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嘶……祈喬要回來?”
戚夕抱着膝蓋瑟縮一下,上藥的疼痛沒讓她皺眉,這個消息卻讓她無所适從。
“別動,傷口又滲出血了。”老婦人抱着衣服出來,遠遠地叮囑戚夕,“醫生說要靜養,哪怕是祈喬回來,你這些天也不要做什麽劇烈運動。”
戚夕扶着牆壁站起來,心頭的焦慮怎麽也壓不下去,聽到祈喬要回來,她竟然萌生出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來。
她倆之前的相處模式像是蒙上白色頭紗牽手走夜路的新人,哪怕彼此心裏都知道對方是什麽樣,但總是隔着一層模糊的濾鏡,只憑着感覺并肩而行,不說破倒也不落寞……此刻天光大亮,走夜路的新人除去了礙人的紗,彼此坦誠相視——戚夕有點不敢見她,很想找個地方躲一躲或者緩些日子。
她現在想起那個真實性百分百的春.夢就想原地把自己掐死——這都什麽事兒啊!
正當戚夕揉着頭發發愁時,韋欣給這邊打來了電話。
“戚夕,我是韋欣,這幾天你暫且住祈喬家裏,她對外宣稱未婚妻走丢了,正趁勢找那些人的茬呢……你跟着祈司長好好學習如何為人處世,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了,你也用不了多久就得出來獨當一面了。”
韋欣三言兩語火速交代了前情,直到她倆挂掉電話戚夕也沒能插上一句話。
戚夕幾次想要詢問她是如何恢複發聲的,但幾次都被韋欣劫走話題,就算再愚鈍的人也能看出來——韋欣并不想要戚夕追問此事。
因此戚夕順從地沒有再問她。
戚夕攬過自己垂墜在腰間的發,慢慢回味着韋欣方才的話,她頭發的發質很好,能一路柔順到發尾,數量多到一把攬不住。
門口的風鈴叮叮當當地碰撞起來,戚夕滑膩的黑發突然從指縫溜走,她伸手去撈,一下沒撈着,只抓到了一把空氣。
戚夕:“……”
對了,什麽叫“未婚妻走丢了”!
哪怕知道祈喬的話大多不可信,但戚夕還是有點不敢信她能臉不紅心不跳地當着自己面再把這幾個字說一遍。
戚夕突然就不緊張了——某些人明明知道前因後果還能假裝成陌生人招搖撞騙,甚至前不久還當着會長的面對自己許下“去你家和你吃飯”這種諾言。
戚夕一點都不擔心她能做出更大膽的事兒,畢竟這位大明星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在地裏都指認自己是她未婚妻了。
戚夕心想——她都這樣大膽了,我藏着掖着豈不是顯得吝啬?
門外,祈喬領着浩浩蕩蕩的下屬往別墅趕,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這位無比大膽的女明星皆新任司長突然毫無預兆地放緩了步伐。
衆人見她滿面憂愁地對小陳招了招手,瞬間如臨大敵般進入警戒狀态,紛紛持槍裝彈瞄準了前方,負責開路的下屬壓低重心,拿出掃雷的謹慎一步一步往前走……
祈喬:“……”
招了一半的手突然就落不下去了,她該怎麽和一臉嚴肅的小陳說“你看看我畫的妝化了沒,能不能被人看出來”
小陳看她一言難盡的表情,以為她有什麽難言之隐,頃刻拿出了十二分的認真側耳傾聽道:“嗯,您說,我一定安排好。”
祈喬無語,只好借着訓斥下屬不得力把這些累贅一股腦打跑了。
“裴姨,戚夕在哪個房間?”祈喬收拾好自己站在門前時,還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心心念念的戚夕,此刻開門不見人,她裝出來的矜持把臉都要打腫了。
祈喬刻意在門口等了等,直到裴姨指了指樓上的房間,她才失望地收回自己亂瞟的目光。
也是,戚夕嬌軟,久站不好。
本來祈喬用大明星的素養計算好了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和表情,擎等着開門驚豔一次戚夕,結果她現在只能在裴姨的手忙腳亂中點點頭,自己一步一步爬樓去找戚夕。
祈喬踩在第一階樓梯時,樓上傳來了一聲極其悠長的天籁之音——樓上有只半人高的豎琴,這家裏一共就四個人,而其中的兩位連音樂兩字也不太會寫,此刻是誰在演奏豎琴昭然若揭。
祈喬走路的氣勢越來越虛,快到上樓的那幾步,她終于品出了違和之處——不好!戚夕奏的是自己的曲!
早些年的時候,祈喬曾為慶祝好友的婚禮親自上場即興奏了一曲,那場婚禮并沒有公開,只有少數死忠粉看過自己演奏曲目的視頻。也就是說,戚夕一定完完整整看過那個視頻……而那個視頻末尾,自己還丢人現眼地給曲子取名為“婚戀女神”。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祈喬停下腳步,後知後覺自己曾經當着戚夕的面消費過偶像的身份,把戚夕像逗小粉絲一樣逗了好幾次……祈喬步子越發沉重了。
正當這時,樓上的曲目突然又變了,這次祈喬都不用仔細辨認,樓下的裴媽無意地插了一句話——
“這不是婚禮進行曲嗎?這丫頭好端端地談什麽婚禮進行曲?”
祈喬臉色幾變,掉頭就跑!
忙忘了,她忘記了最重要的大事——自己此刻能夠得以回度假別墅偷懶,是因為頭上還有個“未婚妻走失”的請假條呢!
高跟鞋的噠噠聲倉促逃離,戚夕好整以暇地收起手指,頭一偏,靠着豎琴望向窗外。
窗外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大海,海面上有幾只船隊在搜尋着什麽,戚夕靠着華麗炫目的豎琴,魚尾自然而然地鋪在木地板上,純白的尾毛纖細柔軟,純黑的青絲如同綢緞,黑白分明,十分好看。
可惜某些人沒膽子上樓來看一看,否則被驚豔的就不只是戚夕一個人了。
“裴姨,麻煩斷一下電。”戚夕從祈喬口中聽來了這個稱呼,所以叫的天衣無縫,“祈喬晚上老愛熬夜,只要燈亮着就不會主動睡。”
戚夕一直等到晚上才從樓上下來,期間某位大明星一直不敢吭氣,看來對自己做出的損事兒有了深刻反省。
燈瞬間黑了。
躲在房間裝死的祈喬欲哭無淚,感受到了和兩年前一樣的茫然無措,這種事情真要來臨時,她慫得比誰都快。
“噠噠噠。”
戚夕有禮貌地敲了三下門,然後沒等裏面的人作何反應,就旁若無人地推門而入。
祈喬:“……”
原來她的敲門不是要求自己開門,而是通知說“不管你怎麽樣,反正我來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喬。”戚夕摸黑來到祈喬房間裏,哪怕屋裏伸手不見五指,她依舊憑着感覺找到了祈喬——祈喬正抱着毯子縮在沙發角落,手腳冰涼。
“為什麽這麽怕我?”戚夕自己也緊張得要命,但當她以狩獵者的姿态堵在祈喬面前時,占據主動的感覺會蓋過心裏一切的慌亂——她發現自己異常迷戀這種上位感。
“為了示弱,從而讓你更加游刃有餘。”祈喬半真半假地逗戚夕,“不然你怎麽會主動來找我。”
“是嘛?”戚夕趁着黑暗大膽貼近祈喬的臉,連吐息都幾乎是擦着她的面頰而來的,戚夕拉過她的手,如願以償地握住了這雙夢寐以求的美物,“那你的手為什麽會這麽冰?”
祈喬哼哼唧唧地從牙縫裏飄出幾個字:“你不覺得你這話特別像小紅帽對狼外婆說的‘外婆外婆,為什麽你的嘴巴這麽大呀’。”
“為了一口把你吃掉呀!”
戚夕假裝狼外婆“嗷嗚”了一聲,五指倏地收緊,嵌緊了祈喬指縫。
祈喬的手指精瘦纖長,并且沒有一絲多餘的軟.肉,而戚夕的手指則像是沒有骨頭的瘦削蔥根,十指相扣,愛意通過皮下神經組織一路燒到了心裏。
她們甚至能從雙方相扣的手間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一時間彼此無言,心跳聲漸漸融合成了同一個頻率,戚夕才開始算賬:“祈大明星既然知道我這麽喜歡你,為什麽要吊着我胃口,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更好玩。”
黑暗中看不清祈喬的表情,祈喬略微沉默後開口問:“你什麽時候察覺自己喜歡我的?注意這裏是‘喜歡’不是孺慕,是想擁有一個人的‘喜歡’,不是那種粉絲對偶像的肖想。”
“當我還沒有情感判斷能力的時候就對這位姓祈名喬的人格外有感覺,她的所作所為我都能理解,甚至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牽動我的心緒,當我在嘈雜的人群中聽了幾個字就能聽出這是她來了,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心裏就會咯噔一下,繼而萌生出那種‘我這輩子要栽在這女人身上了’的感慨……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祈喬:“追星的小女生大多這麽想,這種心理生理現象有一個專有名字來着,叫……一見鐘情,你确定自己沒看走眼?”
“我不慕強,也對別的美人沒有過分的想法……喬,你為什麽這麽為難我。哪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逼着對方分析表白的心路歷程啊?”戚夕有點委屈,而她的聲音本就清婉柔和,一沾上委屈,顯得愈發嬌嗔勾人。
祈喬再也忍不住,拉過她将人壓到了軟枕上:“你說的,以後吵架的時候不許說自己看走眼。”
戚夕還有好大一通賬沒來得及算,但這種時候顯然不适合翻舊賬,她先在心裏下了個預定單,然後假意軟和下來:“當然了,我怎麽可能和你吵架呢。”
她倆博弈半天,終于放下雜七雜八的事兒專心致志了起來。
祈喬拂開戚夕擋在肩頭的發,照着她鎖骨低下頭:“可以啃嗎?”
戚夕反問:“所以你是狼外婆?”
兩人抱在一起,笑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