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6)

上古戰場,煞氣極重,一般修士根本無法靠近,我也只能探到外圍。”元寶沒有看她,淡淡說道,“我回來之後,一直想着再去一次,因此調查很久。原來那裏乃是一座死城,上古年間名叫谛聽,曾是魔域血盟之都,裏面住着血盟盟主白夜魔帝。然而,某一日突然連城帶人一起人間蒸發,成為上古魔族的一樁疑案,直到三萬年前才被一位修士發現,原來是被誰屠了滿城,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

夙冰聽的冷汗淋漓:“這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元寶斜斜睨她一眼,“你之前在煉魔山曾經見過邪皇印,應該知道邪皇此人吧?當年就是他最先發現了谛聽遺址,試想一下,若不是從谛聽城內、白夜魔帝身上得了什麽天大機緣,憑他一個四靈雜根的道修廢材,如何能在短短三百年的時間內,一躍成為魔域一代枭雄?”

“邪皇……”

夙冰喃喃念着,忽然覺得脊背泛寒,斂下七上八下的心思,她猶豫着問道:“元寶師兄,等我回去北麓之後,你若是有空的話,可不可以帶我前去谛聽遺址看看?”

“你敢去麽?”

“天下間,只有不能去的地方,沒我夙冰不敢去的地方。”

元寶泯着嘴兒微微一笑:“陪你走一遭也無妨,橫豎修仙的日子實在無聊。”

夙冰也僵硬着牽了牽唇:“呵呵,看來天下之大,已經沒有能讓你感興趣的地方了。”

“有。”

“哦?”

元寶眯着眼,指向夙冰:“你心裏。”

夙冰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你啊,認真一點兒會死麽!”

“往昔就是太過認真,才會被一個情字害到死。”元寶倒是一點兒沒笑,淡淡說,“過往不是拿來緬懷的,更不是用作叨念的,它的存在只有一個目的,告誡我們莫在犯同樣的錯誤,此路不通,那就換種活法。”

夙冰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元寶卻轉眸望向別處,不說話了。

沉默着,一直行到距離出口一百丈左右的地方,他們緊挨着峭壁停下,放出神識打探四周的情況,發現有幾名修士順利從出口離開,才指揮着橫公魚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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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實在太過順暢,像是有人先前開路一樣。夙冰有些忐忑不安,鳴鸾去哪了?

出口處是一道閃着熒光的結界,橫公魚無法穿透,便在結界外停住。

“你先出去吧。”元寶揮手收了橫公魚,笑道,“以防萬一,還是我來墊後比較穩妥。”

“行。”

知道他本事大,夙冰也不同他客氣,腳尖在玉簫上一點,施展輕身術跳向結界。

結界立時便如一面支離破碎的銅鏡,夙冰只覺得渾身似被鈍器割裂開一般絞痛,眼前光怪陸離,閃的瞳孔一陣緊縮。她隐約覺得哪裏不太對,不管識海再怎麽紛亂,也始終保持着警惕。

從結界掉出界外時,她落地那刻好像踩在什麽尖物上,右腳面整個被戳穿,隔了一會兒,才開始向外流血。

整個人向下凹陷約有半尺,她垂下頭,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土坑裏。

運氣試了試,流血的右腳已經被坑下的神秘磁石完全吸住,根本無法移動,這染血土坑周圍貼滿了符箓和一些看不懂的鬼畫符,證明了此地不是一般的土坑,而是某種陣法的陣眼中心位置。

夙冰納悶極了,方才那道結界不是出口嗎,這是把她傳哪兒去了?

幸好這點兒外傷對于金丹期的修士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夙冰告訴自己稍安勿躁,默默等待了片刻,元寶始終沒有出現,也不見其他修士傳來,夙冰終于确定,自己被人設計了。

正打算放出神識窺探一二,一轉眼瞧見靳耀從一面山壁內浮了出來,冷冷道:“等你很久了。”

夙冰不由皺眉:“靳公子,你到底想做什麽?”

靳耀長身而立,風度翩翩的立在風口,舉手投足間自是一派謙和儒雅,但那跋扈的腔調卻和舉止極不符合:“少同我裝蒜!”

“我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何故三番四次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呢?”

“是你三番四次的與我為難才對!”靳耀提起之前的事情,氣便不打一處來!從小到大,誰不巴結着他,哪怕想要天上的月亮,長輩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何曾類似此次,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挫敗,且還被他以“合歡琴”大肆羞辱,親手殺了自小一處長大的書童!“姓蘇的,我靳耀想要的東西,便沒有得不到的!你百般阻擾,我就偏要得到!還要讓你眼睜睜看着!更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腦子沒毛病吧?”

夙冰頓感無語,誰來告訴她,這一代的小修士們究竟是怎麽了?資質和性子全都成反比的麽?要麽嚣張跋扈,要麽心理變态,不過雞毛蒜皮大的事兒,嫉妒心占有欲不要太嚴重!心裏連連咒罵,忽然想起什麽,夙冰的雙眸陡然一亮:“你……你該不是看上我道侶了吧?”

靳耀冷冷一笑,并沒有否認:“你知道的太晚了。”

“哎呀!”夙冰一拍大腿,笑着直不起腰來,“你!你早說啊!早說我就成全你們,何必動刀動槍這麽難看?!”

“看上看不上,眼下全都是其次,我只是非得到不可!”靳耀被她的反應唬了一跳,稍一思量,以為她是害怕的表現,愈發趾高氣揚,“此陣名曰化骨,乃我派師祖所創,所選用的材料,皆為化神期修士親手煉制,任你三頭六臂也休想逃出去!”

“于是呢?”知曉了他的意圖,夙冰反而一身輕松。

“它會從你腳下的傷口開始,一寸寸腐蝕你的肌肉骨骼,經過七天七夜之後,将慢慢向上滲透,直到将你化為一灘血水。”靳耀陰冷冷地開口,唇畔扯起一抹弧度,祭出一杆金珠玉筆,屈指一彈,虛空畫出一個框子。

那框子閃動了下,浮出一面鏡子。

夙冰透過鏡像,隐約可見一處裝飾華美的洞府,床上正翹着二郎腿睡覺之人,真真是邪闕。他似乎有所察覺,側了側眸子,正好同夙冰的視線對上,很顯然從他的位置看不見夙冰,便嗤笑一聲,扭頭繼續睡大覺。

夙冰看笑話似的看一眼靳耀,這貨是軟的不行,打算來硬的了。

且還要她親眼瞧着。

太變态了!

夙冰扶着額,幾乎快要憋出內傷,最後忍不住笑的前俯後仰,原本積郁的一些負面情緒,這會兒子竟然一掃而空,心道這麽可愛的小家夥,她還真有些舍不得下手。靳耀被她笑的心裏發毛,蹙眉道:“你笑什麽?”

“沒什麽。”

夙冰搖搖頭,靳耀所言非虛,腳下的化骨陣雖然瞧着簡單,但确實十分厲害,先前還只是腳下不能動彈,現在已經麻痹到了腰部,丹田像是被凍住一樣,完全釋放不出一絲靈力。看來,眼下只能元神出竅了,真是麻煩。

“你就在這慢慢兒等死吧!”

靳耀得意洋洋,姿态甚雅的拂了拂長袍上的褶皺,轉身便要離開,卻突然感受到背後一股力量直奔後腦勺而來!他心下一悚,還未來得及回頭,便被一只鬼爪子鎖住咽喉。

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他都沒有反抗的餘地。

人影繞至眼前,靳耀惶然道:“你……你是誰?”

夙冰挑了挑眉毛:“看不出來麽,我是個奪舍的。”

根本不等他有所反應,夙冰揚起右手食指,在他大腿上劃出一道大血口子,毫不留情的将他扔進陣法中心。這陣法的原理就是個血陣,流血越多越能吸引火力,麻痹的也就越快。要不是靳耀有心慢慢折騰她,只在她右腳戳出一個針眼兒大的洞,興許她連識海都要被麻痹,元神便會鎖入體內,一起被腐蝕幹淨。

什麽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夙冰算是見識到了。

因為大靈動脈被割斷,靳耀腿部的傷口血流如注,一下子便将陣眼兒下的磁石給吸引走了,夙冰趕緊縮回軀殼,一鼓作氣從陣眼兒中跳了出來。腳下虛浮無力,一個趔趄摔了下去,她晃了晃腦袋,只覺得識海滌蕩翻滾,頭暈眼花。

一是被這陣法傷了筋脈,二是元神和身體的契合出了問題。

看來她元神之力已經差不多耗盡,今後若再強行使用,極有可能無法回到身體中。

得,自重生以來,一項最強勢的保命本領就此作廢。

瞧見靳耀已經昏了過去,夙冰盤膝坐在地上,調動靈力在周身運轉,以疏通經絡,但那股麻痹的力量居然順着靈力開始向周身擴散開來。夙冰驚了一大跳,慌忙止住靈氣在體內的運轉,生生将它們重新逼回丹田。

識海探入丹田內,金丹居然微微有些泛黑?!

中毒了?

夙冰訝異之下,方才想起右腳內紮進的尖銳之物,便又将神識探去,原來是一根魚刺模樣的尖刺,不痛不癢,就在血肉裏面嵌着。夙冰運了運氣,本想将它逼出體外,它卻像長了腳一樣,順着筋脈四處游走。

夙冰心頭一沉,她對醫道談不上精通,但煉了那麽多年丹,也粗懂一二,卻絲毫不知從何下手,看來此物并不一般。

本想打醒靳耀問上一問,但夙冰隐約覺得他也未必清楚怎麽回事,況且以他的狀态來說,撐不過兩三天就會死,在他本命元燈熄滅之前,必須把邪闕給弄出來。

重新站起身,腳下像是踩了棉花,有些飄忽。

定了定心神,夙冰從儲物袋裏摸出三顆珍藏許久的上品化毒丹服下,先不管是否對症,總歸能壓制一下。

舉目望去,此地也不知道是哪兒,但看周圍山石的模樣,似乎還在天湖秘境之中。她試着禦風而起,但飛不了多高便被一道無形禁制彈了回來,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測。

既然又回到秘境,只需再出去一次就是了。

夙冰拔腿正打算離開,驀地感受到靈獸袋有些異樣,該不是小雛鳥出了什麽事兒吧?她糾結着縮身進入靈獸袋中,打眼瞧見風聲獸渾身燃着火,在地上不斷翻滾着,叫的聲嘶力竭,活像殺豬一樣。

小雛鳥嘤嘤叫着,跳在夙冰腳面上,親昵着蹭她的腳脖子。

夙冰一詫:“這是怎麽了?”

阿呆倒栽在泥土裏,哈哈大笑:“不知道,它正閉關呢,被這小鳥啄了下屁股,就成現在這樣了。”

夙冰一頭冷汗,趕緊一揮袖子,以靈力壓制住它體內暴走的三昧真火。風聲獸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呼哧呼哧喘着氣,一個翻身跳起來,就要向夙冰腳上的小鳥撲去。

夙冰本想一腳将它踹開,竟被它的力量波及到,被迫向後退了幾步。

“哎呀,多多你進階了!”

“咦?”風聲獸怔愣着停住腳步,原地蹦了兩下,咧着大嘴哈哈大笑,“真的進階了!”

夙冰仔細檢視它一遍,從築基到金丹,這蠢貨的力量比之前渾厚了不只十倍!這就是神獸和普通靈獸之間的差別,它們本身的資質好,血統純,級別低的時候瞧不出來優勢,但随着級別提升,每次進階,成長值都比普通靈獸要高出幾個等級。

當然,不排除吃了龍角的緣故。

既然風聲獸進階成功,夙冰便帶着它一起出了靈獸袋,自己受了傷,正好以它代步。

風聲獸一聽,極不高興:“我都已經是金丹期的大神獸了!”

夙冰合攏拳頭,指節捏的咯吱咯吱作響:“是嗎,讓我試試有多大?”

風聲獸打了個寒噤,心不甘情不願的伏下前爪,嘴裏還在說:“快些弄只小靈獸使喚吧,以後這種髒活累活別再讓我做了!若是讓別的神獸瞧見,我的臉都丢光了!”

“哪兒那麽多廢話!修為只升了一級而已,架子倒是端出十級!”

夙冰翻身坐在它愈發寬而厚實的脊背上,稍稍一用力,周身肌肉便是一陣抽搐,忍痛罵道:“等到來年化形,還不将老娘給吃了?!瞧瞧大白,雖然臭毛病一大堆,也沒你這架子!”

待她坐穩之後,風聲獸威風凜凜的嚎叫一聲,抖着毛向山石躍去,一面狂奔,一面嗤笑:“拉倒吧,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大白那是對你才沒架子好不好?偏你還覺得天經地義。”

見它竟敢頂嘴,夙冰本想以手刀劈它腦門,卻遲遲不曾落下:“你也覺得,我對他不太公平?”

“感情的事兒,從來就沒什麽公平不公平。”風聲獸想了想,解釋道,“打個比方說吧,夏重霜對我比你實在好太多了,但他從來不讓我吃肉,只準吃靈石,單憑這一點兒,我就寧願跟着你,雖然挨打挨累,但有肉吃。”

夙冰冷冷一笑:“換言之,誰給你肉吃,你就願意跟着誰?”

“唔……”

風聲獸十分肯定的點點頭,結果換來一頓暴打。

夙冰解除了它和夏重霜之間的靈獸契約,但始終沒有重新簽訂屬于她的靈獸契約,她覺得強行綁定沒有什麽意思。無論是人是獸,都有選擇的權利,契約什麽的,不只對靈獸是種侮辱,對修士本身來說,也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

但她現在開始有些不确定了。

不再同它閑扯,夙冰指了指路,便開始閉目養神。

害怕神識受到毒刺侵蝕,夙冰幾乎關閉了識海,因此只能探到方圓數十丈的距離,風聲獸狂奔了半個多時辰之後,倏忽停了下來,說道:“前面有人。”

夙冰睜開眼睛,看到不遠處淺灘上,似乎趴着一個女人。

想了下,她道:“過去瞧瞧。”

風聲獸小心翼翼的從角落漸漸接近,夙冰注目一看,居然是岳箬。放出神識在她身上一繞,夙冰搖了搖頭,筋脈盡斷,根骨寸裂,此人沒救了:“咱們走吧。”

風聲獸卻沒有動。

夙冰拍了拍它的腦袋:“走呀,發什麽傻!”

風聲獸還是沒有動,雙腿有些發顫,絲毫沒了先前金丹神獸的氣派,抖抖索索地道:“有……有大妖怪!”

脊背豁然一僵,夙冰緊了緊拳頭,這秘境內的大妖怪除了鳴鸾還能有誰?沒來的及多想,風聲獸連聲招呼都不打,一溜煙躲進靈獸袋!夙冰猛地摔在地上,氣的不輕,正打算開罵,只聽見斜對面的山谷傳出一陣陣爆炸聲,似乎有高階修士在鬥法。

趕緊摸出一張隐身符箓,“啪”的拍在身上,夙冰躲在一塊兒岩石後面。

不一會兒戰場就從山谷移至淺灘,夙冰擡起頭,只看到一團炸蓬蓬的黑霧和一只三丈多長渾身燃火的鳳凰。

鳳凰落地,化為人形,撫着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那團詭異的黑霧停在半空,發出的聲音極沉極低,威嚴中透着冷漠:“鳴鸾,比起邪闕來,你可真是越來越不長進,多少令我有些失望。你那神君主人得知,怕是要痛心疾首。”

聽見邪闕的名字,夙冰心裏打了個結,愈發豎起耳朵細聽。

鳴鸾抹幹淨唇角血漬,冷笑道:“抓到我又如何,當年無法将我煉化,現在就行了?”

黑霧沉沉一笑:“當年失敗,不代表我今日還會失敗。”

一陣飛沙走石過罷,只見一個三足銀鼎從黑霧中漸漸飛了出來,盤旋着浮在兩人正中間,不斷朝四面八方放射出銀光。這三足銀鼎夙冰從未見過,但它所散發出的力量,夙冰卻覺得十分熟悉。

對,同金剛伏魔鐵的力量相似!

三足銀鼎的光芒越來越盛,緊接着,光芒化為飛刃向鳴鸾射去。那些飛刃帶着鳴哨,完全攪亂了鳴鸾的聽覺,他沉着臉,左腳後退半步,一手在胸前刷刷幾筆,築起一層火紅的防護罩。

以夙冰看來,那黑霧的修為并不比鳴鸾高出多少,但此神器一出,鳴鸾必敗無疑。

他死不死,同夙冰一點兒關系也沒有,但聽這團黑霧的口氣,似乎同邪闕亦有過節。夙冰望一眼淺灘上半死不活的岳箬,心道這怪物收拾了鳴鸾,肯定不會繞過自己,以他的修為,肯定早已發現自己藏在附近,若是幫一把鳴鸾,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最重要的是,這怪物萬一還要對付邪闕,多個鳴鸾便多個幫手。

夙冰做出決定之後絕不拖沓,一揮手祭出金剛伏魔鐵,忍住體內的不适感,将力量全都彙聚在手心上,飛身向那三足銀鼎打去!黑霧雖然知道她躲在附近,但沒有料想到她會突然沖出來,竟有一瞬間的怔愣,非但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反倒收了三分力度。

夙冰的速度極快,但銀鼎的力量有黑氣作為支撐,自然比夙冰厲害的多,根本不曾靠近,就被銀鼎反震出去!

但金剛伏魔鐵卻穿透了防護,“哐當”一聲打在三足銀鼎上!

夙冰被甩出去幾丈遠,撞在石壁上又彈了回來,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快要移位。落地之前,只見兩只尖細的爪子勾住她的雙肩,以極快的速度向出口方向奔去。

伏魔鐵倏忽化為一道金光,追在夙冰身後。

三足銀鼎在空中飄蕩了會兒,感覺主人并沒有追上去的打算,便偃旗息鼓,飛回黑氣之內。

……

沖出結界,一飛沖天,最後落在一處孤島上。

鳴鸾臉色慘白,沉沉道:“我孩兒呢!”

夙冰耳朵嗡嗡作響,好半天才恢複,一拍靈獸袋,将小呆鳥祭在手心,遞給他:“還你。”

鳴鸾顫巍巍的伸出手,将小呆鳥接了回來。小呆鳥才睡醒,揉了揉眼睛,似乎吓了一跳,沖着夙冰使勁兒拍打着翅膀。夙冰解釋道:“請您相信,晚輩并沒有出手傷害那只烈火鳥,更沒打算傷害這只小家夥。當時情況緊急,晚輩乃不得已而為之。”

鳴鸾根本沒有聽進夙冰說的話,有些魂不守舍的以鼻尖蹭了蹭小呆鳥的小嘴兒。

許久才擡起頭,問道:“你為何出手幫我?”

“晚輩自保而已。”

“你就那麽自信,我會帶你走?”

“晚輩不是自信,只是相信邪闕的判斷,他說您知恩圖報,乃是個正直熱血之人。”

鳴鸾眉頭一皺:“你認識邪闕?”

夙冰揣度道:“前輩也許知道我是誰。”

頓了頓,鳴鸾略有些驚訝地道:“你、莫非是魂皿裏那個女人?!”

還真知道……夙冰呵呵一笑:“是。”

“太不可思議了,他竟真将你給複活了?!”鳴鸾似是非常震驚,空出一只手向夙冰探去,夙冰猶豫了下,站着沒動,任憑他在自己臉上摸了摸,“果然,好生精純完美的元神……從前我笑他癡人說夢,沒想到他真的成功了,主人說的沒錯,邪闕這厮的毅力,真乃世間少有。”

“可惜晚輩的肉體沒了。”夙冰淡淡道,“這具身體,是奪舍來的。”

“已是萬幸。”鳴鸾輕嘆。

“确實。”夙冰忖度片刻,問道,“鳴鸾前輩,請恕晚輩鬥膽一問,那團黑霧到底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

鳴鸾面無表情地道,“他手中那方三足銀鼎,名叫神農化妖鼎,同你的金剛伏魔鐵一樣,皆為神界之物,此人力量極強,身份成迷,只一心想要将我和邪闕煉化。一萬年前,我曾落在他的手中,被他以神農化妖鼎淬煉了整整三百年,我這一身殘疾,就是拜他所賜,休養了一萬年,也還不曾修補好。”

夙冰倒吸一口涼氣:“他煉化你們做什麽?”

鳴鸾搖頭:“不清楚,只是當年他沒有成功,神農化妖鼎突然爆了,邪闕偷偷跟了他三百多年,逮着機會将我救了出去。此後,此人便銷聲匿跡,如今再次出現,想必是有備而來。”

夙冰陷入片刻的沉默,随後一拱手:“前輩,此稚兒已經歸還于您,晚輩尚有要事,先行離開了。”

“你去找邪闕麽?”

“恩。”

夙冰将前因後果粗粗一說,鳴鸾的眉頭越皺越緊,說道:“我陪你走一趟吧。”

夙冰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東陵書院藏龍卧虎,憑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要不然,她也不會冒險出手助他。心裏默默松了口氣,沒走幾步,她眼前一黑,險些一頭栽倒。

“你怎麽了?”

“沒……沒事。”

夙冰又摸出三顆療傷丹藥,一口吞下,以靈力驅使着它們融進丹田,修補受損的經脈。她的感覺有些糟糕,但時間不待人,必須在三天之內趕到東陵書院,否則靳耀的本命元燈一滅,她就沒戲唱了。

☆、104神農化妖鼎(一)

大乘期的鳳凰,無論是飛行速度亦或飛行速度,都令夙冰難以忍受。修士雖然能夠高空飛行,但也是有限制的,因為天界的仙氣和人間的靈氣完全不一樣,越向上層,靈氣越是稀薄,凡人之軀根本難以承受。

一般來說,金丹期所能承受的極限,也就是距離地面四五千丈左右,再高一些就有爆體而亡的可能性。因此她的臉蛋兒就如同面團兒一樣,被高速帶來的疾風揉成各種形狀。

等到落了地,夙冰本想說聲謝謝,結果張口就吐了出來!

見鳴鸾皺起眉頭,夙冰尴尬着道:“前輩的速度實在太快……”

“三界腳程最快的獸類,我鳳凰族連前十都擠不進。”鳴鸾的意思很清楚,是夙冰太沒用了,“至于排在第一位的,乃是風聲獸族,若我不曾感應錯誤,你的坐騎正是風聲獸吧?”

夙冰抹了把汗,種族雖然有差異,但金丹期和大乘期能有可比性嗎?

但她沒工夫也沒膽量同他争辯種族問題,只環顧四周,問道:“前輩,這是何處?”

“一萬年不曾出來過,我怎麽知道?”

“……”

腦回路不同,夙冰真心不知道說些什麽了,便打算向前走走,放出神識窺探一二,聽鳳凰又說:“不過,你在向前一步的話,便會踩在東陵書院的地界,被他們的法陣所感知。”

夙冰才将擡起腳,陡然停在半空,臉黑了:“前輩,您說話能一次說完麽?”

“你們這些無知凡人,性子如此急躁,如何問鼎大道?”鳴鸾搖了搖頭,說,“你是打算直闖,還是智取?東陵書院在九麟島有着數百萬年的根基,我雖能來去自如,但不能保證邪闕的安全,畢竟他不能使用妖力。”

夙冰沉默了下,從儲物袋內摸出一顆珠子:“我先前采了靳耀一縷神識,想幻化成他的模樣。”

鳴鸾雖目不能視,但卻能嗅到寶物的靈氣:“幻形珠?”

夙冰點點頭:“前輩知道?”

“何止是知道。”鳴鸾的臉色有些陰郁,冷冷說道,“此物乃是天極老翁座下百變珍珑獸千年妖丹所化,當年邪闕初次轉生戾氣太重,主人便命我将他帶上仙界,求借天極老翁的天極雪池助他淬體練魄,豈料這小子竟然從中挑唆,我便一時激憤錯手殺了那只極品獸,他則搶了妖丹跑下了界!害我被天極老翁追殺了幾十年,若非主人出面,賠償仙翁三只更為珍貴的寵物,我怕是要被扒皮抽筋。”

“……”

夙冰第一個反應是這幻形珠原來如此珍貴!

夙冰第二個反應是這鳳凰的智商和修為真不成比例!

絲毫沒有同情他的意思。

但嘴上還是配合着痛罵邪闕幾句,一臉慷慨激昂義憤填膺,并對鳴鸾的遭遇深表遺憾,直到瞧見他陰郁的臉色漸漸和緩下來,才從眉心抽出之前由靳耀識海抽出的那縷神識,打進幻形珠內,再以幻形珠的力量,變成靳耀的模樣。

以防萬一,鳴鸾又贈了她一根火鳳尾翎,以保證大乘期以下的修士難以分辨。

做好準備之後,鳴鸾“唰”一下便不見了,夙冰只覺得腦子一懵,他居然躲進自己識海內!

夙冰一聲驚叫:“前輩!”

鳴鸾盤膝坐在她的識海中,呵斥道:“大驚小怪的作甚?怕我奪舍還是窺探你的記憶?”

這聲音從識海傳入四肢百骸,夙冰禁不住打了個激靈,識海乃是一個修士最隐秘的所在,被外人占領的感覺十分不爽,就憑她和大白的關系,也只是讓他躲進靈獸袋中而已。轉念一想,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若他真對自己不利,防也防不住,便暫且将心頭的驚恐壓住。

她禦風而起,放出神識向方圓探去,這一探,令她大吃一驚!

她神識的力量變得異常強大,方圓百丈之內,連只蒼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夙冰很快意識到,這是鳴鸾大乘期的窺天道神識!強忍住心裏的訝異和激動,她像是偶得機緣的平凡小子,懷着敬畏和獵奇之心,再次将窺天道神識漸漸推進,只見穹蒼晨曦之下,天地山河間的一切,全都清晰在識海內一點點鋪展開來,如一副浩瀚的畫卷,美輪美奂!

這才是天地的造化啊!

眼裏的世界越大,越發襯得個體的渺小,愈發要謙恭……

“我說,你欣賞夠沒?”鳴鸾有些無語,“還去不去救人了?”

“救!救!這就走!”

夙冰讪讪着收回心思,想到鳴鸾此刻能感受到她的一切,便膽顫心驚的搜尋了下東陵書院的位置,衣袂飄飄的朝向那裏飛去。守島修士見了她,紛紛行禮,夙冰有靳耀的神識在手,施施然地落地後,自然而然的學着他的模樣擡了擡手:“免禮。”

她在一衆弟子的注目禮下,儀态萬千的走進島門。

還沒走幾步,便有一名築基後期男修士聞訊而來:“哥,你可算是回來了!”

一把折扇把玩在手心,夙冰搜尋神識,知道此人名叫靳冽,是靳耀的弟弟:“怎麽了?”

靳冽抱着臂上前:“聽阿勳說,你不是七天前就從秘境出來了麽,為何在天恒門逗留那麽久?忘了今天晚上是你的結丹大典了?”

夙冰一愣,不會這麽巧吧?

一縷神識能捕捉的信息實在太少,但抽出太多神識,會加速靳耀的隕落,夙冰無奈,只能陰着臉敲他一記:“路上有事耽擱了,這不是趕回來了麽,也值得大驚小怪。”

靳冽吐了吐舌頭:“走吧,父親等着你呢。”

夙冰硬着頭皮道:“走。”

這可怎麽辦,她本想借着身份去把邪闕正大光明帶出東陵書院,這一進門就被綁架,怎麽脫身才好?正糾結着,忽見一名築基後期的女修迎面飛奔而來,上前挽住夙冰的胳膊,紅着雙眼道:“耀哥哥,你……你怎麽能這樣……嗚嗚嗚……”

話沒說完,又狠狠甩開她的胳膊,捂着臉跑了。

夙冰嘴角抽搐了下,這是什麽情況?

還沒等她去摸幻形珠,一擡眼又瞧見一名金丹期的紅衣女修,二話不說上前甩她一巴掌:“無恥!”

臉上火辣辣的疼,夙冰索性也不去探究了,這九麟島第一貴公子的私生活還真是迷亂,小心看多了長針眼。待這紅衣女修也走遠了,靳冽才嘆氣道:“哥,你也別怨別人,你說天下的女修這麽多,你幹嘛非要娶那種不要臉的女修士做正妻?

夙冰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只将臉拉的比驢臉還長。

一路飛向東陵書院大長老所居住的雲華殿,她發現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兒,都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這種眼神她很熟悉,當年她被名塵诋毀的時候,無極宗上下大抵就是這個模樣。

靳冽只将她送至門口,夙冰是自己一個人進去的,殿中裝飾奢侈豪華,但靳大長老并不在殿中,她便大着膽子放出鳴鸾的窺天道神識,循着兩道靈氣繞去後殿次間裏,立在門外正打算請安,忽然一道強勁的靈氣沖出!

她唬了一跳,本想躲開,但想起什麽,又生生受住。

元嬰大圓滿修士的力量雖然強悍霸道,但對方很明顯只用了一成修為,因此夙冰傷的并不嚴重,只是稍稍向後一個趔趄。

門“唰”的被靈氣沖開。

一個怒滔滔地聲音傳出:“寡廉鮮恥!”

這人是靳耀的老爹,東陵書院大長老儒君靳知書,夙冰暗道這真是無妄之災,跪下道:“父親,孩兒知錯!”

忽地一聲輕笑響起:“兒孫自有兒孫福,靳兄何必動怒?”

聽到這如珠似玉的聲音,夙冰脊背豁然僵直,她不敢擡頭去看,但已經肯定屋內同靳知書對弈之人是誰。

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鳴鸾淡淡道:“那化神期劍修,你認識?”

夙冰低着頭:“他是我師傅,北麓絕情劍尊秦清止。”

鳴鸾隐居避世一萬年,若說蕭白夜他是知道的,但對秦清止并沒有什麽印象,因此也就無話。夙冰只覺得透心涼,無極宗同九麟島并無交集,但秦清止交游廣闊,從前也曾聽他提起過,他同九麟島內一名儒修交情甚深,七百年多前,兩個人曾在凡人的領域內一見如故,最後還以凡人的規矩,結為八拜之交……

原來他口中的一名儒修,居然是靳耀的老子!

夙冰一個頭兩個大,完了!

靳知書又罵:“蠢物!還愣着作甚,見了你秦叔叔,還不行禮?!”

夙冰顫巍巍的磕了個頭,極力穩住氣息:“秦叔叔。”

“三十年不見,賢侄又俊俏了不少。”

秦清止手裏的黑子遲遲不曾落下,神識自然而然的繞在夙冰身上。夙冰身子一縮,忽又想起鳴鸾堂堂一大乘期神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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