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救人
“在下本以為宋公子封城是要搜查赫連煊，想不到竟是為了瘟疫。”李冽靠在車廂上，手臂似是随意一般搭在秦明珠背後的靠背上：“這麽說來，宋家似乎對匈奴二皇子并不是很上心啊。”
秦明珠合好藥箱，向後一靠，恰好便靠在了李冽的臂彎裏。他的手臂線條勻稱，肌肉飽滿，肌膚相接處仿佛觸電一般，讓她一下子坐直身體，臉漲的通紅。
“李兄知道的還不少。”宋時明将這一幕盡收眼底，雙手握緊了拳頭複又松開，咬牙道：“只是知道的太多往往活不長久。”
“還有五十七家沒有看到。”秦明珠打斷宋時明的話：“今日看的這些病人，情況都大同小異，發現瘟疫之後處理得當，所以不過小範圍傳染，只要按我的方子來，便沒有什麽大問題，至于用量多少，城中的郎中完全可以把握。”
她話中的意思是明日便想離開宋城。李冽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秦明珠，車廂在青石路上略有颠簸，她的脊背卻挺得筆直，下巴收緊，一副倔強的樣子。
“明珠，你已經及笄兩年有餘了。”宋時明忽然開口道，似是對她沒了辦法：“你不是孩子了，此去蜀中多麽危險我想你也清楚，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這一點宋時明再清楚不過。
秦明珠握緊拳頭，袖口中那柄匕首抵在手腕上，微涼的觸感，她扭過頭拒絕道：“多謝。”
宋時明還未曾回答，馬車忽然一陣劇烈的搖晃，幾乎要将秦明珠掀下座位，李冽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回來坐好。
“趙叔？怎麽回事？！”
“世子，前面有個孩子攔路。”
秦明珠正好不願對着宋時明，率先掀了車簾身手利落地跳下馬車。
晚霞漸漸褪去，只餘昏暗的光線将車前張開雙手，略顯單薄的身影照出來，秦明珠辨認了一會，驚訝道：“五兒？”
蜀中逃難來宋城的不下百人，五兒便是其中一個，一家人一路逃到宋城的時候，只餘五兒和四歲的妹妹，原本以為逃過一劫，可惜一路颠簸，年幼的孩子到底經不住折騰，還是病了。
“五兒來這裏是想求李公子收我為小厮！”五兒見李冽從車上下來，一下子跪在地上，對着他的方向行了個大禮：“求公子成全。”
“飛鴻兄，這次打賭可是我贏了。”李冽揚起笑容來，看着身後于飛鴻驚訝的臉：“五兩銀子，可別賴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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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真是神了！”于飛鴻拍了下腦袋，萬般不情願地從錢袋裏掏出銀子扔給李冽：“你怎麽知道他會來的？！”
李冽一把接住銀子，在手中抛了兩下，笑得神秘兮兮：“猜的。”
說罷他俯身扶起五兒，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可想好了？跟着我可要吃很多苦。”
“想好了！”五兒稚嫩的聲音漸低，但依舊堅定：“五兒不怕苦！只想将來能有出息！能，能保護妹妹……”
“男子漢大丈夫，兒女情長不是丢人的事，大聲點說一遍！”李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五兒不怕苦！将來有出息了，要保護妹妹，讓她有漂亮衣裳穿！”五兒舉起手來，大聲喊了一遍。
秦明珠看着那只小手，手指上傷痕累累，滿是血痂，眼前忽然浮現出五兒妹妹身上穿的補的歪歪扭扭的襦裙。
沒了爹娘，五兒不過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連補衣服這樣事情都要親力親為……
“于大哥。”秦明珠悄悄退到于飛鴻身邊，看着李冽和五兒聊天，小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啊？”
“嗨！你是不知道！”于飛鴻仿佛等着秦明珠開口一般，立刻眉飛色舞道：“你不是一直在屋裏看病嘛，我們三個人在院子便和那些家屬閑聊，慕白兄可真厲害啊，只看了那五兒一眼，便将他的身份來歷全都說出來了。”
他這樣的語氣，秦明珠也好奇起來，追問道：“怎麽說的啊？真有這麽厲害，讓五兒大老遠的跑過來等他？”
于飛鴻咳了兩聲，裝模作樣地學起李冽，嘴角帶笑，雙手在胸前抱拳靠在一棵樹上：“你幼年喪母且父親沒有再娶，家境良好，學了些武功，父親是江湖俠客，所以武功多半是父親親自教授，後來家道中落，又收養了你妹妹，這次蜀中動亂，我猜你父親并不像你說的那樣在路上染了瘟疫病故，應該是去追蹤仇人了，我說的可對？”
這一番話說得惟妙惟肖，秦明珠瞠目結舌，看了看五兒，難以置信道：“就這樣看一眼？怎麽看出來的？”
宋時明一直依靠在馬車旁，看着三個人聊得火熱，秦明珠仿佛忘記了他在旁邊，一颦一笑都難以言喻地生動快活，忽然便有些嫉妒起來，大聲打斷他們道：“時候不早了，在下還有公事要處理，若是再耽擱一會恐怕就來不及了。”
李冽拍了拍五兒的腦袋笑道：“明日早些去松鶴樓找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五兒眼睛閃閃發亮：“真的？公子要我了？”
“當然，快回家照顧妹妹吧。”李冽笑了笑，看着五兒跑回坊內，跟在秦明珠後面上了馬車，笑道：“怎麽？好奇我怎麽看出來的？”
他眼神清澈，眉梢眼角是掩不住的自信，同景仁宮裏的風流王爺簡直判若兩人。
不學無術，貪圖享樂，廢物……秦明珠想起有關李冽的種種傳言，垂下眼睛，将眼底的驚訝收起。
“那是當然，我猜于大哥都快好奇死了。”
李冽一如既往地帶着笑容：“五兒雖穿着破爛，宛如乞兒，可是一舉一動都恪守禮節，說明他至少小時接受過良好的禮儀訓練，他走路時步伐輕盈，右手習慣性搭在腰間，這是長年習武之人的習慣。他雖然頗有教養，但是對你卻并無避諱，說起妹妹的病情也絲毫不見羞澀，完全不像這個年紀的男孩，說明他自小就沒有母親教導。”
天色完全暗下來，李冽臉上的笑容一如往昔，他靠在車廂上，面上淡然閑适，這樣的場景讓秦明珠似曾相識。
遇見于飛鴻的那個晚上，他也是這樣侃侃而談，一字一句都讓人驚嘆。
“他家裏雖然早年富足，可以為他請得起武術師傅，但五兒年紀不過十歲，武功達到這樣的地步，一定是從未間斷過練習，所以多半是父親親自教授。蜀中俠客最多，皆仗義勇為，古道熱腸，五兒自幼沒有母親，所以妹妹多半是收養的。”
于飛鴻拍了一下大腿，恍然大悟：“真是！嗨！我怎麽就沒想到！”複又疑問道：“那又怎麽看出來他父親沒死？”
“這個更簡單了。”李冽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樣養大的孩子怎麽會不崇拜父親，若五兒的父親真是病故了，他怎會連孝都不為父親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