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1)

”夙冰皺眉。

“我們怎會嫌棄,多謝靳施主美意。”可悟笑眯眯的轉向夙冰,說道,“他們儒修素來大方,咱們無須客氣,走吧?”

夙冰将詢問的目光投向邪闕,見邪闕沒什麽表情,才道:“那麻煩了。”

指引修士點點頭,将他們帶進一處別院。

別院幽深,靈樹繁茂,倒是清靜雅致,十分符合儒修的風格。指引修士領着他們走去一處門前,又指着對面道:“前輩出入莫要喧嘩,對面住着靳前輩……”

夙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對面望了一眼,只見一個翩翩身影正獨坐窗前小酌。

夙冰挑挑眉,風雅,果真是風雅。

一進入洞門,邪闕揮手設下禁制,立時變回原本的模樣,悶聲不吭的挑了一間房間走進去。這洞府不大,一共只有兩處房間,小和尚道:“兩位施主就住一處吧,小僧還要做晚課,怕擾了你們。”

夙冰微微颔首,可悟又從儲物袋裏摸出一沓古籍,分給夙冰一半:“這些古籍,內裏記載着可以祛除魔性的法子,夙施主閑來無事可以翻閱一二。”

夙冰接過手中,道了聲謝,便返回房間。

邪闕抱着臂站在窗前,瞥她一眼:“你确定,你信的過這小和尚?”

“我不知道。”夙冰搖搖頭,也走去小窗前坐下,将手中古籍丢在靈木桌上:“他若想害咱們,根本防不住,但你體內的邪皇之力必須祛除,其他的,咱們謹慎一些便是了,若真有問題,想瞞得住咱們,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兒。”

“依我看,只是徒勞而已。”

“正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一,你何故自怨自艾?”

“只可惜那一線生機,永遠都不會為我存在。”邪闕圍着小桌坐下,抓起盤子裏的一枚靈果,卡擦咬了一口,含糊道,“老子這一生同天争,與命鬥,天不容我,佛更不會渡我……”

“無妨。”夙冰閑閑倚着小窗,一頁頁認真翻看古籍,右手指節微微曲起,無節奏的敲着桌面,随口說道,“若天不容你,我容。若佛不渡你,我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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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闕一個手抖,齒間的果子滾落在地。

夙冰擡頭:“怎麽了?”

“唰”的将臉扭去一側,邪闕一手托住靠近夙冰的半邊臉頰,一手拿起一本古籍翻看,冷笑道:“就憑你還想渡我?你有幾斤幾兩重?真是大言不慚,笑死人不償命。”

夙冰指着他道:“你……”

“我邪闕縱橫古今,天下無敵,何須你一介無知女子指手畫腳?!”

“你……”

“你什麽?難道不服氣?”

“不敢。”

夙冰微微眯起雙眸,盯着他的側臉,“我只想提醒你,書,拿反了。”

邪闕愣住,低頭一瞧還真是,殷紅薄唇幾張幾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有些不知所措。被夙冰盯急了,索性将臉埋進書裏,讪讪着悶哼一聲:“呸!我們妖修都是這樣看書,少見多怪!”

“你啊……”

夙冰很不厚道的笑出聲來,內心卻有一些苦澀,斂下心思,垂眸繼續翻看古籍。

☆、96第一回合

接下來的十幾天,日子一直過得甚是悠閑,畢竟壽宴什麽的,也輪不到他們這些無名氏參加。直到擂臺比試的排期出來,夙冰才在白天離開洞府,前去廣場查看名單。廣場上已經聚會了很多修士,夙冰走到金丹組,放出神識探過去,找了半個多時辰,才找出自己的名字。

真被那兜售群英譜的修士說中了,夙冰第一個對手,居然是昭延寺可笑大師。

根據可悟說的,這位可笑大師是位武僧,去年群英會金丹組排行第六位。按着一般慣例來說,夙冰身為散修,又是第一次參加擂臺賽,頭一場也該是個新人散修才對,這明顯不公平。

夙冰只有金丹初期,而可笑大師已經是舍利後期,即金丹後期。

于是她抄手站在人群裏,稍稍有些納悶,不過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對手是誰,對她的影響都不算大,能同強者鬥法,原本就是她的目的。

了解過比賽的排期之後,夙冰直接打道回府,外面人多是非多,身為通緝犯,還是要有通緝犯的覺悟。回去的路上,忽地有人喊住她:“蘇公子,回去麽?”

夙冰回頭,只見涼亭處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她認識,正是岳笙,但開口的卻是另一個人。那人金丹初期修為,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一身青衣,頭帶儒生巾,夙冰立時猜出他的身份,東陵書院靳耀。

雖說比鄰而居了半個月,但從未和他打過什麽交道,今日恰好碰到,理應道個謝,但岳笙同自己有些交集,且不知深淺,萬一被他瞧出什麽端倪來,可怎麽是好?

果然,夙冰猶豫的空隙,岳笙的神識已經在她身上繞了幾個來回。

夙冰硬着頭皮走上前去,笑着說道:“幾次想要拜訪,又怕擾了靳公子,今日碰到真算巧了,蘇某在此謝過靳公子的……”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靳耀泯唇一笑,介紹道:“這位是岳笙岳公子,天恒門岳掌門長孫,蘇公子應該知道。”

“自然。”夙冰略低些頭,對岳笙拱手道,“岳道友。”

“蘇道友。”

岳笙也淡淡笑着回了禮,面上果真瞧不出什麽,夙冰寬下心,同他随意聊了幾句,岳笙便被一名小修士叫走了,只剩下夙冰和靳耀兩人。夙冰輕松不少,問道:“蘇某出來許久,打算回去了,不知靳公子……”

靳耀道:“在下也正好回府,不如一起?”

夙冰微微颔首,兩人便比肩同行。靳耀面容俊美,身形颀長,舉手投足盡顯儒修風範,眉眼間,沒有北麓貴族公子哥那般盛氣淩人,言談間,同秦清止一樣,對各家修行皆由涉獵,足見其學識淵博。

同這樣的翩翩儒修談天說地,夙冰甚是惬意,一路上,嘴角幾乎都是彎着的,不免也就多聊了幾句。說到此次比賽的對手是可笑大師時,靳耀露出幾分訝色:“這不應該吧?”

夙冰一早覺得奇怪,如果身在北麓,毋庸置疑是有人想要坑她,但現如今她身在九麟島,除了想殺她的真龍族,哪個沒事要害她?

靳耀猶豫了下,說道:“在下聽聞,可悟小師傅,在昭延寺樹敵頗多……”

靳耀點到為止,夙冰愣了愣,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雖說只是推測,但确實合情合理。敢情鬧了半天,是被那小和尚給連累了,來者不善,那日就不該聽邪闕的話,放棄群英譜,如今懊悔也沒有用處,便趁機向靳耀多多詢問了幾句。

兩人站在別院裏,一說說了半個多時辰,直到聽見有人踹桌子的聲音,夙冰才讪讪着和靳耀告別。回頭進了屋,只見邪闕盤膝坐在榻上,一張臉黑如鍋底:“你是豬腦子?沒發現那酸儒生是在刻意讨好你,鐵定沒安好心,還同他聊得那般歡暢?”

“你又哪根筋不對?”夙冰将兩個倒地的凳子扶起來,搖頭道,“咱們初來乍到,人家一個世家公子,犯得着讨好我一介散修?”

“誰知道他在打什麽鬼主意,反正老子看他就不是什麽好人!”

“你看誰是好人?”

這話将夙冰給逗笑了,倒杯靈茶放置陛下嗅了嗅,打趣道,“我師傅說,人心若是正的,眼睛裏看到的一切皆是正的,哪怕修的是歪門,行的亦為正道。與此相反,人心若是歪的,眼睛裏看到的一切,全都是歪的,正也是歪。”

邪闕雙眸一緊:“你說我心歪?”

“随口說說而已。”夙冰哽了哽,意識到自己又拂了他的逆鱗,讪讪轉了話題,“你今日覺得身體如何,有沒有什麽異常?”

“暫時沒有。”

出乎意料的,邪闕并沒有和她就心正心歪繼續探讨下去,一來,他并不覺得人心歪不歪,同他有什麽關系,因為他是妖,又不是人,于是這話被他自動忽略。第二,他也确實沒什麽氣力,這些天,他每晚化妖潛入一處極隐秘的上善聖水池,體內蠢蠢欲動的邪皇之力雖然暫時被克制住,但他本身的力量也同樣遭到腐蝕。

夙冰松了口氣:“那就好。”

此時,門外有氣息湧動,夙冰略略側目。

門都沒敲,一顆亮閃閃的光頭探了進來:“兩位施主,小僧沒有打擾你們修行吧?”

夙冰咽了口茶,招招手:“進來吧。”

可悟捧着一本古籍走進來,毫不客氣的在夙冰身邊坐下:“夙施主,小僧尋到法子,可以将邪闕施主體內的邪皇之力徹底祛除,又不會傷及他本身。”

“哦,你說說看。”

“如今,邪闕施主體內的邪皇之力,已經和妖力漸相融合,若是化功的話,無異于自廢修為,經脈根骨将受重創,再修便難了。當年邪皇之所以封印修為,而不是徹底将其化去,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眉頭已經皺的沒邊了,夙冰嘆氣道:“這我也是知道的,只可惜封印邪皇之力的那塊兒寶玉,世間罕見,既然已經被打開,便失去了功效,上哪再去找一塊兒一模一樣的?”

“施主可知道,那塊邪皇印最初名叫珈藍印,原先是塊兒佛物?”

可悟指着古籍上的一行小字道,“且說那珈藍印的寄主,正是珈藍寺寧慧大師,當年寧慧大師救了邪皇一命,且收他為徒,小僧猜想,邪皇的力量,正是被寧慧大師渡引進入邪皇印中的。”

夙冰低頭瞧了一眼那行小字,只有掐頭去尾寥寥幾筆介紹,忍不住“咦”了一聲:“那寧慧大師,是個慈悲之人,雖說此舉能救邪皇,但留下邪皇印這個禍害,不像她能做出來的事情吧?”

可悟念了句阿彌陀佛:“邪皇印既然歸寧慧大師所有,她自然想以佛法将邪皇之力化去,只可惜事與願違,此事不知因何緣故,竟被傳了出去,結果引發九麟島內一場大動蕩,衆多修士明争暗搶,寧慧大師慘遭毒手、因此圓寂,而邪皇印和邪皇本人,則一起失了蹤。”

夙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一聽,不免感慨着搖頭。

邪闕冷笑道:“真是好笑之極,那小尼姑讓他相信了佛渡世人,不曾想,最後卻眼睜睜看着心愛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而無能為力,我若是邪皇老兒,肯定得後悔的抹脖子!”

夙冰很是贊同邪闕,唯有一點兒不解:“你怎麽知道邪皇喜歡寧慧大師?”

邪闕噎了一噎,掉臉望向窗外:“老子猜的!”

“邪闕施主這是推己及人。”

可悟捂着嘴兒笑道:“夙施主什麽都好,就是不解風情,連小僧都明白,那邪皇能修到大乘大圓滿,什麽風浪不曾見過,就算差點兒死在天罰之下,一代枭雄,也沒必要棄魔修佛,若非愛上了寧慧大師,怎會願意散去一身大乘期精純修為?與其說是佛渡世人,不如說是愛渡世人,我佛的本意,亦是令世人心中有愛,邪門歪道雖然行事乖張,不乏至情至性之人,邪皇算一個……”

末了,又添了一句,“當然,邪闕施主也算一個。”

夙冰眉梢一挑,好像明白了什麽,慢悠悠的轉過頭,促狹的看着邪闕。

邪闕已經炸毛了,直接掄起一本古籍朝他光禿禿的腦袋砸去:“小禿驢,活膩歪了是不是?!老子也是你能評頭論足的人!”

可悟捂着腦袋,對夙冰抱怨道:“夙施主啊,你任重道遠,瞧瞧,這邪闕施主真是忒不像話,必須好生管教才行!”

“你說誰?”邪闕被這小和尚氣的不行,總覺得這貨就是故意的!因為不能使用力量,直接跳下床就要揍他!小和尚一個激靈躲在夙冰身後,逃開他的魔爪,“妖就是妖,真是不可理喻!邪闕施主,小僧第無數次奉勸你一句,暴力是無法解決問題的,記住,佛愛……”

“你給老子閉嘴!”

兩人繞着夙冰轉來轉去,夙冰端着茶哭笑不得,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湊一起還真是讓人頭疼。那小和尚身手敏捷,邪闕愣是碰不着他,最後惱了,一運氣,竟想要使用妖力。

夙冰趕緊制止,豁然起身:“別鬧了!”

這一嗓子吼得兩人全都愣住,夙冰瞥了邪闕一眼,無奈道:“你多大年紀了?同一個小孩子計較個什麽勁兒?”說完,又望着可悟,“小師傅,你方才還沒說,怎麽将他體內的邪皇之力渡出?”

小和尚理了理被抓亂的衣襟,雙手合十道:“夙施主,你不是有根金剛伏魔鐵麽?”

伏魔鐵是夙冰的秘密,但她早已經習慣可悟的無所不知,便點點頭道:“沒錯,金剛伏魔鐵是在我手中,且已認我為主……”

她話未說完,邪闕已經否決:“不行,那尼姑是七世善緣之身,與珈藍印氣息相合,阿夙從前乃是修魔的,能夠降服伏魔鐵,憑借的是我之前曾用真魔之血,幫她淨化了魂魄中的魔性。”

可悟搖頭:“金剛伏魔鐵,比珈藍印要高級的多,無需夙施主淨化,便可慢慢化掉邪皇之力。夙施主要做的,無非是以自己為導體罷了。”

經他倆這一說,夙冰明白個大概。

原來可悟的意思,是希望夙冰效仿寧慧大師,将邪闕體內的邪皇之力,渡引入伏魔鐵中,通過伏魔鐵将其淨化掉。而伏魔鐵既認她為主,與她心意相通,她就是最好的導體。

夙冰微微攏起眉:“難道寧慧大師,當年是用雙修的辦法,将邪皇的力量渡出的?”

佛教戒律森嚴,但這并不是不可能,夙冰幼年時,曾見過一尊佛像,是男女合抱似的雙修姿态,師傅當時說,那是、那是密宗什麽難提計濕婆羅,講究先以欲勾之,後令入佛智……

夙冰咂咂嘴,她想到哪去了。

寧慧大師究竟用了什麽法子,恐怕除了邪皇本人,誰也不知道。于是可悟也無計可施,只讓夙冰自己想辦法去。夙冰琢磨了一兩天,也不知道該什麽辦。

入夜,邪闕潛去了上善天池壓制邪力,夙冰心裏煩躁,便出去院中走一走。

此時月上中天,房內燭光如豆,窗外寒風乍起,殘月如勾。

她獨坐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對面洞府傳來一陣琴音。

這琴音泫然若泣,夙冰只覺得心頭哀戚,聽罷一曲,又接着一曲,直到這一曲終,才傳來一聲嘆氣。夙冰不由一怔,琴音已是美妙,其聲真乃天籁……

一股奇異的情緒牽動着她,向前走了幾步。

忽又覺得怪異,便停下,正打算轉身,洞府卻緩緩打開,入眼的是一名白衣女子,容顏無雙,氣質怡然,櫻唇微微抿着,喚道:“公子……”

夙冰探不出她的修為,頗感訝異,向後稍稍退了幾步,垂目道:“打擾姑娘了。”

聽她的琴音,又是從靳耀房間走出,理應是位儒修,依照儒修的規矩,稱呼一聲姑娘總沒錯的。那白衣女子眼角似有淚滴,她拾袖拭去,哀聲道:“這無邊夜色,實在愁煞人,既然相遇便是緣分,公子可願陪奴家說說話?”

夙冰隐隐覺得哪裏不對,但看着她的模樣,拒絕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那白衣女子根本不給她機會多想,緩緩伸出白皙柔荑,蔥管般的手指拂過夙冰的手,輕輕牽起,便朝內門走。那手柔若無骨,放佛輕輕一捏便要碎掉,夙冰也不掙紮,任由她拉着。

走進裝飾華美的房間內,那白衣女子将夙冰推到一處卧榻前,自己則走去一邊的古琴前坐下,說道:“奴家唱首小曲,給公子解乏如何?”

夙冰微微笑道:“随意。”

那白衣女子眼波流轉,一手撥弦,便開了嗓子。耳邊如泣如訴,夙冰聽的甚美,手指微微勾着,打着節拍,尋思着有壺美酒,那就更好了,便一拍儲物袋,自斟自飲起來。

白衣女子唱完一曲,含羞帶嬌的擡眸輕望夙冰。

夙冰咽了口酒,迷瞪着道:“這就唱完了?”

白衣女子怔愣片刻,嗔道:“公子真是不知餍足,奴家再唱便是了。”

琴音複起,天籁也再次傳入識海,就這樣一曲接着一曲,嗓子都有些嘶啞了,夙冰還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白衣女子不由漸漸變了臉色。

另一間房內,侍從忍不住道:“少爺,此人定力實乃世所罕見!”

靳耀也颦着眉,面色有些難看,原本想借鲛魅将他迷住,紅帳內數度春宵吸他一些元氣,四日後在擂臺上,一準死在可笑大師的手上,就算僥幸不死,也可教他夫妻失和,誰知道此人受了合歡琴的力量,居然還可以坐懷不亂?!

侍從道:“現在怎麽辦?要不要教鲛魅停止行動?”

靳耀下巴線條緊緊繃起,好一會兒才冷冷道:“不!給我繼續!我偏不信了!”

于是,鲛魅整整唱了兩天兩夜,到最後,幾近吐血。

等一曲過罷,等不得主子吩咐,擅自歇了歇。

夙冰只手托額,飲下一杯美酒,擡眸神采奕奕地道:“咦,怎麽不唱了?美人,不要停不要停,繼續!這聲音,這琴音,實在是美妙的緊,令在下通體舒暢!”

媽的,是不是男人啊這!

鲛魅自尊心嚴重挫敗,忍不住暗罵一聲,面上依然柔柔笑着,撥琴繼續開唱,不過明顯有些跑調,或者說,已經完全不在調上。

合歡琴的撥動,是要消耗力量的,終于在第三天下午,直接昏了過去。

夙冰恰好喝完最後一瓶酒,起身拍了拍袍擺,走去鲛魅身邊,一腳将她踢去一邊,抱起合歡琴就走,口中還含糊着咒罵幾句:“也不知是哪個蠢貨,養了這麽個蠢東西,平白出來丢人現眼,呸!”

罵完,揚長而去。

侍從一攤手:“少爺,您還是放棄吧,這道修不是善茬。”

靳耀氣的攥緊拳頭,冷冷望着洞門。

侍從無奈搖頭:“少爺,謀妻害命,實非我儒修所為……”

靳耀一拂袖,便将侍從打飛出去,沉沉道:“本公子想得到的,還從沒有得不到過!區區一個金丹散修,本公子豈會對付不了?此人只是道心略堅定了些,僥幸逃過這一劫,本公子就不信,他能逃過可笑大師之手!””

……

夙冰抱着合歡琴,美滋滋的回了洞府。

一見着邪闕,立馬開始顯擺:“大白快看,這是什麽?”

邪闕瞥她一眼,不屑道:“邪門之物,你也稀罕?”

“不管正門還是邪門,有用就是好東西。”夙冰變出一方帕子,仔細擦拭合歡琴上的指痕,啧啧嘆道,“這琴木,是以數十萬年的合歡樹心所打造,而這琴弦,用的則是龍筋,此琴雖然算不上什麽大殺氣,但陰人損人,倒是頗有用處!只是不明白,靳耀這麽下本的算計我,到底為了什麽?"

“早同你說了,姓靳的小子不是好人。”

“我看他是個大好人。”

“你……”

“白白送這麽個寶貝給我,怎能不是個好人啊?哈哈哈!”

邪闕本想損她兩句,見她興高采烈的模樣,也不由自主的微微翹了翹唇角,忍了下去。等她興奮勁兒淡了,才問道:“明天的擂臺比試,你可有信心?”

夙冰一面擦着合歡琴,一面擺手:“管他呢,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97大兇之兆

北麓,無極宗。

鑄器房內亂成一團,幾名金丹長老分作在四角,施法控制出蠢蠢欲爆的紫金爐子,洞內高溫,他們卻是冷汗淋漓,隔三岔五地問:“尊上還沒到嗎?”

一名築基期弟子搖頭:“啓禀幾位長老,弟子已将消息傳到了君悅師叔那裏,君悅師叔說尊上正在閉關,若無大事,不便輕易叨擾。”

幾名長老面面相觑,這事兒他們也不知是大還是小。

正琢磨着,爐子又是一陣震蕩。

一名金丹長老大驚:“不行!守不住了!快命所有弟子退出洞府!”

他話音一落,只聽“轟”的一聲,那紫金爐子陡然爆裂,一道銀光奪目而出,如一彎明月,周遭閃着電光,盤旋在洞頂。不少築基期的弟子,哪怕躲在洞外,也被這股力量沖出數丈之遠。

幾名長老從廢墟裏爬起來,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件法寶,雙眼精光畢現:“名器!實乃當世之名器!除卻尊上的熾金真元劍,多少年,我宗不曾煉制出此等名器來了!”

有一人捋着須道:“但,似乎出爐的早了些。”

“确實,還不到火候。”

又有一名長老附和,略有些擔憂地道,“似乎是大兇之兆。”

長老們讨論的如火如荼,那月形輪子似被一道力量牽引,緩緩落于一人手中,長老們回過頭,立時慌亂着行禮:“弟子拜見尊上……”

秦清止微微颔首,一手托着血牙月魄輪,一手虛擡了擡,示意他們起身,淡淡說道:“你們幾位辛苦了,且先下去歇着吧。”

“弟子多謝尊上。”幾名長老相互看了看,欲言又止,心想尊上既然不問,肯定早已了然于胸,便也不再多嘴,魚貫而出。

他們前腳剛走,秦君悅後腳便來了:“師傅,這是怎麽回事?”

秦清止望他一眼:“你為何不及早通知為師?”

秦君悅一怔:“不過是一件法寶要出爐而已,弟子以為算不得什麽大事。”

“這是你師妹的東西,為師好不容易才解開封印,将它重新鍛造提純,在淨化的時候,融入了你師妹的一縷神識,尋思着日後再尋幾樣寶物,便可以鍛造成她的本命法寶。”秦清止攏起眉,沉沉道,“根據為師之前的推算,它本該三年後才出爐的。”

秦君悅有點兒不太理解:“那又如何?”

秦清止掐指一算,許久才道:“你師妹,怕是要遇一生死大劫。”

“師妹現在身在何處?”

“不得而知。”

秦清止搖了搖頭,“為師以天演術推算多次,也探不出她的下落,興許是在一處破碎虛空,也興許已經離開了大陸,停留在別的界域內。”

見秦清止面色凝重,秦君悅也不知說什麽才好,只道:“徒兒出去尋一尋吧?”

“來不及了,此番是劫是緣,皆看她的造化如何。”

秦清止擺擺手,默默嘆了口氣。他又做錯了,之前怎能讓她一個人離開?她身懷金剛伏魔鐵,萬一不小心被高階修士認出來,哪還有那般好命得以逃脫?

況且,本命法寶尚未鑄成,她的實力比之其他金丹修士,可說處于劣勢。

秦清止略一想,便覺得頭疼。

他确實對這個徒弟充滿懷疑,因為她有太多惹人懷疑的地方,他看不透她,總覺得她心裏藏着許多秘密,或許身上亦有秘密,理智一再告訴他,對此女不能太過信任。

但直覺又在說,此女值得信任。

情感和理智之間,不停上演着拉鋸戰,所以他才循循善誘教導了九年,想着拉近彼此間的關系,換得她坦誠相待。可他最終還是失敗了,他的好徒弟,竟敢瞞着他将邪闕養在身邊那麽多年,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她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是她做不出來的?

秦清止的頭,越來越疼,他伸出手,輕輕捏了捏眉心。

血牙月魄輪在手中嗡嗡作響,本命真元劍再次不召自現,繞在血牙周遭轉了一圈,又橫在秦清止眼前。正是感受到它的震動,秦清止才會提前出關,一猜便知是血牙出了問題,趕來此地一瞧,果真如此。

兩指摩挲過劍身,秦清止不解着喃喃自語:“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

做了一夜美夢,第二日一大早,夙冰精神抖擻的帶着小和尚前去參賽,小和尚一面走,一面為她講解可笑大師的生平,末了總結一句:“小僧這位師兄,性子高傲,亦怒善妒,施主千萬小心,莫要出什麽陰損招數,否則拂了他的面子,他可不管你是誰。”

夙冰對武僧的路數完全不熟悉,一直耐心聽着,爾後問道:“你們佛門戒殺,他還能在擂臺上弄死我不成?”

“那真不好說,我大昭延寺內,禪宗戒律森嚴,但武宗相對來說較為松懈。況且,上擂臺是要簽下生死狀的,這種情況下,殺戒便不算數。”

可悟撓了撓腦袋,說道,“夙施主贏面不大,不過搏一搏,也不是不可能,只要頂得住一炷香的時間,便可以混個平局。”

夙冰呵呵笑着,稍稍彎下腰:“願聞其詳。”

“我師兄有三寶,一為金鐘罩,二是檀龍珠,三乃金晶虎。”可悟賊兮兮打量一下四周,壓低聲音道,“金鐘罩是我大昭延寺住持贈與他的法寶,堅固非常,不過卻有一處死穴,會随着氣門游走。至于檀龍珠,乃是一件大殺器,能夠召喚火翼龍,威猛無窮,但此龍怕水,非常怕。”

“怕水?”

夙冰微微皺起眉頭,島上四處都是水,但擂臺周圍卻沒有,她雖有一條水靈根,但近些年一直使用火系的功法,以她的能耐,水之力怕是抵不住火翼龍。

她琢磨了下,再問:“金晶虎呢?”

可悟指着夙冰的靈獸袋道:“金晶虎是一只六階靈獸,單論修為來說,夙施主的風聲獸只有四階,并不是它的對手。但金晶虎屬于金系,而風聲獸卻是風系,風系的神獸閃避比較高,只要躲得過它的金雷,近身纏鬥,贏面還是很可觀的。”

夙冰聽他一說,便安心了,拍着靈獸袋道:“多多,聽見沒?”

許久,才聽見風聲獸抖抖索索地道:“不行!”

開什麽玩笑啊,它只有四階,讓它去挨六階靈獸的金雷,還不給它劈成肉泥?它就快進階了,可不想前功盡棄!大眼珠子一轉,喘道:“哎呦,哎喲,我……我肚子疼!”

“肚子疼?”夙冰攏起眉,“出來,我給你瞧瞧。”

哪能讓她瞧?!

風聲獸忙病歪歪地道:“習慣性的,休息兩天就好了。”

可悟恍然大悟地道:“難道風聲獸施主來月事了?”

一口唾沫差點兒沒把自己嗆死,夙冰扶住一棵老樹,笑的前俯後仰。風聲獸一聽,立刻從靈獸袋裏跑出來,呲牙咧嘴地沖小和尚咆哮:“我是雄的!雄的!!”

可悟“噢”了一聲,左看它一眼,右看它一眼,納悶地道:“小僧看風聲獸施主健碩的很,一點兒也不像頭病獸啊……”

風聲獸雙眼一黑,明白被他戲弄了,趕緊倒在地上,呻|吟道:“哎喲……”

“行了,別裝了!”

夙冰擡腿踹它一腳,“時候不早了,記着剛才小師傅說的,贏了回來有賞!”

知道計劃破滅,風聲獸只能争取最後一點兒利益:“賞什麽?”

“烤肉、靈獸丹,随便你要。”

“嗤……”風聲獸撇撇大嘴,當初年少無知,有眼無珠,才為了幾塊烤肉叛變革命組織,如今作為一只有理想有抱負、即将邁進金丹期的大神獸,豈能為這點兒人蠅頭小利而輕易獻身?

“真的要多少有多少嗎?”

“真的。”

“那好吧。”

風聲獸流着哈喇,點點腦袋。

一時間,夙冰覺得自己也忒慘無人道了,好好一頭神獸,被搞成現在這副窮酸樣子,善心發作,拍着它的腦袋道:“等回去後,我便讓大白給你渡些妖力,助你凝固妖丹!”

她這般和藹可親的模樣,卻說得風聲獸雙腿一抖:“咱倆、咱倆是不是都回不去了?”

“啪!”

夙冰劈它一刀,“走!”

一路說着話走到廣場,廣場上人山人海,她找到自己那號擂臺,便在一旁等待。這一組正有兩名金丹道修鬥法,比來比去無非就是符箓、法器外加靈寵。兩人修為都是金丹初期,而且較為中庸,沒甚看頭。倒是隔壁擂臺,圍的裏三層外三層,她将神識繞過去,其中一人竟是靳耀。

夙冰摸着下巴,忍不住多瞅了幾眼。

這小儒修別看只有金丹初期,修為倒是精純的很,今次拿個金丹組的前二十,估計問題不大。只是夙冰死活想不明白,他之前到底是在整哪出?

莫非瞧出來她男扮女裝,對她生出什麽非分之想?

似乎不太可能,因為合歡琴只對男子有效,他若看破自己的身份,豈會弱智到用鲛女來施展魅術?夙冰摸了摸兩撇小胡子,咂咂嘴,此人的腦回路果然與衆不同。

半柱香的功夫,靳耀毫無懸念的勝出,翩翩飛下擂臺後,一群修士立刻圍上去溜須拍馬。他微微笑過,徑直走向夙冰,像是鲛女的事兒從沒發生過,熱絡地打招呼:“蘇公子,可是輪到你了?”

夙冰心道這人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啊,不過她也不遑多讓,別管心裏有多膈應,臉上幾乎笑出一朵花來:“沒錯啊,下一場便是了。”

“啪”一聲打開折扇,靳耀勾着唇角道:“瞧蘇道友一派淡然,莫非已經有了萬全之策,穩贏可笑大師?”

夙冰連連擺手:“擂臺比試豈有穩贏一說,蘇某只求盡力。”

“蘇公子之前不是說有必勝法寶麽,今日怎地這般謙遜?”靳耀搖了搖扇子,笑的高深莫測,“在下可是在蘇道友身上,壓了十萬中品靈石,你若敗陣,我這靈石,便要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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