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福源城被亂軍占領之後,城內亂軍還在不斷騷擾挑釁城外大齊軍隊,以致城外百姓惶惶不安,加之福源城原是周圍百姓最大的糧倉,所以百姓們們缺糧斷食,能往東邊逃的都已逃了。餘下一部分老弱病儒,逃不了的,不過是強挨着,另一小部分則削尖了腦袋往福源城擠。
只因福源城有糧,能讓他們吃飽飯。
這日齊元纓随那些逃難的難民混入福源城。
出發前,她服了一粒易容丹,改變自己原有的樣貌。
她原有的那副長相,過于打眼。而她此行目的是悄無聲息解決那團邪氣,所以不能太招搖,退一步說眼下福源城算敵營,她也不宜暴露自己。
入城後齊元纓再次讓月光石中的小邪氣給她指路。
這一次月光石的光芒指向了叛軍首領所在的那座宮殿。
齊元纓站在高牆外,兀自琢磨如何才能不打草驚蛇,順利進入宮殿。
“诶诶诶,都快着點,別拖拖拉拉的。要是耽誤了給主上助興,害我吃罪,我跟你們沒完!”
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趕着一群帶着輕紗覆面,手抱琵琶的妙齡姑娘就要往宮城而去。
齊元纓來不及多想,一掌拍暈落後的那個姑娘,将她好好藏起來,而後戴上她的輕紗,換上她的衣裳順理成章地混入那群姑娘中。
齊元纓跟着這些姑娘進入宮城後才知道原來今夜城中有夜宴。
早些時候他們攻下福源城時,主上身子不好,沒來得及慶賀。這兩日主上身子好了許多,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夜宴。
一為祝賀攻城之喜,二為賀主上康複之喜。
入夜後,她們這一群姑娘被帶到一座宮殿外候着。
透過輕紗糊的窗戶紙,齊元纓看見殿內兩側坐了許多人,中間是一個新搭起來的臺子,似乎是為她們這些上去表演的姑娘們而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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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夜色昏黃,齊元纓打算偷偷逃開去找邪氣。
那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她不能在這兒耽擱。
“來來來,姑娘們準備進去了。”
齊元纓不動聲色往後挪了兩步,打算尿遁。
“诶诶诶,你去哪兒?”
齊元纓只當聽不見,低着頭仍要往後挪。
那人道:“說你呢,最後邊那個!”
突然之間,前面的姑娘們齊刷刷回頭看她。
齊元纓讪笑兩聲,終于停下來:“我……我內急,去去就來。”
那人道:“來不及了,等你去完回來,主上的宴都散了。你當自己是根蔥呢?還指着主上等你不成?你給我回來。”
“可我真的很急。”
齊元纓故意跺了跺腳,扭着身子,假裝很難受。
那甕聲甕氣道:“憋着!”
如此,齊元纓不情不願地被推了進去。
齊元纓向來都是坐在上面看別人表演,她哪會這個。衆目睽睽之下,所有姑娘都在又唱又跳的,只她一個人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她暴露那是遲早的事情。
齊元纓無法,只好從乾坤錦裏拿出一張仿生符貼到前面那個姑娘背後。屆時前面的姑娘怎麽動,她依樣畫葫蘆動起來便是了。
問題不大。
齊元纓尚且可以應付。
好在這些姑娘們的表演不難,先是抱着琵琶轉了兩圈,緊接着各歸各位坐下彈琵琶。
應付完前頭那些華麗的表演,齊元纓這才勻出一點精神打量起殿內的每一個人。
坐在殿中兩側那些人,她一個也不認得,但坐在主位上的那個人,還有他身邊的那個人,她卻認得。
那上面站着的是上次阻止她消滅邪氣,差點殺了她的人,而坐在那上面的人,更是她的老熟人了。
正是将大齊皇宮攪了個天翻地覆的蘇澤!
蘇澤會在這兒出現,她不意外,但蘇澤能坐上主位,卻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的。
情理之內,意料之外。
齊元纓的目光不知不覺定在蘇澤身上。
須臾,蘇澤的目光突然轉過來,向她掃過來一個如鷹一般犀利的眼神。齊元纓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目光,吓得忙低了頭,當自己是鴕鳥。
說不慌,那是假的。
她雖服用了易容丹,但這畢竟是敵營,她做不到高枕無憂,也不能不擔心被認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餘下的時間裏她總覺得上面的人在盯着她看,可等她擡頭看過去,卻又沒發現哪個只顧盯着她。
他一直低着頭,漫不經心地玩弄手裏的酒杯。
仿佛旁人精心為他準備的這場夜宴,他全然沒有興趣似的。
一曲結束,姑娘們抱起琵琶要走。
大殿上沉寂了一晚上的蘇澤突然開了口:“等等。”
齊元纓不覺腳下一僵,心裏飛快閃過無數種可能。
蘇澤想幹什麽?難不成是認出她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的模樣已經變了。眼下她完完全全是頂着一個陌生人的臉站在這兒,他能認出來才有鬼。
齊元纓瞥過蘇澤,他忽然伸出手指輕輕劃過她們每一個女孩子的方向,而後食指卻停在齊元纓的方向。
齊元纓心裏早慌作一團,但面上仍強作鎮定,不讓蘇澤發覺她的不對勁。
“你,今夜留下來。”
蘇澤手指一轉,毫無征兆地停在主舞的那個姑娘身上。
那個姑娘先是一怔,旋即燦然一笑,臉上蕩開深深淺淺的迷人笑意。
齊元纓暗暗松了一口氣,跟在姑娘們身後退出去。
一出門,齊元纓便說:“主事,我內急,你們先走。一會兒我再去找你們。”
主事不耐煩地甩甩手,催她趕緊去:“我們在前面等你,快點回來啊。”
甩開主事和陷曲的姑娘們後齊元纓拐過回廊,喚醒月光石裏的小邪氣讓它指路。她跟着月光石發出來的光芒拐了好幾趟,終于在西邊院子裏的一處三間深的屋子前停下來。
到了這兒,那團小邪氣也不閃光了。
齊元纓放它脫離月光石,随手摘下簪子刺破指尖将血滴在那團邪氣之上。
俄頃,微風拂過,那團邪氣開始閃現晶瑩亮光,直至周身黑氣完全退去。它淩空跳了兩下,像個孩子一樣繞着齊元纓飛了兩圈。
齊元纓笑道:“快走吧。”
聞言,那抹光猶如流星一般沒入夜空,迅速消失不見。
“處理完小邪氣,就該輪到你了。”
齊元纓撣了撣衣袖,大步流星走向那間屋子。
齊元纓未曾走遠,身後突然有強大的氣勢傾斜而來。強風打向她的後背,吹起她的發絲,到處亂飛。
齊元纓轉身準備接招,怎知脖子上已經猝不及防爬上來一只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讓她呼吸困難。
“你是誰?深夜潛入王宮有何用意?”
齊元纓掙紮中看清了來人的面目。
原來是蘇澤!
她還以為今夜他是要醉死溫柔鄉了,怎麽卻會出現在這兒?
齊元纓道:“請主上息怒。小人是今夜獻舞的舞姬,不小心迷路了。”
蘇澤眼中有幽藍的暗光在雀躍:“是麽?那我送一程,讓你盡早歸鄉。”
言罷,蘇澤加重手上的力道,眼看就要擰斷齊元纓的脖子。齊元纓又是蹬腿,又是用手去扒拉蘇澤的手。
蘇澤的目光卻在看見她手上那串珠子時神情一滞。
這串珠子他見過。
當初齊元纓被德豐抓走時,他曾經在齊元纓手腕上見過一串一模一樣的!
大齊皇宮那兒的人報信說太女殿下幾日前秘密逃出皇宮……難不成是她?
蘇澤眉毛一挑,半信半疑道:“齊元纓?”
彼時易容丹的效用正好褪去,一眨眼齊元纓便恢複了她原有的相貌。
怪不得方才在殿內他看她時會覺得她的眼神如此熟悉。
竟真是她!
蘇澤怔仲之際,手上的力道便有些松泛,齊元纓趁機狠狠捶打蘇澤的手腕:“是我,快松開!”
“還不放開?真想殺了我?”
蘇澤冷笑一聲,松開手。
趁他不防,齊元纓轉身要逃。
蘇澤飛快在她手腕扣上一個手铐,手铐的另一頭則被他緊緊攥入掌心。
“殿下難得來我這兒做客,還想去哪兒?不如讓蘇某人好好招待招待殿下。”
齊元纓抿起嘴唇,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蘇澤将鏈子輕輕一拉,帶着齊元纓往回走:“寒舍簡陋,多有怠慢了。”
“蘇澤,都是老熟人了,別瞎客氣。我還有事,得走了,不便逗留。回頭,回頭我再回來看你。”
“殿下有事?什麽事?不如和我說說,或許我能幫上殿下。”
蘇澤說話時,目光故意飄向齊元纓身後的那間屋子。
齊元纓尴尬道:“家事。”
“家事?”蘇澤眼中忽然又有點點滴滴的寒芒冒出來:“莫不是指殿下的婚事?”
“你怎麽知……”
話至嘴邊,齊元纓猛地想起來這話問得實屬沒意義。
大齊未來的女帝擇定正宮,這是多重要的大事,天下能有幾個人不知道。何況如今蘇澤還意圖颠覆大齊,他對大齊任何一點風吹草動自然上心。
齊元纓扭頭道:“和你沒關系。”
“我記得從前殿下看不上董紀禮,任人怎麽勸都不肯答應與董紀禮的婚事。怎麽這一病,病轉性了?突然又覺得董紀禮是良配了?”
“我說了,和你沒關系。”
蘇澤被齊元纓怼的心氣不順,狠勁拉了一下鏈子,拖着齊元纓回了寝殿。
齊元纓被蘇澤安排在他床腳那塊小地方,手铐的另一端已被鎖在床腳。眼下她與蘇澤的處境,比之當初,還真是完全掉了個個兒。
不知蘇澤這小邪魔是有多恨她,才發現她就迫不及待地将她過去用在他身上的招數都還了回來。
他既如此懷恨于心,當初那些日日夜夜又是怎麽佯裝若無其事熬下來的?
蘇澤走向她,送過來一粒藥丸:“吃了。”
齊元纓看看他,又看看藥丸:“怎麽?想毒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