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傍晚,齊元纓與蘇澤面對面坐着用飯。

齊元纓道:“蘇澤,你放消息引我父皇親征?”

蘇澤拿筷子的手一頓,夾了一塊肉放到齊元纓碗裏,猶如笑面虎一般問她:“你聽誰說的?”

“我偷聽到你和楊淼的話了。”

蘇澤平靜道:“噢。”

“我警告過你,要報複沖我來,別動別人。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我看殿下對蘇某似乎是有誤會。我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個,殿下緣何對我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期盼了?”

齊元纓“啪”地擱下筷子:“你!”

蘇澤像是對惹怒她這件事很滿意,笑着說:“殿下別生氣,氣壞了自己還怎麽和我鬥?”

齊元纓瞪了他一眼,胃口全無。

齊元纓起身離開飯桌,蘇澤卻在那兒越吃越香。

她不能在這裏繼續耽擱下去,這兩日她必須離開。

齊元纓默了默,好心提醒蘇澤:“我勸你最好把妖丹交給我。這東西你不能用,有損陰德。”

蘇澤笑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不屑:“是麽?我覺得能給自己出一口氣就挺值當的。”

齊元纓冷言冷語道:“随便你。”

半夜,大齊的軍隊發起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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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城中燈火大亮,蘇澤得了消息,一刻不耽誤,換上軍裝前去迎戰。趁着這些一心只顧應戰的事,齊元纓偷偷打暈了一個小士兵,扒了他的衣服套上身随軍出城。

深夜肅穆,城內燈火通明,大街上全是奔向城門準備上前線的将士們。即便隔着城門,城內之人也能清清楚楚聽見城外兩軍交戰的厮殺聲。

城門打開之後,齊元纓遠遠看見城外百裏之地戰火蔓延成河。

齊元纓随着士兵們沖出城,她回頭的那一瞬間正好看見蘇澤登上城樓,祭出德豐的妖丹。只見那妖丹閃着幽亮紫光,在沉沉夜色下更顯妖異。

罷了罷了,蘇澤自己尋死,與她有什麽幹系。

該勸的,她都已經勸過了。路是蘇澤自己選的,苦果自然也該由他自己嘗,與人無尤。

齊元纓扭頭意欲向前沖,可就在這時,蘇澤卻在成對的将士中迅速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齊元纓暗叫不妙,擡起腳就要跑。

蘇澤指着她呵道:“給我攔下她!”

齊元纓眼睜睜看見原本還在前行的隊伍,忽然全回頭自覺圍着一堵牆擋住她的去路,惡狠狠地看她。

齊元纓下意識倒退了一步,硬闖是闖不出去的:“有什麽話好好說,好好說。”

接着,齊元纓被人架上了城樓。

蘇澤大步朝她走來,摘下她的頭盔丢到地上。

齊元纓如鴉羽般柔順漆黑發亮的秀發頃刻披散在肩上,城樓上的将士們一見是個美人,個個都看直了眼睛。

蘇澤冷眼掃過衆人,将士們讪讪然低下頭,不敢再看齊元纓。

蘇澤道:“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齊元纓滿不在乎道:“別這麽誇我,小心我驕傲,到時候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幾日他就不該心軟放了她,任她自由活動。

蘇澤捏緊拳頭,猛地擒住齊元纓的下巴:“就這麽想我死?我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齊元纓指着百裏之外齊軍的屍骸,倔強道:“你說呢?”

蘇澤一聲冷笑:“報應不爽罷了。”

言罷,蘇澤讓楊淼看住齊元纓。

蘇澤道:“今日我便讓你看看大齊是怎麽被我踩在腳下的!”

蘇澤托起德豐的妖丹,催動咒語。

一瞬間,妖丹懸空而上,妖豔紫光大現,照亮了整個城樓。将士們頭一次見到這樣詭異卻又吸引人的紫色光芒,心裏都有些害怕,皆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一粒珠子看。

齊元纓定睛看着那束光,光芒之中漸有一道隐隐突起的小旋風旋轉而上,勢要突破光束,一飛沖天。

果不其然,剎那間,那道風沖出光芒禁锢,橫沖直撞飛向百裏之外。緊接着,百裏之外的戰線迅速向前推進。

眼看着便攻下了大齊的一座城池。

蘇澤悠悠看向齊元纓,挑釁道:“如何?”

齊元纓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眼神。

蘇澤待要說話,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震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妖丹突然急速抖動起來,周圍的光芒亦迅速暗了下去。

蘇澤心下一沉,下意識看向齊元纓:“你做了什麽?”

“早勸過你不要用,你不聽勸,我能怎麽辦?”

蘇澤猛地擒住齊元纓纖細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邊,怒不可遏道:“說,你到底動了什麽手腳?”

盡管她手腕被捏得生疼,可她面上卻還是不願意露一點卑怯,目光冷冷道:“蘇澤,你真當我是傻的?只許你詐我,我就不能留一手?”

她的血确實可以淨化邪氣,讓妖丹吞并邪氣并為之所用。

雖然彼時她并不清楚蘇澤的意圖,但好在當時她發現邪氣周圍似有法陣護着。那會兒她并不清楚在這樣的法陣之下,她的血液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所以她留了一個心眼,在她的血液進入琉璃瓶之前,她給自己的血液施了咒術。

若是情況有變,只要她催動咒語,她的血液會在頃刻間讓邪氣灰飛煙滅。

只是她沒想到蘇澤原來是利用她的血液來讓邪氣與妖丹合二為一。

這種情況下,她的咒語已經不起作用,但若是旁人想催動妖丹,妖丹會在兩種截然相反的咒術的夾擊之下消于無形。

頭頂上方突然響起“砰”地一聲巨響,妖丹碎成無數片閃着光的小顆粒,四下散開。

蘇澤一時心急,松開齊元纓的手去抓那些碎片。

齊元纓冷聲道:“勸你別去。”

蘇澤不聞不顧,直往前沖。齊元纓也不管他,抓住時機,一躍而下,逃出城樓。

齊元纓回頭看蘇澤時,蘇澤已被妖丹碎片的強光甩出去,吐出一大口血,直挺挺地摔回城樓上。

楊淼看見齊元纓外逃,二話不說搶了弓箭手的弓箭對準齊元纓的腦袋就要發箭。

蘇澤捂着心口,強忍着不适,從唇齒間擠出一句:“放下!”

楊淼急道:“殿下!您這樣放着她不管,遲早要出事!”

“我說放下,你聽不懂是不是?”

那一夜,蘇澤的軍隊雖拿下了大齊一座城池,但他卻被妖丹重創,卧床不起。為避免軍心動搖,楊淼封鎖了蘇澤病重的消息。

齊元纓從蘇澤身邊逃出來之後,就近在附近的鄉野尋了地方落腳。

這日齊元纓準備動身返回大齊。

她師父游方真人通過蓮花鏡找到她。

透過蓮花鏡,她久違地看見了她師父那張永遠都寫着“雲淡風輕”四個字的臉。

齊元纓道:“喲,您老人家還記得有我這個徒弟呢?”

她師父笑得像個憨憨:“瞧你這話說的。老夫這千年來膝下只你一個徒兒,如何能忘了?”

游方這個徒兒真真是讓他操碎了心。

這些年來,她上天入地,成日家竟在外面給他惹禍,他都不知道替她收拾了多少爛攤子。為了幫她賠罪,他殿中的寶貝都陪得不剩多少了。

齊元纓道:“說罷,什麽事兒?”

“蘇澤如何了?”

“巧了,我正想和您說這事。我估摸着小邪魔快死了。”

“什麽?為師才幾日沒聯系你,你怎麽就把他弄死了?”

游方這才幾日沒顧上她的事,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齊元纓喊冤道:“師父您別冤枉人。小邪魔的死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那是他自作自受。他想利用妖丹為禍人間,卻被反噬。”

游方只道:“他不能死。”

齊元纓脫口而出:“為什麽?他是小邪魔,他死了,天界就不必再擔心他将來作亂,禍害三界生靈,豈非好事?”

當初下凡時游方只說讓她感化小邪魔,卻沒說過小邪魔不能死。況且她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小邪魔之死對天界,對人間,那是百利而無一害。

他憑什麽不能死?

“他還有用,來日為師再與你細說。你速速回去救他,遲了便真來不及了。”

“不行,我不能救他。我救了他,來日死的就是大齊皇室,人間天界,我不能這樣養虎為患。”齊元纓不滿地嘟囔道:“師父如今年歲大了,看事情只看片面,我得替師父把您想不到的地方想全乎了。”

“道須,他與大齊的恩怨那是命定的。即便這一世大齊躲過去了又如何?大齊一日沒經歷這些苦難,他們的輪回就不算結束,他們的罪業會帶入下一世,繼續輪回,重複今世的苦難。”

“師父的意思是大齊氣數已盡,必死無疑?”

游方是看着道須長大的,她是個什麽脾氣秉性,他比誰都清楚。若讓道須知道齊國皇室将面對怎樣的大劫,她必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替這些人改命。

凡人命中劫數皆有天定,即便躲過一世也無用,到了下一世,司命一樣會補上。但仙人若無天意私自助凡人改命,必将被反噬,輕則天雷加身,重則折損修為,後果苦不堪言。

“總之為師提醒你,凡事皆有因果,你自己心裏要有個準備。至于旁的,天機不可洩露,為師不能多言。還有你所言邪魔為禍人間之事,若你此番能感化他,一樣可以避免這場災禍。”

“您又故弄玄虛。”

“如果按照你說的,妖丹必定已經讓他心脈受損。凡間的藥石只怕治不了。這麽着,你帶上他速速前往九陰山。那兒有一棵樹,名喚若木,乃千年神樹,上千年才結一次果,可治蘇澤的傷勢,讓他起死回生。我估摸着,這陣子,那樹該結果了。”

“我……”

“這件事由不得你,你必須去。”

“師父,我還是不是您的親徒兒?怎麽您對那蘇澤比對我還上心。”

游方啧啧了兩聲道:“為師對你還不夠上心?你也不看看這些年,為了你,為師搭出去多少寶貝?”

齊元纓癟了癟嘴:“好好好,您別說了,我去就是了。那九陰山在那兒?”

“在武城。”

武城?豈不是大齊的地界?

“師父,您莫不是故意為難我罷?眼下這個情況,我怎麽帶他進入大齊?”

“你是大齊的太女,師父相信你可以的。”

游方也不知是故意氣她還是逗她,臉上樂呵呵的,整個一幸災樂禍。

齊元纓萬般無奈道:“我倒希望您別如此看得起我。我沒您想得那麽有能耐。”

游方笑得像個老頑童:“沒能耐?沒能耐能把天帝殿中的寶貝砸了?”

“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誤砸的,您怎麽還提這個事。”

早些年她調皮,看見天帝殿中槅子高處放了一個極好看的白玉瓶,于是便爬上去想看個仔細,誰想爬到一半摔了,連帶着把那白玉瓶也砸了個稀碎。

好在天帝脾氣好,沒和她計較,這事輕描淡寫給揭過去了。

“齊國劫數之事,為師再提醒你一句,不可沖動行事。仙人擅自助凡人避劫會有怎樣的後果,你是知道的。”話音才落,游方忽然想起來另一件事,一拍腦袋道:“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幾百年前天河邊上一棵紅玉仙草修仙不成,險些喪命。當時你正好路過,看他可憐就給那棵玉紅仙草渡了一口仙氣。因你的緣故,他修成仙體。這幾百年來,他一直想還你這個恩情,可惜找不機會,所以他聽說此次你下凡歷劫,他亦随着去了。”

其實司命原話說的是“那紅玉仙草說道須有通天的本領,他小小一棵仙草,既無所長又談不上多大的能耐,如何報答仙子的恩情。”

游方怕這話叫齊元纓聽見,她的尾巴要翹起來捅破天,遂隐下不講。

齊元纓眼眸微眯,仔細回想那段往事:“是誰?”

游方撚着他的白須,沉思道:“是誰,為師不知,不過聽說他在凡間與你有一段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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