血去了哪兒,愈發狂躁起來,這女人不怕損傷魂魄,看來已經破釜沉舟,他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窮奇冷笑一聲,雙翅不斷拍打身體,一陣黑煙過罷,現出自己的人形來。

手中祭出一方黑戟,不由分說,直接向夙冰攻去!

元神之力消耗太大,夙冰根本沒有多餘力量去築起防護罩,只能全力進攻。

兩人打的昏天暗地,上空雲波詭異,丹田內的靈力漸漸耗空,現下完全依靠一股意念強撐,夙冰咬咬牙,下手越發狠辣!神壇底座不斷發出震蕩,那根鏽跡斑斑的柱子似乎開始隐隐發亮。窮奇暗道不妙,便引着夙冰向後方大退。

夙冰又不傻,很快反應過來,開始刻意向神壇飛去。

卻不妨一只高階魔獸隐身乍現,一口将她手中癡纏奪了去,尾巴一甩,便将她打落在地!

丹田靈力空虛,這一下,夙冰傷的不輕,摔在地上便有些爬不起來,識海也有一些散亂,糟糕,似乎傷到了魂魄……

只差一步……

“你已将老子的耐性磨光了!”

窮奇也受了傷,落地時一個趔趄,即刻化為一道黑色獸光,張開血盆大口,朝向夙冰的脖頸咬去。元神之力反噬回自身,夙冰四肢開始麻木,卻能清晰感應到儲物袋在劇烈震動。

脊背一僵,只見一道白光從儲物袋中嗖的鑽出,徑直向窮奇撞去!

一黑一白兩道氣息撞在一處,在空中燃起一陣劇爆,将魔獸連帶着夙冰,一同甩出去幾丈遠!級別低些的魔獸死成一片,而夙冰摔了一個狗啃泥,只覺得骨頭都要斷了!

灰頭土臉擡起眼,只見那兩道氣息還在半空較量。

弧形氣波左一下,右一下,始終僵持不下。

還活着的魔獸立時便要過去幫忙,夙冰掙紮着站起身,虛空一抓,癡纏鞭到手,攔在它們面前,喝道:“找死麽?!”

被魔氣養出來的魔獸,明顯智商不高,分辨不出夙冰早已外強中幹。

它們面面相觑,踟蹰着不敢移動。

但夙冰實在撐不住了,左腿一顫,撫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來。血腥味刺激了那些魔獸,它們紅着雙眼,便向夙冰撲去!

夙冰沒辦法,只能再吞幾粒補氣丸和蓄力丸,放出風聲獸,同它們纏鬥起來。

倏忽一道閃電劈下,恰劈在一頭魔獸身上,拓跋戰落了下來,同夙冰背靠背而立:“師姐,你沒事吧?”

“我還好。”夙冰才将說完,又吐出一口血來,她臉色蒼白,揚手封住自己幾道大穴,提氣道,“你怎麽找來的?”

“稍後再說,先收拾它們!”

拓跋戰攥緊拳頭,蓄滿雷電之力,飛身一躍,直接捶在一頭魔獸腦袋上,同夙冰如出一轍,捶的它腦漿崩裂。

夙冰眉梢一顫,這小子跟着她什麽沒學會,倒學會爆頭了。

哦不對,他原本就會爆人頭……

夙冰微微側目,半空那一黑一百兩道氣息依舊在僵持,不過很明顯的,白息已經占據上風。不自覺勾了勾唇角,夙冰眸光暗了下來,抽起一鞭子便向魔獸腦袋上招呼。

餘下的魔獸原本就受了重傷,拓跋戰又雷力驚人,幾乎兩三拳捶死一只,不一會兒,便收拾個大半。此時,又聽一聲爆炸,兩道氣息一起從半空落下來。

一落地,窮奇便屈膝跪了下去。

邪闕也好不到哪裏去,搖搖晃晃的幾個趔趄,才勉強支撐住,嘴巴卻還不饒人:“無天魔尊,十幾萬年不見,你比起從前,簡直弱爆了!”

窮奇氣的七竅生煙:“邪闕,你以為你就比本尊強了!本該轉生一次強過一次,結果卻一次比一次弱!”

邪闕哼笑道:“但我總有再次強大的機會,而你,沒了!”

言罷,邪闕淩空一躍,一掌打在他的靈臺,将他生生逼回獸形。窮奇動彈不得,既怒且懼地吼道:“明明不到火候,你卻以血祭術強制結嬰化形,此乃逆天之舉,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怕?”邪闕翹起唇角,擡眸望天,“老子遭的天譴還少?何曾懼過!”

“你殺不了我的!”窮奇虛弱之極,殘喘道,“本尊……本尊乃真魔,有窮奇之力護身,你……你殺不了我……”

“你不提,我真忘了。”

邪闕咂咂嘴,眯起一對兒桃花眸子,掃向拓跋戰,似笑非笑地道,“臭小子,敢不敢吸納窮奇之力?”

拓跋戰木讷道:“你是……妖怪叔叔?!”

他不敢置信的望向夙冰。

夙冰抽抽嘴角,邪闕這回化形,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以至于有點兒陌生,不過篤定是他無疑,便點了點頭:“妖怪叔叔,這窮奇之力,以小戰現在的修為,能降伏的住麽?”

邪闕一手禁锢住窮奇,一手輕輕一擺:“這同修為無關,全憑心志,臭小子,搞不好會被這股力量反噬,你有沒有信心?”

拓跋戰斬釘截鐵的道:“有!”

“過來!”

“是。”

拓跋戰沉着臉上前,卻被夙冰拉住,“師姐,怎麽了?”

夙冰眼前全是影像在飛,定定神才道:“窮奇乃大兇大惡之獸,它的力量,可能會不斷影響你,折磨你,甚至改變你,你……你想清楚……”

拓跋戰神色一頓,略顯遲疑。

邪闕不滿道:“少婆婆媽媽,機緣難求,多少妖修和魔修為此搶的頭破血流,阿夙,你若還是魔修,你會不想要?!”

耳朵嗡嗡作響,夙冰嘆道:“我也只是一提,小戰的路,由他自己選。”

邪闕招招手:“快過來,別聽她的,婦人之仁。”

拓跋戰垂了垂眼睫,一咬牙,向窮奇走去。

一切聽從邪闕指示,拓跋戰盤膝坐下,感受一道暴戾氣息不斷自靈臺灌下,在他體內橫沖直撞,不一會兒,眼耳口鼻全都流出血水來。

邪闕将窮奇之力輸送完畢,思忖一番,又将自己的妖力輸入一些,念道:“以暴治暴,以惡治惡,心神合一,納為己用……”

夙冰一晃神,依稀回到太平鎮那一年,似乎也曾看到過這樣一幅情景。

她腦袋越來越暈,一個支撐不住,摔了下去,卻落到一個沒有溫度的懷抱之中,聽他輕聲在耳邊呵道:“你別運氣,我先為你療傷。”

邪闕将她抱上神壇,盤膝坐下,通過法寶将妖力轉化為靈力,源源不斷的打入她的靈臺。夙冰順着這股靈力,不斷滋潤靈根,修補損傷經脈,整整過去半日,才稍稍有了點兒氣力。

“傷了根本,沒有半年,怕是調養不好,結丹之事,你就別想了!”

邪闕見她神思清醒了些,劈頭蓋臉一頓罵,“我真是不服不行!我讓你獨立,不是讓你不知死活!他要找的人是我,你召我出來不就完了?!”

夙冰睫毛顫了顫,惱了:“你以為比我強得了多少?!居然用血祭術強制結嬰化形?!你活膩歪了是不是,知不知道會遭天譴,還會折壽啊?!”

“那我能怎麽辦?看着你死不成?!”

“我死我活,關你什麽事兒?!”

“那老子遭不遭天譴,折不折壽,又關你什麽事兒?!”

兩人吵的不可開交,地上裝死的一頭魔獸擡了擡眼皮兒,趁機爬起來,想要逃走。風聲獸早盯它半天了,撲上去咔擦一下咬斷它的脖子。

哼唧哼唧吃飽之後,見神壇上的兩人還在掐着腰吵架,不免搖搖頭,上前道:“你們能不能小聲點兒,吵到拓跋戰了。”

夙冰這才想起拓跋戰來,掉過臉,見他盤膝坐着,神情痛苦,但似乎并無危險。掉回臉準備接着理論時,突然愣怔了下:“多多,你會說話了?”

風聲獸吐吐舌頭,自己果真不受待見啊……

夙冰歡喜不已,一瘸一拐的走下神壇,拍了拍它的大腦袋:“不錯不錯,這麽快就能說話了,看來距離結丹不遠矣。”

想起來什麽,突然又拉下臉,“只不過從今以後,又多了一頭畜生教訓我了!”

風聲獸雙腿顫了顫,果然聽見邪闕怒道:“你罵我是畜生?!”

繼而一掌打在那根鏽跡斑斑的柱子上,只聽轟的一聲,那柱子忽然拔地而起,鏽殼層層碎裂,幻成一根玄鐵棒,勃然大怒的朝向邪闕腦門砸去。

邪闕愣了下,顧不上逃離,喜道:“阿夙!快收服它,竟是金剛伏魔鐵!”

作者有話要說:我:白毛啊,你敢不敢不和酥餅犟嘴!不犟嘴你會死啊!你就不能溫柔點兒?

白毛:靠,老子遇強則強,你就不能給老子寫個溫柔點的女主?!

夙冰:敢說我不溫柔,看我不把金剛伏魔鐵掰彎了,弄個緊箍帶你頭上!

淡定……

☆、85血祭煉魔山(四)

一早猜出神壇上必有寶物,但夙冰不曾料想,會是這根貌不驚人的鐵柱,此刻它金光大盛,簡直快要閃瞎雙眼。

邪闕來不及躲開,便反手一撐,釋放出妖力抵抗它的進攻。

伏魔鐵被魔氣侵染太久,力量早已不比從前,倒一時無法攻破他的防護罩。但邪闕依舊撐的十分吃力,掉臉望向夙冰,咬牙道:“你發什麽傻呢,還不快收了它!”

“不能收。”

兩指蘊滿靈力,夙冰在眼前一抹,瞳孔驟然收縮,“這伏魔鐵上,刻有大日如來心咒,是用來鎮壓煉魔山魔氣的……”

話音才落,腳下的神壇便是一陣震蕩。

夙冰合攏雙手,默念伏魔鐵上的大日如來心咒,一點點将伏魔鐵牽引回來,指揮它落入底座中的凹穴內。

“你究竟知不知道,此乃真佛之物?”

邪闕忍不住扶額,覺得夙冰有些不可理喻,“你結丹之後,總要鍛造本命法寶的吧,若将此物鍛入你的本命法寶中,你可知威力?”

夙冰正對着伏魔鐵盤膝坐下,蹙眉道:“此時收了它,煉魔山的禁制将會全面崩塌,到時候魔氣外洩,怎麽辦?”

“魔氣外洩不外洩,同你有什麽關系?”邪闕怔愣片刻,不解道,“有那麽多法陣大能在,你操哪門子閑心?”

“來不及的。”夙冰搖了搖頭,沉着臉道,“沒等他們布好法陣,宗門小弟子、以及豐樂那些子民,統統會死。若是法陣壓不住魔氣,整個修仙大陸全都完了。”

聽罷她的理由,邪闕半響沒吭聲。

他在夙冰身畔坐下,目不轉睛的看她手捏蓮花,将伏魔鐵一點點穩固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夙冰忙完之後,累的氣喘籲籲。

“看小戰的模樣,似乎在以窮奇之力沖擊金丹境界,短時間內,咱們也無法離開,不如等等吧。待他們将法陣布下,倘若足以壓制魔氣,再收此伏魔鐵不遲。”

攥起袖口沾了沾臉,夙冰偏過頭,想要征求邪闕的意見,恰與他的雙眸碰個正着。他現下這張臉,完全符合妖修特征,妖嬈精致,被他這般火辣辣的盯着,夙冰臉頰略有些燒,尴尬道:“你看什麽?”

“沒什麽。”

邪闕收回目光,也盤膝坐正,視線移向遠處,“那便等吧,我也正好鞏固一下境界,要不然,怕是維持不住人形。”

“對了,你既已化形,咱們還需前去東海麽?”

“自然要去。”

“那咱們什麽時候去?”

“等拓跋戰吸收完窮奇之力吧,否則你也放心不下。”邪闕睨她一眼,調侃道,“阿夙,你可知,你是在養老虎啊,指不定什麽時候,便會被老虎反咬一口。”

夙冰呵呵一笑:“若真如你所說,我只會為他高興。”

邪闕禁不住莞爾:“你倒豁達。”

“雛鳥總要離巢,不豁達也沒辦法。”夙冰打了個哈欠,攏着手,雲淡風輕地道,“更何況,以妖怪叔叔您的個性,方才為小戰渡引窮奇之力時,必然有所防範吧?比如,‘順手’将自己的一些妖力封印在他識海內,量不多,只是日後足以操控他的生死……”

邪闕眼皮兒微微一跳:“打從什麽時候,那麽了解我了?”

夙冰揚眉:“我何止養着一只虎?若不比旁人多個心眼兒,焉有活路?”

兩人肩并肩坐着,邪闕也閑閑攏起手來,祭出體內的法寶罩在頭頂,伏魔鐵的餘威,令他極不舒服:“不管你相信與否,我邪闕做什麽,皆是為了你好,哪怕手腕過激了一些,導致你并不認同,也不喜歡。”

“我相信的。”

“我沒向你解釋。”

夙冰啞然。

本想再說些什麽,看到邪闕已将眼睛閉上,擺出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便知趣的閉上嘴。她心裏清楚,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邪闕此番傷的不輕,先是逆天結嬰,再同窮奇一番惡戰,又給自己輸了那麽多力量,換了誰都得崩潰。

理不順心頭是個什麽滋味,夙冰偷眼瞧他,思緒有些起伏不定。

除卻年少時,曾對師傅蕩漾過的那點兒春心,夙冰從不知愛情為何物,也不想知道,只因從小到大,師傅總耳提面命地囑咐,那是人性中最自私的魔障,切不可沾染。

那邪闕的私心,又是什麽?

夙冰又一次陷入迷惘之中,她有些琢磨不透。

拾手捏了捏眉心,夙冰忍不住一聲苦笑,活過一把年紀,想這些還有什麽意義?他付出的,反正她也還不起,但凡能幫他的,幫他一把便是了,還能怎麽辦?

很快斂下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夙冰開始運氣療傷。

她這個人吧,心眼粗脾氣差,也就剩下這點兒好處,無論什麽事兒,都不會糾結太久,無論什麽事兒,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

眨眼間,一個多月過去,靈力在體內運行十幾個大周天過罷,夙冰再次睜開眼睛時,身體已經好了大半。而邪闕和拓跋戰依舊處于閉關狀态,完全沒有快要蘇醒的樣子。

擡眸望天,這裏不辨日夜,永遠都是日頭将落不落的模樣,夙冰站起身,去拾掇散落在神壇四周、那些天界修士的骸骨,不一會兒,便撿滿整整大半儲物袋。

魔修骸骨內的寶物,應該已被窮奇用掉了,剩下這些,全是仙家的,正好為她所需。夙冰樂的合不攏嘴,找着些土豪財主的感覺,但很快,她又犯起愁來,明知骸骨內藏有寶物,如何将它們取出來,成了一個大問題。

以她現如今的修為,肯定是不成的。

是拜托邪闕,還是回頭請師父幫忙呢?

思忖大半天,也思忖不出個所以然,夙冰索性不想了,将儲物袋紮個嚴實,美美拍了拍,哪怕一輩子都取不出來,但身懷巨寶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多多,咱們出去逛逛!”

夙冰沖風聲獸招招手,看着它不情不願的挪步過來,一翻身上了獸背,“從這條小徑繞過去,低空飛行,走!”

風聲獸不樂意:“靠近神壇最安全,出去幹嘛?”

“安全等于沒機緣。”夙冰劈頭給它一手刀,“你不想進階了?”

是你自己想吧?

女人什麽的,真虛僞!

風聲獸暗暗撇嘴,默默在心裏腹诽,它可沒有邪闕那麽蠢,敢和夙冰對着吼。身為一只靈獸,它對主人的命令,除了服從,只能是服從。

幸好夙冰的神識還算厲害,一路總能避開點兒魔獸,走的還算順暢。

逛過好幾條山路,又探罷幾處岩洞,結果令夙冰很是失望,除卻一些對她無用的魔草之外,連個蛋都沒有。

從一處林子拐彎時,她眸子一亮,竟看到一大片魔菇園,裏面密密麻麻全是五顏六色的魔菇,其中還有幾株的年份,至少超過十萬年。

魔菇之流在魔界較為罕見,更休提十萬年份的了,雖然不能拿來煉制道家丹藥,卻可以賣給魔藥師,或是賣給拍賣所,一準賣個好價錢。

不過,此物有個特性,一旦遭遇襲擊,便會噴射毒液,腐蝕性極強,年份越久,毒性越猛烈,若是得不到及時醫治,金丹修為以下極有可能當場暴斃。

夙冰背着手,在外圍晃了一圈又一圈,死活不知從哪裏下手,它們是群居性植物,牽一發而動全身,萬一采摘不到,被那麽多魔菇直接噴死,真不夠丢人的。

她這廂想法子想到抓狂,那廂風聲獸已經“啊嗚”一口咬下一顆魔菇頭,吧唧吧唧嚼了嚼,覺得味道不好,又給吐了出來。

“呸,難吃!”

“恩?”

夙冰側過臉,愣了下,訝異道,“你沒事?!”

風聲獸正張嘴去咬另一株,納悶道:“什麽?”

“這些魔菇居然不噴你?”夙冰試探着走上前,難道在煉魔山待久了,連魔菇都變異了不成?正打算親手摘一株試試,耳畔忽然響起風聲獸的一聲慘叫。

夙冰心下一悚,當即丢下它,施展輕身術拔腿就跑。

一口氣竄的老遠,最後躲在一棵古樹下,才敢回頭去看,只見風聲獸像被閃電劈中了似的,四只爪子一蹬一蹬,周身發亮,連骨骼脈絡都能瞧的清晰。

口中有節奏地叫喊:“救命,啊!救命,啊!”

瞧着情況不太對,夙冰哪裏敢上前,心想這貨皮糙肉厚死不掉,便放心大膽的将神識探去,果然在魔菇園下方瞧見兩個人,正叽叽咕咕說些什麽。

真是非常小的人,肉眼幾乎瞧不見,眉毛頭發皆為白色,面色卻很紅潤。

無論夙冰怎麽試探,也感受不到絲毫妖氣,那,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夙冰訝異到不行,剛才距離那麽近,居然感受不到他們的氣息?

其中一名拄着拐杖的小老頭,似乎感受到一股力量在暗中窺探,将拐杖戳在地上,怒道:“出來!總躲在暗處偷窺算什麽!以為咱們察覺不到嗎?!”

夙冰愈加震驚,這也太誇張了吧?居然可以感受到她的神識,這些小老頭的修為,莫非已經臻至化神期?

眼下的情形似乎避無可避,夙冰正打算出去,突然又聽見一個聲音道:“前輩果然厲害,晚輩只是些微放出神識掃過,便被您發現了。”

這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

夙冰揪着眉,看見一道隐身符被解開,一名黑衣男子從半空落了下來,金丹初期修為,臉上帶着勾金絲的黑色鬼面。

是名鬼修,看面具的顏色,還是出身王室。

夙冰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起來是誰。

那老頭瞥他一眼,沉沉道:“還有一個,出來!”

夙冰一愣,見沒人自投羅網了,只能從樹後面露出腦袋來,嘿嘿一笑:“前輩确實厲害啊,晚輩還沒放出神識,便被您發現了。”

老頭拐杖一舉,指着風聲獸道:“這頭蠢貨是誰的?”

夙冰讪讪道:“是晚輩的。”

“吃了我的魔菇,該怎麽賠?!”

“這個……”

另一名小人道:“砍了雙腳做肥料!”

風聲獸一激靈,眼淚汪汪的望向夙冰,夙冰看也不看它一眼,大義凜然地道:“砍吧,把四肢全砍了晚輩都沒意見!”

那小人怒道:“我說的是你!”

夙冰納悶:“偷吃的是它,您砍晚輩做什麽?”

“你是它主人,自然由你受過!”

“不行。”

“那就拿值錢的寶物抵償!”

夙冰嘴角一抽,敢情是想敲竹杠。

“前輩。”那名鬼修拱了拱手,沉沉道,“這片魔菇園并沒有标識,誰能證明歸您所有?況且此獸吃的時候,你們也未曾攔它,等到吃罷才讨債,是不是有點兒……”

小人惱了:“與你無關,閉嘴!”

一張臉隐在恐怖的鬼面下,不知道那名鬼修是個什麽表情,不過語氣倒很不和善:“給臉,不要臉,休怪我無情。”

說着,輕輕揚起右手,掌心漸漸氤出一團冥火。

那兩個小人異口同聲大駭道:“你是幽都王室……”

話還沒說完,便被冥火燒個幹幹淨淨,那鬼修冷笑道:“不過吸了真魔之氣略長些神通的幻鬼,還敢在我面前裝腔作勢。”

小人一消失,風聲獸身上的束縛立時解開,撒丫子跑回夙冰身邊。

憤恨的剜了她兩眼,夙冰也只當沒看見。

行禮道:“多謝前輩。”

“不必多禮。”那鬼修擡了擡手:“夙姑娘,多年未見,你過的可還好?”

夙冰擰着眉,狐疑望着他:“前輩,不知您……”

“呵,看來夙姑娘貴人多忘事。”

那鬼修輕笑一聲,微微垂下頭,将面具揭開,再擡頭時,一對兒閃亮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閃的夙冰有些頭昏。

終于想起來他是誰了,幽冥界羅剎王的兒子,濂溪。

真厲害啊,夙冰咂咂嘴,當初她築基的時候,這小子才練氣幾層來着?十幾年過去,現在她還是築基,他卻已經結丹了,果然有個靠譜的爹,比什麽都靠譜。

只可惜,當初多麽青蔥鮮嫩的一名美少年,如今竟變的和他那個羅剎王老爹一樣,一身煞氣,冷酷無情。

夙冰和濂溪也就一面之緣,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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