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齊元纓原是好心,怕他噩夢纏身不得安生,所以才叫他。可他一睜眼就是這麽一副要活生生剝了她的狠厲模樣,難免讓她又怕又寒心的。
特別是有了昨夜的前車之鑒,齊元纓更是忐忑,只怕他又起了別的什麽歪心思。
齊元纓不滿道:“橫什麽!我是怕你被噩夢吓破膽才好心叫你的。壞事做多了,夜裏都不得安生吧?”
蘇澤回過神,布滿紅血絲的雙眼中漸漸爬上些許理智。
“你抓疼我了,快松手!”
蘇澤甩開齊元纓的手:“誰讓你上來的,下去!”
齊元纓嘟嘟囔囔下了床:“你當我樂意管你的閑事?”
齊元纓背對蘇澤重新躺下去。
沒一會兒,齊元纓聽見蘇澤翻身的聲音。齊元纓回頭看向他,他背對她向裏躺着。
夜,重新歸于平靜。
齊元纓腦子裏突然閃過慶儀曾經說過的話,頓覺五雷轟頂。
她突然反應過來,白天蘇澤救那個姑娘或許并不是因為他善心大發,而是因為那姑娘的可憐處境讓他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那時候的他大約就和今日那位姑娘一樣身處絕境,打從心底渴望能有一個從天而降的好心人救他,帶他脫離苦海。
可他沒有今日這個姑娘的好運氣。
今日他救了小姑娘,而當日的他卻無人肯救。
蘇澤在前殿忙完公務回來,卻沒見齊元纓如往常一般在院子裏悠哉悠哉地賞花。蘇澤心中有疑,忙入殿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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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齊元纓歪在窗棂那兒,下巴擱在手臂上趴在窗臺那兒盯着外頭發呆。
蘇澤輕手輕腳走過去,悄悄躲在她身後順着她看的方向看過去。窗外那棵刺槐迎着春風冒出了嫩綠的新葉,翠嫩欲滴,枝頭站了一排麻雀,愣頭愣腦的。
齊元纓目光一轉,眼角瞥見蘇澤的一角素衫。
她道:“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出聲兒?就這麽防着我?”
蘇澤道:“你一肚子歪腦筋,能不防着你麽?”
齊元纓頭也不回揶揄道:“跟你可不敢比。”
蘇澤猶豫道:“昨夜……”
齊元纓仍然沒回頭:“昨夜?”
蘇澤待要說點什麽,忽然靈光一閃,想到昨天齊元纓教他的本事。
蘇澤道:“昨天你教我的東西,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你轉過來,我們好好說說。”
齊元纓大大方方轉過來:“問吧。”
蘇澤二話不說擒住她的脖子。
坦白說,她學齊元纓學得挺像的,但她的眼神騙不了人。她的雙眼遠沒有齊元纓的那般靈動又吸引人。
她雙目瞪得渾圓,驚恐萬分地掙紮起來:“你幹什麽!”
蘇澤只問她:“齊元纓去哪兒了?”
“你發什麽瘋!我就在這兒!”
蘇澤嗤笑一聲,“咔嚓”擰斷她的脖子。
旋即,她化灰化煙,消失不見。
蘇澤眼眸低垂,他想他知道齊元纓去哪兒了。
今日一早,齊元纓醒來後發現蘇澤已經出去了,于是召喚出她僅剩的一只魅,交代她模仿自己的模樣哄蘇澤一會兒,而她則抓住這個去解決被蘇澤供起來的邪氣。
如果蘇澤真刀真槍與大齊對仗,她不害怕。可蘇澤若是使些歪門邪道,大齊未必抵擋得了。
不過她也害怕經過昨兒那一出,蘇澤會迅速認出那只魅,所以臨走前她又特意交代了魅,盡量別看蘇澤。
齊元纓甩開侍衛和侍女,一溜小跑到了目的地。
比起上回,這次琉璃瓶裏的那團邪氣似乎壯大了不少。
齊元纓取出斬魔鞭,催動咒語,晶瑩剔透的長鞭迅速在她掌中幻化成一把冰淩匕首。
齊元纓劃開掌心,血湧如柱。沒一會兒,鮮紅的血水在她掌心上方彙聚成一朵妖豔的曼陀羅花。
花色随着她越聚越多的血液而變得妖異起來,濃濃的紅中透着一點聖潔的紫。
齊元纓托起血曼陀羅,它在掌心跳了一跳,飛入琉璃瓶。
頃刻間,血曼陀羅化作血水浸紅了清透的琉璃瓶,血色濃豔。
蘇澤帶着楊淼從外面闖進來時,已經晚了。
血水已經浸透琉璃瓶,從瓶口到瓶底皆是一片濃烈的血色。
齊元纓見他來,咧嘴笑起來:“你來遲了。這東西你以後可用不了了。”
蘇澤匆匆掃了一眼她還在滴血的手掌:“是嗎?看來我得另尋法子了。”
“昨兒我才教過你如何辨別魅,怎麽卻還是被騙了?但凡你能早一點抽身,也不至于這樣。”
“我倒覺得不算晚。”
齊元纓眉心一擰。
蘇澤這個反應不太對勁,她設想過他會氣急敗壞,也設想過他會叫嚣着要殺了她,可他卻沒有。
他的反應平靜得像是早已經料到她會來這麽一招似的。
齊元纓下意識轉頭看向琉璃瓶。
只聽“轟”地一聲響,琉璃瓶炸開,鮮紅的血水被染成一灘黑色的血水托着一顆被染成紫紅色的妖丹懸在半空中。
那邪氣中竟然還藏着一顆妖丹?
等等。
這仿佛是……德豐的內丹!
糟糕!她中計了!
齊元纓踮起腳尖,幾乎是本能地跳起,要去夠那顆妖丹。
豈料,蘇澤輕輕一揮手,那顆妖丹便乖乖飛到蘇澤掌中。
蘇澤舉起妖丹,眼中透着狡黠的斑駁笑意:“多謝你。”
若非她的血液助陣,只怕姚丹和邪氣還無法以如此快的速度融合,而且還融合得如此完美。
齊元纓氣急敗壞攻向蘇澤,二人過了兩招,蘇澤抓住她的腕子,死死制住她,叫她動彈不得。
齊元纓氣得腦殼隐隐作痛:“你詐我?”
蘇澤笑:“昨兒我也提醒過殿下,兵不厭詐。”
所以昨天蘇澤根本就是故意帶她去見那些士兵,故意刺激她,逼她出手。
從前妖丹與邪氣是彼此分隔的兩種東西,邪氣能控制人的行動,讓人彷如死物。而現在妖丹與邪氣一旦融合,那些曾經被邪氣控制的人雖依然無法逃脫,但他們卻有了思想,有了心甘情願替蘇澤賣命的思想。
蘇澤收起妖丹,拿着楊淼遞上來的小藥瓶給齊元纓的傷口上藥。
看他這樣子,東西準備地未免太齊全了些。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什麽時候?
當初在德豐那兒,他便有所懷疑了,但真正确定她的血液能讓邪氣與妖丹融合,是在她說要替大齊還債的那一次。
那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看見琉璃瓶中的邪氣和姚丹因為她的血液而顫抖。
蘇澤反問她:“這還重要嗎?”
齊元纓抿了抿嘴唇不作聲。
不重要了,事已至此,還有什麽重要的。
楊淼在蘇澤身後瞧見齊元纓吃癟的模樣,心裏高興得很。
殿下說得沒錯,留着齊元纓竟真有點用處。
齊元纓看見楊淼似笑非笑的,臉上挂不住,摘下珠翠丢到楊淼額頭上。
齊元纓道:“誰允許你笑了。”
楊淼猛地被砸了這一下,心裏不高興,但蘇澤沒發話,他又沒法争辯兩句。
蘇澤低着頭幫她包紮傷口:“你身上到底還藏了多少只魅?”
齊元纓笑:“怎麽?害怕了?”
蘇澤擡起頭,目光堅定道:“怕?是什麽?”
“小子夠傲的。既然不怕,那你便好好等着,我會讓你知道我手上到底還剩了多少只魅。”
“盡管放馬過來,你放一只我殺一只!”
蘇澤狠心拉緊繃帶,疼得齊元纓眉頭一皺,但她仍不甘示弱,放着狠話:“好啊,你且等着。”
其實她手上統共只有兩只魅,如今都已經命喪蘇澤手上。
哪還放得出來東西。
這日齊元纓拐過花園偶然聽見兩個小宮女說話。
“欸,你聽說了嘛?”
“聽說什麽?”
“聽說大齊皇帝要禦駕親征了。”
“啊?雖說這幾日咱們大晟大傷大齊軍隊士氣,可也不至于讓一國皇帝禦駕親征如此嚴重吧?”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你可知咱們主上無厘頭藏的那個女子是誰?”
“是誰?不過我見她成日夜裏都被鎖着,想是主上的仇家罷?”
“你這麽說也沒錯。不過啊,說得明白些,那女子可是大齊未來的女帝。”
“什麽!她竟是大齊太女!”
那女子跳起來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道:“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不想要腦袋了?你可小聲些,仔細讓人聽見了,傳到主上耳朵裏,你我性命不保!”
“可你是如何知道的?”
“偶然聽見的。不過看主上的樣子,似乎并不想讓人知曉她的真實身份,所以這事你我得爛進肚子裏。”
“既如此,你還告訴我?這不是給我添了一道催命符麽。”
“你快別說了,我正後悔我這張嘴漏風呢!”
“所以大齊皇帝禦駕親征是為了救女兒?可這消息又是如何傳到大齊皇帝耳朵的?”
“這我如何能知道?”
“大齊軍隊訓練有素,動辄百萬精兵精将……咱們能贏麽?”
“自然能贏。他欽定的繼承人都被咱們主上俘虜了,若主上将這消息放出去,必定大挫敵軍士氣,咱還怕沒有贏面麽?”
“所以主上大人拘着大齊太女一是為引大齊皇帝親征,二是為了大挫他們的士氣,好一網打盡?”
“應當是如此。否則滅國之恨就擺在眼前,主上有什麽理由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太女?況且主上這些年在大齊,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更沒有理由白養着她。”
“不知道她身份之前,我曾經還猜想過主上是不是喜歡她,否則何必将她鎖在屋裏,直接丢入地牢不就是了?現在看來,原來是主上怕她逃了。”
“那當然,畢竟她用處可大着呢。”
兩個小姑娘打打鬧鬧着走遠,齊元纓慢慢從柱子後探出頭。
蘇澤竟然利用她在這兒的消息引齊治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