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重生明珠》
這是一個殺伐決斷的靈魂穿越到一個包子女身上之後發生的故事!
架空朝代,盡量合理,考據黨慎入!
內容标簽:靈魂轉換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鄭明珠,陳頤安 ┃ 配角:其他 ┃ 其它:穿越,宅鬥生活
編輯評價:
商家女唐白月死後靈魂穿越到高門貴女鄭明珠身上,她發現天之驕女的生活比她想象的更為艱難,在全無鄭明珠記憶的情況下,她不僅要改善自身的處境,還要一步步探查唐白月所涉及到的真相,本文行文流暢,角度較為新穎,人物刻畫栩栩如生,情節緊湊,一氣呵成,讀下來有酣暢淋漓之感。
☆、重生
精美的銅鏡內映出一張國色天香,宜喜宜嗔的俏臉,看起來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貴氣的鵝蛋臉,鳳眼瓊鼻,嫣紅櫻唇,膚如凝脂,只是此刻臉色蒼白,帶着一絲疲憊。
更帶着說不出的驚駭。
春蔥般的玉指顫抖着,幾乎持不住小小的銅鏡。
旁邊的丫頭連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說:“少夫人,還是先歇着吧,回頭好些了再來理妝。
唐白月一聲不吭,任憑她把手裏的銅鏡取走,扶了她躺下,她努力的收斂着臉上的表情,因為過于克制,幾乎板的面沉似水。
那丫頭猶豫了一下,也沒有再開口,只是放下一邊帳子,自己坐在一旁熏籠上做起針線來。
唐白月心中已掀起了萬頃波瀾。
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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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會成這樣?
自己似乎是死了,她恍惚的記得那眼前的血色,那五彩光華,那些璀璨,如同一股暖流,溫柔的包裹着她,她只覺得輕飄飄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很久又似乎很快,恍恍惚惚,飄飄蕩蕩,她卻在一個陌生的床上醒了過來。
女人的直覺讓她覺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
可是,再是有一種奇怪的心理準備,當她看到自己的臉時,也吓的差點尖叫起來,幸而多年的克制力讓她竟硬生生的壓住了尖叫,但心中卻如亂麻一團。
她變了一個人!
她不再是自己了!
鏡子中的臉是另外一個人,甚至是另外一個她早認識的人。
鄭明珠!
這是鄭明珠的臉!
是那個鄭明珠!
天之驕女——鄭明珠!
唐白月,不,是鄭明珠的臉上,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不知道到底該悲還是該喜,她不再是自己,她自己已經死了,可是,上天垂憫她嗎?她雖死了,卻并不是真的死了,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鄭明珠!
這是一種怎樣的蛻變?
她竟然成了鄭明珠,在帝都最上層的貴族圈裏都光華璀璨的鄭明珠,天下兵馬大元帥,安國公鄭瑾的嫡長女,母親貴為先帝嫡次女平陽公主,同胞兄長鄭明玉年僅二十,已經入軍中歷練,屢有戰功,她自己也是貌美身貴,才名滿帝都,十六歲時,皇上親自賜婚,嫁入帝王寵臣武安侯府為嫡長媳,這一樁喜事曾轟動帝都,成為郎才女貌的典範。
那是一場華美盛大的婚禮,那十裏紅妝耀花人的眼,安國公府和武安侯府分別在帝都兩個方向,當時送那綁着大紅花的嫁妝便整整送了一日,驚動全城,圍觀者無數。
就連自己,也見過那盛景的一角。
那曾是自己遠遠仰望過的貴女,曾是無數大盛女子羨慕妒忌的貴女,如今卻成為了自己,唐白月難以置信,心中卻在驚惶之後終于湧起了一股喜悅之情。
唐白月出身并不顯赫,尤其是在這重文輕商的大盛朝,商家子弟不許參加科舉,唐家雖然是大盛朝數得上名號的大商家,家族資産極為龐大,全國各地都有唐家分號,卻依然算是社會底層,她雖是唐家嫡女,只怕連送到安國公或是武安侯為妾的資格都沒有。
而自己年紀輕輕,雖然供奉極好,但卻卧病在床已經一年多,請了許多大夫,吃了不知道多少參茸肉桂都沒有效,眼看着一天天衰弱下去。
身為唐家長房唯一的嫡女,又沒有嫡親兄弟,病情始終查不出來,且總是反複,唐白月不止一次懷疑自己是中了毒,自己一死,便有許多人能得到好處,財帛動人心,她身為長房守竈女,這卻是非常清楚的。
只是,病中的自己精力上實在欠缺,雖有布置,卻抵不過時間,自己死的太快了,也太不甘心了。
她不知道真正的鄭明珠是怎麽回事,可是她卻實實在在的明白,或許真是上蒼憐憫,她成為了鄭明珠。
或許,這是一場夢吧?是上蒼的憐憫。
但就算只是一場夢,她也會在這夢裏好好的活下去,能成為帝都的貴女,讓自己黯淡的一世能有一抹短暫的璀璨,也替真正的鄭明珠看好這個身體,這個身份,既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便借用了人家的身體,那到人家正主兒回來的時候,總不能讓人太過失望才是。
或許,這也是上蒼給她的機會,彌補她的不甘心吧?
不管如何,再活下來,總是比死了強,總是一件好事,唐白月很快的接受了這件駭人聽聞的事兒,她決定,要瞞住所有人這件事,盡量不讓人看出異樣來,讓鄭明珠好好的活下去。
這才是當務之急,活着,才有一切。
至于以後,那或許上天另有決定。
做出了決定的唐白月終于放松了心情,在不知道名字的清雅的熏香中,漸漸沉入了睡夢中。
待得她醒來,便沒有了唐白月,只有鄭明珠了!
原來的唐白月距離鄭明珠生活的圈子實在太遙遠,僅有的幾次她都只是遠遠的遙望過這位天之驕女,也只是略微知道一點她的生平,別說細節,便是很多大事她都不知道。
出于謹慎,她調整心情,少說少動,盡量讓自己盡快進入鄭明珠這個身份裏。
“少夫人,該吃藥了。”
說話的是個三十五六歲左右的中年婦人,烏黑的頭發梳了個光滑的圓髻,露出額頭,顯出幾分精明幹練來。
她的身後站着一個端着托盤的丫頭。
鄭明珠沒有起身,只是微微點頭,那婦人就連忙上前扶着鄭明珠坐起來,又拿大引枕墊着背,鄭明珠就這樣靠在床頭。
這幾日鄭明珠雖然沒怎麽敢說話,耳朵卻沒有閑着,深知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露陷這種道理,此時已經知道了這幾日在這屋裏貼身服侍她的這個中年婦人,是顧媽媽。
根據顧媽媽的年齡,在這個屋子裏的地位,丫頭們對她都很恭敬,鄭明珠略一猜想便知道,這位顧媽媽應該是極有面子的管事媽媽,想必是婆婆賞的。
顧媽媽動作麻利,接過丫頭托盤上的藥碗,躬身喂鄭明珠吃藥,又端了蜜水漱口,擦嘴之類都做的熟練自然,嘴裏還一邊說:“少夫人今天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大爺剛差人來問,奴婢也是這樣說的。”
鄭明珠還是沒說話,心中念頭卻是轉的飛快。
這幾天來,聽顧媽媽和丫頭們說話的片言只語,這位大爺,必是鄭明珠的丈夫,武安侯府的嫡長子陳頤安。
蘇醒後到現在,足足有三天了,這位大爺只是差人來問過幾次,而據說,自己在睡着的時候,大爺來過一次,看自己睡着了,就走了。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鄭明珠并不讨他的喜歡嗎?
她低頭想着,傳言中不是說鄭明珠夫妻恩愛麽?可是自己冷眼觀察這兩日,竟完全不是那回事,到今天,還沒見着丈夫一面。
想到這兒,臉上微微紅了,自己成了鄭明珠,多了一個名正言順的丈夫,這跟初入洞房也沒什麽區別了吧?
她的前生還是一個閨中女兒,如今竟就要對着一個丈夫,真是說不出的古怪感覺。
看來,這換一個身體,就算再好,也還得努力适應才行。
正想着,有個穿着梅紅小襖兒的丫頭掀簾子進來回說:“少夫人,夫人身邊的洪媽媽來了。”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三十六七歲的高挑身材,容長臉兒的媽媽走了進來,她穿着一件紫紅色素面褙子,頭上插着銀海棠花梳子,對着鄭明珠笑着福了福:“奴婢給少夫人請安。”
鄭明珠連忙坐直了點,答應了一句,也問了夫人安,便讓丫頭給搬錦凳來:“洪媽媽坐,倒茶來。”
洪媽媽并不怎麽客氣,謝了坐,說:“夫人命奴婢來看看少夫人大安了沒有,夫人說,少夫人只管好生休養着,要什麽吃的用的,只管吩咐管家,或打發丫頭去她老人家屋裏去取,也是一樣的。”
洪媽媽說一句,鄭明珠便答應一句,等她說完了,便說:“多謝母親挂念,煩洪媽媽替我回母親,我今天好多了,等我能下床走動了,便去給母親請安。”
說完便命顧媽媽拿了裝着碎銀子的荷包賞她。
洪媽媽又坐着說了一會兒閑話,問了吃了什麽藥,吃了什麽東西之類,喝完了那盞茶,便回去複命了。
待洪媽媽走了,顧媽媽便笑道:“夫人果然很挂念少夫人的,天天打發人來問。”
鄭明珠點點頭,并沒有多說話,只是又躺了下去,顧媽媽便沒再多說,只給她掖了被子,便退了出去。
洪媽媽口中的夫人,便是武安侯夫人,陳曾氏。
閨名她還不知道,只隐約記得這位武安侯夫人娘家姓曾,能做武安侯的嫡妻,那必然就是南京曾家的嫡小姐了,曾家那是金陵城毫無争議的第一大世族,不僅富可敵國,而且幾朝來族中都曾出過高官,現在似乎還有兩個爵位,不過她也實在不記得是哪兩個級別的爵位了。
也只有這樣身份的婆婆,才受得起這樣身份的兒媳。
這幾天,婆婆每天都打發身邊的媽媽或者丫頭來問兩三次,功夫是做的極好的,不過鄭明珠深知,這只不過是表面功夫,略有城府的婆婆都會做的,更何況這樣講究臉面的大家子,而兩人之間到底關系如何,只怕還要相處下來才知道。
鄭明珠這個身份,出身是無可挑剔的了,在帝都的名聲來看,也沒有任何不好,而且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可是,第一個打擊已經來了,鄭明珠很顯然不讨丈夫歡心,也不知道在婆婆跟前是什麽樣子,這府中別的事情又會是什麽樣子?
或許,就算身為貴女,也不能事事如意吧。
她本身原也不是毫不知世事的少女,人間冷暖實在也見得多了,這樣一想,反而釋然了,貴女自然也有貴女的苦惱,世上怎麽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兒呢?
只不過再往深處想,就算這一切都做最壞的打算——丈夫不喜,婆婆不愛,但至少還有娘家安國公府,這如今也比她原本好了許多……
她原本的日子……唉,還是不要想了,只如此感謝上蒼倒也就是了。
我是鄭明珠,我是鄭明珠。
她在心中默念了片刻,剛剛泛起的痛苦便消下去了許多,輕輕的出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輕視
旁邊随身伺候的丫頭珊瑚見她醒了坐起來,連忙過去給她墊靠枕,鄭明珠搭着她的手,說:“扶我起來試試。”
珊瑚忙笑道:“少夫人看起猛了頭暈,這才剛好些,還是不要起來的好。”
鄭明珠皺皺眉,今天她明顯覺得身上松快了一些:“躺的骨頭都疼了,起來走兩步。”
珊瑚便不敢多說,只是扶着她,外頭有丫頭聽到動靜了,忙進來伺候,兩個丫頭扶着,鄭明珠起來走了幾步,只覺得有點心跳氣喘,倒沒什麽大礙。
走了幾步,鄭明珠坐下歇了歇,又起來走了走,正在這個時候,顧媽媽掀了簾子進來,看到這情景,連忙過來扶她坐回床上去,嘴裏說着:“我的奶奶,怎麽這麽急着起來,這才剛好些,看暈了頭。”
說着又轉頭呵斥珊瑚和另外一個扶着她的丫頭翡翠“不會伺候”之類。
兩個丫頭不敢辯解,低頭跪到一邊。
鄭明珠略有點詫異,按理說能在夫人奶奶正屋貼身伺候的都是大丫頭,多少有點臉面,怎麽會怕顧媽媽怕的這樣厲害?
鄭明珠看了一眼,見顧媽媽要發作這兩個丫頭了,便說:“罷了,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要起來的。”
顧媽媽卻不松口,只是給她拉被子,嘴裏說:“少夫人可別縱着她們,這麽輕慢主子的身子,也太粗心了,若是不訓誡,今後只怕越發着三不着兩了,那可得了,若是太太知道了,哪裏放心的下?”
也不容鄭明珠再說話,便對那兩個丫頭說:“這月月例減半,回自己屋裏思過去,今晚就不要進來伺候了。”
珊瑚翡翠都低聲應是,退出屋去了。
鄭明珠這才真的驚駭了!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鄭明珠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這幾天觀察下來,她其實已經隐隐的覺得,鄭明珠的生活并不是她曾經仰望,曾經想象的那麽美妙,可是再也沒有此刻這樣的驚駭。
鄭明珠抿着嘴唇,靜靜的看着眼前這個正在服侍她的,臉上帶着微笑的婦人,這個時候,她幾乎可以看見顧媽媽眼中的輕視。
鄭明珠天之驕女,身份貴重,在自己房裏竟然還受一個媽媽子的轄制?
若非她親身經歷,她是說什麽也不能信的。
即便是她死去的前一世,她雖然身份遠不如鄭明珠,只是一個商家女,家中規矩自然比不上這些頂級豪門,可是,就算是在自己病中的那一年裏,在自己房裏,她也不至于受一個下人轄制。
卻沒想到,這樣一個人,竟會如此!
這樣看來,鄭明珠處境堪憂。
在自己房裏尚且做不了主,在這侯府裏豈又硬的起腰來?武安侯府家大業大,綿延數百載的大族,姻親也多,作為嫡長媳,面對的不僅是家中瑣事,更是今後的宗婦,族中之事也要經她的手,而武安侯府這樣頂級的豪門,應酬又極多,還要處理帝都的種種錯綜複雜的關系,可這樣的鄭明珠,不能當家理事,不能轄制下人,這一種女子起碼的本事也沒有,更別提在外與人交際,為夫分憂,叫人如何能看得起?
若說在娘家,身為嬌客,有父母寵愛,不沾家事,還說得過去,可這樣嫁了人,卻這等懦弱無能,在公婆和丈夫跟前,要如何立足?
這一點真叫人想不明白,鄭明珠身為安國公嫡長女,母親又是先皇的嫡次女,這樣硬牌子的出身,按理卻是跋扈一點倒比這樣懦弱容易理解。
不理解的豈止是她,便是別的人,也都十分的不明白。
洪媽媽離了少夫人的甘蘭院,一路也不停留,直去了武安侯府的正房,如今的武安侯夫人起居的榮安堂。
武安侯老侯爺去世後,世子陳熙華承爵,成為如今的武安侯,武安侯府嫡庶七兄弟便尊太夫人的意思分了家,太夫人搬到了後院慈寧堂,武安侯夫人曾氏便住在榮安堂。
甘蘭院在榮安堂後面一進的影壁,倒也并不太遠。
進了榮安堂院子的門兒,便見房門外廊下立着一溜媳婦婆子,俱都安安靜靜垂手而立,等着裏頭召喚,洪媽媽知道,這是來給夫人回事的,早膳前的日常理事在前頭的議事廳,只有後頭有事要回的才進正房院兒來。
洪媽媽在夫人身邊貼身伺候,一向是極有臉面的,衆人雖不敢大聲喧嘩,此時也都面帶微笑點頭示意。
門邊的小丫頭也很有眼力的笑道:“洪媽媽回來了。”
說着便殷勤的給她打起了簾子。
洪媽媽走進房去,抱廈裏還坐着幾個老嬷嬷,都是武安侯府裏幾輩子使出來的老人了,才有這個體面坐在抱廈裏等,洪媽媽也不敢怠慢,低聲笑着打了招呼,這才繞過紫檀大理石屏,正室裏并沒有人,她腳步不停,轉到東房門,自己掀了織錦夾棉簾子進去,便見臨窗大炕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個穿着淡藍色二色金缂絲錦緞長襖的美婦人,玉手裏捧着一個小小的暖爐,身邊站了個十四五歲樣子的俏丫頭,捧着茶侍立。
這便是如今的武安侯陳夫人。
陳夫人正凝神聽着面前站的一個媳婦回話,眼角瞥見洪媽媽回來也沒動靜,到那媳婦回完了話,想了想,便說了幾句打發了去。
陳夫人近四十的年紀,膝下育有兩子一女,只是生于富貴長于富貴,從沒辛勞過,加上保養的極好,這樣看來,也不過就是三十出頭的樣子,肌膚似玉,俊眉鳳目,俏美中不自覺便帶出幾分威嚴來。
洪媽媽見有了空子,便低頭回道:“奴婢去看了少夫人,今日看着,少夫人氣色好了許多,少夫人命奴婢回夫人,多謝夫人挂念,已經好多了,待能走動了就來給夫人請安。夫人不用挂心,少夫人也是明白的。”
陳夫人聽了,只點了點頭,也沒說話,洪媽媽心內明白,走過去,接過丫鬟捧着的小鐘兒遞給陳夫人,陳夫人擡頭接了,使個眼色命丫鬟下去,這才輕輕的嘆了口氣。
“我要強了一輩子,多少事都過來了,偏就給安哥兒挑媳婦這麽大的事上竟就栽了跟頭,偏還有苦說不出。”
洪媽媽只得安慰說:“夫人快別這麽想,少夫人只是年紀輕了,沒有經過事,自然就不大懂,夫人今後多j□j,自然就好了。”
陳夫人嘆氣:“當初給安哥兒挑媳婦,家裏誰不上心?老太太,老姨太太,這些姑太太姑奶奶們,連我們曾家那些太太奶奶們,誰不是再三挑剔?獨她,真是誰也挑不出一點不是來,家世容貌舉止,都是上上選的,又是公主的嫡長女……他們鄭家,又是先頭太宗朝孝端惠皇後的娘家,孝端惠皇後的賢名兒那是舉世都知道的,這些年他們家出來的女孩子,滿帝都再沒有一個說不好的,且她的親娘,那是先皇的平陽公主,年輕那會子,也是相熟的,端貴大氣,我想着,不要她有平陽公主的氣派,就是學到一半,那也盡夠了,沒承想進了門,偏是這樣,哪裏有半點嫡長女的氣派,唯唯諾諾,膽小怕事,別說掌家理事,竟連房裏的媽媽都能拿捏住她,真是連個庶女都不如!”
說到後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洪媽媽只得再三勸慰。
陳夫人道:“安哥兒是長子,又肯上進,不比青哥兒那樣沒出息,今後這爵位必是他的,老爺也預備着這兩年就請立世子了,我原想着,他媳婦進了門,我j□j兩年,就讓她當了家,我也能清清靜靜享福了,如今看起來,竟是不成了,只怕還得指望青哥兒媳婦了。”
洪媽媽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夫人,奴婢有點小想頭,若是給二少爺尋少奶奶,只怕還是尋養在親娘身邊的才好。”
陳夫人一怔,她原本就是大家子出身,內宅的花樣也見得多了,此時給洪媽媽一提醒,猛地就想到了:“平陽公主去的早,可安國公填房也是襄陽候庶長女,聽說也是養在老太太跟前的,大家子出來的,不至于虧待了她吧。”
洪媽媽說:“安國公這樣的人家,吃穿上難道還能看得出虧待?也就是在教養上吃了虧,才是真吃虧呢!”
陳夫人脾性爽利,沒什麽小心眼,便是對兒媳婦,也是滿心盼着好的,并不故意拿捏壓制,這些日子來,竟就從來沒往這裏想過,此時得人一提醒,倒是回過味來,立刻就明白了,不得不贊一句好心機。
元配嫡女,按規矩便是養在正房的,孩子從小沒了親娘,能懂什麽?別說蓄了心要害她,就是該教的不教,現就吃不完的虧。
安國公英雄一世,沒承想內宅裏吃這樣的虧,連帶自己家,也跟着吃了虧。
陳夫人此時,滿心的不是滋味。
想了想,她又說:“或許也不是故意虧待她,這親家母自己就是庶女出身,能懂多少教女兒,鄭氏跟着她長大,學出一身庶女樣兒,也不是沒道理,咱們當初竟然沒想着這一茬,只想着元配嫡女,自然比繼室嫡女更尊貴,倒是吃虧。”
洪媽媽卻說:“夫人心也真好,這樣會替人着想,奴婢看來,卻不是這樣,這位鄭夫人,年紀不大,心眼兒卻不小,夫人想想,如今安國公府內宅并不亂,妾室也都安分,前年才攆了個不老實的去姑子廟,這樣管家的手段,為什麽我們少夫人卻沒學會?倒讓一個媽媽子拿捏住,這顧媽媽是陪嫁來的,自然就是這位鄭夫人給的,竟是打着嫁出了門也要捏着她的主意呢。第二條,夫人想想這帝都裏頭,這位鄭夫人的名聲,咱們少夫人的名聲,有一個說不好的麽?就說少夫人,滿帝都誰不說她出挑?不然,夫人也不會挑了她,現如今竟要過了門才知道是什麽樣兒,這位鄭夫人這樣的本事,也是難得了。”
陳夫人越聽越是心驚,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些:“我竟沒想到這些,你也不早提醒我。”
洪媽媽說:“夫人從小兒就磊落,咱們家又清白,就是出閣進了這門兒,也是極清淨的,自然想不到這些污心的事兒,我還是那日聽到一件事,才略想了想。”
陳夫人看她一眼,洪媽媽說:“少夫人嫁過來的時候,那嫁妝是極厚的,平陽公主就少夫人一個女兒,當年的嫁妝自然是留了不少給少夫人,加上安國公府裏備的,這樣算起來,要論也是帝都頭一份了,單是鋪子莊子別院就是了不得的數目,只是年前我聽說,朱雀大街上那樣大一間香料鋪子,去年一年才一千兩銀子的入息。”
陳夫人并非不食人間煙火的嬌女,自己手裏也不少鋪子莊子,洪媽媽這話一說,她立刻就明白了,暗道這位鄭夫人好大的膽子,卻也明白今日洪媽媽特意挑起這篇話來,原來戲骨在這裏。
陳夫人鳳眼微微一擡,無端端的就顯露出威嚴來,偏頭看了一眼捧着茶殷勤笑着的洪媽媽,說:“這是她的嫁妝,和咱們沒什麽關系。”
洪媽媽垂手應是,陳夫人叫了洪媽媽跟在她身邊做丫頭時的名字:“月蘭,咱們求娶鄭氏可不是為了什麽嫁妝。府裏也從來沒有算計媳婦嫁妝的規矩。”
洪媽媽心中一凜,忙笑道:“那是自然,安哥兒什麽身份,自然不能學那起子小人。”
洪月蘭在陳夫人身邊也是極有臉面的,三十多年的主仆情分,陳夫人也不願意過分給她沒臉,見她明白了,便轉了過來:“你這樣一說,我竟想起來了,當初她進門,那樣的容貌舉止,安哥兒也是極滿意的,瞧着很是恩愛,後來也是為了求着安哥兒照看她那些不知道牽扯了多遠的什麽舅舅表叔的,才惹惱了安哥兒,在我跟前抱怨了兩次說她不知輕重,我冷眼看着,安哥兒竟從此就遠了她。如今想來,那些是什麽舅舅,她嫡親舅舅如今是親王,哪裏要安哥兒來照看?倒是安哥兒比我見識明白。”
這話看着和前面的話沒什麽聯系,卻透着明白,洪媽媽自然也就不敢再多說,只笑道:“大少爺那樣出息,見識自然是好的,就是夫人,也只是不願拿壞心想人罷了,哪有不明白的。”
陳夫人嘆息:“也不知道鄭夫人到底什麽手段,竟能讓她這樣親近,自家正經舅舅反倒靠後了。”
洪媽媽賠笑道:“許是少夫人本就是個糊塗人,再讓人這麽往傻了養,就更糊塗了。”
陳夫人點頭:“只苦了我的安哥兒。”
作者有話要說:
☆、婆婆
若是這一個鄭明珠聽到了陳夫人這次談話,想必會引為知己,她雖然沒有陳夫人看的這樣透徹,倒也同樣沒有她那樣覺得吃了大虧。
她只是覺得,似乎這新的身份所看到的一角并不真的是一襲華美的長袍,在大家子裏,不管是做女兒還是做媳婦,鄭明珠這樣的性格都是十分不妙的。
她真難以理解這是怎麽一回事。
就她覺得,鄭明珠的容貌那是一等一的,端貴嬌美兼有,再挑剔的丈夫也該滿意,鄭明珠的舉止,那也是雍容娴靜,自己入主這個身體不久,已經發覺自己有時候會不自覺的做出十分娴雅的動作來,這是自己原本從來沒有過的,顯然是鄭明珠本身的教養。
可是她的性格怎麽就和教養這樣南轅北轍呢?
如今丈夫不喜已經不必懷疑了,那麽婆婆不愛估計也j□j不離十,自己房裏還受制于服侍媽媽,還有更倒黴的嗎?
或許因她還是病人,雖然卯正時分她就已經聽到了室外有輕微的動靜,但也直到了辰時,才有丫頭掀簾子進來,見她已經醒了,就過來服侍。
身邊貼身服侍的是四個大丫頭,昨日受罰的珊瑚和翡翠,還有玲珑和瑪瑙,都是一色十五六歲的樣子,容貌均是上等,穿着也是遍身錦繡,頭上身上該有的飾品一樣不少,十分符合侯府房內丫頭的體面。
鄭明珠讓她們扶起來淨面淨手,去了淨房,回來後不想再躺回床上了,便坐到了窗下的椅子上,瑪瑙連忙取了小毯子給她蓋在腿上,笑道:“小廚房裏熬了燕窩粥,少夫人略吃一點吧。”
說着去了外間端進來一個黑漆螺钿托盤,上面一個白底薄胎蓮花小碗,并幾樣細巧點心:“這幾樣點心我看過了,都是清淡的。”
鄭明珠點頭,接過燕窩粥來,對她們說:“玲珑,瑪瑙,你們去夫人房裏看看,擺完了早飯來告訴我,我今天好多了,要去給夫人請安。”
按理說,媳婦給婆婆請安,那是應在早飯前,并服侍婆婆用早飯,如今她想着自己在病裏,想必不用立規矩,病後第一次請安放在早飯後,似乎更妥當些。
玲珑和瑪瑙對視一眼,玲珑便笑道:“少夫人,您也沒大好,并不一定今日就要去請安,就是夫人見了您這樣,豈不心疼?不如大好了,讓顧媽媽陪着您去,夫人也放心。”
沒地位若此!
鄭明珠真是覺得抑郁,顧媽媽不發話,自己連給自己婆婆請安竟也不行了。
不過這些丫鬟也并不容易,不管原本的鄭明珠想不想,但終究她并沒有能夠護住她們,她們依然要在顧媽媽手下讨生活,所以她們不敢違拗。
鄭明珠暫時也沒有什麽辦法,只得拿出主子範兒來,說:“叫你們去就去,有什麽好說的。”
看來,這顧媽媽的事得加快解決了。
否則,真是累的慌。
待玲珑和瑪瑙出去了,鄭明珠往院子外瞥了一眼,只有兩個粗使婆子在給花兒澆水剪枝,便轉過頭來,命珊瑚:“去把裝銀子的盒子拿過來。”
珊瑚手腳利落,很快捧回來一個黑紅套漆海棠紋的小盒子,鄭明珠打開一看,裏面竟只有十來塊散碎銀子,加起來不到五兩的樣子。
鄭明珠臉上表情不受控制的一僵,立刻又若無其事起來,只拿了兩塊銀子,每塊約五分的樣子,道:“我知道你們昨兒受了委屈,這個雖少,略補你們一點也罷了。”
她雖不知道房內大丫頭的月例,但猜也能猜個j□j不離十,也就是二兩上下,這五分銀子,剛好便是補償她們被罰沒的其中一半了。
珊瑚和翡翠齊齊一怔,連忙跪下道:“奴婢不委屈,不敢勞少夫人賞。”
鄭明珠嘆口氣,也并沒有叫她們起來,反是靜了一靜,才說:“我知道,在你們心裏,我是個沒用的。”
珊瑚和翡翠忙說不敢。
鄭明珠道:“我雖沒用,心裏卻是明白,你們昨兒委屈了,她是媽媽,發作你們兩句,你們受了,是你們懂規矩,我也不好就那樣給她沒臉,但我也不能眼見着你們委屈當不知道,所以我才支了她們兩個出去,這事你們心中明白就好。”
兩個丫頭這才磕了頭,接了銀子。
鄭明珠命她們起來,說:“我略歇一歇,看她們回來了,我再去夫人那裏。”
珊瑚和翡翠應了,輕輕的退到外間自做針線去了。
鄭明珠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出神。
已經是初春了,天氣雖然還冷着,但窗外的白玉蘭已經有了花苞,鄭明珠心中就沉甸甸的起來,剛才她差一點就沖動了,這幾日觀察下來,加上昨晚看到顧媽媽不給大丫頭面子,一點點小事便直接發作,她就已經動了心思。
顧媽媽這樣跋扈,是必要收拾的,她重活一世,可不是為了過這樣的日子!
可是若是她孤家寡人,那只怕也不容易,她初為鄭明珠,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鄭明珠就想着先收攏兩個丫頭,至少有了耳目才是第一步,剛才她差點就要說出來了,可是轉念一想,卻把話咽了下去。
不能急,鄭明珠!你不能急。
她閉一閉眼睛,鄭明珠,你是鄭明珠,不能讓人瞧出不妥來,鄭明珠這麽多年都過去了,你忍這幾天總該忍得住的。
任何事情總得有點鋪墊,總得顯得順理成章。
她嘆口氣,這是怎樣一個爛攤子啊。
顧媽媽顯然積威已深,必是在她身邊多年,難道……鄭明珠心中一動,難道她想差了,這個媽媽并不是婆婆派來拿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