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個男孩，還沒正式接觸大學生活，沒正式體會過人生的美好，就先有了孩子。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懷了孕，現在又要被勒令休學，前途未蔔，還不知道要有多麽驚惶……安尼茨老師雖然嚴肅，但看到軒轅衍聖六神無主的樣子，也難免心軟。

他擡手拍了拍軒轅衍聖的肩膀，拿起手中報告單看了一眼，又看到他的年齡，感慨就更深——這麽小的男孩，居然就做了生殖系統手術，也不知道他父母腦子都是怎麽長的。而且他也沒結婚，鬧不好……其實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是個戀童癖的變态，從小圈養他，還違反這個學生的意志，給他做了手術……

安尼茨老師本來是怒氣沖沖，想要教訓這個不懂事的學生的，現在想得越多，越覺着這事不對勁兒，落在軒轅衍聖肩上的手也有點僵硬，沉重地問了句：“那個變态……你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嗎？”

他口中那個變态已經從訓練場裏跟了出來，聽到軒轅懷孕的消息之初，也震驚地愣了一會兒。還沒等腦子裏明白過來，他的身體就已經先一步反應，撲過去扯住安尼茨老師大力搖晃：“我有孩子了是嗎？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得漂亮嗎？”

把安尼茨老師搖得頭昏眼花，說不出話來，威爾的激情又轉移了，伸長胳膊小心翼翼地抱住軒轅衍聖，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那天你錄節目時說的那個人就是我，你早就打算給我生個孩子了吧？上帝保佑……不行，我們得趕緊結婚，不然等你肚子大起來，就不能穿貼身的魚尾婚紗了！”

自從軒轅衍聖公然宣告要征婚，還要親自生孩子，他也悄悄幻想了幾回，他們萬一有了孩子會是什麽樣。他用軟件合成過幾張圖，有2D的、有3D的，甚至還有更真實的立體動畫，可是眼下知道軒轅衍聖懷孕了，那些虛拟的形象都悄然淡去，模糊到最後，又化成了軒轅衍聖帶着淡淡溫柔和憐惜的臉。

不管他以前有多麽強悍獨立，從今以後，就要由自己來保護他、照顧他了。

威爾曼特森半跪下去，雙手顫抖着抓住軒轅衍聖的大腿，把臉頰貼到他的小腹上，激動地低聲說：“這孩子多大啊，什麽時候才能生出來？你的肚子還是很平，感覺不出什麽來……我要去問問醫生，還能不能辦太空婚禮或是潛水婚禮。要是只能弄最平常的那種，有點不合你的身份，算了，還是請個好後期團隊做出那些場景……”

他這麽激動地折騰着，軒轅衍聖反倒慢慢平靜下來，摸了摸他的頭發，擡頭問安尼茨老師：“能确定是懷孕了嗎？還需要做什麽檢查？”

安尼茨正在認真考慮去哪控告威爾，怎麽勸說軒轅衍聖作證。聽到他問話，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嗯”了一聲，目光落到他束在軍裝內的平坦小腹上：“還要做一個腹腔立體影象，确定是腫瘤還是懷孕，如果是懷孕，就能看出胎兒有幾周了。”

軒轅衍聖點了點頭，拉起威爾，沉默地跟着安尼茨到了校醫院。由于醫院從未接診過懷孕的病例，還是特地從中心醫院借調了一個男性産科大夫，由他安排着做了幾項血檢、尿檢，最後照了立體影象。

懷孕六周，順着日子往回捯，就是當初他和威爾剛在一起時，一舉就中标了。

軒轅衍聖握着報告單，看着影象儀裏只有松子仁大小，看着像娃娃魚一樣的小東西，又想到招弟将來坎坷的一生，手上慢慢加大了力道，把那張單子揉成了一團廢紙。

安尼茨老師陪着他做完了全套檢查，看到他臉色蒼白、滿腹心思的模樣，同情心更是按捺不住，走到他面前說：“學校已經和你家裏聯系過了，你不用再去上課了，今年先休學一年，把孩子生下來吧。如果威爾曼特森不想負責的話，學校可以幫你做親子鑒定，甚至司法援助……”

軒轅衍聖搖了搖頭，神色冰冷而堅定：“不用休學，把這個孩子打掉就行了。我不能生下這個孩子。”

“為什麽？你還是看不上我？可至少給我個表現機會……不，你就是不想要我，也不能不要我們的孩子啊！”威爾激動地瞪大眼睛，想抓住他問問，又怕碰着不該碰的地方，手指離着他胸口還有幾公分就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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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尼茨老師也不贊成地看着他們：“聯邦法律禁止堕胎。而且你不就是為了要他，才做了生殖手術嗎？這麽可愛的孩子——”他昧着良心誇了那個還完全不像人的胚胎：“你怎麽能想要殺死他？”

軒轅衍聖依舊不為所動，冷笑一聲，轉身就往外走。威爾像打了激素一樣，極快地反應過來，以從未有過的強勁力道抓住了他，大步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布裏亞家說清這事！你對我有什麽不滿都沖着我來，不要因為我體術比不上你，就放棄這個孩子。他已經有生命了，不該被任何人剝奪活下去的權力。”

軒轅衍聖用力抽手，大步往前走去，威爾卻像是被激發了潛能，拼命握着他的手，始終沒被甩開。

校醫院和老師們已經被遠遠落在身後，軒轅衍聖終于停下腳步，認認真真地打量了威爾一回，把分手的真相挑了出來：“當初你找上我，也就是為了包養個情人玩玩，我也是一樣，現在又何必死抓着不放手？我家歷代都是和最強的男人結婚，生下最優秀的孩子。我不能讓我的招弟生下來就是個廢人，将來只能看着弟弟繼承家業，自己卻沒有任何成就，過着庸庸碌碌的生活。”

他用力甩開威爾往校門走去，沉着臉撥通了執法長老祝清輝的通訊號，下達了平生第一個處罰指令：“制藥長老焦矜工作出現嚴重失誤，暫扣半年工資，留用查看。叫他準備好流産手術的設施，我今天就訂票回總壇！”

祝長老剛聽說焦長老挨罰，還想着替他辯白兩句，聽到“流産”兩個字，頓時就什麽都顧不得了，兩步跑到那四位長老的辦公室裏，大聲宣布了教主懷孕的好消息，然後叫他們跟自己一起到處打電話，把這個消息通知到了聖女、左右使、四位法王耳朵裏。

就是鳳聲教主和教夫還不願意回總壇來，這個大好消息也得想法告訴他們啊！

至于教主提出要流産的事，幾位長老壓根就連提都沒提過，也沒想過小教主資質不好這樣亂七八糟的問題——魔教傳承這麽多代，孩子生下來都是随教主這邊，天生練武的根骨。就像一百五十多代的時候，曾連續有三代教夫都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生下來的教主還不照樣是冠絕天下的大魔頭？

教主年輕不懂得，這些幹部們可都有經驗，知道教主一系子嗣艱難，不是說這個不要了，想再懷一個就能懷上的。

哪怕是偏房生的孩子，也是他們魔教的教統。要是實在不喜歡孩子的父親，大不了去父留子，再找個好的當教夫就是了。

軒轅衍聖聽着祝清輝語氣歡快，一點也不體諒他這個父親将要失去兒子的痛苦，心裏就又添了一重新堵。想到無緣的小招弟，再回頭看一眼失落的威爾曼特森，心口像是塞了一團棉花，連呼吸都覺着不大通暢了，咬牙運起輕功，幾步就消失在林蔭徑外。

威爾雖然聽不懂古漢語，但聽得出他方才通話時那種毫不掩飾的冷酷。他實在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明明當初他們倆上床之前，軒轅衍聖都已經見過他的格鬥術和機甲駕駛了，當時還很崇拜他的，怎麽才幾天不見，他就成了弱者，就連他的兒子都成了廢物了？

不，不對，他們之前一直是很好的，前幾天他被科特裏爾的日丹王子綁架，軒轅衍聖還想法子帶了布裏亞家的保镖救他。而且就是軒轅現在說話多麽決絕，神情目光中流露的關心和情意卻是真真切切的。

威爾又想起布裏亞家的律師前些日子替軒轅衍聖解約的事，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漸漸生出了一個念頭：一定是布裏亞元帥反對他們倆的感情，軒轅住在布裏亞家，無法反抗祖父的安排，只好用這些絕情的話語刺激他，好讓他在分手之後不至于太傷心。

但是軒轅心裏還是愛他的，一定會秘密生下這孩子，将來……他結婚的時候，軒轅會黯然神傷地抱着他們的兒子威爾二世，在風雪中遠遠地目送他進入教堂，獨自品嘗着失戀的痛苦。

威爾眼角已經紅了一片，淚水無法抑制地順着臉頰滾落下來，恨不得立刻找到布裏亞元帥，請求他不要拆散他們。如果布裏亞元帥不能同意的話，他就帶着軒轅私奔——私奔還是算了，還是去拜訪一下總統閣下，請他想法讓軍部那邊施壓，讓布裏亞元帥不要為難軒轅和他們的孩子吧。

他冷靜地吸了吸鼻子，揩淨眼角的淚水，撥通了助理阿瑟高的私人通訊號，沉重地說：“軒轅有了我的孩子，但是他的祖父不允許我們在一起。我要回家一趟，處理這件事，SCC的工作你先替我代理幾天。”

阿瑟沒有答話。

現在他對面正坐着一個成熟性感，俊美精致得連星際明星都要自愧不如的美男子，滿面含笑地和他一起聽着威爾的話。通話結束後，那位美男子才端正坐好，安慰了他一句：“這件事是我的責任，聖女你不要有心理負擔。要是我早點把羅蒙星那邊的事處理完，過來管管教主，他也不會這麽早懷上孩子了。”

高聖女深深反省了自己把威爾當成受，導致沒人阻止教主不帶套行為，再導致他未婚生子的慘劇，紅着臉問左使：“那左使，教主既然懷孕了，是不是我也該和你們回總壇，替他和威爾……教夫辦婚禮了？”

左使花千葉輕輕搖頭，這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偏就是風情無限，眼角眉梢都帶着濃酒似的誘人情意。高聖女的臉悄無聲息地又紅了兩成，看着他十指交叉頂在颏下，露出冰冷卻又豔麗，飽含殺機的笑容：“呵呵，想當魔教教夫，哪有這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