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便去看了,鄭明珠思忖了一下,便說:“既如此,我就不去看她了,免得方姨娘不能安心休養,珊瑚,你去拿兩支人參給方姨娘,就說我的話,叫她好生保養。”

珊瑚領命而去,鄭明珠自帶了小丫頭去了榮安堂。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留言希望加更的比較多,我其實也很想的,可是我不得不說,我實在寫不快,加上寫完了還得看一看,修一修,更花時間,別說存下稿子了,當天的三千多能完成就不錯了,抹淚。

其實是有上周放假存下的兩章稿子,可是不敢貼啊,這過日子難免遇到加班啊,停電啊,生病啊,家中有事啊之類的意外,不存下一兩章稿子,心裏實在不踏實,一股腦貼了,大家高興一次,今後遇到不能更的時候得多失望啊,我覺得,還是每天都知道有更新更踏實。

所以,我會穩定日更的,加更這種事請大家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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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

陳夫人見了鄭明珠,笑道:“我說過了,不用你時時來伺候,你身子也不是十分好,多歇息才是正理。”

鄭明珠露出一點羞愧的神情:“母親說哪裏話,媳婦原就該服侍母親,以前是媳婦不懂事,仗着母親疼愛,多有疏忽,如今媳婦已經大好了,自然要來伺候母親,若是母親不許,那就是還在生媳婦的氣,媳婦給母親賠罪了。”

說着就要跪下,陳夫人連忙伸手拉住她,拉她坐在自己身邊:“你這孩子,這樣認死理,我把你當自己閨女一般的疼,怎麽會生你的氣呢,我知道你一心孝順,是個好孩子。”

鄭明珠這才笑道:“那母親可不能趕媳婦回去了。”

她的确是有點不安,昨天她才無意中從丫頭嘴裏聽說,原本的鄭明珠從來沒有在婆婆跟前立過規矩,便是晨昏定省也是随心所欲,她真是大吃一驚,這也太不懂事了,婆婆寬厚,媳婦就要更恭敬才是。

雖說鄭明珠是公主嫡女,天家血脈,認真講究起禮法來,并不是非要伺候婆婆不可,可畢竟孝字為大,她如今嫁為陳家媳婦,便是在這陳家過日子,自己謙遜點,懂事些,奉承着婆婆難道還能吃虧不成,她如何就拿着這公主嫡女的身份擺起架子來了呢。

這樣子不懂事,便是婆婆嘴裏不說,心中豈會沒有想頭,何況丈夫見了這樣情形,自然也會不悅,這個鄭明珠,沒有高門嫡女的做派,卻有高門嫡女的嬌氣,怪不得婆婆不愛,丈夫不喜,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而且原因還越來越多。

鄭明珠只有亡羊補牢,找了機會給婆婆賠個禮,努力挽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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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夫人見媳婦突然懂事了許多,心中雖然稱奇,倒也熨貼,說了幾句話,便緩緩的把這方姨娘的事情說給她

“方氏這件事查清楚了,是她私自停了藥,也不怪你生氣。”

鄭明珠忙站起來,把那天對陳頤安說的那些話又對陳夫人說了遍,表明自己氣也是氣自己沒有轄制妾室,才出了這樣的事。

陳夫人颔首,叫她坐了:“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這也怪不得你,是她膽子太大了,大約也是打量你年輕心軟,所以這件事出來,我就吩咐了安哥兒,我要親自處置,也是免得你為難。”

鄭明珠感激道:“多謝母親這樣為我着想。”

若是自己親自動手處理了方姨娘,雖是名正言順又占理,但難免會有些善妒刻薄的名聲,如今她病倒,婆婆親自處置,既成全了她的名聲,又不會與丈夫起嫌隙。

雖然鄭明珠知道這裏頭還有別的內情,大約陳頤安把這件事交給她并不放心才交給陳夫人,但她只當不知道,還是很領陳夫人的情。

陳夫人說:“咱們家也是有規矩的人家,你嫁過來才一年多,自然不能容妾室生下長子,不過方氏也罪不至死,我便做主留母去子了。”

鄭明珠聽說,不由的松了口氣,或許她真的是年輕心軟,此時聽說方氏能活下來,是真心替她高興。

她忙表态:“母親必是考慮周詳,媳婦聽母親的。”

陳夫人點頭,又笑道:“你也要早點給我生個孫子才是。”

鄭明珠飛紅了臉,低了頭嗔道:“母親又打趣媳婦。”

陳夫人笑道:“這倒也不是打趣,你要多叫安哥兒歇在你房裏,別太賢惠了。你生了兒子,不僅是你好,也是安哥兒好,連你公公和我都好。”

嫡長子嫡長孫的意義豈止是一個孩子而已,鄭明珠臉更紅了,低着頭不語,陳夫人這句話,又讓她想起那晚上,男人的手撫摸到她的身上時候那種陌生的戰栗感,後來的眩暈感,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竟就哭起來……

到現在她還完全不敢去細想。

陳夫人見她實在害羞,便就不再多說,只轉而和她說起來這些日子要去哪些府裏走動,鄭明珠本不熟悉這些貴胄豪門,不敢輕易插嘴,只留神細聽,偶爾小心的問一兩句,倒也沒有露出什麽馬腳來。

伺候陳夫人吃了午飯,回到甘蘭院歇了個午覺,翡翠進來回:“少夫人,張媽媽在廊下等着了。”

鄭明珠便叫她進來回話,賞了她座兒和茶,便問她知不知道這幾家陪房的來歷。

沒想到張媽媽竟是十分清楚明白的一個人,見鄭明珠問她,便一家一家的說起來,每一家都說的十分清晰,頭頭是道,連家中幾口人,大概年齡多大都知曉。

鄭明珠倒是佩服起來,看來這張媽媽倒是有心人。

鄭明珠的六戶陪房,除了管着帝都鋪子的吳建榮一家,管着通州莊子的裴國海一家,另外還有四家,家長分別是夏長富,劉先宗,曹裏喜,方一飛。

吳建榮是國公府賬房吳大管事的二子,裴國海和夏長富都是原本公主帶過來的陪房,如今分別在通州的兩個莊子上,剩下三個都在山東管着莊子和鋪子。

也就在這個時候,鄭明珠才知道,原來自己在山東還有大片良田和産業。

那張媽媽是個精明人,看出了鄭明珠的疑惑,便笑着解釋:“孝章敬皇後的娘家是山東郭氏,這些原也是有些年頭了。”

鄭明珠想起來了,孝章敬皇後便是外祖母,生有兩子兩女,自己早逝的母親平陽公主是次女,長女是如今的平寧長公主,而兩子俱為親王,協理軍機,參贊政事,當今聖上對這兩個兄弟也是極為倚重的。

先帝有兩個皇後,先頭的孝章賢皇後與先帝青梅竹馬,伉俪情深,可惜生子的時候難産而亡,只留下一個嫡子,後來又立了外祖母孝章敬皇後,這位皇後雖與先帝情分上差些,為人卻是和順賢淑,照顧元配嫡子仿若親子,不僅得先帝敬重,且将元配嫡子養的文成武就十分出息,如今正位大寶,對這位繼後奉若親母,連帶的對孝章敬皇後所育的兩子兩女都極為優待,可惜孝章敬皇後做了兩年太後就薨逝,去世的時候,小女兒平陽公主還沒出閣。

今上追念亡母,格外寵愛幼妹,當年選驸馬更是場面盛大,這些鄭明珠只是略有耳聞,對她來說,這些原本離她十分遙遠,沒想到到了今天,這些已經切身相關了。

鄭明珠想了想,既然山東的莊子和産業是孝章敬皇後留下的,那麽這三家陪房應該與安國公府關系不大才對,她就問:“那麽劉先宗、曹裏喜和方一飛都是當年我娘的陪房?一直打理山東那邊的事情?”

張媽媽見她這樣敏銳,心中倒是疑惑,這位大小姐什麽時候這樣明白了?

她笑道:“少夫人說的是,當年公主去的時候,百般的舍不得您,曾給皇上上了折子,把陪嫁來的嫁妝留給您和世子爺,按例由內務府清點了嫁妝,暫時管着,他們這幾戶也還是一直管着山東那邊,沒有動過,後來您出閣,也就随着莊子鋪子陪了過來。”

鄭明珠緩緩點頭,心中大約有了譜,山東那邊是公主的嫁妝,公主去世後由內務府掌管,直接交到自己手上,朱氏的手伸的再長也伸不進去,而帝都的鋪子,京郊的莊子和通州的莊子大約就是安國公府備的嫁妝,也就這幾戶人需要查一查。

鄭明珠從小跟着父親學生意往來,又當了這些年的家,唐家産業遍布全國,銀錢流水極為繁雜,她早就算是身經百戰了,此時略想一想就知道最容易做手腳的地方,就是帝都的鋪子。

京郊和通州的莊子都在眼皮子底下,要換主極難掩蓋,而且田土産出有限,唯一能做手腳的便是報了天災。

而帝都的鋪子便不同,鋪子若是地段好,開的大,要抹平了帳弄出錢來,就要容易的多,鄭明珠便問:“帝都的鋪子是全是國公府置辦的還是有我娘留的?”

張媽媽只覺得少夫人的問話一句兩句似乎全無聯系,偏又句句都問的十分刁鑽,明明這樣冷的天氣,她額上竟不知不覺有了細密的汗珠,想了想回道:“朱雀大街上頭從盛記香料鋪子下來一共四間挨着的都是公主當年留下的,另外北城上街的兩個綢緞鋪子一個當鋪一家米行是國公府置辦的,內務府交鋪子的時候,盛大掌櫃就回家榮養了,如今帝都的鋪子全是吳建榮在管着。”

鄭明珠見張媽媽回答的明白,還能答出重點來,十分滿意,鄭明珠的嫁妝十分豐厚,換了個人只怕聽着一項項報出來,會倒抽一口涼氣,可是偏偏遇到她。

鄭明珠雖貴,不過比較當年自己手中掌握的銀錢卻也還不如。

她一時間有點黯然,鄭明珠國公府嫡女,天家血脈,在銀錢上竟也還不如唐家嫡女,只是如今自己沒了,唐家長房無人,那些産業只怕都要落入那些人之手。

從曾祖父起到父親,三代辛勞積累的財富,只怕就要煙消雲散了,只希望自己在臨死前做的那些安排能起一點作用。

張媽媽見鄭明珠只問了這兩三句就沒再說話,只是沉思,哪裏敢打擾,只是她坐在那小凳子上有點坐立不安,往日裏她雖然少見鄭明珠,可每次回話都沒什麽要緊,從來沒有哪一次有如同這一次這般叫她不安。

過了好一會兒,鄭明珠才回過神來,和氣的對張媽媽說:“辛苦媽媽了,你先回去,若是有事我再打發人問你去。”

随即叫丫鬟:“把前兒送來的玫瑰膏子給媽媽一瓶,嘗嘗鮮。”

張媽媽連忙謝了,雙手接過來,又說:“奴婢管着的院子和別院都是出項大進項少的,今兒已經把各處的人口冊子,這兩年的賬本子都交給了少夫人屋裏的翡翠姐姐,少夫人若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便宣奴婢進來問罷。”

鄭明珠笑道:“媽媽做事必然是清楚的,我最是放心。”

張媽媽便告退出去了。

剛走出院子,便有個小丫頭悄悄的跟了上來,對張媽媽說:“媽媽,顧媽媽請您去說說話兒。”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壓力好大,先前斷了一會兒網,就坐立不安,怕更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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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奪

張媽媽心中冷笑,這個顧媽媽,以前仗着是國公夫人的陪房,飛揚跋扈,誰也沒看在眼裏,他們同時陪嫁過來,但凡有點油水的地方她都不肯放過,統統掌住了,只打發自己去看着房子院子,這些地方能有多少進項?

平日裏見了,愛理不理,竟比正頭主子還大幾分的樣子。

只是自己和國公夫人情分上差了,争不過顧媽媽,如今眼看少夫人有心要整治她了,她總算想起要來找自己說話了,可這會子,誰還去趟這趟渾水?

阿彌陀佛,終于等到今天了。

張媽媽本不欲去,心中念頭一轉,突然覺得看看她那樣子倒也不錯,便對那小丫頭子說:“我難得進來一趟,原也該去見見。”

便跟着那丫頭走。

顧媽媽是一等管事媽媽,住在正院後頭的倒廈裏,獨一個房,張媽媽一進去,顧媽媽就迎了上來,抓住她的手,親熱的說:“張家妹妹來了,快坐。”

又叫小丫頭:“把前兒鋪子送來的好茶沏了來。”

張媽媽但笑不語,這樣子前倨後恭,看來身上十分的不幹淨。

顧媽媽連鄭明珠這樣的正頭主子都不放在眼裏的,在下人裏頭更是自覺高人一等,說起話也常常帶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此時就不由的說:“妹妹來嘗嘗這茶,這是前兒東街鋪子裏送來的今年上進的新茶,便是宮裏也就只好這樣子的。”

那語氣裏就帶了一份倨傲出來。

張媽媽早看明白了的,此時心中只是暗笑,喝了口茶,順着贊了兩句,顧媽媽這才有點讪讪的打聽:“這一下午的少夫人留妹妹在屋裏,都說了些什麽?”

張媽媽早巴不得她這一問了,便笑道:“能有什麽,不過是問問幾房陪房的事兒,我也不大懂,只能說些知道的。”

顧媽媽忙說:“問這些做什麽,這些可都是當初太太再三挑過的,再妥當不過的了。”

張媽媽便笑:“便是妥當難道少夫人還不能問一問不成?”

這也太把太太當座佛了,別說只是繼母,少夫人又是公主親女,身份上就高過了她,就是親娘挑的人,少夫人要過問也是應該的。

不過張媽媽到底是國公府出來的人,知道少夫人一向對太太言聽計從,從無違逆,簡直比親母女還親些,便只說了這樣一句。

顧媽媽便急了:“又是要看嫁妝又是招陪房的,不知道少夫人着了什麽魔,妹妹,我如今要在裏頭伺候少夫人,還是煩妹妹去府裏,回一回太太吧。”

在路上的時候張媽媽就預料到顧媽媽要找她是為了什麽,此時見所料不差,只是笑道:“少夫人吩咐了,這些須事不許打擾了太太,我這樣去可怎麽好。”

顧媽媽笑道:“我也料到這個了。”她給丫頭使了個眼色,丫頭便捧了一個包裹過來,顧媽媽笑道:“這裏頭幾匹新樣子貢緞,你帶着去見太太,便是有人問起,便說是少夫人新得的,拿回去孝敬太太的便是了。”

又打開一個匣子,取了一只沉沉的赤金镯子給張媽媽:“這也是今年的新樣子,送給妹妹帶,妹妹可別嫌棄。”

張媽媽推辭了一下,便收了禮,又說了兩句閑話,顧媽媽心急如焚,話裏話外都在催她趕緊去回了太太。

如今府裏的人因吩咐了幾道門上的人,等閑出不去,而自己到府裏時間短,主子又是個立不起來的,別說府裏幾輩子使出來的那些家生子了,便是略有點臉面的都不把甘蘭院當回事,她如今能收攏的也就幾個小丫頭子。

現如今只得指望張媽媽了,她一直在外頭,出府名正言順,況她也是太太選了來的,只怕也得仰仗太太。

真不知少夫人被什麽小人調唆了,突然竟要這樣子了……還有玲珑那個賤婢……

顧媽媽在屋裏走來走去,喃喃自語,咬牙切齒。

張媽媽收了禮,抱了緞子,從後頭繞了出來,想了一下,就上了抄手走廊,走到正院門口來,玲珑正在院子裏,見了她忙笑道:“還以為媽媽已經走了。”

張媽媽走過去悄悄笑道:“原是準備走了的。”輕聲把顧媽媽叫她去的事兒告訴玲珑。

玲珑抿嘴笑道:“媽媽是個什麽章程?”

張媽媽便說:“我是個笨人,什麽事也不敢擅自做主,這才特特的繞過來,想求少夫人一個示下。”

玲珑會意,便笑道:“少夫人正在裏頭呢。”

鄭明珠在炕前支了繡花棚子繡花,見張媽媽進來,絲毫不動容,眼皮也不擡,只是說:“媽媽坐。”

并沒有張媽媽意料中的問她怎麽又來了之類。

這樣子的少夫人越發叫人不敢怠慢,張媽媽更篤定少夫人與以前不同了,連忙便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裏頭自然加了許多自己勸顧媽媽,顧媽媽卻不聽人勸,非要她去回太太的話。

鄭明珠安靜的聽着,手裏還十分之穩,待張媽媽說完,她也并不急着說話,直到那花瓣繡完最後幾針了,才擱下來,叫人接過張媽媽恭恭敬敬遞上來的緞子和镯子,随手翻了一翻,笑道:“既是給媽媽的,媽媽收着便是。”

張媽媽連稱不敢,鄭明珠笑道:“往日裏也少見媽媽,這便當是我賞你了。”

張媽媽見她是連镯子帶緞子都賞自己,心中便就明白了,嘴裏卻還是說:“那麽顧媽媽那裏……”

鄭明珠慢條斯理的說:“先前我就說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我這麽大了,自己身邊的事兒還料理不來,要回家勞煩太太,也太沒道理了,媽媽說是不是這個理?”

張媽媽哪敢說個不字,只是附和。

鄭明珠卻又說:“只不過顧媽媽是太太賞我的,原也是為了照料我,一時見我要理事怕我勞累了,也是有的,我也不好辜負她的好意,這可怎麽辦呢?”

張媽媽見她居然兩口話,一樣說一半,深覺不好應付,可她心中早存了顧媽媽壞了事,她就要取而代之的想法,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便試探道:“少夫人所慮極是,依奴婢說,奴婢如今只管回去,晚間打發個人來告訴顧媽媽,已經去回了太太了,這樣既不打擾太太,也免得顧媽媽擔憂少夫人,少夫人覺得這樣可行?”

鄭明珠便笑道:“還是媽媽經了事的,色色想的周全,便就這樣吧。”

張媽媽見沒有別的吩咐了,便退了出去,到了院子裏才覺得出汗,今日見鄭明珠兩回,就出了兩回汗,她突然覺得,就算今後顧媽媽沒了,她能取而代之,只怕也沒有顧媽媽以前那種風光。

她不敢在院子裏久站,自己帶着小丫頭回去了,安排人辦這件事。

鄭明珠見張媽媽出去了,才繼續拈了針繡花,她從小就有這樣的習慣,商家女很少學女紅的,尤其是像她那樣的獨女,她卻是機緣巧合,從小身邊兒就有個繡花大家,她發覺繡花極能平靜心緒,所以倒是慢慢的學了起來,到了後來,心中有事便支了棚子繡花,針線上下翻飛中,更宜理清頭緒,空明心境。

這一天,她見顧媽媽,張媽媽,玲珑珊瑚翡翠瑪瑙的諸般表現,甚至是下面的三等丫頭,小丫頭們,都是又緊張又興奮,處處竊竊私語,時時窺視眼光,人人心中似乎都有無窮的思量,她不由的想,自己的表現會不會太突兀了點。

從顧媽媽的态度能看出,以前的鄭明珠是那種被人欺到頭上也不會掙紮的人,又不懂理事,顧媽媽到了如今還在覺得她只是一時興起,擡出太太來就能壓住她了。

其他的人雖沒想的這樣極端,但也都覺得她是個軟弱主子,只想着趁這個機會,換了管事媽媽,替自己多幾分機會罷了。

鄭明珠只怕依然是衆人眼中的一塊肥肉。

而自己這樣子,到底會不會太快了呢?

豔色的絲線翻飛,又一片花瓣成型了,鄭明珠心中漸漸冷靜,不,她沒有做錯什麽。

她再活一次,并不是為了任人踩踏的。

如今,她是鄭明珠,便是舉止略有時常,她依然是鄭明珠,她需要好好的過下去,而不是被人欺淩着過下去。

她要活的自在,活的華彩!

又繡出來一片花瓣的時候,鄭明珠的心境完全平靜下來,正在這個時候,外頭丫鬟報:“大爺回來了!”

陳頤安在宮裏三天才出來,自然比不得家裏頭,鄭明珠連忙站起來:“大爺回來了。”這一日陳頤安身後跟着兩個丫頭,兩人穿着不同,其中一個做婦人打扮,看起來有二十出頭了,穿了件桃粉色點金褙子,中等個子,圓臉大眼,容貌果然只是中上,另一個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一件杏色羽紗對襟比甲,胖乎乎的,生的很是可愛,嘴角帶個酒窩。

鄭明珠就明白了做婦人打扮那個應是陳頤安的通房宣紋,另一個她不認識,不過她們立刻行禮,鄭明珠就聽見了,那個胖丫頭叫墨煙。

鄭明珠一邊叫丫頭收了繡花棚子,一邊伺候陳頤安寬衣:“這是才從宮裏回來?”

陳頤安看了一眼繡花棚子,漫不經心的點了頭,嘴裏卻說:“你怎麽想起來做這個,倒是稀罕。”

這口氣可真不怎麽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先前忘了說了,昨天看到出現了一篇長評,正高興呢,發現是亂碼!

那位大人發的呀,求再發一次,謝謝!

☆、通房宣紋

鄭明珠看他往淨房去,便說:“宣紋去伺候大爺梳洗吧。”

回頭吩咐自己丫鬟去廚房拿吃的來,一邊也跟到淨房門口,說:“如今日子在開始長了,有些無聊,就打點些來做着打發時辰。”

陳頤安洗着臉瞅了她一眼:“也不知是給誰做的,倒不見你替我做一點什麽。”

鄭明珠真有點吃不消,連忙說:“我想着宣紋既在你身邊,她就替你做了,我這是給母親做件中衣,我針線上笨的很,也怕你瞧不上。”

也不知怎麽就帶出一點吃醋的口吻來,偏到了說出口才覺得。

陳頤安卻聽得受用,微酸口氣聽起來倒是嬌俏,他從淨房出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随手在她臉上擰了一下,笑道:“就不怕母親瞧不上?”

鄭明珠臉頰飛起一抹紅來:“母親最寬厚的,就是瞧不上,也明白我的孝心,倒是你,還不知要怎麽打趣我呢。”

陳頤安就笑:“借口倒是多,我哪裏就瞧不上了?別的也罷了,襪子替我做雙就是了。”

陳頤安雖并不愛重這個妻子,可到底是少年夫妻,鄭明珠又生的端美,此時笑語晏晏的樣子,更添幾分動人。

陳頤安心中柔軟起來,對鄭明珠說話就更和軟了些,鄭明珠見他眉目溫潤,語氣中帶一點因熟悉而起的調笑,竟覺得兩人似乎說不出的親近起來。

說了幾句話,小廚房送了個食盒過來。鄭明珠說:“剛從宮裏出來,必是沒吃好的,離晚飯還有一會子,先吃點子墊補吧。”

因是下午用的,就只是些點心,陳頤安一向不慣吃甜食,四色點心都是鹹的。

有一碟炸五餡春卷,一碟蒸的山珍餃子,一碟餡兒面果子,一碟蔥油千層酥餅,都是一色粉彩淺碟子,中間攢着一碗人參烏雞湯,那湯黃澄澄的,且又清亮,一看就叫人想吃。

陳頤安果然是餓了,在宮裏這幾天,供奉本就不如家裏,且又不自在,哪裏能吃的好,此時見了新鮮的點心,熱騰騰香噴噴的,不由的就拿起了筷子。

陳頤安喝了一口湯,笑道:“這湯倒好,沒藥味,只一股子香。”又指了那碟餡兒面果子:“這個賞這兩個丫頭罷。”

宣紋和墨煙謝了賞,接了碟子,退到了一邊吃起來。

鄭明珠看了她們一眼,拿着筷子替他夾點心,見他吃了兩碗湯,又吃了半碟子點心才放下筷子,這才問鄭明珠:“你怎麽也不吃一點?”

鄭明珠笑道:“罷了,我午飯跟着母親吃的,現在還不餓。”

小丫鬟上來收了桌子,鄭明珠又親自端茶給他漱口,再沏了一杯他慣喝的鳳羽給他,陳頤安喝了口茶,歪在炕上,才說:“我進門的時候聽說你招了陪房進京來?”

鄭明珠不妨他突然提起這個事來,點頭:“是,想着略清理一下。”

說的再簡單不過了,陳頤安也沒有追問,只是說:“那麽這幾日,讓這兩個丫頭在這裏服侍吧。”

這是什麽意思?

鄭明珠心中疑惑,便一時沒接話,陳頤安慢慢的喝着茶,也不急。

想了一想,鄭明珠才說:“大爺這是什麽意思?”

陳頤安倒不妨她問的這樣直接,和往日裏大是不同,一時倒猶豫起來。

鄭明珠便說:“你們都先出去。”

屋裏當值的瑪瑙和翡翠聽了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宣紋和墨煙擡頭看了陳頤安一眼,見他沒有任何表示,便都站着沒動。

鄭明珠就笑了:“大爺說笑了,我這樣子說話都沒人聽,還說什麽服侍我呢?”

兩個丫頭聽話說的重了,連忙跪下,卻依然沒有出去的意思。

倒是陳頤安,更覺得鄭明珠的确和往日大不一樣,往日裏一徑嚅嚅諾諾的,哪像這樣一句話,說的淡然,卻犀利如刀,直刺要害。

他就對那兩個丫頭說:“少夫人讓你們出去,沒聽見?”

宣紋和墨煙這才站起來退了出去。

鄭明珠依然只是笑,對他的丫鬟不尊重自己也并不動氣。

陳頤安說:“你放心,我并沒有別的意思。”

鄭明珠心中大定,陳頤安肯這樣說,她還真的就放心了,這些日子她冷眼看着,從婆婆到丈夫,都是從小兒金玉堆裏長起來的,不是那起子眼皮子淺的人,自不會謀奪她的嫁妝,做那些下作事,今日陳頤安沒頭沒尾就要放兩個人在她身邊,她多少也能猜着些他的想法,這句話讓她更篤定了些,想來原本的鄭明珠雖然是個糊塗的,陳頤安卻念着他們的夫妻之情,有情分在,總是好事,便覺得這似乎是個極好的機會,就笑道:“有詩雲:至親至疏夫妻,我覺得那意思是說,夫妻本該是極親密的,只常常有些話不肯說出來,難免有時候誤會,以致有了隔閡,便就疏遠起來,再也不複親密,不知道大爺覺得是不是這樣?”

陳頤安倒笑了:“你覺得有什麽誤會?”

鄭明珠道:“其實大爺的意思,我已經猜着了,我叫了管事媽媽,各房陪房來清理嫁妝,這也是第一次,大爺怕我不懂裏頭關節,被人哄了去,才打發兩個得用的人來替我瞧着,這本是一片愛護之意,我聽了,自然是只有歡喜的,偏大爺就這麽吩咐一句,叫人怎麽領情呢?若是想左了,豈不是辜負了大爺一片心?”

陳頤安再沒想到她竟說出這樣一篇婉轉熨貼,溫柔知意的話來,一時倒說不出什麽來,鄭明珠這話說的不錯,他早知自己的妻子理事糊塗,什麽也不懂,一概聽憑娘家繼母的主意,這次見她清理嫁妝,料着她也不懂,便把身邊經過事的人帶了來,替她看着些兒,叫她少吃些虧,也是夫妻之情的意思。

本來也想着必是會有人會從中挑撥,也就沒想過她會領這個情,只怕還以為他會觊觎她的嫁妝呢,只是他身為男兒,頂天立地,保護妻兒本就是他的分內事,又何必要她領什麽情?達到目的也就足夠了。

可雖說想是這樣想了,此時見妻子明白他的心意,說的如此婉約動聽,哪裏有不高興的呢,不過他一向讷于言而敏于行,真叫他說些甜言蜜語出來,反而不能了。

想了片刻,方才說:“你既能這樣想,也就是了。”

鄭明珠甜蜜的埋怨道:“雖說這會子我是這樣想了,可難保我次次都能想到你心坎上去,難道事事都要我猜一猜不成?大爺今後有什麽想頭,一發說出來豈不是好,對着我,大爺還有什麽不好說的呢?何況我年輕,沒經過事,有時候做錯了什麽,你說了,自然就改了,不然一直錯下去,可怎麽好呢?”

此時已近黃昏,從西窗照進來的日光已經十分的淡了,落在鄭明珠石榴紅灑金小襖兒的一邊袖子上,微微發亮,透着溫柔。

陳頤安對着她那春花般的笑臉,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光的緣故,她的眼底全是溫柔,陳頤安竟覺得心口一陣發燙,不由的就點頭說:“好,我明白了。”

鄭明珠心中微微的松了口氣,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其實一直是提着心的。

“我覺着,大爺把墨煙留給我也就是了。”鄭明珠又說:“宣紋雖還沒擡姨娘,到底是過了明路的丫頭,裏裏外外的誰不知道呢?平日裏她又沒有在我身邊伺候,這一時半刻的,偏挑這個時候來,明白人也就罷了,只怕那起子小人在外頭混說,說大爺的妾室倒管起了我的嫁妝來,怕對大爺的名聲有妨礙。”

陳頤安聽她說的坦白,反而聽得進去,覺得有理,鄭明珠今日說話倒不像平日裏那般着三不着兩的,略有點事就哭起來,叫人心中煩躁,她今日說話條理分明,光明正大,且聽起來還十分動聽。而且陳頤安平日裏打交道的那些人,誰不是一句話都要掂兩三個個兒的,便是自己的親娘,十亭話裏也只好說三亭出來,其他的,更是心眼極多,一彎三折,倒難得聽到這樣坦白明白之語。

陳頤安便說:“你慮的很是,那麽就讓墨煙留下吧。”

“既如此,我還要多嘴一句,既是留下伺候我,那就要聽我的話,我若是使喚不動,或是事事都要去回你,那也就不要罷了。”

“你倒會得寸進尺。”陳頤安笑着捏捏她的臉,鄭明珠發覺,陳頤安話不多,手卻伸的不慢,似乎總愛捏她一下似的。

鄭明珠抿嘴笑:“我說的難道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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