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床

瞧他護的這個樣子,還以為我是什麽惡婆婆呢!心中腹诽一句。偏偏賀蘭又不是個會說軟和話的,瞪一眼自己兒子開口:“我們自己府上沒酒啊?非得出去喝。”

明明是因為擔心才一直等在這的,現在又非端個架子!趙嬷嬷看得好笑,卻也見怪不怪地打圓場。“夫人不過是去出去吃頓飯,老夫人又何必這麽生氣,現下時候也不早了,讓侯爺和夫人快去歇息吧。”

“哼,也就是趙嬷嬷願意幫你說句好話。去熬一碗醒酒湯,省的明日又身子不舒服了。”本該是句關心的話,偏生從賀蘭嘴裏說出來,透着些陰陽怪氣的感覺。

早就習以為常的寧若菡欠欠身子,卻只是笑了笑,沒有同往常一樣誠惶誠恐地道謝。

壓根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的賀蘭,轉頭又好聲好氣地囑咐了甘霈幾句,才由趙嬷嬷扶着回自己的院子。甩開他們之後,賀蘭讓列隊的丫鬟們先離開,才抓着趙嬷嬷問:“怎麽樣,我剛才擺的譜還是厲害的吧。”

迎上賀蘭的目光,趙嬷嬷無聲嘆了一口氣,“公主,都兩年了,你為何還是要這樣故意冷淡夫人?”

私下的時候,趙嬷嬷還是保留着宮中的稱呼,也只有私下對着她,賀蘭能夠全然顯露自己的真實情緒。此時聽了趙嬷嬷的問話,賀蘭微皺眉頭,“從京城到洛陽,那些當了婆婆的夫人們,哪個不是這樣的做法?”

“再說了,當時我們在宮中無人在乎的時候,若不是我處處端着公主的架子,那幫捧高踩低的奴才不早就把我吃了?兒媳婦如今也一樣,可不能讓她覺得我好糊弄。”

欲言又止,趙嬷嬷面色并不是特別同意。

“好啦,兩年來她都乖順的,就說明這樣做沒錯!”将趙嬷嬷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賀蘭的眼中突然閃出些許興味,“還有啊,你說她今日突然說把管家權交給我,是不是真心的?”

好笑地看着她,趙嬷嬷扶着她進屋坐好,“是真是假如何,公主又何必要跟夫人計較這區區管家權?”

“這當然不一樣了,那些當了婆婆的夫人們,哪個不是拿捏着家中的管家大權。偏偏我,兒媳婦一嫁過來就是她管家,我可知道那些夫人們私下是怎麽說我的。這一次她既然開這個口了,那我一定要拿過來管一管,最好再辦個宴會,把那些夫人們都請來!”

笑着聽賀蘭抱怨,趙嬷嬷倒了一杯溫茶遞給她,“好,就按照公主的意思來。”

“不過說起來,确實感覺她從娘家回來之後,有一點不一樣了。”端着茶杯,賀蘭回想着寧若菡剛才的神情。

趙嬷嬷低聲嘆一口氣,“怎麽說也是父親去世,夫人一時間心緒不穩都是正常的。公主還是多體貼她一些吧。”

“我還不夠體貼照顧她啊?”喝幹杯子裏的水,賀蘭心中嘀咕,嫁來兩年沒有懷孕,我都沒給兒子找過小妾呢,旁的那些夫人們才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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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嬷嬷最熟悉她,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眼下也不是糾纏這些問題的時候,打來溫水,趙嬷嬷笑道:“時候也不早了,公主早些準備休息吧。”

“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杜若院裏,甘霈看着寧若菡,說出相似的話。

這才收回譴責丫鬟小福的視線,就是她透露了自己的行蹤。寧若菡看向甘霈,習慣性地說:“好,那侯爺先回書房吧,晚上記得蓋好被子。”

“……”甘霈一時間頭又有些疼,“甘夫人,你是在趕我走嗎?”

幾乎沒有聽他用這個稱呼叫過自己,寧若菡眨了眨眼睛,搓着胳膊。“那,那你的意思是?”

“這裏是侯府的主院,主院裏的主屋,你是我的妻子,你覺得我的意思呢?”放重了音調,甘霈索性轉身,脫下自己的外袍朝着床走去。

一直被盯着的小福,立馬找到了脫身的理由,狗腿地往外走,“那我去給侯爺和夫人打水。”

壓根就沒指望那個丫鬟,寧若菡梗着脖子走上去撿起他的外袍,仔細地裏裏外外撣了三遍,才挂在一邊的架子上。

斜靠着拿起一旁的書翻讀,甘霈眼眸低垂,可耳朵卻把一切動靜聽了個清清楚楚。寧若菡這樣磨時間的功夫,惹得他輕輕勾着唇角。

靠在衣架邊,寧若菡小心地探頭看他的動作。

當今聖上還是太子時,甘霈的父親就是太子太傅,後來皇上登基,甘霈父親卻早逝,所有的皇恩,便落在了甘霈的頭上。年紀輕輕,便由皇上親封為一品文靖侯。甘霈的母親更是皇上的親姑姑。

按說,該是頂頂尊貴的出身,該在京城裏有着位極人臣的身份。可偏偏不知道怎麽了,甘家就在兩年前遷來洛陽,甘霈領了個修前朝史書的閑職不說,還奉旨娶了從未有過交集的寧若菡。

甘霈和修書的閑職,就像是和自己的婚事一樣,不合時宜,大相徑庭。心中想到了這句話,寧若菡低着頭,無可奈何地輕輕一笑。

“你笑什麽?”

身旁傳來男子輕緩的嗓音,寧若菡慌忙擡頭,他不知何時放下書到了自己身邊。“侯爺!”

“不過就是想要叫你過去洗漱,吓到你了?”看到了寧若菡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甘霈冷聲問道。

寧若菡搖搖頭,順從地走到另一邊,小福放好了溫水等着。

心虛地吐吐舌頭,小福一邊服侍着寧若菡,一邊在她耳邊小聲解釋,“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侯爺就來随便問了幾句,我的話就被他套出來了,真不是我告訴他你的去向的!”

擦拭着下巴上的水珠,寧若菡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卻也不再多言。轉身想要親自為甘霈淨面,他卻先一步自己動手。

寧若菡樂得清閑地往旁一縮,兩人奉旨成婚最好的一點就是,誰都不願意麻煩對方,相敬如賓,倒是最好的狀态了。甘霈自己又是溫和知禮的,平日裏往往不會有什麽逾矩的地方……嗯,除了床上。

攥着被角,寧若菡緊張地不敢亂動。就算她再怎麽磨蹭,最後也逃不脫和甘霈睡在一張床上的結局。往日裏他們都是不在一起睡的,除了例行房事的月中與月末幾日,所以現在,寧若菡能預想到要發生的也只有那些事。

一雙溫暖的手伸了過來,攬住了她的細腰,轉瞬後她就貼在了男人的胸膛前,隔着中衣,聽到他的心髒有力跳動。閉着眼睛等了半天,卻不見他有繼續的動作,不免從鼻子裏疑惑地輕哼一聲,“嗯?”

“噗嗤”,暗夜裏似乎輕笑了一聲,甘霈的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我知你心情不好,早些睡吧。寧将軍故去,也會在天上守着你的。”

原來他只是想要,在這個時候陪陪她。這個認知,讓寧若菡僵硬的身軀逐漸軟了下來,又等了半天也不見甘霈再動,反而呼吸都變得綿長起來,才放心地緩緩閉上眼。

鮮紅的嫁衣,父親欣喜的臉,嘈雜的喜樂,以及蓋頭下迅速消失的淚水。寬闊的草原,奔馳的駿馬,嘹亮的歌喉,還有放蕩恣意的少女。

猛地坐起來,寧若菡捂着有些疼的額頭,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也不知是為何,竟然夢到了大婚的場景,和以前在邊境的日子。

“小姐,你醒了啊?”笑着上前,小福讨好地問。

“嗯,侯爺呢?”起身穿好衣服,寧若菡問道。

準備好梳妝的簪子,小福笑着回:“侯爺早就起來走了,現在應該是在州府忙。走之前侯爺不讓奴婢叫你,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早些收拾好去向老夫人請安吧。”

修書的不只是甘霈一個人,他又不願意搞那些特權,只好在州府專門清出幾間房子,留給他和一衆文官們。寧若菡聽完後,注視着鏡子裏的自己,突然偏頭一笑,“不,今日我們不去請安。”

“小姐,你說什麽?”束發的動作突然一滞,小福看着她的笑臉,心中突然覺得眼熟,“小姐,你有很久沒這麽笑過了。”

低頭默然片刻,寧若菡對着鏡子又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那就往後,都要這麽笑!”

下意識地為她高興,小福剛要彎起嘴角,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麽,擔憂地蹙起眉。“小姐,你不是在來洛陽之前就反複交代過,到這裏要事事恭敬,收斂脾氣,小心謹慎的嘛?”

“可那都是以前,如今不一樣了。”轉身在小福的臉上捏出一個笑容,寧若菡歪頭,“往後我們,只管照着自己的性子活。”

揉揉自己的臉,小福只當是小姐因為父親的死傷心過度,有些不清醒了。壓根沒有将她說的話當回事,轉而重新幫她束起了發。

“夫人,老夫人喚您過去。”

剛梳好頭的時候,外面就傳來了一個小丫鬟通傳的聲音。小福連忙檢查寧若菡的妝容,嘴裏的稱呼也變了,“夫人,奴婢再幫您重新妝點一下。”

轉頭看一眼鏡子,頭上的流蘇撞出一串好聽的聲音,寧若菡啓唇一笑,“就這樣吧,挺好的。”

說完後不及小福回答,直接開門看向那個傳話的丫鬟,“走吧。”

只感覺面前的夫人是從未見過的明豔,小丫鬟愣了一瞬,又立馬低頭跟上。不多時,就到了賀蘭住的長松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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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察覺到懷中的人漸漸睡去了,甘霈才緩緩睜開眼,在她靜谧的睡顏上落下輕柔一吻,這才滿足地輕輕勾起嘴角。動作小心得,猶如他難以宣之于口的隐秘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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