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齊元纓搖頭:“我是要嫁他不假,但蘇澤沒有威脅我。”
顧盼兒柳眉微蹙:“所以殿下是自願嫁蘇澤?”
齊元纓沉默不語。
顧盼兒難以理解齊元纓的動機,當初看不起蘇澤的人是齊元纓,口口聲聲說蘇澤前朝餘孽配不上她的人是齊元纓,想盡一切辦法拆散她和蘇澤的人更是齊元纓。
為何如今那個說什麽也不讓她與蘇澤有所牽扯的人今日卻說要嫁蘇澤?
顧盼兒不明白,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顧盼兒哀婉道:“為什麽?殿下能不能和盼兒說說這是為什麽啊?當初說蘇澤配不上我的人是殿下,如今要嫁蘇澤的人卻也是殿下。盼兒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殿下比盼兒尊貴,蘇澤既配不上盼兒,又如何配得上殿下?殿下你是不是糊塗了?”
齊元纓依欄遠眺高空:“我想得很清楚。”
顧盼兒瞬間紅了眼:“那我夫君的死算什麽?先帝爺的死又算什麽?”
顏昊仁為了保護齊元纓身死,她腹中的孩子更是因蘇澤而死,她要如何接受自己夫君拼死相救的人最後卻選擇嫁給讓整個大齊動蕩不安的罪魁禍首?
顧盼兒說得對,是她齊元纓把顧盼兒害到了如此地步。
她憑什麽,憑什麽一轉頭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嫁給蘇澤。
齊元纓無顏面對顧盼兒,也無法一五一十向顧盼兒解釋她此行的目的,她便只能蒼白無力地說:“盼兒,我有我必須要做的事……”
顧盼兒淚流滿面道:“殿下必須要做的事就是背叛為你犧牲的将士,背叛先帝,甚至叛國嗎?”
“我……對不起。”
比起齊國,她更在乎的是整個人間,整個三界。如果在這件事上她必須有所取舍,她選擇放棄齊國,但她會在她能力範圍之內傾盡所有保住齊國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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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兒:“好,殿下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盼兒無話可說,從前只當盼兒錯看了殿下。”
齊元纓辦不到的事,她要用她自己的方式來完成。
與齊元纓分開之後,一個侍女趁着給顧盼兒倒茶的功夫偷偷給顧盼兒塞了一張字條和一個東西。
楊淼:“主上,方才齊姑娘去見顧盼兒了。”
蘇澤默了默,過了一會子才道:“知道了。”
楊淼困惑道:“主上不去看一看?”
前幾日才因為齊元纓逃了的事鬧了一番,萬一齊元纓又琢磨帶顧盼兒逃的事,後果他都不敢想。
蘇澤的目光随着一排匆匆而過的小宮女飄遠:“不必了。”
這一剎那,蘇澤忽然想起從前在宮裏他總是遠遠地注視齊元纓,一會兒是她疾言厲色地教訓皇弟宮人,一會兒是她像個順毛的小奶貓一樣撲到帝後懷裏,嘤嘤撒嬌。
他忽然想到以後。
将來的某一天他和齊元纓也會有一個孩子。
他希望和她有個女兒。
只是不知道他們的女兒會像他還是想像齊元纓?
他希望他們的女兒會是一個小元纓。
對外又冷又傲,獨當一面,對父母卻溫順得得猶如無骨的小奶貓,一撒嬌,一犯錯就像軟乎乎的糯米團子一樣往他話裏鑽,窩在他懷裏眨巴眨巴眼求他不要生氣,求他給這個小玩意兒,給那個小糕點。
如此想着,蘇澤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楊淼不解,問他:“主上笑什麽?”
蘇澤搖了搖頭說沒笑什麽,可他臉上的笑卻越來越濃。
楊淼大概猜得到蘇澤想到了什麽。
午後齊元纓小憩醒來,床頭枕下卻多了一張字條。齊元纓打開那張字條看了一眼。
太後挂念,速回。
外頭的人聽見她醒來的動靜,推門進來伺候她梳洗。
齊元纓忙将字條團成團藏入袖中。
她猜這是齊文道讓人送來的字條,為的是引她回去,抓捕她。
眼下這字條真假難辨,她不能輕舉妄動。
慶儀送過來一杯茶:“殿下,楊淼在外頭求見。”
齊元纓下床道:“讓他進來吧。”
楊淼進來之後卻不急着說話,齊元纓看他猶疑的樣子,知道他顧忌什麽,于是屏退屋子裏的侍女,只留下慶儀一個。
齊元纓道:“可以說了。”
楊淼道:“齊姑娘,既然你決定嫁給主上,我希望你可以老老實實待着,不要再……打別的主意。”
從前齊元纓逃了便逃了,頂多是衆人吃些苦頭,如今齊元纓若再逃,那便不單單是衆人吃些苦頭這麽簡單的事了。
齊元纓無奈道:“逃?如今我還能往哪裏逃?齊國雖是我的家,但那裏的人都在等我死,我回不去。你說說我還能往哪裏逃?不如你給我指一條明路。”
楊淼道:“我來是想告訴你,當初齊文道追捕你和主上時,其實我本可以帶主上脫離險境,但主上沒有跟我走。他一直等到你醒來,那兩個小畜生把他折磨得不成樣子才決定跟我走。我不求你別的,只求你別再反反複複,出爾反爾,一次次戲耍主上。”
“你從小是被衆人捧在手心長大的,沒見過人心可以險惡到何種地步,更不知道一個從沒見過光的一旦看見了光他會有多渴望那束光能灑在自己身上。”
換句話說,一個不知道光是什麽的人,他不會有期盼,他可以繼續在黑暗中行走,可一旦他見到了,他就再也無法甘心處于暗處。他會因那束光而瘋狂,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會義無反顧沖過去抓住那束光。
而楊淼害怕的正是蘇澤內心深處近乎病态地對光的渴望和執着。
上一次在街市蘇澤可以為了齊元纓殺人,下一次蘇澤又會為了她做什麽?
他不敢想。
當初蘇澤第一次孤身進入大齊地界營救齊元纓時,他就應該想到的。從那一刻起,蘇澤只會越陷越深,根本不可能放手。
蘇澤一次次重複那些不會放過齊元纓的話也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的把戲。
齊元纓不知不覺低下頭,過去蘇澤仰人鼻息生活,別讓不讓他看見光,他便只能在暗夜中匍匐前行。
齊元纓問楊淼:“告訴我,當時五皇子和六皇子對他做了什麽?”
蘇澤回到屋中已近深夜,他剛進屋就看見齊元纓閉着眼抱了一本書歪在床上,似乎是看書看睡着了。
室內燈火映出她臉上細細的絨毛,蘇澤放輕腳步挪過去,輕輕抽出齊元纓手上的書。
蘇澤低頭看了眼封面,這是一本傳奇志怪話本。
齊元纓并沒有真的睡着,只是眯了會兒神,是以蘇澤一抽出她手裏的書她便醒了。
齊元纓迷迷瞪瞪道:“這麽晚才回?”
這兩日齊文道舉兵反攻,前線戰事正是吃緊的時候,所以他才耽擱了歇息的時間。
蘇澤雙手承載齊元纓身子兩側,正好将齊元纓圈在懷裏。
蘇澤輕聲問她:“在等我?”
齊元纓一邊揉眼睛一邊點頭:“我有些事想問你。”
蘇澤撥開貼在齊元纓臉上的碎發:“你說。”
“上一次我讓你幫我查一查我母後的事,可有消息了?”
蘇澤答:“暫時還沒有,等有了消息我再告訴你。”
齊元纓目光一沉,若有所思。
蘇澤問道:“怎麽?”
齊元纓搖了搖頭只說沒事:“就是突然想母後了。”
蘇澤捧着她的側臉,安慰她:“這麽晚了也不睡,還一直等着我,就是為了問這件事?你放心,有消息我會告訴你。”
齊元纓看向他:“不單單是為我母後的事。”
此刻蘇澤的眼皮已經有些發酸,沉沉的,像是随時要阖上,但他還是耐着性子等齊元纓把話說完:“你說。”
“那一日如果我真的逃了,你會怎麽做?”
蘇澤聽見齊元纓這一句,立即來了精神,眼底漸漸有洶湧的殺氣冒出來:“只要你一刻不出現我就殺一個人,你一輩子不出現我就殺光那些人。”
齊元纓忽覺周身有寒邪之氣侵襲而來,肩膀不覺抖了一抖。
果然是小邪魔能幹出來的事。
感化小邪魔這條路可謂是道阻且長。
齊元纓看着蘇澤認真道:“蘇澤,你能不能冷靜一點,稍微帶一丁點慈悲心?”
蘇澤亦正正經經回答她:“不能。”
算了算了,從小就沒有人教他的東西,他怎麽會有。
齊元纓道:“那我換一個說法。咱們馬上就要成親了,我們可不可以好好過日子,不要打打殺殺的?你就當是為你自己積福成不成?”
蘇澤思索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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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醫:“齊姑娘身子孱弱,若要誕育子嗣,恐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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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澤點頭道:“好。”
福氣這東西,他不信也不需要,但他願意為齊元纓積福。
蘇澤又問她:“今日尚服局的女官是不是來為你量身裁婚服了?”
齊元纓往後仰了仰,靠在後頭軟乎乎的褥子上:“來了,給我一通誇。那女官嘴可真甜,可惜如今我手邊沒什麽像樣的東西可以賞她的。”
蘇澤低頭笑了笑:“你想要什麽?明日我讓人送過來。”
齊元纓擺擺手說:“即是要送我的,自然該你自己好好想想送我點什麽才能送到我心坎上,我自己要多沒意思。”
“不早了,歇了吧。”
蘇澤今日心情似乎不錯,和她說話時語氣都挺和善的。
言罷,蘇澤徑自摟着齊元纓躺下。
齊元纓蹬了兩下:“你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