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齊元纓原想回齊國,可她師父這麽一說,她便只能折返回去救蘇澤。只是她逃出來容易,想回去便沒有那麽容易了。
何況眼下蘇澤病重,王城戒備森嚴,她更難以進入。
她在王城外頭徘徊了一日,好容易才逮着一個機會扮作王城的廚娘潛入王城。
齊元纓進入王城之後便直奔蘇澤的寝殿。
齊元纓行至殿門前,楊淼一眼認出她,當即抽出佩劍架在齊元纓肩上:“齊元纓,你竟還敢回來?主上不想殺你,可不代表我不會殺你。”
齊元纓冷然觑眼瞧他:“殺吧,殺了我,你親愛的主上必死無疑。”
“你什麽意思?”
“我有辦法救蘇澤。”
楊淼收緊劍鋒,抵着齊元纓:“我如何能信你?”
蘇澤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當夜口口聲聲要殺蘇澤的是她,今日卻又說要救蘇澤,他怎麽能信?齊元纓必定沒安什麽好心!
“現在你除了信我還有別的選擇麽?”
楊淼心下一動,她說得對。蘇澤已經昏迷了好幾天,狀态更是一日比一日差,就連巫醫都說沒法子救。若繼續如此耗下去,只怕得生生熬死蘇澤。
齊元纓推開楊淼的劍:“你現在除了信我,真沒有別的選擇。”
楊淼猶猶豫豫收回劍:“你且說你打算怎麽救主上?”
“在這裏救不了,我得帶他去九陰山……”
Advertisement
楊淼急急打斷她:“九陰山?那是大齊的地界!你這樣帶主上過去,主上豈能活!你根本還是想要主上的命。”
話至激動之處,楊淼又抽出劍抵着齊元纓的脖子。
齊元纓極無奈地嘆了口氣,推開劍:“我話都還沒說完,你激動什麽?”
齊元纓道:“我告訴你,除了九陰山的若木果,天下沒有第二樣東西可以救你的主上大人。你自己選吧,要他生還是看他死。”
“我去取了回來!”
齊元纓白了他一眼:“你覺得他還能撐到你回來?”
楊淼吃了癟,他道:“好,那我跟你一塊去。”
“不行。”
“為何?”
“現在大齊和你們這群亂黨在打仗,我若帶着你們兩個回大齊太引人注目,一不小心蘇澤和你都得死。”齊元纓看他衷心護主的樣子,頓了頓說:“如果你實在擔心,你可以偷偷跟在我們後面。這樣你就不必擔心我害他了。”
楊淼猶豫再三,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齊元纓又補充道:“你自己小心些,別到時候被人逮了。先說好,我不會救你。”
楊淼狂傲道:“不需要。”
齊元纓讓楊淼安排了一輛馬車,當天下午便出發前往武城。
因近日戰事不停,武城出入巡查管得十分嚴,所以當馬車駛入城門口時,官差掀開了車幔,眼神警惕道:“什麽人?來武城所為何事?”
齊元纓早讓楊淼備了一條白布遮住蘇澤的雙眼,讓他裝作身患眼疾的樣子。
齊元纓答曰:“官爺,我弟弟眼睛不好,聽說武城有一位大夫姓楊,治眼疾頂厲害,所以我才帶了弟弟千裏迢迢來求醫。請官爺行個方便,通融通融。我弟弟年紀還小,若眼疾治不好,哪個姑娘肯嫁他呢?往後還怎麽為我家開枝散葉。”
說到後面,齊元纓故意裝出了一點哭腔,委委屈屈的。
她本就生得豔絕,再這麽梨花帶雨的哭一哭,哪個不心軟?
兩個官爺忙心疼道:“姑娘別急,你家弟弟有你這麽好的姐姐,真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我們兄弟這就放你入城。”
“姑娘快別哭了。”
齊元纓故意抹了兩滴淚,裝模作樣道:“謝官爺,官爺好人好心,來日定有福報。”
就這樣,齊元纓的馬車順利進入武城,一路馬不停蹄駛向九陰山。
半路上蘇澤迷迷糊糊醒過一次,他醒來時隐隐約約看見齊元纓在邊上:“為何回來?還想再殺我一次?”
齊元纓冷眼看他:“你還需要我動手?”
“那你還想做什麽?将我帶回去讓大齊皇室繼續羞辱我?”
“沒那麽想過,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這卻不失為一個辦法。”
蘇澤一時激動,牽動心脈,連着咳了好幾聲:“你不如直接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
齊元纓看了看他:“激動什麽,沒想殺你。我是來救你的。你放心,這一路上楊淼都在後頭跟着,我便是想對你做什麽也不容易。”
“你救我?為何?”
“那兒這麽多為什麽?你再這麽廢話一籮筐的,我可不救你了。”
游方讓她救蘇澤,她本來就不大情願,如今蘇澤醒來又這麽廢話叨叨,叨叨的,她都被問煩了。
只是她一扭頭看見蘇澤蒼白的臉色,手背上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見,頗有幾分病美人的柔弱勁兒,卻又不争氣地心軟起來。
齊元纓緩和語氣道::“就當我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來還債了。”
蘇澤沒頭沒尾道:“誰是你弟弟。”
“我還不樂意你做我弟弟……”
齊元纓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肩上一沉。
蘇澤又一次暈了過去,結結實實地靠在她肩上。
齊元纓低頭見他虛弱得不像樣子,就沒舍得推開他。
“只讓你靠這一次。”
馬車到達九陰山山腳,天色已經擦黑。
齊元纓背着昏迷的蘇澤上了九陰山,行至山頂,她終于在皎潔的月色之下看見了師父口中那棵千年神樹若木。
若木,在凡間長了千年的神樹,其樹赤華,其葉青翠。
齊元纓放下蘇澤,給他找了一塊地方靠着。
齊元纓站在離若木幾步之遙的地方便已經感覺到若木周圍有一股強烈的靈氣籠罩着。千萬年的樹木,雖是長在人間,但這千萬年來漫長的歲月,它們與天地共生,早已經通了靈性,并非凡間俗物。
齊元纓擡頭繞着樹轉了一圈,卻并未看見師父所說的若木果實。
難道是還沒到時間?可這也不對啊,即便沒到時間,千年才結一次果的,樹上必然也該長點小果實才對,而眼前這棵樹除了光禿禿的葉子之外,卻并沒有旁的東西。
齊元纓意欲飛到樹頂上好好瞧一瞧,怎知樹中隐隐有微弱的光閃現,并逐漸放大,慢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束。
須臾,光束中走出一位老者。
只見那人白發須眉,可模樣卻生得與三四十人一般無異。
齊元纓納悶道:“這是若木成精了?”
那人笑意淺淺:“姑娘此行是想求若木果救身後那位公子罷?”
齊元纓道:“你是若木樹成了精?”
那人被齊元纓逗笑了,和善道:“老夫名喚阿才,是守樹人。”
“守樹人?”
游方怎麽沒和她提過這一茬?
齊元纓審視他一眼,直接問他:“我聽人說若木這幾日便該結果了,可我粗粗看去,這樹光禿禿的,哪有果子?敢問先生可否告知一二?”
“可以。”
言罷,阿才伸出手,掌心閃着晶瑩赤色光芒,光芒之內慢慢升起一顆形似月牙的赤紅色果子。
“這便是若木果。前兩日裏果子結出來了,老夫怕被妖魔盜取,所以便收了起來。”
齊元纓面露喜色:“先生,我弟弟被妖丹所傷,心脈受損,命不久矣,急需若木果救命。不知先生可否将此果送與我們姐弟,小女感激不盡。”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夫沒有不願意的。”
齊元纓大喜,伸手就要拿,可阿才卻猛地把手一縮,躲開了齊元纓。
齊元纓困惑道:“先生這是何意?”
“我可以把若木果給姑娘,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齊元纓睥睨道:“什麽條件?”
阿才坦然道:“老夫要姑娘的心。”
瞧阿才說話的語氣神态,平靜地仿佛他只是朝齊元纓要她一根頭發絲兒一般簡單。
齊元纓登時跳起,不悅道:“你開什麽玩笑?我若把心給了你,我哪裏還能活?實話告訴你,他雖是我弟弟,但我們并不是親姐弟。我和他沒那麽深的交情,斷沒有用自己的心去換他活的道理。你這人腦瓜裏想什麽呢?我怎麽可能用自己的命換他活着。你再說個別的,我盡力幫你做到便是了。”
阿才卻極倔強,他搖了搖頭:“我只要姑娘的心。”
齊元纓回頭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蘇澤。
罷了罷了,橫豎這一世,她也剩不了幾天了。既然老頭兒非要她救蘇澤,那便送蘇澤一條命罷。
至于大齊未來的命運,若真如老頭兒所說是命定的劫數,她無論做什麽都無意。該來的總會來,她幫得了他們一世,卻幫不了他們生生世世。
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是帶着業障來的,若不清了這業障,下一世,下下世都将深受其苦,無法解脫。
齊元纓沉凝道:“好,我答應你。”
齊元纓掏出匕首對準心口,另一只手伸向阿才:“一物換一物,你把若木果給我。”
只等阿才把若木果遞過來,她便将心剜出來給他。
阿才看了眼齊元纓手上的月光石,那裏頭有道光不安分地閃爍着。
阿才道:“姑娘誤會了,我要你一顆凡人之心有什麽用處?”
齊元纓沒好氣道:“我怎麽知道你要凡人的心作甚?”
保不準他是什麽變态,有收集凡人心髒的癖好呢?也不知道他用這手段收了多少個凡人的心。
阿才道:“姑娘是真誤會了,老夫要的不是姑娘這具凡人之軀的心。”
齊元纓沒由來地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收起匕首,警惕道:“那你要什麽?”
阿才答說:“老夫要的是姑娘元神中的那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