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人
“師傅，前面怎麽了？”秦明珠跟在于飛鴻後面下了車，向車夫詢問道。
官道上塵土飛揚，已近午時，太陽火辣辣地照在黃土地上，路兩旁的野草被曬得奄奄一息，他們的車子前面幾百米的地方，約麽有一二百人烏泱泱擠在一處。
“前面有賊匪劫路，好像是死了人，兩邊打起來了。”車夫把缰繩在手腕上松了幾圈，讓馬低下頭吃草，接着道：“宋城周邊原本安全得緊，只是蜀中這一亂，流民到處都是，牛膝山也不太平喽……”
人群忽然一陣騷動，秦明珠站的遠，聽不清人們在呼喊什麽，只看到有人舉起手中的棍棒，互相推搡，李冽有些狼狽地從人群中擠出來，沖于飛鴻揮手道：“飛鴻兄，快來搭把手！”
于飛鴻攬住李冽的肩，将他從混亂的人群中帶出來，擔心道：“慕白兄，你還好吧？怎地也不等我便自己跑來，你不出長安，哪裏曉得這些山賊，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主，要萬一受了傷怎麽辦？”
“這次倒未必。”李冽喘了兩口氣，淡淡笑道：“這夥山賊名喚浩氣盟，前月剛從蜀中來牛膝山安頓，領頭的是個叫唐浩的年輕人，這夥車隊是蘇州陳家的一支，想必前些日子與我們一樣，逗留在宋城”
“唐浩帶着人來打劫，打死了陳家的一位公子，兩邊這才争鬥起來。”
秦明珠檢查了下李冽的傷口，見沒有崩開，随口問道：“可是陳記絲綢的老板陳明哲？”
“明珠妹子，你怎麽也曉得？”于飛鴻張大嘴巴：“你們兄妹倆，真是什麽都知道。”
“陳記絲綢品質上乘，衣裳也做得格外精美。”秦明珠眨了眨眼睛，難得像個小女孩般笑道：“我畢竟也算是個女孩子，知道這個有什麽奇怪的。”
于飛鴻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自…自然…自然可以。”
棍棒交接之聲愈盛，秦明珠擔憂地望着人群：“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然我們回頭去宋城報官吧。”
“不用，相信飛鴻兄。”李冽拍了拍于飛鴻的肩膀：“讓他們不要再打了，我便有辦法調和。”
于飛鴻點點頭，飛似的幾個跳躍便跻身人群中，秦明珠甚至還沒看清他的動作，片刻功夫，兩邊人便都安靜下來。
陳記的車馬淩亂地停在一邊，一個年逾六十的老人跪在地上一位少年身邊，痛聲嚎哭：“遠兒，你快醒來啊！”
于飛鴻鉗住一個蓄着絡腮胡的男子，用眼神示意李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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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不如人，我唐某甘心認輸，只是我浩氣幫個個都是好男兒，只謀財，從不害命！”唐浩被于飛鴻勒住脖子，臉漲的通紅，他瞪着跪在地上的陳明哲，厲聲道：“你兒子定是早便有隐疾，否則怎麽可能虎子拍他一掌，人便不行了？！你這般冤枉我兄弟，唐某絕不同意！”
陳明哲抖着胡子，老淚縱橫：“我兒自小身體健康，你們這幫畜生……大梁逆賊造反，一幫壯年男兒不去保家衛國，反倒在這山頭落草，害死了我的兒！你們…你們良心何在啊！”
秦明珠跟着于飛鴻，費力地擠過人群，她看了一眼地上已經全無聲息的少年，高聲打斷道：“都住口，人可能還有救！”
“你說什麽？”陳明哲猛地站起來，吸了一口氣，突然支撐不住向後倒去：“快，快救我兒子，要多少銀子都使得……”
他身後的兩個仆人連忙接住他，一位中年美婦急忙從馬車上跳下來：“老爺！”
秦明珠跪坐在地上，探了探少年的脈搏，幾乎感覺不到跳動，掀開眼皮看去，瞳孔渙散，眼見着已經沒氣了，只是确如唐浩所說，他那名叫虎子的手下只是拍了這孩子一巴掌，甚至沒有外傷。
她想了想，從少年的衣裳下擺撕下一小片布條，緊緊紮在他的中指處。
原本白皙的指尖慢慢變紫腫脹，秦明珠長舒一口氣：“人還活着，快給我拿個軟枕來。”
陳家的人立馬從馬車上拿出靠枕遞給她，秦明珠将少年的頭輕輕放在枕頭上，解開他胸前的衣裳，有些難為情地對于飛鴻道：“于大哥，請你幫個忙……”
于飛鴻拍拍胸口：“明珠妹子何必這麽客氣，需要我做什麽只管說便是。”
“等下于大哥可否給陳公子吹幾口氣，要口口相對，不留縫隙。”
“啊？”于飛鴻張大嘴巴：“這不就是…不就是…不不不，我不行……”
秦明珠抿着嘴唇哀聲道：“求你了于大哥，這是一條人命，再遲便來不及了！”
于飛鴻猶豫片刻，咬牙低聲道：“…好，怎樣做你說便是。”
“這樣的動作我會做二十次，停下之後要馬上渡幾口氣給他。”秦明珠雙手交握，按在少年的胸腔上：“一，二……于大哥，快些！”
陳家的商隊和浩氣盟的山賊們圍在四周，個個屏氣斂神，看着秦明珠動作。正是日上中天的時候，山間沒有任何遮擋，秦明珠畢竟是女兒家，一會便滿頭大汗，背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濕了個透。
李冽皺着眉盯着秦明珠的背影，上前兩步正要出聲，忽然秦明珠驚喜道：“好了好了！人醒過來了！”
少年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有些茫然地看着秦明珠：“姑娘，這是……怎麽回事？”
陳明哲一下子撲到少年身邊，兩只手不住地摸着他的頭發，聲音顫抖：“兒啊，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唐浩趁于飛鴻不備，一下子掙脫開來，粗聲粗氣地道：“我就說虎子不可能害人，我們浩氣盟劫你們的銀子，只是為了幫幫鄉親們。”
“陳家一向慷慨大方，所盈利潤二成都用來施舍乞兒貧婦，浩氣盟可有想過，你們這樣做，究竟是真的為了幫助百姓，還是只是為了中飽私囊？”李冽揚聲逼問道。
“我怎曉得他是誰，山下二十裏外的地方，鄉親們還等着我們送糧食，不搶他們，二百多人便要挨餓！”唐浩雙手叉腰，看着李冽：“我唐浩做人做事堂堂正正，問心無愧，你又算老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