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18)

丈見方的魅羅千妖陣,便需要一只魅狐,整座島布置下來,至少要捉上萬只魅狐。而且陣法的等級,同魅狐的等級差不多,瞧這些魅狐,等級最低也有四階,也就是築基後期,而且這還只是個開頭。如此多的魅狐,就算跑遍十個妖界也不可能抓齊全,我猜,極有可能是他豢養的。”

這會兒,殿臺上的高階大能們沒誰閑着有空揣測她怎會清楚,只問道:“可有破解之法?”

夙冰正準備搖頭,鳴鸾忽然插了一句:“這個得問邪闕。”

夙冰微愣:“怎麽說?”

“你不知道麽?”鳴鸾賣了個關子,才說,“魅千蘿當年殺了自己上千狐子狐孫,創此迷幻陣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抵抗什麽道修聯合入侵,只是為了從白夜手中,救出一只被抓住的心上妖而已。”

“大白?”夙冰嘴角一抽。

“你猜的,我可什麽都沒說!”鳴鸾一面驚嘆着夙冰的聰明才智,一面說道,“彼年他歷練尚淺,血氣方剛,同魅千蘿這樣的尤物厮混了幾百年,有沒有幹出什麽來,我可不敢保證。”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千蘿我也認識,性格外柔內剛,是個非常有手腕有頭腦有魅力的雌性。比你漂亮,比你精明,比你……總之一言難盡,等你來年飛升之後,去天魔界見到她就會知道。”

夙冰慢條斯理的轉過頭,挑了挑眉梢,睨了邪闕一眼。

邪闕一臉莫名其妙的回看她。

秦清止居高臨下,将一切看在眼裏,不由攏了攏眉梢。

先前除了生氣還是生氣,氣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那麽現在心頭為何會有一絲郁結,說不出什麽滋味,體會不出什麽感覺,只知如一塊兒鉛石壓在胸口,悶而無力,難以舒展。

“到底有何破解之法?!”

殿臺上,十幾名元嬰修士已經聯手築起一層防護罩,抵抗這些魅狐的入侵。四階五階的魅狐,對他們來說并不算什麽,但他們心裏都明白,重頭戲尚在後面,因此只防不攻,保存實力。

夙冰仰起頭,盯着那團冷漠的黑霧,心頭生出一絲疑惑。

黑霧放出神農化妖鼎,不斷吸着那些喪失抵抗修士的魂魄,令人膽戰心驚。

随着魅狐的級別越來越高,越來越多的修士中招,他們紛紛陷入臆想中難以自拔,神識和三魂七魄逐漸離體,被神農化妖鼎所吸納。到最後,十幾只七階魅狐從黑氣中竄了出來,直奔殿臺而去,輕而易舉便穿破了防護罩。

Advertisement

高階修士早已料到,因此并不驚訝,沉着應戰。

一只公狐貍嬉笑着在邪闕身邊繞了繞,被邪闕瞟了一眼,夾着尾巴便跑開了。而另一只母狐貍則去攻擊夙冰,夙冰也不躲,任由它鑽進識海,結果它就再也沒出來。

夙冰去看秦清止,揣測他道心堅定,應該無礙。

哪知那些狐貍當他不存在一般,完全沒有攻擊他的打算。

別說夙冰愕然,本命真元劍在手,秦清止也有些納悶,他感受到夙冰的視線,想起什麽,便轉動儲物戒,一揮手祭出血牙月魄輪。此器重新煉制之前,是吸過夙冰精血的,完全是以本命法寶的規格煉制,因此甫一出手,便自行環繞在夙冰身邊。

夙冰雙眸一亮,激動的無以複加,再次向秦清止投去感激的目光。

秦清止一躍而起,揮劍去斬殺狐妖,看也不看她一眼。

夙冰好不尴尬,讪讪着垂下頭。

“咱們走。”邪闕拉住她的手,輕聲道,“黑煞此刻在操縱神農化妖鼎,正是好時機。”

“你果然有辦法。”夙冰陰恻恻地道。

邪闕忽略了“果然”二字,還很自得地揚了揚眉:“問這麽多幹嘛?跟老子走就對了!”

夙冰扯了扯唇角,眯眼道:“行,走!”

臺上打成一片,邪闕拉着夙冰從一側開溜,等繞去殿後,夙冰放出風聲獸來,開始一路向邪闕所指的路線飛奔,屁股後面跟着幾只狐貍,卻也只是跟着,并不敢靠的太近。

這廂自她逃竄,秦清止郁結之餘,卻也舒了口氣,出手也就愈發沒有顧忌。

黑霧盯了他許久,倏然放出一頂巨大的隐形鳥籠,從上空直接籠下,秦清止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被此籠完全罩住。

他皺眉:“你想困住我?”

黑霧沒有搭理他,一閃身消失于廣場。

……

夙冰他們停在一處岸邊,邪闕在手腕上割出一道口子,以血在前方寫寫畫畫。

陣法果真打開一個缺口。

“走。”

“走……嗎?”

夙冰心裏泛起了嘀咕,就這麽把秦清止一個人丢下,不太好吧?不過眼下她中了毒,全靠鳴鸾在識海裏撐着,邪闕又不能使用妖力,三個殘廢,能幹什麽?再說秦清止心思九曲十八彎,自己留下純屬累贅。

心一橫:“走!”

一拍風聲獸的腦袋,指揮着它向缺口跳去。

結果才跳出缺口,就被一道煞氣迫的挪不開腿。

只見前方站着一個和尚,眉眼冷峻,僧袍獵獵:“想逃,可問過本尊了!”

雖然從未見過此人,但僅憑一身合體期靈氣,夙冰立時倒抽一口冷氣,面前這位正是方才釋空以為圓寂了的師弟,大昭延寺戒律院首座釋心尊者,也就是可悟的師傅。

“尊者,黑煞攻擊東陵書院,你師兄師侄他們大難臨頭,你不去幫忙,堵我們作甚?”

“他們是死是活與本尊何幹?”

釋心尊者冷笑一聲,祭出禪杖來,橫指向邪闕,“本尊的目标,只是這只妖孽!”

邪闕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擡眸睨他,嗤笑:“就憑你,也想殺老子?”

“妖物,你屠殺真龍早已觸犯天規!”釋心尊者如一尊地獄修羅,冷酷道,“本尊只差你一件功德,便可進階涅盤期,距離修成真佛,便只有一步之遙!”

“那日在東海,你明明看見老子屠龍,卻一直躲着不肯出手,原來是想老子繼續闖禍,讓你的功德一步登天?”邪闕又是一聲嗤笑,鄙夷道,“佛不佛,仙不仙,不是魔更勝于魔,真就可以涅盤成功?那老天也太不長眼了!”

釋心尊者面無表情,根本不理會他的嘲諷,直接掄起禪杖就向他們劈去!

邪闕一手拍了拍夙冰的肩膀,朝她努努嘴。

夙冰愣了下:“我上?”

沒等邪闕回答,她便飛身而起,一揚手,驅使着血牙迎敵。

血牙在手,她的自信心幾乎爆棚,畢竟這玩意兒使喚了幾百年,得心應手極了,再加上鳴鸾火鳳的力量,血牙整個燒成赤紅色,如流火一般向釋心尊者沖去。

釋心尊者原本十分不屑,以為她是以卵擊石,但和血牙碰觸過之後,立時多了幾分警惕。

他的禪杖變化萬千,血牙也不遑多讓,旋轉的速度快的令人咋舌,到最後眼前出現數不盡的重影兒,很難分辨出哪一個才是真的。釋心尊者火了,築起金鐘罩,直接丢出禪杖向夙冰攻去!

夙冰立刻轉換方案,将血牙收了回來,環繞在自己身邊抵擋攻勢。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祭出金剛伏魔鐵,一個飛身向釋心砸下!

兩人在半空打的熱火朝天,邪闕抄着手,坐在風聲獸背上,說道:“這女人雖然沒什麽大智慧,但偶爾不乏一些小聰明,若是修為足夠,對敵應變能力也還湊合,只是身為女子,難免感情用事,心腸若能再硬點兒,那便好了。”

風聲獸哼哧道:“切,你不也一樣!”

邪闕勾了勾唇角,摸摸它的大腦袋:“小東西,皮癢了?”

風聲獸立刻夾起尾巴,“喵”了一聲。

鳴鸾只盤膝坐着,盡量将力量透過神識輸送給夙冰。但他本身傷的極重,力量根本達不到大乘期,傳輸到夙冰身上更少,按理說根本無法抵擋合體期佛武修,誰知夙冰卻硬生生扛了下來,且還打的游刃有餘。

此乃鳴鸾第一次對她刮目相看,不曾想這姑娘不只是個傻大膽,還真有兩把刷子。

當然,其中有個無法忽略的真相,釋心尊者同樣受了傷。

兩人不分勝負的落了地,釋心尊者向後趔趄兩步,便再次掄起禪杖,移動了幾步,又停下,目色冷冷,語氣沉沉:“可悟!你終于肯出來了!”

夙冰詫異着掉過臉,只見可悟從一塊兒石頭後露出頭來,無奈地走上前,雙手合十向釋心尊者行禮:“師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莫要一錯再錯才對。”

“那日在東海之上,你到底用了什麽邪物将本尊困住!”釋心尊者一張冰冷的臉微微有些扭曲,明顯處于暴怒的邊緣,“為師養你這些年,只道你悟性奇高,沒想到竟是個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若非本尊懂得些陣法,說不定就要命喪你手了!”

小和尚愈發無奈:“師傅,徒兒此舉并非害您,而是救您返回正途呀!您……您并非他們的對手,執着下去無疑自掘墳墓,唯有放下,方得大自在啊!”

釋心尊者禪杖一震:“你到底是何方妖物?!”

小和尚薄唇掀了掀,搖頭:“師傅,徒兒不是妖。”

“不是妖?!為何這六年你一點兒也沒長大,反還一天小過一天?!”

“反正徒兒不是妖。”

夙冰在一旁默默聽着,也細看可悟一眼,回想之前在北麓碧落城初見他時,他看上去大概十一歲的樣子,而之前在九麟島門前再遇,不過一兩月,是比從前還要小一些。

而現在,似乎更矮了……

釋心尊者深吸一口氣:“本尊不管你是人還是妖,既敢欺師滅祖,就只有死路一條!”

小和尚兩手一攤:“師傅,再不走,咱們都是死路一條!”

釋心尊者還沒來的及開口,便聽一陣醇厚的笑聲響起:“你們真有自信,逃得掉?”

音落,黑霧霎那而至。

一招罷,靈力早已耗盡的釋心尊者便倒地不起,陷入昏厥。

“師傅!”可悟惶惶奔過去。

似乎吸多了魂魄,黑霧的體積比之前龐大了數倍,橫在眼前,如烏雲壓頂,黑壓壓的一片:“邪闕,鳴鸾,萬事俱備,就差你二妖的本命妖丹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邪闕真就納悶了,擡頭望他,“給老子一個理由!”

“你無需知道。”黑霧淡淡道。

“小僧來說吧。”小和尚突然開口,“邪闕叔叔,您是心魔獸,可以轉生複活,鳴鸾叔叔則是神火鳳,可以浴火涅盤,你們的本命妖丹看似不同,但有個共同特點,就是能夠在碎掉之後,重新凝結……”

邪闕眉頭略略皺了下,忽然展開,目色漸漸清明,冷笑道:“原來是這樣。”

他緩緩伸出手,一撩袖子,“想要老子的本命妖丹,那得憑真本事!”

可悟和夙冰幾乎是異口同聲:“不可以!”

邪闕根本不聽,掌心的黑氣越來越濃。

鳴鸾呵斥道:“打昏他!”

忍了那麽久,豈能容他毀于一旦?!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是死路一條!根本不給他釋放妖力的機會,夙冰當機立斷,直接舉起金剛伏魔鐵,移行換影至他背後,對着他後腦勺就是一棒子!

邪闕根本不防夙冰,不敢置信的摸了摸後腦勺:“你……”

眼皮兒動了動,直接昏了過去。

夙冰抓起他扔在風聲獸後背上:“帶他走!”

風聲獸猶豫:“你怎麽辦?”

“走!”

夙冰再是一棒子打在它屁股上,意念一動,驅動着血牙擋在黑霧面前,回頭沖風聲獸喝道:“随便找個方向,記着,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回頭!”

“那你自己保重!”

風聲獸疼的嗷嗷直叫喚,一咬牙,沖着西邊飛去。

對方力量實在太強,夙冰握兵刃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面上卻毫無怯意,盯着黑霧道:“來吧!”

那黑霧動也不動:“我不想殺你。”

夙冰沉沉道:“但我想殺你。”

“是為了那只妖修?”沉默了下,黑霧問道。

“不管為了什麽,就是要殺你。”夙冰寒聲道,“因為你是個禍害。”

“禍害?”黑霧又沉默了會兒,嘆氣,“天下人負我,到頭來,我卻成了禍害。”

夙冰并不想同他廢話,直覺告訴她,這黑煞的頭腦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打不打?不打我走了!”

那團黑霧許久才淡淡道:“你走可以,将你識海裏的鳴鸾鳳鳥留下,我需要他。夙……夙冰?對,夙冰,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替你拔除那根七日離魂釘,再渡你一千年修為,直接渡你結嬰。”

夙冰有些訝異,她現在明明是靳耀的模樣,這怪物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你只需回答我,給,還是不給。”

“不給!”血牙環在胸前,夙冰将金剛伏魔鐵朝下重重一插,“有種你就弄死我!少婆婆媽媽!”

黑霧将神農化妖鼎緩緩推出,冷冷道:“你真當我不會殺你?”

且說神農化妖鼎同金剛伏魔鐵,本是一棵神鐵樹上的兩朵雙生花所煉制,從發芽那天開始,就為争搶樹神之力而絞盡腦汁,一見到對方,非但不親,反而苦大仇深,不管哪一個,都發出嗡嗡之聲。

化妖鼎最先出擊,伏魔鐵立刻變作盾狀,擋在夙冰面前。

黑霧冷眼看着,猛地一運氣,一道黑氣直直打在夙冰胸口:“鳴鸾,枉你乃神界之物,羽琰神君便是如此教你的?”

鳴鸾脊背一僵。

夙冰向後連連幾個趔趄,肋骨好似斷了兩根,疼的撕心裂肺,她抹幹淨唇邊的血,沉聲道:“別中計!他就是想要逼你出去!相信我,咱們一定可以安全逃走!”

鳴鸾緊了緊拳頭,默然。

黑霧又道:“鳴鸾,躲在一個女人背後,絕非大丈夫所為。我知道,那日在天湖秘境,你發現我不會出手傷害這個女人,所以才躲進她識海內的吧?但你實在猜錯了,你該知道,我是個瘋子,我百無禁忌,我手上從沒有不敢殺、不會殺、不該殺之人。誰害我,我殺誰,天下負我,我覆天下。”

鳴鸾咬着牙,假裝聽不到。

黑霧最後冷笑一聲:“比如你的女人,就是我将那些小修士們引了過去,活活逼着她自爆妖丹。真是可惜,那只小烈火鳥活了兩千多年,就差一步便能化形,而那株将你引走的化形草,也是我做的。”

此話猶如一顆炸彈,直接在鳴鸾腦子裏炸開。

冷靜瞬間被擊垮,他将體內的小雛鳥祭出,丢在夙冰識海內,接着一閃身從她識海裏飛出,猩紅着雙眼道:“我同你無冤無仇,即使你想抓我,想要煉化我的妖丹,大可正大光明的來!害我妻兒作甚?!”

他這一抽離,夙冰立刻恢複原狀,腳下一軟,跪地吐出一口黑血來。

頭腦發脹,無奈的搖了搖頭。

聽黑霧不疾不徐地說道:“很簡單的道理,世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世人。生命太過漫長,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真的無法證明自己是否還有血性,還有意識。”

“果真是個瘋子。”

鳴鸾轉過頭,對夙冰道,“吾兒便拜托你和邪闕了。”

說罷現出火鳳原形,拔下一根絢彩尾翎,倏地丢向夙冰。夙冰知道鳴鸾主意已定,心道要取大妖怪的內丹,沒有上百年的煉化根本不可能,只有留着命,才有機會救他,便伸手抓住,再順手将蹲在釋心尊者身邊的小和尚一把撈起來,沖向東海。

她做完這一切,體內的靈力基本已經耗盡,趴在翎毛上再也爬不起來。

眼皮兒極重,不一會兒就完全失去意識。

可悟拍了拍她的臉:“夙施主?”

夙冰一動也不動,可悟将她翻了過來,看她嘴唇都已經發黑,這是毒入識海的前兆。

可悟猶豫片刻,伸出小手覆在她的靈臺上。

一顆靈珠從他口袋裏飛出,漸漸化為一個靈娃娃,站在他肩頭說道:“你不能再使用靈力了,如今太乙玄真沒有下落,你每消耗一定靈力,身體和修為就會倒退。”

靈娃娃揪着他的領口,倨傲的指了指下方水面倒影,“瞧瞧吧,一個翩翩佳公子,搞成現在這副模樣,等身體退回嬰兒大小,就算找到這個時空的太乙玄真,你也回不去了。”

“那怎麽辦,讓我眼睜睜看着她死嗎?”

可悟惆悵的縮回手,蹲在羽毛上,抓了抓沒毛的腦袋,“她要是死了,我可怎麽辦啊?”

“她一不是你老婆,二不是你老娘,你操哪門子閑心?”

“但……”

“這裏的事情別插手太多,找到太乙玄真才是當務之急,既然線索在她身上,她就肯定死不掉,你快帶她去找邪闕。”小娃娃不滿道,“本來就不是你的事情,非要瞎攙和。”

“哎。”

可悟盤膝坐着,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搜妖盤。

捯饬了一會兒,終于确定下方位,指着西北方道:“看位置,是去了真龍神廟。”

于是便不再廢話,一路向真龍神廟飛去,那裏雖然是真龍族的禁地,但正因為是禁地,更利于躲藏。可悟也不是第一次來了,驅使着羽毛躲開看守,直接向海下沉。翎毛有大乘鳳凰的神力,自然不會被察覺,極輕松便從廟尾鑽了進去。

神廟內寬敞明亮,翎毛低空飛行。

可悟一直盯着搜妖盤,直到指針劇烈震動,才松了口氣。

他驅使着羽毛停在一處石屋前,一眼就瞧見邪闕昏在裏面的石床上,而風聲獸聽見有人來了,則将腦袋拱在一個洞裏,瑟瑟發抖着。

可悟嘴角一抽,走上前在它屁股上一拍:“別怕,是我們。”

☆、107陰陽和合(一)

夙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後。

她支撐着坐起身,發現自己居然在一處水晶棺材裏躺着,下層似乎有一具殘缺的龍骨,咯的背疼。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別說神識了,就連眼睛都有一些模糊,看來離魂釘的毒已經侵入識海,只是體內似乎有一股特殊靈氣在疏通經脈,才不至于過度僵硬。

“你醒啦。”可悟的聲音傳來。

“這是哪裏?”

“東海下的真龍神廟,這冰棺是真龍老頭的,至陰至寒,可以壓制你體內的毒,你感覺是不是好多了?”

她循着聲音望去,好不容易才看到一抹黑影,正在那忙和什麽:“你在煉丹?”

可悟搓了搓手,赧然一笑:“小僧自幼體質孱弱,修不了太強勁的法術,只能種花植草,煉丹制藥。不過一直是個半吊子,活了三百歲,連七品丹藥師的名牌都沒考下來。”

夙冰随他笑了笑,這一笑牽着肋骨,痛的咳嗽起來。

可悟丢下手裏的東西,上前扶住她:“夙施主,你可還好?”

夙冰深吸一口氣,借着他的力量盤膝坐正,嘗試調轉丹田,搖頭:“毒入識海,魂魄早已損傷,我現在就算舍棄這具身體,怕是也無法逃脫神魂俱滅的下場。”

正說着話,只見風聲獸拖拽着一只死魚進了石室:“小和尚,快給烤了!”

夙冰乍見它,一愣:“你怎麽在這?”

風聲獸也被她吓了一跳:“你居然醒了?”

夙冰攏眉:“大白呢?”

“在隔壁石室。”可悟忙解釋,“許是你之前下手太重,邪闕施主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現在還未蘇醒。”

“不是吧?”

夙冰抽了抽嘴角,她沒記錯的話,當時根本就沒用靈力,完全用的氣力,這家夥真是太不中用了。沖風聲獸招招手,風聲獸丢下嘴裏的魚,不情願的走上前,馱着她去隔壁,邊走邊抱怨:“就知道關心他,我屁股都給你打腫了!”

夙冰沒空理它,到了隔壁石室後,撐起一口靈氣,從它背上跳下,走去邪闕身邊。

“大白?”見他周身籠着一層黑氣,夙冰心裏一緊,拍了拍他的臉,又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開始漸漸明白過來,可能是伏魔鐵的力量麻痹了他的識海。撩開他的衣袖,只見一條黑線順着手臂一直蜿蜒到脖頸,卻遲遲沒敢再爬一步。

夙冰心道伏魔鐵果真有用。

“你先出去。”指了指門口,夙冰對風聲獸說。

“好的!”風聲獸一心想着它的魚,得了令亟不可待的奪門而出。

夙冰倚着石榻坐下,一手撫着額頭,開始想辦法。之前所做的打算,是通過雙修來導出他體內的魔氣,由自己引入伏魔鐵中,但這需要一個較為漫長的過程,以她現在的狀況,怕是等不及了……

夙冰決定快刀斬亂麻,直接給他吸出來拉到。

反正自己命不久矣,也不怕被魔氣撐爆體,再說這條命原本就是他給的,死之前還給他也算心安了。說幹就幹,她盤膝坐下,從儲物袋裏摸出兩顆極品續命丹吞下,并在肩胛骨大穴一點,以一種自損真氣的方式,将體內的毒暫時壓制住,開始在識海裏回憶曾經看過的一本陰盛陽衰采補大法。

這種魔功較為淺顯,并不難修煉,她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學個七七八八。

但接着麻煩來了,這采補該怎麽采?

一個男人采一個昏迷的女人容易,一個女人去采一個昏迷的男人,不太好辦吧?

對于男女之事,夙冰知道是知道,畢竟活了一把年紀,也不是沒見旁人雙修過,但具體到自己身上,才發現難度有些大。夙冰倏忽想起來在洛仙時,西陵春曾經送過她一種丹藥,好像是什麽迷幻催情藥,專門用來對付不聽話的男爐鼎。

西陵春托人煉制,是為了對付自己新得來的爐鼎藍少卿,而夙冰當時是覺得此藥有市場,才要來一瓶研究。

她翻了翻儲物袋,終于在一處角落裏翻了出來。

忖度一番,她倒出一顆在手心內,捏住邪闕的下巴以靈力迫使他吞下去。

雙眼一眨不眨的盯了他一刻鐘,除了眉頭稍稍皺了兩下,居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夙冰納悶的看一眼手裏的藥,難道時間太久失效了?不應該啊,她猶豫了下,又倒出兩顆來,給他塞下去。

這次等了半個多時辰,石榻上的男人終于悶哼一聲。

夙冰眸子一亮,有門!

她一邊回憶着,一邊動手實施,第一步,先将他給扒光了。

第二步,自己脫光了。

第三步,躺下。

石榻很窄,翻身的空都沒有,兩人光溜溜的并排躺着,實在很擠。夙冰對他的身體并不陌生,因為化形出來他就是沒穿衣服的,再說對于修士來說,想看到什麽就能看到什麽,身體不過一具臭皮囊而已。

但如此坦誠相對,還是讓夙冰有些尴尬。

似乎是藥力起了作用,邪闕的額頭有些汗珠浮出,原本蒼白的臉頰開始微微泛紅,兩片薄厚适中的唇更是紅的如同飲過人血,不知是渴了,還是想要說些什麽,微微張阖着。夙冰內心掙紮了下,稍稍偏了個身,嘟着小嘴湊去他嘴邊,結果卻被一巴掌拍了回來。

翻了個身,邪闕迷糊着又發昏了。

夙冰捂了捂臉,有些惱,看來妖修的藥量和人修果然不同,便直接将瓶子裏還剩下的二十幾顆迷幻催情藥全給他塞進口裏,一擡下巴讓他一口吞了!

等啊等啊等,足足過去一個時辰,毫無異樣。

兩顆續命丹的力量在逐漸消退,夙冰的氣力已有些不足,不由怒道:“睡睡睡!你他媽是豬托生的嗎?!老娘都做到這份上了,還想怎麽樣?!”

說着爬上床,将他朝裏面推了推,睡覺。

生起氣來下手沒個輕重,邪闕的額頭直接撞在石壁上,撞的“噗通”一聲。

隔壁可悟他們正用丹爐燒魚羹,被這聲響吓了一跳。

風聲獸一個激靈:“什麽情況?”

可悟笑着拍拍它的屁股:“沒事,魚羹熟了。”

……

在夙冰昏迷的日子裏,整座九麟島一片風聲鶴唳。

一個籌備上萬年的陣法,雖不至将東陵書院覆滅,但足以令其元氣大傷,元嬰期的長老們大都逃出,但金丹以下則沒那麽幸運,那些被吸了魂魄的修士,不知被喂了什麽魔藥,全都成了黑霧的傀儡。而那些沒有逃出的,願意歸降便留下,不願意歸降的就被抓去煉藥試藥。

魅羅千妖陣将雲華殿圈在其中,成了黑霧的寝殿。

數百張勸降貼被魅狐送去各大門派掌權人手中,而帖子裏只有六個字:“順者昌,逆者亡。”

小門派自然是持觀望态度,東陵書院雖然垮了,但大昭延寺和天恒門尚在,大乘期的修士固然厲害,但九麟島人才濟濟,總不可能鬥不過一個魔物。

佛門乃清靜之地,因此便将天恒門作為根據地,一時間佛、儒、道齊聚天恒門,奉天恒門岳掌門為盟主,商讨對敵之策,三流派可說空前團結。

雲華殿上。

“主人,趁他們人心不穩,咱們是不是先下手為強?”

“主人,若是真讓他們将三聖請回來,您能對付的了麽?”

“主人?”

狐玉禀告完畢,一連問了十幾個問題,座上的黑衣男子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只是捏着一根銀針,逗弄着面前幾只靈鼠。隔了許久才淡淡道:“三聖?”

狐玉一直偷偷盯着他的側臉,恍然回神,斂目道:“是,他們決定去請三聖。”

“如今只剩下二聖。”黑衣男子放下銀針,“道聖不久前,在煉魔山被雷劫劈死了。”

“即便如此,還有儒聖和佛聖在。”

“來了正好。”黑衣男子微微勾了勾唇,“我還怕他們不來。”

“那咱們現在如何?”

“等。”說完,黑衣男子擺了擺手,“下去吧,我累了。”

狐玉還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下,應了聲是,便躬身退下。黑衣男子重新撚起銀針,在靈鼠背上紮了一陣,那靈鼠吱吱叫了一聲,很快就渾身抽搐,斃命。

黑衣男子放下銀針,輕輕嘆了口氣,将餘下的幾只小鼠收入袖中,化為一團黑霧向後殿飛去。

水牢大門被沖開的一刻,秦清止就算被封住一身修為,也同樣感受到那股霸道的強魔之氣。盤膝坐在一處四面環水的蓮臺上,只擡了擡眼,又淡定自若的打坐。

黑霧停在他面前,同他對峙良久:“是誰将你教成這副模樣的?”

秦清止皺起眉,睨他一眼。

黑霧又說:“真是讨厭。”

秦清止涵養再好,也被這股嫌棄的口吻惹的有些不悅:“晚輩不明白,究竟何處得罪了前輩?”

黑霧如沙漏一般漸漸滴落成人形,撫了撫衣袍:“這聲前輩,我承受不起,師傅。”

秦清止聽的微一愕然:“你叫我師傅?”

黑霧一手負後,微微颔首:“雖然您從未承認,但在我心中,一直将您視為師傅。”

秦清止越聽越奇怪,他千年歷練中出手救過的人不少,但瞧此人的模樣,至少也有上萬年歲,修為更是遠遠高于自己,怕是距離飛升不遠,豈會承受自己什麽恩惠?

“你究竟是誰?”

“我叫司徒延。”黑霧說道,“很多年前,他們也叫我,邪皇。”

“你是邪皇司徒延?!”

秦清止終于動容,望着他有些說不出話來。

司徒延揮手,一方玉盒現在手中,他屈指一彈,送去秦清止面前:“三萬年前,在我走投無路之際,若非得您功法機緣,怕是早已化為一灘血水。您本體雖以消亡,只剩下一縷飄渺不定的半魂虛影,卻讓年幼的我見識到一代魔帝的風采和力量,那時候我便立志,要成為隴西魔界第一人。”

秦清止回過味兒來,搖頭道:“前世事,前世畢,無論是魔帝亦或是道君,既已轉世,前世種種便再與我無關,你也無需說給我聽,更無需因此緣故對我手下留情。”

司徒延淡淡一笑:“只聽您三言兩語,便知師傅還是那個師傅,不管修魔還是修道,一樣那麽秉持自我。其實,我也不想打擾師傅清修,但如今我天劫降至,想做的事情卻一直未能成功,不得已才求師傅幫忙。”

“邪皇前輩,你已是大乘大圓滿修為,我只區區化神,能幫你什麽?”

“這玉癸裏面,承載着您當年留下的一縷神識和您封印下的一些力量。”司徒延指了指他面前的玉盒,“當年您的半魂在消散之前囑咐我,若是尋到你的轉世,便将此物交給您,至于打開還是不打開,由您做主。”

“我再強調一次。”秦清止擡眸看了一眼,并沒有伸手去接,“我不需要。”

“您會需要的。” 司徒延曲指一彈,那玉癸倏地鑽進他儲物戒中:“行了,您可以走了。”

……

像是被丢進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中蒸烤一樣,邪闕睡夢中覺得自己就要被融化掉,四處撲騰的時候撈住了一塊兒清涼之物,冰冰涼涼的,便将整個身子貼了上去。

一時又口幹的厲害,便悶哼着咬了一口。

先前折騰了幾個時辰,夙冰半虛半困的睡着,陡然脖子一疼,顫的她一個激靈。

意識逐漸複蘇,終于發現一只手正在自己身上來回游移,當摸到胸口的時候,夙冰偏過頭陰森森的看他一眼,倏忽又被吓了一跳,這家夥整個就像一只油炸大閘蟹,裏裏外外燒的通紅!

不是吧?從喂完丹藥到現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