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飛黃乃神獸,自古難覓,所幸百來年前因着制劍仙的緣故,齊元纓曾與飛黃一族結緣,他們族中的小公主還與她有些緣故。

所以要找飛黃,于她而言并非難事。

入夜,蘇澤等人投宿客棧。

因怕齊元纓又逃了,蘇澤便讓齊元纓和他住一間。

只是近來齊元纓精神一直不大好,入夜之後常常難以入眠,若有旁人在屋子裏待着她更睡不着。

齊元纓道:“蘇澤,我和你商量一件事。你讓我自己住一間成不成?我保證我不跑。再者而言,我這人向來言而有信,我答應了幫你找飛黃就一定會幫你找。你踏踏實實把心揣肚子裏。”

蘇澤想都不想:“我不放心。”

“成,那我喝點酒總可以吧?”

喝點酒,她或許能好睡一些。

齊元纓一面喝酒一面招呼蘇澤:“一起喝點?”

蘇澤看着她,卻沒有反應。

齊元纓自顧自斟上他那一杯酒,蘇澤這才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齊元纓道:“喝吧,這酒不錯。”

蘇澤看看齊元纓,又低頭看看杯盞裏清澈見底的酒水。明明是眼色這樣清澈的酒,可他卻覺得自己看不到杯底,一如他看不懂齊元纓那雙澄澈透亮的雙眼一般。

蘇澤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齊元纓便又給他滿上:“蘇澤,我問你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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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三分酒勁,齊元纓問他:“你真是蘇少卿之子?”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蘇澤一個大理寺少卿之子,為何有那麽前朝餘孽心甘情願被他一個毛頭小子差遣。

蘇澤沉靜如水的琥珀色雙眼之下終于起了一絲波瀾:“你也想拿這事羞辱我?”

經蘇澤提醒,齊元纓忽然想起來五皇子和六皇子曾經羞辱姑母的事。齊元纓忽覺自己此言失态,不僅冒犯了姑母,還有損姑母名譽。

齊元纓主動認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蘇澤問她:“你怎麽知道飛黃在何處?”

齊元纓有些暈乎道:“我會奇門遁甲,算出來的。”

“我看你是喝多了。”

齊元纓不以為意,笑了笑說:“就知道你不會信。”

相顧無言,齊元纓沒頭沒尾地提了一句:“你能不能我和說說姑母是怎樣的一個?”

蘇澤神色一滞,頗為費解齊元纓的動機。

齊元纓見他如此,已經猜到他在想什麽。只怕這蘇澤又在懷疑她安的懷心思,故意借姑母的事情刺痛他。

齊元纓怕他誤會,于是解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都說兒子随母親,想必你母親也是位大美人罷?”

玉和,玉和,如美玉般晶瑩剔透,想必她這位姑母一定是位人美心善的絕色佳人。只可惜她從沒見過姑母,宮裏也沒有她這位姑母的畫像,她無緣一睹這位玉和郡主的絕色容顏了。

不過那樣美的郡主,從小錦衣玉食地養着,到頭來卻在婚姻之事上栽了跟頭,不得不為了家國,遠嫁和親。

異國他鄉,丈夫身死,她改嫁別人有了蘇澤,結果卻又落得家破人亡。

這位郡主,命數屬實算不得好。

“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你母親是怎樣的人?”

上一次慶儀正要和她說玉和郡主,不巧蘇澤進來,慶儀便沒說完。既然慶儀顧忌蘇澤,不敢說,不如她直接問蘇澤。

她對這位玉和郡主,頗有幾分興趣。

蘇澤沉默了好半晌,就在齊元纓以為蘇澤不會說,打算收拾收拾歇下之時,他卻慢慢悠悠開口:“母親她溫柔又堅韌,比世上所有男子強百倍,是唯一能護我,讓我依靠之人。”

當年他母親的處境并不好,但即便是那樣艱難的境地,母親還是想盡一切辦法保護他,不讓他被人欺負。

甚至是在國破之時,拼盡全力讓他活下來。

許是清酒作祟,這一刻齊元纓似乎在蘇澤一貫冷漠堅毅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許融動的溫柔。

假如晟朝還在,玉和郡主還在,今時今日,蘇澤還會不會走入如此偏執,陰冷狠絕之境?

蘇澤察覺到齊元纓看他的眼神逐漸從冷淡變得柔和,他心中似有千頭萬緒翻湧,不知不覺,所思所想全都被齊元纓這一個眼神帶着走。

當初飛黃一族小公主織言受傷,制劍仙來求齊元纓救那位小公主,齊元纓便順帶手救了。這幾年,制劍仙偶爾會提起那位小公主的近況,這才有了今日齊元纓帶蘇澤來尋織言。

齊元纓給蘇澤指了指古玩店裏那位着青藍色衣衫的掌櫃,告訴他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齊元纓怕被織言認出來就沒有和蘇澤一起進去,只在外面等着。

蘇澤進去之前,齊元纓囑咐他:“雖然我不知道你找她做什麽,但有一點,不許欺負她。”

蘇澤聽見,什麽也沒說,徑自進了門。

街市上有人賣藝,烏泱泱地圍了一群人。

齊元纓好奇,便也蹿了過去湊個熱鬧。

“前線戰事那樣兇猛,你們還有心思看人賣藝呢?”

“不然能咋地?沖到前線白白送命不成?他們上頭的人愛打就打,咱這些平頭老百姓能做什麽?我看咱老百姓能肖遙且肖遙吧。大不了就是換個皇帝而已,能讓咱繼續吃飽飯就成。”

“當年齊國攻打大晟,大晟國破,如今大晟殘餘舊部舉兵造反……他們上頭的人哪有遭罪的理兒,吃苦受罪的還不都是咱們這些小老百姓。想當年齊軍鐵騎踏平大晟,我還是個半大的娃娃,一家上下吃了上頓沒下頓,就這都還算好了。那時候啊,多的是流離失所,橫死郊外之人。”

“當年齊軍攻破大晟皇宮當日便将大晟皇宮諸人屠盡,以絕後患,一夜之間血流成河。大晟皇室那些冤魂只怕是至今都不能瞑目,聽聞直到如今,那宮裏還鬧鬼呢。”

說起大齊屠盡晟朝皇室諸人這事,齊元纓隐隐想起幼年時她曾經聽過一個可怕的傳聞。傳說大齊軍隊踏平大晟皇宮那一日,曾有一女子在那一夜受盡折辱跳井而亡。

“鬧鬼?可是瞎扯,世上哪有鬼神之說,不過人自己個兒心虛,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起疑,徹夜難眠。不過既然你說大晟皇室盡數都被殺了,怎地還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興許是前朝皇室在外還養了野種?”

“瞧你這話說的。不過要我說啊,大齊氣數怕真是要盡了。”

“何出此言?”

“你想想,堂堂皇帝親自領兵出征卻戰死,新帝還未正式登基便淪為戰俘,身體一向康健的太後,一病竟薨了。你說說這……”

齊元纓如被人當頭一棒直擊天靈蓋,震得她頭暈眼花。

齊元纓激動道:“你……你說什麽?”

“看你這樣子想來也是哪個高門大戶裏出來的,怎地連我們這些鄉野小民也不如。齊國太後薨了,這麽大的消息,你竟不知?”

她不信,這不可能。

這或許是齊文道放出來的假消息,故意引她回去。

蘇澤進入古玩店,織言眼皮也不擡一下,繼續打算盤對手上的賬簿。

織言風輕雲淡道:“客官請随便看。”

蘇澤走了過去:“我不買東西,只找你。”

織言打算盤的手一頓,旋即又迅速打起算盤:“找我?難不成是提親?”

織言擡起頭,笑盈盈地看向蘇澤,但卻又在見到蘇澤那雙冷若寒潭的目光後被凍得脊背一涼,不覺瑟縮。

織言低了低眼眸:“開個玩笑而已,怎地跟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似的。”

“我就直說了,我此行是想要姑娘幾滴血。”

織言沒忍住笑了起來:“什麽?”

她沒聽錯吧?

怎麽如此唐突又詭異的要求在他說來就像是要她讓讓路一樣稀松平常。

織言道:“看客官的樣子,客官不是本地人罷?客官千裏迢迢來,竟不為買古玩,而是為了取我的血?我怎麽……這麽不明白客官的意思?”

“不明白不要緊,聽得懂結論就成。我要你的血。”

織言笑笑:“我看你既不是來買東西,也不是來找我,而是來砸場子的。”

蘇澤:“其實我要取姑娘的血,大可以綁了姑娘割上幾刀便是了。但我答應了別人,不能傷害姑娘,姑娘若識相,還是自己動手吧。”

言罷,楊淼丢出了一把匕首。

織言看看匕首,又看看蘇澤和楊淼:“真要我的血?”

他們這一族乃上古神獸,凡人若吃了他們的血肉可以延年益壽,但他們畢竟是神獸,普通凡人哪是他們的對手。

所以從古至今,他們族中還從未聽說過有哪個被凡人給吃了的。

可話雖如此說,但眼前這兩個人為何單單只要她的血,而不提別的……倒是着實令她費解。

“你們要我的血作甚?”織言歪了歪頭說:“是和方才外面領你們進來的那個姑娘有關?”

楊淼道:“這你別管。我們要什麽,你只管給什麽就是了。”

“那你先說說你們和那姑娘什麽關系,是她帶你們來找我不是?”

蘇澤:“怎麽,你認識她?”

織言搖頭:“不認識。”

那姑娘特意避開自己,想必是不想與她碰面,被她認出來。

楊淼道:“既不認識,廢什麽話。”

織言委屈道:“你這人未免太不講理了些。你們要我的血,先不問我同不同意,上來就丢一把刀。現在我連問問你們什麽來路,要做什麽也使不得?”

織言說話間,脖子上架上來一把匕首。

蘇澤收緊匕首道:“我沒工夫和你廢話。要麽你自己動手,要麽我幫你。”

織言明顯感覺蘇澤身上藏着與普通凡人截然不同的力量,而這股力量本不該存在凡人身上的。

織言頗為疑惑地看着蘇澤。

此人路數未知,她亦拿不準自己是否鎮得住此人。

織言還在猶豫不定之際,蘇澤一掌劈暈了織言。

其實他完全可以直接了結織言,但……齊元纓不喜歡他這麽做。

蘇澤把匕首遞給楊淼,楊淼手起刀落,血液已經順着織言的掌心滴落,楊淼忙拿出琉璃瓶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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