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對峙

擁擠的人群被士兵強行分開一條路，一頂轎子飛快地趕來，停在衙門門口。秦明珠自然被放了下來，除了蜀王，其餘的人都跪在地上恭迎聖駕。

李致雖不用跪，但也要站起來迎接，秦明珠毫不避諱地直視他，看到他青黑的臉色，一陣快意。

為了達到目的，李冽這次的陣仗做的很足，那頂轎子估計是彭州找的到的最華麗的轎子，特意又重新裝飾了一遍，四個轎夫穿的煥然一新，方才喊號子的是馬夫，坐在轎子前頭，目光如虹。

秦明珠一眼就認出那是于飛鴻，她看着于飛鴻激動地通紅的臉，心裏一暖。

有小厮拉開轎簾，李冽一身華貴的長袍，緩緩踏下車來。

不過是七日未見，秦明珠卻覺得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他還是老樣子，一如他們初見的時候，渾身绫羅綢緞，臉色蒼白，唯一變化的就是那雙眼睛，少了刻意裝出來的頹唐，李冽仿佛一柄出鞘的劍，刀鋒凜冽，這一步下來，就再沒有回頭路。

“參見昱王殿下！”

李冽下了車，腳步并不停留，直奔李致而去：“皇叔，真是好久不見！”

“免禮免禮，聽說愛侄在金陵失蹤，皇叔還傷心了好一陣子，怎麽突然來錦城，也不提前說一聲，皇叔好準備準備，好好接待。”

兩個人臉上都挂着和善的笑容，裏面沒有一絲真情。

“皇叔客氣了，我這次來的急，也實在是有要緊事。”

“愛侄有什麽事？只要能幫得到，我這個做叔叔的義不容辭。”

李冽整理了一下袖子，笑吟吟道：“來讓這錦城的百姓，認識一下皇叔的真面目。”

他話音一落，滿堂寂靜。

李致眯起了雙眼，他身後一個小厮無無息地離開報信，只要今日形勢不對，李冽幾人怕是都要葬身錦城了。

反都造了，殺一個不得勢的王爺又算的了什麽。

蜀王他足足做了幾十年，是時候摘掉這個帽子了。先帝在時，他技不如人，落敗也是心甘情願，當年叱咤長安的六皇子，在先帝登基後被打發到蜀地做個閑散王爺。

人人都道先帝寬宏大量，不僅沒有囚禁他，還将大梁尤為富饒的一片土地交給他管理。

只有李致自己知道，先帝幼時不得勢，被發配到錦城，他在這裏長大，培養自己的勢力，最後靠着對匈奴的一場漂亮的勝仗聲名鵲起，殺回長安。

而他呢？從小便被當做太子培養，勤勤懇懇在長安做了二十幾年的輔政王，最後還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先帝最防備的人就是他李致了吧，所以才将他放在錦城，這裏到處都是先帝的眼線，他猶如困獸一般在這裏呆了幾十年，真是恨透了這個地方。

好在蒼天有眼，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下一代身上，他眼睜睜看着茹王和缬王争了十幾年，兩敗俱傷，而他默默将先帝的殘餘勢力清理幹淨，一點點發展自己，如今終于到了收手的時候。

只要秦守義的軍隊垮了，邊防軍不可撤，大梁便再也拿不出像樣的軍隊來對抗他，有匈奴人的幫助，這天下還不是唾手可得！

“愛侄，無憑無據，話可不能亂說。”李致不鹹不淡地道。

“誰說無憑無據了？”李冽依舊一副笑吟吟地模樣：“我手上可是有皇叔私下勾結世家，串通匈奴，在我大梁秘密儲存軍火的證據。”

李冽拍拍手，立馬有人将那份名單拿過來，他不顧李致陰沉沉的臉色，從頭到尾将名單念出來。

他的話引起百姓一片嘩然，每念一個名字，下面便是一陣驚呼。

“最後一個，便是大名鼎鼎的宋家，宋兄可有異議？”李冽放下名單，目光準确無誤地看向人群中默不作聲的宋時明。

秦明珠的目光随着他看過去，見宋時明依舊昨天那副打扮，只不過衣裳淩亂，面容憔悴，下巴上滿是青色的胡渣。

他陰沉着臉看着李冽，沒有說話。

這可真是難得，宋家的貴公子，走到哪都是整潔如新，衣裳每日必換，頭發也從來都是一絲不茍，看這樣子，昨日宋時明過的并不舒服。

不過這和她秦明珠還有什麽關系呢？她的目光只停留了一下便掃過去了。

與宋時明相反，李致的臉色倒是越來越輕松，李冽的話音一落，他甚至拍起手大笑起來。

“愛侄，幾年不見，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啊。”

“這份名單若是真的，你為何早不說晚不說，偏要等我抓住了秦小姐的罪證才跑來說？若我所知沒錯，愛侄前幾天可一直在彭州秦将軍府上吧？這名單還不是随你們怎麽捏造。”

秦明珠心裏一沉。

果然如她所料，李致先他們一步，就占了先機，他們即使知道真相，現在看起來也更像是狡辯。

兩位王爺針鋒相對，偌大的衙門連同門前那幾百人都不敢作聲，顯得十分詭異。

這麽多年來，李致在蜀地的所作所為早就激起了民憤，但同樣的，李冽這個從沒出過長安的王爺，又有多少聲望呢？

今天的局，最好的結局就是他們勝了，安全逃離錦城，而李致除了失去這次對付秦守義的機會，實力并沒有損失；若是他們輸了，命喪錦城，秦家潰不成軍，往後會發生什麽，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這名單是本王在棣棠鎮胡刺史府中搜到的，皇叔不會忘記前幾日棣棠鎮的大火吧？胡府暗道裏那些軍火的來源，皇叔可是比誰都清楚。這份名單的真實性，本王敢以項上人頭來作擔保，皇叔，你敢嗎？”

圍觀的百姓有人恰巧便是前些天從棣棠鎮逃出來的，忙小聲同身邊的人說起來。

其實他不說，棣棠鎮那場大火早便人人皆知，原因自然少不了李冽的推波助瀾。胡刺史裏通外國，府裏藏有軍火，大火起來的時候，府裏的火藥接連爆炸，像煙花一樣，那火三天三夜都撲不滅。

有人說是胡刺史做了壞事，遭報應了；有人說胡刺史府上根本沒有軍火，是被人陷害的。

謠言四起，在這樣敏感的時候，不管是真是假，任何被扣上‘勾結匈奴’這頂帽子的事情，都會掀起軒然大波。

秦明珠微微皺起眉頭，有些擔心。

如果她父親和李冽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對李致而言不過像是隔靴搔癢，事實到底怎麽樣，憑的可不是一張嘴，他們真的有把握嗎？

果然，李致不過猶豫一瞬，便冷哼一聲：“這有何不敢，本王亦能用人頭擔保……”

“皇叔，人在做，天在看，誓可不要随随便便就立下。”李冽出聲打斷，他個子比李致高出一頭，居高臨下的看着李致，輕聲道：“會遭天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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