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雲瑾
雖然李冽及時送了傘來，到了元府的時候，三個人還是淋了個透。
李玥無依無靠，在潭州無處可去，秦明珠見她為人豪爽，動了恻隐之心，央求着元祐收留了她在廚房做事。
元家急需軍醫，秦明珠便每日穿梭在軍營裏，選了一些士兵，教他們如何簡單處理外傷。這樣短期的培訓對于戰場上常見的傷勢已經足夠了。
同于飛鴻一起在齊老爺子那買的藥材是替李冽解毒所配，只是她大部分珍藏的藥方、器具等都留在了金陵秦府，在這裏只能簡單的處理一下，最後的配制還是要回到金陵才能完成。
可是究竟什麽時候能回去，誰也說不準。
于飛鴻一頭紮進軍營裏，每天訓練早出晚歸， 見不到人影，李冽則每日與元祐待在書房研究兵法，三個人到了潭州之後便兵分三路，平日裏難得見面，這樣的日子竟然過的飛快，忙忙碌碌的生活讓秦明珠暫時将沉重的心事壓在心底。
六月中旬的時候，獨孤冉钰臨盆了。
慌裏慌張的雪兒跑進秦明珠的房間通知她的時候，她正在替元祐研究追魂香的配方。
“秦小姐，快來吧！夫人她要生了！”
秦明珠将藥罐扔在一邊，大叫着沖出房門：“那你還等什麽，快走啊！”
穿着長長襦裙的雪兒看着秦明珠健步如飛，只好提了裙子飛快地跟上去：“秦小姐，秦小姐！等等我呀！”
…………
秦明珠到的時候，獨孤冉钰已經被産婆按着躺在床上待産了。見到她來，獨孤冉钰撐着身子想從床上坐起來：“明珠……”
“哎喲我的少夫人，您快乖乖躺好吧，沒見哪家夫人生孩子這麽能折騰的。”一邊的産婆眼疾手快，将獨孤冉钰按回床上：“少夫人，您這都開了六指了，您不要命，可別累着我這把老骨頭，還要被城主說。”
這産婆嘴皮子真夠厲害的，秦明珠哭笑不得，掀開獨孤冉钰身上的被子看了看，知道這産婆技術了得，于是放下心來。
開了六指的産婦只要等着宮縮便是。秦明珠恐怕她出什麽事，于是搬了凳子坐在旁邊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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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冉钰換了寬松的衣服，散着一頭烏黑的長發躺在床上。宮縮的劇痛讓她臉色蒼白，全身都是汗水，額前的碎發貼在臉上，顯得十分虛弱。
許是因為秦明珠在旁邊，獨孤冉钰堅持了一會，終于還是忍不住大哭起來：“明珠，我好疼啊！”
“我知道我知道。”秦明珠把手伸給她握着：“一會就好了，堅持一會，我和元大哥都陪着你呢。”
又一陣宮縮來臨，獨孤冉钰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拼命地抓住秦明珠的手。
“阿钰，阿钰你怎麽樣！”元祐在屋子外面拼命地砸門，秦明珠聽到于飛鴻和李冽的聲音，他們說了什麽在獨孤冉钰的喊聲中模糊不清。手上傳來一陣陣劇痛，但她的注意力全被床上正在忍受更大痛苦的獨孤冉钰吸引，竟然絲毫不覺。
獨孤冉钰身量嬌小，平時又疏于鍛煉，生孩子無異于在鬼門關走一圈。
臉上有什麽濕漉漉的，秦明珠伸手一摸，臉上不知道何時已經沾滿了淚水。
從古到今，每個母親都是經歷了這樣的劇痛将一個又一個孩子帶到這世上，她從前很難理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楚，如今目睹最親的閨中摯友拼了命一般生下這個孩子，那種感同身受的，身為母親的喜悅，讓她對這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愛到了骨子裏。
這孩子就像她自己的孩子，她真的恨不得是自己經歷了這樣的痛，遭了這樣的罪。
她忽然想起在宋城那個夜晚，李冽的聲音盤旋在腦海裏，就在這聲音裏，她知曉了以前從未懷疑的身世。
那個從沒有見過的生身母親，在經歷了這樣的痛苦後，一定也一樣愛她到了骨子裏，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回報母親同等的愛，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俗話說生不如養，但不知道為什麽，秦明珠冥冥之中覺得，自己的生身母親一定也和姨娘一樣愛着她，她有兩個母親，一個已經去世，另一個也許還活着……
“我要去找她……”秦明珠喃喃道。
“明珠，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床上的獨孤冉钰帶着哭腔道歉：“實在是太疼了，明珠，真的對不住……你不要哭呀。”
秦明珠這才回過神來，看到手上被獨孤冉钰抓出一道道血痕，可是竟然沒有一點感覺。
“沒事的阿钰，我不是因為疼……你不要擔心，你這麽愛他，一定會母子平安的。”秦明珠輕輕摸了摸孩子，發現原本有些不好的胎位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正了過來，她大叫一聲：“阿钰！孩子自己在動，你感覺到了嗎？他也在用力呢，你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把他生下來！”
産婆聽了她的話，一把掀起獨孤冉钰腿上的被子，驚喜道：“少夫人，是真的！天哪，從沒見過這樣子的胎位，特別好……我看見孩子的頭發了，下一次痛的時候，一定要用力啊！”
獨孤冉钰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一個時辰，也許幾個時辰，在獨孤冉钰又一次喊叫聲中，秦明珠第一次聽到了孩子微弱的哭聲。
這聲音越來越大，最後響亮地回蕩在這個不大屋子裏。
産婆接住剛出生的孩子，大聲道喜：“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秦明珠看着産婆手腳麻利地減去臍帶，又有條不紊地收好了胎盤，有小丫鬟替獨孤冉钰換好了幹淨的被褥和衣裳，但她全然不覺。
她看着産婆手上那個小小的孩子，紅嘟嘟的皮膚，帶着褶皺的小手小腳，軟軟的頭發被羊水黏在腦門上，她張着沒有牙的小嘴，發出了她聽過最可愛的哭聲。
秦明珠轉頭看向獨孤冉钰，發現她也一樣盯着孩子，淚流滿面。
“阿钰，這孩子叫什麽名字？”
“元雲瑾。瑾瑾。”獨孤冉钰接過洗幹淨的孩子，撩起衣裳，把孩子抱在胸前，臉上帶着母親特有的光輝。
這一瞬間，即使獨孤冉钰依舊滿頭大汗，神情委頓，可是秦明珠覺得她是現在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孩子的手，小雲瑾無意識地抓住秦明珠的一根手指，那柔軟的觸感讓她的心軟成了一灘水。
“阿钰，我真的好喜歡她。”秦明珠看着小雲瑾撅着小嘴一口一口地吃奶，堅定道：“無論有什麽事，只要我能幫得上的，這一輩子我都會幫你保護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