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長生箋
第12章 長生箋
箋是古時候用來題詠書寫的竹片,在紙張發明以前,竹簡小箋一直是最常用的書寫工具。歷史上最出名的,莫過于唐代女詩人薛濤的浣花箋,一輩子的情詩愛意書寫在桃紅色的彩箋上,逐流而下,流傳後世。
現代人是不會用這種堪稱古玩的竹箋書寫東西的,解雨臣一直以為這是一件普通的古物,也沒大在意。第一次拿到這個東西的時候,他曾經打開看過一眼,上面寫的是一連串莫名排列的阿拉伯數字,有阿拉伯數字那就是說這是現代物,就連古董也不算了。
箋的反面沾有陳舊的暗色血漬,當初把這只長生箋交予他的人,在不久之後就死了。那個人叫什麽?隐隐約約記得他姓齊,其他的就一概不記得了。
解雨臣被迫接下這燙手山芋,又不放心随便丢棄,便把這長生箋丢入藏寶窟,一丢就是八年。別人的東西他無心研究,恐怕這東西會與其他的寶貝同樣,被放置到地老天荒吧。
解雨臣正胡思亂想,房間裏的警報器輕輕響了一下,外面有信號要與他的手機連接。解雨臣關掉房間裏屏蔽器,手機立刻震動,響起一首悠揚的馬頭琴曲。
解雨臣吓了一跳,趕緊摁開手機,他的手機鈴聲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又是那家夥。
電話對面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解雨臣湊近了一點:“誰?”
那聲音喘的更急了,不過并不是黑瞎子,這叫解雨臣微微放下心。“如果你再不說,我可就挂電話了。”
“別……!咳咳咳……”
對面人吓得膽戰心驚,可又在忌諱着什麽似的,憋氣不敢吭聲。知道他電話號碼的人,會在這個點給他打電話的人,解雨臣悠悠走出藏寶窟,好心道:“如果你說話不方便,不如把電話交給你旁邊的人,我想他一定很樂意幫你接。”
幾秒後,對面想起黑瞎子沙啞卻猶帶歡快的嗓音:“寶貝兒,想我了?”
“就知道是你在那兒裝神弄鬼,半夜三更的打無聲電話吓誰呢?”
“哪會,你白天睡了那麽久,這會兒鐵定正醒着。”黑瞎子用肩膀夾着電話,手上動作卻沒停,甩腿掃掉一個沖上來的夥計的鋼棍。鋼棍掉落,在水泥地上蹦跶出沉悶的聲響。
“說吧,到底什麽事。”
“啊,該怎麽說……今晚這一攤子我弄得有點大,恐怕要驚動條子了,花兒,過兩天你一定記得去局子裏撈我啊。”
“想的美,我可不會給你吃牢飯的機會。”解雨臣用手機定位了一下,開車往黑瞎子的地方走,“說起來你什麽時候把我的手機鈴聲換了,是馬頭琴曲?”
“好不好聽?我在草原的時候錄的,瞎子自創曲,白天的時候剛給你換上。”黑瞎子擡手放出一槍,子彈從腋窩下射出,穿過門口一個狙擊手的手腕,槍聲震得解雨臣的耳膜微微發癢。
“……你那邊好吵。”
“哎寶貝兒,等我一下。”
解雨臣挂上耳機,微笑着聽那邊黑瞎子吭哧吭哧的給槍支裝上消聲器。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解雨臣開解雨臣的車,黑瞎子砍黑瞎子的人,一個多小時後,解雨臣到達了一處位于郊區的化工廠。
又過了半個鐘頭,黑瞎子哼着小曲兒從工廠裏走出,手裏拎着今晚的戰利品。
兩人在車上交換了一個溫柔的吻,解雨臣沒有急着檢查戰利品,而是取出藏寶窟裏的“桂圓”,剝開了露出裏面漆黑的果實。
黑瞎子誇張的揚起眉毛,“這什麽?大山楂丸?”
“嗯……宵夜吧,”解雨臣不着邊際的瞎說,“我為你準備的。”說罷把果實送到黑瞎子嘴邊,這果實的味道不清楚,但是看黑瞎子的表情絕對與美味無緣,不過後者僅僅猶豫了一秒,便老實的把“大山楂丸”吞下了。
一吃下,黑瞎子就愣住了:“靈花果?”
聽到黑瞎子的沙啞減輕許多,解雨臣滿意的點點頭,“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我得到這東西的時候,只知道這果子跟金嗓子喉寶有一樣的功效。”
黑瞎子咳嗽幾聲,靈花果起效很快,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叫他的咽喉症狀明顯好轉。
“真是好東西,今天晚上我又可以給花兒唱歌了。”
“別鬧,我還要睡覺。”
黑瞎子的提前歸位,加速了事情的平定,等到吳邪一行人終于趕來北京,有關解家的一切風波都告一段落。而黑瞎子其名,也成為行道內外新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這次的解家反水,說到底還是內部作亂,幾個領頭的人與解雨臣都有沾親帶故的關系,解家從上輩開始便人丁稀薄,如果他們這些人再一不在,可就徹底枝葉凋零了。所以有關他們的處置,上頭人的意見始終不一,就連黑瞎子也看得出,解雨臣并不想徹底趕盡殺絕。
不能徹底肅清,必然後患無窮,許多事道理歸道理,可真輪到事上往往無法一言定論。
不過比起這攤爛事,最近解雨臣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個新愛好:健身。不是去常規的健身房,而是去一些沒什麽人的黑瞎子從未見過的大型練功房,而且解雨臣特意神神秘秘的交代,不許黑瞎子一起進去。
于是這些日子,黑瞎子每天親自開車送解雨臣去健身房,自己在外面等夠三四個鐘頭,再把人帶回。解雨臣進去健身的時間裏,黑瞎子一個人守在外面十分無聊,但這麽久以來他早已習慣跟解雨臣捆綁跟随,而且解家的內亂剛剛平定,一切還是小心的好。
這天,解雨臣又興致勃勃的去健身,黑瞎子在樓下的小酒館喝足一個鐘頭的酒,圍着街道百無聊賴一趟一趟的轉悠。誰知剛一趟下來,就看到解家的夥計在健身房的樓下左右徘徊。
“你們在這兒幹嘛。”
看到黑瞎子出現,送話的夥計很明顯松下一口氣:“黑爺您在就好,古昙樓那邊出了點亂子,我們這兒正要給當家的彙報呢。”
“他估計還得一個多鐘頭才能出來,什麽事說吧,古昙樓怎麽了?”
經歷了這麽多事後,在如今的解家,大家早已把黑瞎子當做半個當家人,他開口詢問,夥計們知無不言。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有一個不認識的老頭兒來古昙樓砸場來着,一會兒說茶不好一會兒說曲不成,吵着鬧着要見咱們當家的。”
黑瞎子語氣微冷道:“這種小事也用得着驚動當家的?找古昙樓的經理去,真是鬧事的就直接叫保安打出去。”
“黑爺您沒懂,那個老頭說要見當家人——您明白嗎,他在古昙樓聽曲兒,卻提出找老九門解家的當家,他絕對是道兒上的知情人,正常的顧客哪會聯想到這一茬啊。小的懷疑,他一口咬定要見咱們當家,目的恐怕沒那麽簡單。”
這話說的有理,黑瞎子掐掉嘴上的香煙,“他長什麽樣,你們有沒有調查他的身份來歷。”
“有有,身份派出所那邊正在查。”
夥計用手機翻了翻,找出一個小視頻,播放當時古昙樓的錄像。黑瞎子越看眉頭越深,難怪出鬥這麽久他都沒再見到黃伯,敢情這位大伯是跑古昙樓鬧事去了。
下了兩次唐代鬥均毫無線索,看來黃伯這回是鐵了心要把長生箋的事追查到底,黑瞎子頭疼的揉揉太陽穴,他千防萬防,為了就是叫解雨臣和解家遠離長生箋的紛争,為此甚至故意跟解雨臣拉開距離。
可是這黃伯倒好,直接找上門來了,幸好解家的夥計只把他當做一個鬧事砸場的普通顧客,也幸好第一手拿到這個消息的是他而不是解雨臣,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長生箋的線索,關乎着他的家族的宿命與詛咒,對普通人沒有多大意義,但對于他們一族,卻是可以引來流血紛争的利器。這幫活了上百年的老妖精,一個個難對付的很,無所顧忌,哪怕現在只剩下幾個,也足夠攪出一番腥風血雨。
“……黑爺?”
“知道了,沒什麽大不了的,這事交給我處理就行,如果連我也解決不了再去找當家的也不遲。”
夥計一聽這話,千恩萬謝的走了。
因為在公共場所鬧事,黃伯被人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他的裝扮與長相與公園裏散步的老頭沒多大差別,但是黑瞎子知道,只要這個人願意,他可以在短短時間內毫無聲息的扭斷在場所有人的脖子。
拘留室只有監視器沒有監聽器,黑瞎子關上門,在黃伯的對面坐下。
黃伯頭也不擡,哼哼了一聲算是知道,整張臉都埋在報紙上。
“就為了長生箋?”
黃伯的眼底泛出薄薄的失望,聲音從報紙後傳來:“你認為我就是為了長生箋?我說了多少次,長生箋的線索關乎着族長被害的真相,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
黑瞎子捏了捏鼻心,“收手吧黃伯,現在早不是我們的時代了,你要長生箋我給你找,你的眼疾我也能找人幫你治,安安靜靜的頤養天年不好嗎。”
黃伯冷冷道:“如果我要你複仇呢?”
“向誰,族長的死因徹底查明了?”
黃伯攤開手中的報紙,黑瞎子這才發現,這是一張非常老舊的報紙,邊沿地方早就開始發脆發黃,卻因為某種特殊的保養,使得紙面完整保存至今。
“八年前的報紙,不,已經是九年了,說來也是諷刺,我能留下的最清晰證據,居然是老報紙上的案件報道。”
這是一份九年前的報紙,發生在當時北京的一件刑事案件,一位男子在古昙樓附近遭人殺害,嫌疑犯被當場抓獲。
報紙上的黑白照片昏暗不清,又是遠景,很難分辨。但即使不看黑瞎子也知道,那一天被殺害的人是自己的父親,被當做嫌疑犯抓獲的人則是剛剛趕到現場的黃伯。因為缺少最關鍵的證據,黃伯這冤獄一坐就是好多年,那時候他離家有幾十年了,對整件事完全不了解,傳到他耳中的時候,就只剩下父親的意外死訊。
“當時時間太短,我根本來不及看清線索就被條子扭走了。”黃伯嘆口氣,伸出五指,比出一個微微蜷窩的動作。“但我到死都記得,族長的右手滿是鮮血,僵硬了還保持着這個抓物的姿勢,可他手裏原本應該握着的東西卻不見了——長生箋在他死後被人硬生生奪走了。也是後來我才知道,族長身上有許多新出的刑傷,兇手為了得到長生箋對他進行了嚴刑逼供。”
“族長遇害前的幾天,一直頻繁進出古昙樓,呵,條子說族長對那位解語花花魁非常狂熱,逢場必看,甚至還砸下大錢包下花魁初夜——簡直就是胡扯!族長一定是處于某種原因才不得不進入古昙樓的。而且解語花……事後我派人打聽過,解語花與族長的相處其實一點都不融洽,他們好幾次當衆争吵,還有回險些大打出手。”
黑瞎子皺起眉,“這些事我從不知道……”
“哼,不是你不知道而是你不上心!”黃伯訓斥起來一點不留情面,滿滿的長輩架勢,“族長一死,解語花立刻不再登臺從此銷聲匿跡,明眼人都知道,她一心想跟族長的命案撇清關系。此地無銀三百兩,她這麽做,根本已經承認了她與族長的死有關。”
“所以這麽多年你一直把解語花當做兇手……”
“不是兇手也是幫兇,只可惜啊……解家人做事滴水不漏,解語花躲入解家,算是泥牛入海再也尋不到蹤跡了。九年了,黃伯憑着這雙眼還有多少個九年能熬呢,長生箋也好,族長的仇也好,都夠不着了,唯有你——”
“我知道了。”
黑瞎子推開椅子,沒什麽表情的站起身,但在離開的時候,他又回過頭多問一句:“黃伯,十年前左右你下過一個西漢鬥嗎?”
黃伯奇怪的看他一眼,“西漢?長生箋的箋紙是唐代制品,幾十年來我都只下唐以後的鬥,西漢鬥碰的真有點少,出什麽事了?”
“不,什麽也沒有。”
TBC
作者有話要說:
長生箋(jian 同間)哦_(:з」∠)_
劇情很簡單,好多親都猜到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