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讓你吃你就吃,哪這麽多廢話。”

“可以。”

齊元纓眼睛都不眨一下,拿起藥丸丢到嘴裏。

“我鎖你一回,你鎖我一回,你想這麽還回來是吧?”

蘇澤不置可否。

“當初我鎖你,你可有鑰匙的。我睡着之後,你的活動是自由的。有來有往,你今天是不是也該給我一把備用鑰匙?”

蘇澤忍不住笑出聲:“你說什麽?”

他費盡心思鎖她,然後再給她一把鑰匙方便她逃跑?她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齊元纓這一病,莫不是把腦子病傻了?

看蘇澤的眼神,不用蘇澤提醒,齊元纓也知道自己一時口快說了多麽愚蠢的話。

她簡直是把自己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不一會兒,侍女魚貫而入伺候蘇澤更衣,蘇澤換上寝衣後坐到床上。

齊元纓問他:“那個姑娘呢?”

她在這兒,難道不影響他辦事?

蘇澤依舊冷聲冷氣:“和你有關系?”

齊元纓碰了一鼻子灰,不想再睬他,閉了眼準備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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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澤這間屋子暖和是暖和,可她畢竟是坐在光禿禿的地上,身上又沒有可以禦寒的東西,坐久了,豈有不冷的?

齊元纓問他:“能不能給我一條毛氈?這兒還是挺冷的,萬一夜裏下雪把我凍死怎麽辦?”

蘇澤不出聲。

齊元纓又道:“當初我可給了你一條毛氈的。”

她還有臉說。

當初那麽多個下雪的夜裏,哪次不是他自己扛過來的,她不過是在那幾天給了他一條毛氈而已。

蘇澤讓人熄了燈,吩咐道:“拿一條毛氈來。”

黑暗中,齊元纓裹着毛氈呢喃道:“蘇澤,你還算有點良心,至少将盼兒救回來了。”

“殿下也不錯,有情有義。莫不是怕我再壞了顏大人的美滿姻緣,不惜千裏迢迢趕來斬草除根?”

“別瞎說,沒有的事。”

她來,是為了那些受邪氣侵害之苦的百姓而來,和旁人沒有關系。

夜越深,齊元纓越覺得周身有涔涔冷意從腳底板滲上來。齊元纓苦撐了一會兒,實在扛不住了。

她蹑手蹑腳爬上蘇澤的床,窩在他床腳那塊,全身縮成一小塊。

好在蘇澤鎖她的鏈子不像當初她鎖蘇澤的那條那樣短,足以讓她爬上蘇澤的床。而且蘇澤睡相好,側身睡在裏頭,外頭好歹還空出了這麽大的地界讓她躺一躺。

沒一會兒,齊元纓便睡着了。到天灰蒙蒙亮之際,她迷迷蒙蒙睜眼,摸索着爬下床,重新躺回床腳。

蘇澤梳洗過後便說要帶齊元纓去一個地方。齊元纓倒是不想去,奈何蘇澤鎖着她,去與不去,她還真做不了主。

齊元纓跟在蘇澤身後出去,一擡眼看見昨夜那個站在蘇澤身邊的人。

蘇澤看他一眼,見他眼下烏青有些明顯:“怎麽?昨夜沒睡好?”

楊淼悶聲道:“是。”

昨兒蘇澤叫住那個姑娘,楊淼原以為蘇澤終于開竅,想要借那個姑娘解一解心中多年來的愁苦。

哪裏想得到,一轉眼,蘇澤就把那姑娘扭手送到他屋裏,害他一整晚和那姑娘大眼瞪小眼地枯坐。

也不知道蘇澤在想些什麽。

思及此處,楊淼憤憤不平地看了齊元纓一眼。

齊元纓不曉得自己哪裏得罪了這人。

那人一看見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思來想去,不得其解。後來她又想了想,猜測他約摸因為那日她毀了那團邪氣,讓他心裏不痛快了。

蘇澤帶她去的地方,她并不陌生,正是昨夜她心心念念想進去的地方。

昨兒夜色太濃,到處都烏黑黑的一片,而這間屋子看上去也像是陰沉沉的鬼屋一般。今日天光大亮之後一瞧才發覺這屋子其實也很普通,與別的屋子原沒有什麽兩樣。

推門進去,這間屋子進深三間,屋裏擺了一個足有一個人高的高臺。高臺上放了一尊七彩琉璃瓶,瓶中那團略顯不安分的黑霧正是她苦苦尋找的邪氣母體。

齊元纓納悶,蘇澤能這麽大大方方帶她來這兒?

“為什麽帶我來這兒?”

蘇澤擡頭看着那團邪氣,眼中發亮,像是找到了屬于他的光:“你千裏迢迢來西境,不就是為了找它?”

說完,蘇澤看向她。

他們兩個是垛塑匠不敬泥菩薩,誰不知道誰。

齊元纓也不想與他打太極,她道:“既然知道我此行是為它而來,你怎麽還敢帶我來?不怕我趁你不備,毀了它?”

蘇澤扯了扯掌中的鏈子,無聲提醒齊元纓,她亦不自覺踉跄一步靠近蘇澤。

蘇澤道:“你大可以試試。”

是,她被鎖着,根本無法單獨活動。

可她就不信了,他還能鎖她到死。

“邪氣只能讓人失去意識,嚴重點,也就是賠上一條命。可你攻擊的全是平民百姓,于你而言,到底有何意義?”

“你說呢?”

齊元纓腦筋一轉,雖然蘇澤現在攻擊的是平民百姓,可這不代表他往後不會攻擊大齊軍隊!

若叛軍真刀真槍與大齊軍隊開戰,齊元纓不怕。可蘇澤若借這些旁門左道對付大齊軍隊,大齊何談勝算?

齊元纓勸他:“我送你去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你的地方讓你安享晚年不好麽?何必打打殺殺,一輩子提心吊膽的?這多沒意思。”

“我這人怪得很,天生不喜歡安逸,總想搞點什麽事情。”

齊元纓氣結:“你!”

齊元纓的目光不經意掃過蘇澤耳朵下面那一塊,意外發現他耳下有一道蜿蜒向下的疤痕。那疤痕不長,約摸她半截大拇指的長度。

她怎麽不記得從前他耳下有這道疤?

等一等,五弟和七弟說在他臉上劃了幾下,難不成這是他們劃的其中一下?

齊元纓不自覺偏轉目光,打量起他臉上其他地方,卻沒發現有別的疤痕。

蘇澤察覺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臉上來來回回地游走,直視她的眼睛道:“你在看什麽?”

“你……當時五弟和七弟有沒有為難你?”

蘇澤原本如湖水般平靜的瞳仁中隐隐有暴起的泉水在湧動,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

蘇澤什麽都沒說,但齊元纓知道,當時五弟和七弟,一定沒有輕易放過他。

不知道蘇澤在他們手下到底受了多少罪。

他原應該恨的。

齊元纓思慮過後道:“蘇澤,你看這樣行不行。曾經大齊讓你吃了許多苦頭,我也知道你十分無辜,你應該恨。但事已至此,我沒辦法挽回什麽。可那些平民百姓也無辜啊。你看看外面的百姓餓死了多少人?你養的這個邪祟又害死了多少無辜人?”

“我請你收兵,不要再讓無辜的人流離失所,更不要讓那些人走一遍你曾經走過的路。既然是我大齊皇族做下的孽,我身為大齊太女,這筆賬理應由我來還。”

齊元纓底氣十足地放下豪言壯語,大有舍身成仁的意思。

蘇澤乜斜道:“你來還?”

齊元纓手腕一轉,快速抽出楊淼腰間的佩劍挽了個劍花,抵住自己的脖子,帶着必死的決心道:“你不就是想報仇麽?從前他們欺負了你多少,你盡可以從我身上讨回去。無論你想将我千刀萬剮,還是将我扒皮抽骨,我絕無二話。”

反正她這條命不長,用她不長的命數換小邪魔放下屠刀。

這筆買賣,她怎麽想,怎麽看都覺得值。

楊淼搶過去想把劍奪回來,蘇澤擡手制止了楊淼。

蘇澤忽然大笑起來,拍拍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好啊,你動手吧。”

“你說話算話。”

齊元纓腕上使勁,劍刃刺進脖子,大片的鮮血迅速染紅了劍刃和她的衣領。齊元纓微微側了側身,斜對着高臺,眼看齊元纓手上的劍就要繼續深入割斷她的筋脈。

蘇澤慢擡眼皮,看見琉璃瓶在輕輕顫抖,蘇澤悠悠一句:“不算話。”

齊元纓猛地停住,目光一凝,攥緊拳頭掉轉劍鋒指向蘇澤的脖子。

楊淼沖過來,正要出手,蘇澤不緊不慢推開楊淼。

齊元纓氣得心肝脾肺疼,心裏不止一遍地想幹脆殺了這個小邪魔算了!

這樣下去,她到死都感化不了這個小邪魔。

不如現在殺了他,以絕後患!

雖然如此她不好和師父交代,但卻好和三界交代。總不能讓她眼睜睜放任小邪魔長成大邪魔。

與師父相比,終歸是三界衆生為重。

齊元纓怒不可遏道:“蘇澤,你不要太過分!”

蘇澤不以為意,仍用他那副讨人嫌的雲淡風輕的調調說:“如此你就覺得我欺人太甚了?”

“那從前我在大齊皇宮吃的那些苦,太女殿下怕是一個也經受不住,更遑論替他們還債!我看太女殿下還是顧好自己罷。眼下你在我手裏,生與死都是我一句話的事。”蘇澤看向她,歪頭嘲諷道:“你,沒資格決定。”

從前在大齊皇宮,是個人都能踩他這個前朝餘孽一腳,是個人都可以狠狠将他最基本的尊嚴踩在腳底下,就連那個老太監也是如此!

想當初那個老太監在他手底下苦苦哀求他不要殺他時,他別提有多高興,多解恨。

如今,他不僅要将繼續将那個老太監踩到地底永世不得翻身,他還要把大齊皇宮裏每一個欺負過他,笑話過他的人都踩在腳下,一腳一腳踩死他們,把他們踩到地獄裏,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下有沒有嘗過在冰天雪地裏被丢到水裏凍一夜的滋味?殿下又有沒有嘗過被人生生拗斷手掌的滋味?再或者,殿下有沒有嘗過銀針刺穿指甲,生生把指甲蓋剝下來的滋味……”

齊元纓倒吸一口冷氣,那些可怕的畫面她單是想想,都覺得膽寒。而這些竟是當時尚且年幼的蘇澤一一親身經歷過的。

“別說了。”

“哐啷”一聲輕響,她手中的劍掉落在地。

她到底還是太心軟。

難成大事。

楊淼使了個眼色,侍衛們一左一右壓住她的肩,将她的兩條手臂反轉過來扣在她身後。

蘇澤在大齊皇宮生活了多少年,他心裏的恨便長了多少年。

并非她一朝一夕就能感化的。

蘇澤:“看看,這些事你連聽都聽不了,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條件?”

蘇澤上前一步捏住齊元纓的下巴:“齊元纓,我告訴你。你現在在我手上,我要你活你才能活。你別再做什麽和我談條件的白日夢了!”

蘇澤背過身吩咐道:“給我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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