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少女

他話音剛落，人群中忽然沖出一個紅裙少女，她奔到李致面前，抖着聲音大聲道：“父王，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蕙兒在棣棠鎮的時候都看見了，那胡刺史被抓的時候還高喊着父王的名字。”少女泣不成聲，哽咽了好一會才繼續道：“父王，蕙兒一直以為你是對的，可是這次出去……”

少女說着，将身側挎着的長刀抽出來，刀鋒凜冽，只是有些地方似是被火燒過，殘缺不全，但上面刻着的在烈焰中奔跑的孤狼格外清楚。

“父王！這柄長刀是蕙兒在胡刺史府上大火燒過之後發現的，那份名單也是蕙兒親眼見到從刺史府拿出去的，蕙兒真的好難過，對父王來說，大梁難道不是唾手可得嗎？為什麽還要勾結匈奴？！”

少女扶着李致的腿慢慢跪下去，她擡起淚眼朦胧的臉，哀聲道：“父王，蕙兒求你停手吧……”

那張臉柔美非常，火紅的衣裙襯得她更是嬌豔不可方物。秦明珠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到嘴邊的驚呼。

是李玥！

這個稱呼李致為父王的少女，竟然是李玥！

原來她才是李冽的後手，原來李玥竟然是李致的女兒！怪不得李冽一直不慌不忙，原來竟然有這樣的殺手锏。

昱王的話不可信，但若是李致的女兒都幫着昱王說話，哪還可能是假的呢？

秦明珠跪在一遍，見李致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着，青筋暴起，他緊緊盯着在自己腳下哀哭的少女，忽然拎着她的領子将她拽起來，怒不可遏：“李如蕙！父王只問你一遍，這件事，是誰唆使你來做的？！”

李玥，或者說是李如蕙，睜大眼睛茫然道：“是蕙兒自己親眼所見，父王，明珠姐從未和匈奴有什麽聯系，你為何要污蔑她？”

最後一絲挽回的希望也沒有了，李致急促地喘息幾聲，他揮起手狠狠地給了李如蕙一巴掌，扇的她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

“滾！帶着你那個連女兒都教不好的娘給我滾，今日若是再在錦城見到你們，別怪我無情了！”

他說完揮着衣袖急急地從後堂離開，連招呼都沒有打。

事已至此，再多否定的話也沒有用了，今日他私通匈奴的罪名被他的蠢女兒坐實的不能再坐實，明日整個大梁都會看他的笑話。

繼續韬光養晦，和朝廷維持表面的平和已經再不可能了，今日一個失守，明日便要硝煙四起。

人群一片嘩然，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快逃啊！今日我們知道了這麽多，明日人頭可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大家快趁着天亮，趕緊走！”

一片混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坐在馬車上的于飛鴻，目光一直緊緊盯着癱在地上的紅衣少女，神色怔忡。

李冽快步走到秦明珠面前，将她攔腰抱起，他緊緊盯着懷中人，心痛萬分。

不過幾日功夫，原本就瘦弱的秦明珠更是單薄了幾分，無論他的手放在哪裏，都會引來她一陣痛呼，他哪還能不知道這身衣裳下面早就傷痕累累。

秦明珠高懸的心總算是放下了，然而她剛放松一下，渾身的疼痛馬上襲來。

在牢裏的這七天，她時時刻刻都告訴自己要咬牙挺過去，無論受了多少種刑，她都扛下來了。

可是在李冽的懷裏，她的堅強，她的忍耐似乎都用不到了，秦明珠痛的淚如雨下，她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輕輕點了點李冽脖子上的紅斑，在昏迷之前說了最後一句話。

“王爺，疼不疼？”

…………

再次醒來是在疾馳的馬車上，即使身下鋪了厚厚一層棉被，秦明珠還是感覺得到馬車一路飛奔引起的颠簸。

她剛一睜開眼睛，旁邊便有人顫顫巍巍道：“王爺，小姐醒了！”

接着視線裏便出現了李冽熟悉的臉，秦明珠盯着看了好一會，沖他揚起笑臉道：“王爺，我們在哪？”

“出了錦城有五十裏了，再堅持一天，我們就能安全到彭州了。”李冽回答道，他的手輕輕握了一下，讓她放心下來。

秦明珠這才發現他們兩人的手一直緊緊握在一起，怕是從錦城出來就是這個樣子。

她臉上微紅，想抽回手又沒有力氣，于是低聲道：“王爺，松開……”

“怎麽，醒來就翻臉不認人了？是誰在衙門緊緊抱着我不撒手的？”李冽緊緊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調侃道。

那雙眼睛如今多了些秦明珠不太懂的情愫，她想起宋時明的嘴臉，忽然有些膽怯。

家仇未報，她心中難安，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還是等等再說吧。

“停下，我們用些飯。”李冽掀開車簾對外面說道。來時的轎子寬敞華麗，是為了氣場，如今為了方便趕路，早就換成了輕便的四輪馬車。

這樣一來車廂內部便十分狹小，除了她和李冽，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中年女子跪在一邊不停地擦汗。

秦明珠擡起胳膊，發現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處理過了，紗布一層裹着一層，藥草敷在傷口上，有些刺痛。

那女子旁邊放着藥箱，一看便是李冽找來為她處理傷勢的大夫。

“這位大夫，請起吧，多謝您了。”秦明珠微笑道。

“秦小姐千萬不要客氣，能跟着你們離開錦城，也是我的福氣，過不了幾天那個地方便要開戰了，幸虧王爺将我找來為小姐治傷，否則憑我這樣的身份，怕是要死在那裏了。”女子誠惶誠恐道。

車隊慢慢停下來，李冽對女子抱拳道：“多謝大夫了。”

“王爺客氣了。”女子倒也識趣，聽出李冽話裏的意思，告辭下了馬車，往另一個車裏去了。

李冽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過，秦明珠便當做沒有發覺，躺在車廂裏閉目養神。

他們在一起，好像總是在趕路，相處最多的地方竟然是在馬車裏，金陵城外是，趕往潭州時還是，如今離開錦城，依舊是在馬車裏相對無言。

他們之間有什麽東西變了，秦明珠不敢去面對，可又如此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