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仁義
“什麽尾巴？”于飛鴻瞪大眼睛：“我說你可別糊弄我，這千裏迢迢的來可不容易，你若是不要我，我就賴在這裏不走了！”
“元兄說的大概是追魂香吧？”李冽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子道：“在鎮上遇見飛鴻兄時我便嗅到了。這種香香氣隐秘，一旦沾到身上沒有半年時間不會消失，特殊訓練過的尋香鳥能在百裏外尋到宿主，并且絕對不會跟丢。大概在你從家裏出來時你爹便知道了。”
“這一路我們身後，可都是跟着一大群眼睛呢。”
元祐有些意外地看向李冽：“李兄好見識，這香雖然作用極佳，可是配料卻十分難得，也就只有于伯伯這樣愛子心切才舍得用來尋人吧。”
“這倒是，朝廷近年戰亂頻仍，若是這種香可以大量制備，相當于多了一雙眼睛。”
許是之前元祐并未将李冽放在眼中，如今見他确實有幾分見識，不由生出幾分愛才之心：“确實，這香本是南疆苗人用來下蠱尋人所用，近年來才傳入中原，只是這香配方保密，我們縱使能養出尋香鳥，無奈香料實在稀缺，苗人對配方又三緘其口，可惜了一個好的助力。”
秦明珠在旁邊聽着，聞言拉過于飛鴻的袖子仔細聞了聞。
之前在路上一路風塵仆仆，縱使在客棧略作修整，她也只當是于飛鴻方才沐浴過，身上幹淨清爽，才有那種香味。如今細細聞來，這味道确實與衆不同，雖然細微但是十分綿長，不同于她聞過的任何一種味道。
“元大哥，這種香我在哪裏聞到過。”秦明珠皺着眉頭努力回想道：“只是時間太久，我一時想不出是什麽，若是你手中有些香料，或許可以讓我試試配出方子，只是不一定成功……”
元祐幾乎跳起來：“有有有，之前怎麽沒想到你也許能配出來呢，前一陣子我四處尋人，卻忘了身邊就有大師啊。”
秦明珠一巴掌拍到他胳膊上，嗔道：“什麽大師，我只說試試，若是不成功你可別怪我浪費了你的香料。”
“哈哈，哪能呢，我若是敢責備你，家中的母老虎還不把我皮都扒了！”元祐一臉興奮，伸手攬過于飛鴻的肩：“走，回家去，真是沒想到你們兩個竟然在路上相識，真是緣分，今晚不醉不歸！”
秦明珠看着兩人開懷大笑地模樣，心情好了許多。
遠離金陵似夢魇般的往事，似乎天下盡可去，可惜她心中還有仇恨未解，身世成謎，否則真想就這樣，身邊二三好友，把酒言歡，逍遙自在地過一生。
腦海中宋時明的臉一閃而過，秦明珠下意識地握緊手中匕首，仿佛刀鞘裏鋒利的刀刃能幫她抵擋他的不理解與不支持。
她永遠不會原諒宋時明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沒有相信她，有些時候，一個選擇的背離，就是兩個人一輩子的錯過，縱使破鏡重圓，也終究找不回當初風花雪月，你侬我侬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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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肩頭的行李向上颠了颠，正想跟上去，李冽忽然低聲道：“這城恐怕進不去了，于家的人來了。”
于飛鴻猛地停住腳步，回頭望去。
陽光正好，遠處的官道塵土飛揚，卻還是能看清縱馬而來的隊伍裏那面高懸的旗幟上一個鬥大的‘于’字。為首一人一身銀亮的铠甲，手執長槍，盔上的紅纓随着馬兒的上下起伏來回飄動。
那人仿佛看見城門處的幾人，加緊馬背奔到他們跟前，利落地翻身下馬，沖着于飛鴻單膝跪地道：“卑職于虎，奉于尚書之命，特來迎大公子回府！”
于飛鴻的拳頭握了又松，好一會才壓抑住聲音道：“你們跟了我一路了？”
于虎一怔，似乎沒想到于飛鴻會問出這個問題，點頭道：“回公子的話，确實是這樣。”
“為什麽不早出現？”
“尚書大人有令，要我們随着公子來潭州，也順便給元公子帶個話……”
秦明珠看見李冽的眉頭一挑，心裏咯噔一下，覺得于虎嘴裏不會說出什麽好話來。
果然于虎環視了一下四周，見只有幾個人，便放心道：“尚書大人說，二王幹政，天子無權，國将不國，元家既然身為我大梁的長矛，必定是保護這梁朝的百姓，亂世将起，仁義治國才是正道！”
仁義治國！
秦明珠腦子嗡的一聲，這四個字将她拉回李冽來宣旨的那天，一身錦緞的昱王站在他們面前，代表着大梁給他父親傳了那道聖旨：
“蜀王李致，不思天子恩德，以仁義治國論妖言惑衆，實則屠戮百姓，民不聊生，罪大惡極……今命金陵守備秦守義為川蜀都督，率五萬常備軍支援蜀地，三日內整兵後出發！欽此——”
這四個字放在之前說自然沒什麽問題，可是在蜀王造反之後，有些話，即使是儒家傳承了幾百年的聖言，普通人也是說不得聽不得，在這個風聲鶴唳的時候，亂說話可是要沒命的。
于家是要随着蜀王一起反了！
于飛鴻的臉唰地一下白了，他張了張嘴，似乎不可置信：“父親他……他……”
他站的搖搖晃晃，似乎随時都會倒下，秦明珠有些擔心，她伸手想扶一下于飛鴻，卻被李冽一把扯到身邊。
“這是于家的家事，不要出聲。”
“可是于大哥他……”
“放心，他心中自有思量，于家是于家，于飛鴻是于飛鴻。”李冽輕聲對她解釋，随即又好似自言自語般低聲道：“這盤棋，越來越亂了。”
秦明珠來不及思考什麽，耳邊于飛鴻一聲悲嘯，從腰間抽出長刀指着于虎的鼻子：“我于飛鴻生是大梁的人，死是大梁的鬼！你回去告訴我父親……切勿執迷不誤！”
刀刃帶起的風将于虎的發絲撩動起來，他眉眼未動，似乎早就料到于飛鴻的反應，淡淡道：“既然如此，公子請恕卑職不敬！”
他揚起手中的長矛揮舞了幾下，不遠處的于家軍縱馬而來，從秦明珠的角度看去，于飛鴻舉着長刀，背部挺直，面前是千軍萬馬，可他沒有退路。
于虎手中的長矛再次舉起，千鈞一發之際，潭州城門忽然敞開，元祐騎着一匹黑馬，縱身奔向于飛鴻，他身後的城牆上出現了一排排手持弓箭的士兵，尖銳的箭簇在眼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誰敢在我潭州撒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