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6)

不上認識,因此也不知該寒暄些什麽,便客套道:“魔氣就算外洩,也洩不到鬼界去,世子大人怎麽來了?”

濂溪将面具重新戴上,輕飄飄地道:“我起先去了無極宗,得知你來了此地,才随清止道君一同來的。”

夙冰一詫:“我師傅來了?”

莫非先前她被窮奇重傷之際,秦清止通過師徒連心咒,感應到了?

夙冰攏起眉,又問道:“前輩來找我做什麽?”

那鬼修咳了兩聲,從袖中摸出條女人用的繡帕擦了擦手,面具下的聲音略帶三分無奈:“夙姑娘果真善忘,當年我不曾說過麽?第一個揭開我面具之人,必将成為我濂溪的妻子,除非,她死了。”

☆、86血祭煉魔山(五)

經濂溪一提,夙冰認真回憶了下,似乎是有這麽回事兒。

好一會兒不曾反應過來,等想明白他話中含義,夙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讪讪道:“世子大人,您此次出門,該不是……提親……的吧?”

濂溪沉默片刻,才幽幽說道:“夙姑娘說的不錯,此番離開王都,确實是前去無極宗提親的,不過很遺憾,清止道君并沒有答應。”

“原來如此。”夙冰撫着胸口,真是謝天謝地謝師傅。

“夙姑娘似乎并不想嫁我?”

“當然不想。”夙冰正色道,“莫說揭開您面具之人并非晚輩,哪怕真是晚輩,僅憑一句妄言,便要将兩個陌生人擰成一股繩,實在太荒謬了。”

“在我們幽冥界,無人敢質疑巫族大長老的預言。”濂溪語氣淡淡的,并沒有出現夙冰所以為的據理力争,“夙姑娘若真不想嫁的話,大可以選擇第二條路。”

“第二條路?”

夙冰莫名其妙的望向他,瞳孔驟然一縮,“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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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陰風乍起,黑發四散翻飛,濂溪緩緩揚起手來,指間冥火閃閃爍爍,忽明忽暗:“你不想嫁,我亦不想娶,只有委屈夙姑娘了,待你死後,我會為你在王都祠堂立下長明燈,你将受我幽冥子民千秋供奉……”

“你神經病啊!”

沒等他說完,夙冰猛地向後一跳,反手抽出癡纏鞭,再設下防護罩,怪不得師傅和白毛能夠達成共識,這幽冥界王室鬼修的腦袋,果真都被驢踢了!

吹了聲口哨,風聲獸一躍騰空,夙冰找準時機,翻身就跑。

金丹期的鬼修很難對付,他手中冥火,更是非比尋常,該怎麽辦才好?逃回神壇找邪闕幫忙嗎,不行,拓跋戰正在沖擊金丹,受不得打擾……

濂溪默默嘆氣,屈指一彈。

陰風催動鬼火,以燎原之勢向夙冰攻去,所掠之處皆化為灰燼。

夙冰心下悚了悚,一腳将風聲獸踹飛出去,命它速速返回神壇搬救兵,自己則禦風向魔菇園跳去。冥火果然是長了眼睛的,在夙冰屁股後面窮追不舍,劃過魔菇園時,那些魔菇齊齊暴漲,對着火團噴起毒液來。

夙冰猜的果真不錯,先前風聲獸沒事,是因為那兩只幻鬼刻意為之,現下他們死了,這些魔菇的禁制也就解除了。

毒液雖然猛烈,但冥火顯然更勝一籌,可惜被上千只魔菇噴過,襲上夙冰時,力量早已大不如之前。夙冰紮穩馬步,雙手虛空一劃,在胸前畫出太極圖,這是無極宗精英弟子才會的防禦秘術。

冥火撞在太極圖上,僵持片刻,便突破了她的防護罩,當胸一擊!

夙冰駭然,好厲害!

只是,為何沒啥感覺?

濂溪原本勝券在握,一直作壁上觀,看着夙冰瞎折騰,直到這一刻,他才微微動容:“這冥火是我父王種出來的,你用了什麽法術,竟能将其給吸收了?”

夙冰雙手一攤,無辜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恩?”濂溪不信邪,又反手推出一道冥火,夙冰這回擋也不擋,看着冥火閃電般襲來,然後融進自己體內。

濂溪瞠目結舌:“這……這怎麽可能?”

“嘿,臭小子,知道老娘厲害了吧?”夙冰恰腰哈哈大笑,學着濂溪模樣,一提氣,将體內吸收的冥火召喚出來,擱在手心把玩。

冷不丁瞟他一眼,挑挑眉。

先前她一直懷疑冷小扇的生父,極有可能出身幽冥皇室,所以身上才會有幽冥界的物品,以及一直以來,她憑借肉眼,總能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比如在銅門山,她能看到白毛分|身,洪林秘境中,又能看到魇獸。

今日,愈加确定她的揣測,因為鬼修種出來的冥火,乃是具有傳承性的,看來冷小扇和濂溪之間,有着血緣關系。

但此事不能告訴濂溪,否則落在他老子羅剎王手中,奪舍之事一準穿幫。

她只能道:“看到沒,此乃天意,你莫在逆天而行了!”

“不行,你必須死!”

濂溪收了冥火,眸色一沉,開始動用武力。

他追,她就繞着魔菇園跑,從東跑到西,又從西跑到東,來來回回折騰大半個時辰,兩個人都累的氣喘籲籲。

“你……你有病啊,若不想娶我,你自己怎麽不去死啊?!”

“是你、你寡廉鮮恥,不恪守婦道在先!”

“我不守婦道?!”

夙冰喘的厲害,指着自己,瞠目結舌,“我怎麽不守婦道了?!不對!我憑什麽要守婦道?還是不對,我守不守婦道,與你何幹?!”

“你、你與我既有婚約在身,怎可如此不知檢點?”

濂溪喘的不比她輕,真不知道這女人哪來的體力,直接寄出一枚巴掌大的五角黑玉,雙手一攏,那五角黑玉頓時黑氣大盛。

夙冰從未見過此物,也感受不到它的神通,神經不由繃緊。

哪知濂溪掰了摔,摔了掰,那五角黑玉死活不肯出招。

林子裏的陰風漸漸停歇,濂溪望着夙冰,整個人如遭雷劈,動也不動一下,口中讷讷道:“莫非,此真乃天意?”

夙冰忙道:“天意!”

“天意不可違?”

“當然!”

濂溪悲怆的向後跄踉幾步,拳頭緊緊攥起,仰天長嘯一聲,夙冰嚴重懷疑,面具下那張風華絕代的臉,說不定已經哭花了。

等他知道真相,估計還得吐血。

夙冰無奈,也不是故意誤導他,眼下确實沒辦法。

才受過重創,她現在和紙糊的差不多,落在這神經病手裏哪裏還有活路,先糊弄過去,等他絕了殺心再慢慢商量。

既然彼此都看不上眼,那還不好解決?

兩人一個站在魔菇園東面,一個站在魔菇園西面,夙冰密切注視他的一舉一動,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一面寬了心,一面又有一些郁悶。

娶她而已,至于擺出一副死全家的狀态嗎?

她就這麽差勁?

正煩着,識海忽然一震,她放出神識稍稍一探,忙道:“世子大人,有高階魔修朝向此地來了,咱們還是快走吧。”

濂溪回過神:“你過來。”

夙冰遲疑了下,足尖一點,飛去濂溪面前。

濂溪突然攬住夙冰的肩膀,吓了夙冰一跳,正想反抗,卻見他抓着夙冰跳進魔菇園內,将鬥篷一撩,蓋在兩人頭上,兩人立時變成透明狀。

不一會兒,只見一男一女兩名修士朝向這邊走來,女修元嬰初期修為,妖媚不可方物,一看就是邪修。而那名男修則是金丹圓滿修為,唇紅齒白,面如敷粉。

“方才明明感應到有氣息在此,怎麽一眨眼的功夫,便沒了?”

那男修聲音尖細,刺的夙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聽元嬰女修士冷笑道:“障眼術而已,雕蟲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賣弄。”

語畢一揚手,一道光波射出,呈弧形打在四周。

不小心打在魔菇上,又是一陣狂轟亂炸,将他二人駭的不輕。夙冰咂咂嘴,小魔菇上古便很少見,除了魔藥師,元嬰修士也一樣眼生。

看來,濂溪還是有點兒腦子的。

元嬰女修士被毒液噴到,腐蝕掉整個衣袖,不由惱了:“濂溪!本座知道你在此地,将邪皇印交出來!本座念你父親面上,可以饒你不死!”

話音落了半響,沒有一點兒動靜。

那男修冷笑:“或者,用她來換,你看如何?”

言罷拍了拍袖子,從內滾出一個人來。

夙冰好奇的望過去,地上那人身着男裝,但一瞧身段,便是一位俏生生的大姑娘。

夙冰一揚眉,清楚他悔婚的緣故了,敢情是有了相好的。

那姑娘卻是個烈性子,冷冷道:“卑鄙。”

夙冰愣了下,臉色倏忽一沉,這聲音熟悉的很,不是沈沁眉是誰?敢情這小子去無極宗提親的路上,被人截了道。

見那男修正要出手,濂溪撩開鬥篷,起身道:“我在這。”

“呦,肯出來了?”元嬰女修士彎了彎唇角,玉手一攤,“乖,将邪皇印交給本座,小美人就是你的,便是想要本大美人,也一樣成全你。”

“先放了她。”濂溪摩挲着手中五角黑玉,沉沉道。

“你們鬼修花樣繁多,飄忽不定,本座吃過虧,哪能再上當。”

“信不信由你。”

“……”

像是菜市場買菜一樣讨價還價,夙冰蹲在魔菇堆裏,根本沒人注意到她,她的視線鎖在沈沁眉身上。這九年,她們并沒有太多交集,夙冰覺得,自從沉柯真人死後,沈沁眉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一樣冷傲,卻也添了幾分心思。

尤其對自己,總是充滿敵意。

沈沁眉很快注意到她,訝然道:“夙冰師妹?”

那名男邪修也将目光投來,瞧她修為只有築基,便将視線移開。但很快,他刷的掉回臉,雙目如刀子般,涼飕飕剜向夙冰。

彷佛置身冰窟,夙冰冷的牙齒直打顫,不解的望向他。

兩人對視好半響,夙冰恍然大悟,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名塵!!

提及這厮,夙冰忍不住火氣上湧,當初被他害的可真不輕,本來便不怎麽好的名聲,徹底糟踐他手中。不過此人的下場也夠悲慘,八年前應邀白雲城主壽宴,為平素端莊賢淑的城主夫人畫像時,竟然意圖不軌,被北麓一衆領導人物逮個正着。名仙門礙着面子,将他從七公子中除了名,至此成了過街老鼠,為道修界所摒棄。

夙冰知道他好色,但夙冰絕不相信他會如此蠢笨。

很明顯,他是被人算計了。

至于算計他的人,夙冰思來想去,極有可能會是秦清止,倘若換了元寶,想必出手不會那麽溫柔。她一個旁觀者都能猜出來,名塵肯定也會明白,他奈何不了秦清止,便将這筆賬算在自己頭上。

若是真想算賬,那就一次算個清楚。

夙冰眯起眼,冷笑一聲,只讓他聲名狼藉,秦清止實在太慈悲了。

便在此時,濂溪忽然道:“夙姑娘,你說換不換?”

夙冰擡起頭:“問我幹嘛?”

面具下的聲音很不滿:“邪皇印乃我冥界至寶,我此番帶出來,是作為聘禮的。既然為你所有,自然由你拿主意。”

別說夙冰,那倆邪修也很錯愕。

夙冰無語扶額,擺擺手:“換吧換吧。”

濂溪似有一瞬間的怔愣:“那好吧,我們願意交換。”

名塵忽然指着夙冰,戾聲道:“我不要邪皇印了,我要她!”

幾人又是一愣,那風騷魔君訝然道:“沒有邪皇印,你怎麽結嬰?”

“換不換?”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名塵恨不得将夙冰扒皮抽筋,哪裏還記挂什麽結嬰,一把将沈沁眉從地上抓起來,重複道,“換不換!”

夙冰納悶極了,那什麽邪皇印受家族供奉,必有家族印記,要挾他破開印記也就罷了,自己一個活生生的人,想抓直接動手不就得了,幹嘛還要濂溪交換?

他倆一個元嬰初期加一個金丹後期,難道還怕一個才結丹的鬼修?

沈沁眉許是被名塵抓疼了,蛾眉輕蹙,淡咬朱唇。夙冰瞧着,還真是我見猶憐,濂溪卻半點兒猶豫也沒有,斷然道:“不換!”

夙冰好笑道,“你不要你小情人的命了?”

“你夠了!既不顧同門之情,與她未來道侶宣于逸暗度陳倉,又何必調轉槍頭诋毀人家名節?”濂溪垂目剜了夙冰一眼,才轉望向沈沁眉,懊喪道:“沈姑娘,是我夫婦二人對不住你,濂溪甚為羞愧,待你死後,我會為你在王都祠堂立下長明燈,你将受我幽冥子民……”

這一席話槽點實在太多,夙冰額角青筋凸凸亂跳,一時竟不知如何辯駁。

“不行,這賤人我要定了!”

名塵哪裏肯饒她,直接寄出法寶向夙冰攻去。

濂溪的反應也是極快的,上前一步擋在夙冰身前,将手中邪皇印一抛,雙指一撚。只見邪皇印中突然冒出一連串的黑色骷髅頭,鋪天蓋地的沖向名塵。

那元嬰女修士慌忙出手,邪皇印卻陡然暴漲,将她攏在一處黑光中。

夙冰撫掌大贊,好霸氣的寶物!

“小子,你真當本座怕你!”元嬰女修士勃然大怒,揮手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寶,抵抗邪皇印的進攻。

寶物本身力量的釋放,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使用者的修為,濂溪畢竟只有金丹初期,同那女修士實力懸殊較大,僵持的比較吃力。

名塵脫身而出,移形換位至夙冰身後,便下了狠手。

夙冰早有察覺,一彎腰便躲了過去,身在魔菇園,名塵不敢放出法力,只能用最普通的攻擊。近身格鬥,一貫是夙冰的長處,自然不會怕他。

兩人鬥了幾個回合,識海內忽然傳來嗡嗡劍氣震蕩,還混雜着大量道修靈息。

夙冰眼眸一亮,師傅到了!

很快,她的臉色一黑,不是吧,風聲獸也帶着救兵來了?

☆、87血祭煉魔山(六)

那元嬰女修士同樣察覺到了,一瞬使用秘術将力量趨于最大化,磕絆住邪皇印,并一掌将濂溪打出數丈之遠。

轉頭對名塵道:“走!”

名塵沒辦法,只能随那女邪修離開。

臨走時還是氣不過,冷笑一聲,在掌心蓄滿力量,向夙冰身畔的一株萬年魔菇打去。夙冰神識一經查探,立刻知悉他的預謀,心急火燎的想要跳出魔菇園,卻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沈沁眉拽住。

在夙冰怔愣的間隙,沈沁眉已經一躍而起,以自身抵抗名塵的攻擊,此舉無異于以卵擊石,沈美人華麗麗的從半空摔了下來,正落在夙冰腳邊。

夙冰嘴角一抽,這麽舍己為人?

名塵見狀,再是一道光波襲來,夙冰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動也不動一下,那光波未曾靠近,即被一道劍氣沖散。

只見那劍氣拐了個彎,盛氣淩人的朝向名塵擊去。

“敵衆我寡,先走。”元嬰女修士慌忙祭出防禦法寶,一面截住劍氣,一面拽起名塵,以極快的速度遁地潛逃。

夙冰不由皺眉,留着名塵,遲早是個禍害。

“沈師妹!”

一沓焦急的聲音湧入識海,衆多宗門弟子紛紛趕來,将沈沁眉從地上扶起,拿丹藥的拿丹藥,掏仙丹的掏仙丹。

“你可還好?”

劍氣消散,秦清止的聲音出現在上空,夙冰行罷禮,正想回話,卻聽見沈沁眉說道:“弟子并無大礙,多謝清止師伯相救。”

“是本座管教無方。”

“夙師妹只是一時情急。”

夙冰越聽越不對勁兒,擡起頭,發現秦清止面色不佳,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納悶之下,才明白他誤會了,以為方才是她将沈沁眉扔出去的。

或許說,沈沁眉找準了時機,故意讓人誤會。

夙冰抱着臂,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也懶得解釋,反正當時她的确是想自己跑路,壓根兒沒打算去管沈沁眉的死活。

與此同時,風聲獸夾着尾巴小跑而來,在夙冰身邊站定。

腦袋上還站着一尾築基期小龍,沖她眨了眨眼。

秦清止終于開口:“不是教你将此獸放生,你何故一直留着?”

邪闕猛地回頭,沖他一呲牙。

“啊,徒兒給忘了。”

夙冰吓出一身冷汗,抓住邪闕的腦袋,将他按進儲物袋。

邪闕既沒有吭聲,也沒有反抗。

夙冰暗暗松了口氣,謝天謝地,這厮尚有自知自明,以他目前的狀況,和秦清止硬碰硬,完全讨不到便宜。

秦清止平素極少出手,哪怕出手也會保留一線,劍道究竟臻至何種境界,世間除了他自己以外,恐怕誰也不清楚。

“夙師妹。”慕容靖走上前,希冀道,“你見過少卿師弟麽?”

“少卿怎麽了?”夙冰愣了下,搖頭,“我被窮奇抓走以後,一直都被困在一處神壇上,除了拓跋師弟,誰也不曾見過。”

“那天我與少卿師弟闖山救你,一直被困在陣中,前幾日我二人聯手沖破禁制,卻遇到邪盟伏擊,我二人被沖散了。”頓了頓,慕容靖說,“淩夷師伯于閉關中感受到不妥,提前出了關,現正趕往此地。”

夙冰眼皮兒一跳:“本命元燈呢?”

慕容靖緊了緊拳頭:“本命元燈并未熄滅,只是氣息極為微弱。”

夙冰驟然擡頭,望向秦清止。

秦清止搖頭,嘆道:“那孩子,許是兇多吉少了。”

夙冰不敢置信,向後一個趔趄,心口微微有些堵,卻聽見邪闕冷嗤道:“你激動什麽?以紫薇鬥數來說,藍少卿那小子乃紅鸾命格,天煞為盡,情劫未破,死不掉的。”

“你确定?”

“你不信我?”

夙冰沒有回答,繼續擺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若不是慕容靖扶住她,幾乎就要摔倒。她是不懂命理星象,但秦清止肯定懂。

而且以秦清止溫吞的性子,絕不會輕易将“兇多吉少”四個字說出來。

不就想看她的反應麽?

給他看就是了。

眼下,夙冰雖不再為藍少卿難過,倒有些為自己心酸,有句話秦清止還真說對了,他們師徒二人之間,雖然彼此關心對方,卻總是充滿猜忌,連半點兒信任感也沒有。

當然了,這也不能怪他,誰叫自己本來就有秘密。

正難受着,突然一道黑氣冷不丁襲來,秦清止在上,慕容靖和夙冰誰都不妨,皆被這股力量沖的一個趔趄。

濂溪上前幾步,不悅道:“當着我的面,你竟也和閑雜人等拉拉扯扯。”

聽見“閑雜人等”四個字,慕容靖一詫:“你是誰?”

“他是……”

夙冰話還沒說話,就被濂溪拉去身後,聽他落落大方地道:“在下濂溪,出身幽冥界羅剎王府,乃是夙姑娘的未婚夫婿。”

此一言罷,場面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盯着夙冰。

慕容靖訝異再三,半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夙冰撫着額,真想一頭撞死,她已經不知如何辯解了,類似這種一代一代近親亂倫結合而成的怪異生物,完全無法與之正常溝通。

無念道君捋着須,望向秦清止。

秦清止也很無奈:“濂溪世子,本座似乎并沒有應允你。”

濂溪拱手道:“清止道君大人,您若沒有聽懂,晚輩便再解釋一次,晚輩同令徒之間,是有巫族大長老預言的,您若堅持阻攔,乃逆天之舉,是會遭天譴的……”

衆修士倒吸一口冷氣,這鬼修好大膽子!

秦清止斂袍緩緩落地,将兩手攏在月白長袖內,讪讪道:“本座十分清楚,算上這回,世子已說過一百零九次了。”

“大人記錯了,這已是第一百一十次。”

濂溪很認真的糾正他,複将手中邪皇印一舉,誠摯道,“此物,乃冥界至寶,它的價值,想必您也知道,還不足以顯示晚輩的誠意麽?”

秦清止擡眸望天,不說話。

濂溪皺眉:“大人?”

“邪皇印!”

伴随一聲狂喜戾笑,夙冰只覺得眼前一閃,再回神時,濂溪手裏的東西已經沒了。循着氣息轉過頭,邪皇印正落在一名紅衣魔修手中。

此人生的柳眉桃花面,瞧着甚為年輕,修為卻已臻化神初期頂峰,再看他衣服上的圖騰,夙冰立時明白,竟是血盟盟主翎赦天。

濂溪惱了:“東西還我!”

“此物原本便是我隴西魔界之寶,當年被你幽冥界強勢搶去,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吧?”翎赦天睨他一眼,摩挲着手中邪皇印,笑道,“聽話,解開家族印記,本尊主不會為難你。”

夙冰納悶道:“妖怪叔叔,這邪皇印,到底有何神通?”

邪闕從儲物袋中露出兩只眼睛,望一眼争執中的二人:“三萬年前,道修界曾有一位堕魔者,入了邪盟,後來這厮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一路殺進大乘境,成為隴西魔域最嚣張的人物,世人稱其為邪皇。但魔修煞氣重,為天道所不容,飛升本就不易,更何況他還是邪修。”

“所以呢?”

“所以他渡劫飛升之時,差點被天罰劈死,”

邪闕幸災樂禍地道,“當時一名小尼姑聽到天雷聲響,出庵為他護法,此女乃七世善緣之身,天道因此網開一面,不曾降下最後一道天罰,邪皇才得以躲過一劫。吃齋念佛五十年,這小子一招轉性,竟将一身邪功抽離體內,封印在一塊兒玄玉中,改修佛了。”

“有氣魄!”

夙冰贊嘆,“那他後來有沒有成佛?”

“不知道,佛修避世,鮮少聽聞。”邪闕搖頭,“不過邪皇印每次現世,皆能引起軒然大波,因它不僅可以作為法寶,其內封印的邪皇之力,還可以為魔、妖修所吸納,足以突破各境界瓶頸。這小子是不是缺心眼兒啊?如此寶物,藏還來不及,竟然拿着四處顯擺?”

夙冰一挑眉:“那您怎麽不搶?”

邪闕悵惘一笑:“吾本心魔,二十幾世殺孽在身,戾氣已然夠重,此番逆天化形,待渡劫飛升時,能不能沖破天罰,實屬未知。若再吸收諸如窮奇之力、邪皇印之類的暴戾力量,無疑自掘墳墓啊。”

“待您飛升那日,若我陪在您身邊,天罰之威,可否降低?”

“不會,飛升時的天劫,天道開了天眼,認人的。”

夙冰默默嘆氣,他混到今天這般地步,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妖怪叔叔,除了将我吸收掉之外,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麽?”

邪闕想了想:“還有兩種辦法。”

“什麽?”

“說也無用,其一,我不肯,其二,你不肯。”

“說說看。”

“其一,效仿邪皇做和尚。”

夙冰一愣:“那其二呢?”

邪闕瞥她一眼,慢悠悠地道:“其二,你與我雙修。”

“雙……雙修?”

夙冰額角青筋又是一跳,張了張嘴,還是不曾問出來,但她終究閱歷不淺,也略微明白一些,應是通過雙修渡引大法,将自身辟雷之力渡引一部分去他體內,以混淆天道視聽。

這倒是個好辦法。

倘若此事一次能成,她真無所謂,貞潔什麽的,對修士而言,确實不算什麽大事兒。但這雙修渡引大法,卻是一個緩慢而循序的過程……

夙冰想着想着,臉頰忽然有些發燙,似乎連呼吸都要比平時急促。

她這是,怎麽了?

正神游中,一股肅殺之氣陡然闖入識海,這氣息有些熟悉,夙冰脊背僵直,果然看到一抹陰沉沉的影子淩厲掠過,正是淩夷道君。

淩夷道君這一出手,是向着夙冰來的。

夙冰大駭,太過突然,她完全沒有防備,就算有防備,她也不可能躲開元嬰圓滿修士的進攻,只能寄希望于秦清止。

秦清止也有一瞬間的錯愕,正預備出招,本命真元劍居然不召自現,倏忽化為一道金光,向夙冰沖去,在她身前築起一層防護罩,擋下淩夷道君這一擊。

力量反噬回自身,竟将淩夷道君生生逼退數十步,攥緊了拳頭,才壓下喉頭那股腥甜。

淩夷道君側目睨向秦清止:“師弟,下手夠狠啊。”

秦清止攏眉,他根本就沒出手。

危險解除,本命真元劍上的金光漸漸暗淡,重新飛回秦清止身邊。夙冰的視線一直随着它,直到落在秦清止身上。

那是森羅弓內,師傅殘留下的力量。

她感受到了……

那一瞬,她幾乎掉下眼淚來,哽咽道:“師傅……”

她看的是他,卻也不是他,秦清止有些迷糊。

但她眼睛裏依賴、感激、信任,以及一股濃烈的感情,卻讓他心尖微微一顫,先前的疑心、猜忌,也在不知不覺中煙消雲散。

迎着她的目光,秦清止不覺間向前邁了幾步,卻又陡然頓住。

偏頭問道:“師兄,少卿之事與我徒兒無關,你殺她作甚?”

“與她無關?”淩夷道君冷笑一聲,沉沉道,“師弟,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拓跋戰的本命元燈已經被偷了。”

☆、88血祭煉魔山(七)

“我不是吩咐翼宿閣,将他的……”

秦清止略有些訝異,先前他正是憂心有人趁着翼宿閣空虛,将拓跋戰的本命元燈偷走,暗暗命那幾名遠行長老随身養着,将它帶來豐樂。

淩夷道君冷笑:“師弟思慮一貫周詳,教出來的徒弟也不遑多讓,虧得宗門信任,竟在煉制的丹藥中,多添了一味材料。翼宿閣無妄師侄他們,連日來修補煉魔山禁制,靈力虛耗,服用了不少補靈丹,體內丹毒淤積,若非發現的早,怕是就此一命嗚呼了!”

在場衆弟子,雖然不太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麽,但看兩位尊上的臉色,也知道茲事體大,紛紛将懷疑的目光投向夙冰。

秦清止沉默半響,好一會兒才道:“拓跋戰呢?”

夙冰定定道:“啓禀師傅,徒兒幾日前便同拓跋師弟走散了。”

“補氣丹是你煉的?”

“确為徒兒煉制。”

夙冰屈膝跪下,面沉如水,“但從藥材到丹爐,皆由丹鼎門提供,弟子從未染指。再說,那夜丹藥尚未啓封,徒兒便被窮奇惡獸抓走,丹爐最終由誰啓封,有沒有動什麽手腳,徒兒就不得而知了。”

慕容靖思量片刻,也道:“所有丹藥中,唯補氣丹消耗最快,神農峰諸位師兄弟,每日都要煉制幾爐出來,據我所知,最後的流向并不确定,夙師妹豈能未蔔先知,自己煉制的那爐,一定會分給翼宿閣呢?”

“那就要問你清止師伯了。”淩夷道君一拂袖,“哼!根本就是欲蓋彌彰!”

“依我看,乃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吧?”

秦清止攏着手,望天一笑。

無念道君皺眉道:“淩夷師兄,你這話什麽意思,千百年來,清止師兄一心為宗門着想,縱有管教不嚴之過,也不能将此事信口推在他頭上吧?”

“為女人背叛宗門……”

淩夷道君倏一笑,瞥了秦清止一眼,“他也不是頭一回了吧?”

笑容一瞬僵在臉上,秦清止緩緩側目,一字一頓地道:“師兄,還請慎言。”

淩夷道君也感覺自己有些過了,轉而道:“她是你徒弟,你且說如何處置?”

夙冰伏地一叩,搶道:“既然淩夷師伯已經認定弟子有罪,弟子百口莫辯,但此事同我師傅絕對無關,弟子願意……”

“起來!”

秦清止截住她的話,鎮聲道,“過來為師身邊!”

夙冰一愕,猶豫片刻,起身走去他身後站着。

“你這是又打算包庇了?”淩夷道君才降下的火氣,又被他逼了出來。

“此事疑點甚多,待回去之後,交給戒律堂審查即可,戒律堂未曾定罪之前,她何錯之有?”原本便很白皙的臉,此刻愈加沒有血色,秦清止寒聲道,“倘若查出此事與本座有關,是殺是剮,悉聽尊便!”

一句狠話撂出來,威壓随情緒而溢出稍許,衆人不由繃緊脊背。

就連淩夷道君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兩位師兄,眼下不是商讨此事的時候。”無念道君無奈道,“最大的缺口一直不曾找到,咱們是不是和血盟商議一下……”

“商議什麽?”淩夷道君朝前一指,嗤笑道,“邪皇印一出,他們還不搶破頭?誰還有閑工夫管什麽煉魔山?這鬼修傻子,究竟是哪個瘟神招來的?”

情況确實如他所說。

他們這廂內讧的空隙,那邊早已打的如火如荼,一直潛伏在暗處的邪盟,呼啦啦冒出來上千修士,領頭的盟主雖然只有元嬰圓滿修為,但所修功法極為霸道,同初初進階化神期的翎赦天有的一拼。

在邪盟的大軍中,夙冰還看到了一名熟人,當初在浮屠塔追殺秦清止的那名黑衣魔童。

天上地下一片亂七八糟,光波與魔氣交織,殘臂與斷腿齊飛,整個場面亂成一鍋粥,無極宗精英弟子們就躲在幾名道君聯手設下的防護罩之內觀戰,無不心神激蕩。

魔修不講章法,打的血頭血腦,一陣狂轟濫炸之後,一團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飛濺的到處都是。

慕容靖惡心的不行:“師伯,咱們幹幹看着,不出手?”

無念道君搖了搖頭:“邪皇印是塊兒燙手山芋,妖、魔兩界為此不知死了多少人,後來落在幽冥王手中,才算消停下來,他們要搶,便讓他們搶去,同咱們無關。”

“先祖們為何不将此物銷毀?”慕容靖有些想不明白,“如此贻害人間的邪物,難道不該一早毀滅掉麽?萬一被誰吸納裏面的邪皇之力……”

“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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