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五兒
“我和慕白兄便是賭那五兒會不會來找他，這不，輸了五兩銀子。”于飛鴻嘴上可惜，但是兩眼放光，看着李冽的眼神讓秦明珠一陣發毛：“慕白兄，你看得出五兒的身世也就罷了，怎麽知道他會來找你？”
“五兒雖說現在落魄不堪，但他一舉一動都流露着傲氣，不甘就這樣消沉，有我這樣的機會，當然會牢牢抓住。”李冽摸了摸下巴上許久未清理的胡須，篤定道：“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西坊離松鶴樓本就不遠，不過盞茶功夫，馬車便已經到了。李冽抱拳對宋時明笑道：“宋公子不必對我這般抵觸，說到底我們也沒有什麽過節不是嗎？”
他這樣一說倒顯得宋時明小氣了起來，秦明珠站在松鶴樓門口的臺階上，依稀看見宋時明将折扇在兩只手之間來回交換，焦躁不安。
上一次見到他這般動作，還是學堂結業前夫子當衆考核，宋時明站在衆人之前，偷偷望着她，臉上因為緊張帶着些許潮紅。
好像也不過就是幾月前，現在想來仿佛幾年了一般。
“李公子多慮了，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告訴在下公子是白家哪一支？”宋時明看了一眼秦明珠，接着道：“我與明珠相識多年，從未聽姨娘說過明珠有什麽表哥。”
巷子裏隐約傳來打更的聲音，太陽完全落山，風送來夜晚的第一絲寒氣，秦明珠打了個寒顫，裹緊了衣裳。
李冽一只手撐在車廂上，仰頭看着坐在馬車裏的宋時明，雖是仰望，氣勢卻絲毫不弱：“白家雖不及宋家，不是八姓，可也依舊人脈興旺，不知宋公子可記得十年前的婉宸妃，白鸾？”
“在下便是白家那一支，銷聲匿跡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這個名字如一道閃電劃過宋時明的腦海，他仔細看了看李冽的眉眼，皺眉道：“我會去查的，不管怎麽樣，我要明珠安全地見到她父親。”
“放心便是。”
宋時明将車簾拉好，趙叔揚起馬鞭，馬車向着城主府絕塵而去，秦明珠目送着馬車一路消失在街道拐角。
他沒有回頭看她。
“明日便可以出城了。”李冽看着秦明珠的側臉，那幾乎一模一樣的輪廓和記憶中的夢魇漸漸重合，他不再看她，聲音冷淡：“不出意外的話，他不會來送你。”
秦明珠跟在他後面，小聲問道：“婉宸妃，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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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在世的時候，最寵愛的妃子。”李冽的腳步頓了一下：“我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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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秦明珠警覺地睜開眼睛。
她張嘴欲喚，才想起蒹葭早便不在她身邊，在刺殺中走散的采苓也不知身在何處。
腳步經過她的房門，并未停住，直直向着走廊盡頭的房間而去。
那是李冽的房間。
秦明珠翻了個身，本不想去管，可是心裏的好奇終于戰勝理智，她悄悄地下地，打開房門。
走廊漆黑一片，只餘門前值夜班的夥計身前一盞昏暗的油燈。秦明珠借着微弱的光線，慢慢挪步到李冽門前。
四周阒無聲息，房間裏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夜晚暴露無遺。
“王爺，查清楚了，秦明珠絕對是那個孩子。”
“只看臉便能猜出七八了。”李冽聲音冷漠：“姜維沒有發現吧？他找女兒找了那麽多年，若是知道被我搶了先，不知道會怎樣生氣呢。只是……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王爺請說。”
“秦明珠當年是被人無意中放在秦家門口的，還是秦守義有意為之？若真是有意，那便不能留他了。”
秦明珠俯身将耳朵貼在房門上一動不動，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
景仁宮初遇，她留意到他脖子上的紅斑，本以為他是沖着她的醫術才将自己擄來，誰曾想他在意的卻是她和姜維有什麽關系。
能有什麽關系呢，一個是長安城裏位高權重的中書令，一個是千裏之外金陵守備府上的庶女。
可現在，李冽卻說她是姜維的女兒？那秦守義呢？這麽多年來疼她愛她的父親，知不知道她的身世？
“王爺，前日小的找到秦明珠的奶娘……”那人有些遲疑，久久不曾開口。
“有什麽說什麽，我不會怪罪你。”
“是，王爺，奶娘說當年是秦守義将孩子帶回府內，想養着給女兒做貼身丫鬟，可她抱錯了孩子，秦府便将秦明珠當做女兒養大，為了保住飯碗，她一直沒敢聲張，至于秦大人知不知道秦明珠的來歷，小的并不知情。不過小的鬥膽猜測，若是秦大人知道秦明珠的身世，恐怕不會将她當丫鬟養吧？”
李冽輕笑一聲：“有些意思，你是說，真正的秦府三小姐，其實是……？”
“丫鬟采苓。”
“繼續給我查秦守義，帶着我的手令去宋城西坊找一個叫五兒的孩子，交代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給他，好好觀察。”
秦明珠再聽不下去，她飛快地奔向自己的房間，木質的地板上随着她的腳步發出吱呀的聲音。
身後有人低聲喝道：“誰？！”
她奔進屋子，飛快地将房拴好，門外不過幾息便沒了聲響，秦明珠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腦袋。
腦海裏閃過支離破碎的畫面，采苓和父親長的那麽相似！母親總是玩笑般的說也許是自小便在秦家長大，長的也像秦家人。
她感覺到母親對采苓有些許不一樣的關愛，年幼的女孩總是愛嫉妒，她便疏遠了采苓，每日只要蒹葭作伴……
秦明珠心裏一陣絞痛，她不再是那個霸道幼稚的小女孩，如果采苓真的是秦府的三小姐，那母親至死都沒能知道真相，她霸占了這個位置，霸占了原本屬于采苓的寵愛，現在還讓她生死未蔔。
“怎麽辦……”秦明珠閉上眼睛，心亂如麻。
這一夜的夢裏，都是她在秦府所見最後的畫面，蒹葭被打的渾身是血，趴在地上，對她痛聲哀嚎。
“小姐，此生不要再回秦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