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立即顯赫起來了不說,自己一房兄弟姐妹都身份不同了,原本的庶子庶女頓時就高貴起來,而這位世子妃的父親,原本只娶了一個知府的女兒,可如今乘了貴妃的東風,他的長女竟被皇上指婚為親王世子的正妃了。

鄭明珠在聽翡翠說的時候就聽出來她語氣中隐隐的不屑,心中不由嘆息,丫鬟的這種态度自然是從主子的态度裏來的,不用想也知道,出身顯貴,個性又清高的鄭明珠怎麽看得上這樣的世子妃?

可現在的鄭明珠完全沒有這樣的負擔,倒是覺得這世子妃大方明麗,性子又爽利,先就有了幾分好感,此時見她這樣說,便過去看元哥兒。

見果然生的肥壯白嫩,睜着一雙烏黑滾圓的眼睛看來看去,花瓣般柔嫩的小嘴一咧,就笑開了。

幾個貴婦人都連聲誇哥兒長的好,鄭明珠使個眼色,玲珑便捧了盒子過來,這是鄭明珠早準備好的,原本的鄭明珠看不上這位世子妃,世子嫡長子的洗三禮都托病沒去,鄭明珠無法,只得認命的補救,雖不知道今兒世子妃會不會帶哥兒來,也準備好了厚禮,如今果然就用上了。

鄭明珠親手把盒子交給世子妃,笑道:“前兒元哥兒的洗三禮,偏我病了,今兒想着哥兒或許會來,也好補上。”

世子妃倒是露出一點訝異來,很快就斂了下去:“妹妹已經賞了元哥兒許多東西了,怎麽又這樣客氣?”

并沒有叫人來收。

鄭明珠笑道:“那怎麽一樣,這可是我親手給他的,怎麽,還不興我疼侄兒了?”

世子妃便笑了,示意丫頭收了盒子,笑道:“既這樣,我就厚着臉皮替元哥兒收下了,咱們元哥兒果然有福氣,長輩都這樣疼他。”

說笑了兩句,世子妃笑道:“妹妹要不要抱抱他,瞧他這眼珠子只看着妹妹,顯是想要妹妹抱。”

鄭明珠眨眨眼:“我倒是想抱抱,可是他這樣軟,我怕抱着他不舒服……”

滿屋子的夫人們都笑起來,有個穿着王妃服飾的女子說:“珠丫頭不用怕,元哥兒若是不舒服了,會哭的,決不會忍着。”

這個時候發話,想必是元哥兒的祖母,安親王正妃。

于是,笑的就越發大聲了。

鄭明珠倒真有點躍躍欲試,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小這樣可愛,胖乎乎軟綿綿,又滿身甜香的小家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那我試試,嫂子你可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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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笑着教她抱孩子:“手托着他的脖子這裏,還有這裏也要托住,挨着你就行了,你看,他都不怕,你怕什麽。”

元哥兒果然不怕,笑嘻嘻的,還伸手抓她的耳墜子。

鄭明珠喜歡的心都要化了。

正熱鬧的時候,外面有丫鬟報:安國公夫人到。

鄭明珠只得把安哥兒交還給世子妃,與林氏一起走到屏風跟前迎接,朱氏穿了件寶藍色織金牡丹廣袖斜襟長襖,雲碧色裙子,身後跟了三個女孩子,其中兩個鄭明珠認得,是朱氏的兩個親生女兒,明慧和明真,都穿了一式的錦繡妝花的錦緞褙子,只一個是石榴紅,一個是銀紅,俏生生的站在一起,另一個穿着鵝黃色暗紋如意團花褙子的女孩子卻是不認得。

那女孩子極是美貌,約十三四歲的樣子,卻已經有了隐約風華,容顏堪稱絕色。

鄭明珠和林氏給朱氏行禮請安,朱氏忙一邊拉了一個,笑道:“珠兒倒來的早。”

鄭明珠笑道:“姨母的壽辰,自然要早些來伺候。”

三個女孩子都蹲身行禮,叫了姐姐和嫂嫂,鄭明珠看林氏一眼,見她容色淡然,并無詫異之色,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便退開一步,讓林氏去扶朱氏,兩個妹妹就上來一邊一個挽了她,笑道:“昨兒太太說要帶我們來公主府,妹妹就知道能見着姐姐,心裏就一直盼着呢。”

鄭明珠笑道:“就是你們兩個小家夥最會說話,倒是只說惦記我,也沒見你們孝敬你姐姐。”

明慧笑道:“姐姐這就說錯了,妹妹們正是有東西要孝敬姐姐呢。”

說着明慧身後的一個丫頭上前來遞了一個盒子,明慧接過來,雙手捧到鄭明珠跟前,笑道:“剛得了這個,我就想着姐姐定會喜歡。”

明真在一邊笑道:“可不是,就這一件,三姐姐說是給大姐姐留着的,都不許我摸一摸,我倒不信,我就能摸壞了不成。”

語氣裏有幾分酸溜溜的。

鄭明珠打開盒子一看,卻是一本詩集,藍色的書皮,看起來很陳舊,還有點卷邊,但字體大方圓渾,端莊拙樸,極有風骨,一看就是名家所書,竟然是一本古籍!

鄭明珠倒是訝異了一下,她雖不大懂,也知道這樣的古籍價值不菲,她仔細的看了明慧一眼,見她也在看着自己的神色,自己眼睛看過去的事情她柔聲說:“姐姐素來愛這些文玩古籍,不像妹妹們,原也不大懂,妹妹便想着,這本子在我這裏也是擱着白費了,便來孝敬姐姐,不知姐姐可喜歡?”

鄭明珠不是很明白,索性坦白的道:“太貴重了,你該留着它,今後放在嫁妝裏也好看。”

明慧就紅了臉:“姐姐說什麽話呢,莫非是姐姐看不上,那便還我好了!”

鄭明珠倒是很有一副你不說清楚我就不收的想頭,鄭明慧心中嘆了一口氣,拉着鄭明珠走快了幾步,避開自己妹妹和後面那位姑娘,低聲說:“昨日爹爹回家,發了脾氣,我才知道,娘竟這樣對不起姐姐,可是我是女兒,再不能說娘的,只得來給姐姐陪個不是,娘一直疼愛姐姐,我想着,也是擔心姐姐不大會的緣故,但怎麽說也是娘欠考慮,一時就糊塗了起來,還求姐姐看着素日的情分,別放在心上才是。”

鄭明珠眨眨眼睛,朱氏竟養出這樣的女兒來!且不論她說這話到底是真心假心,可是她十分聰明,英國公回家發了脾氣,到底是怎麽發的她不知道,但到現在都沒有動靜,想必是朱氏把事情圓了過去,可現在,鄭明慧卻說的十分篤定,顯然是個明白人。

可她現在這樣,是求自己放朱氏一馬還是真的覺得朱氏對不起自己來陪不是呢?或者兩者皆有?

鄭明珠現在看不清楚,她也不用看清楚,她只是坦白的說:“太太于我有養育之恩,些須小事,哪裏會放在心上,想來也是奴才奸猾,挑唆主子罷了,妹妹且放寬心,我自是明白的。”

鄭明慧微微露出一點黯然之色,自己的猜測原來是真的!

大姐姐說的這樣明白,此事并非是出于擔心,而是有意,只是大姐姐念着娘的養育之恩,并不願意追究罷了。

唉,娘真是太糊塗了,國公府這樣的基業,難道還會委屈得了她們母女并兄弟不成,怎麽就動起這樣糊塗的心思來。

鄭明珠這個時候倒覺得這個妹妹有點意思,便就叫丫鬟收了禮,又與她挽手笑道:“你放心,再不會有事的,便是有事,今後你的添妝姐姐也不會不給的。”

說的鄭明慧登時就羞紅了臉,不依的說:“這也是做姐姐的說出來的話,哪有這樣欺負妹妹的!”

鄭明珠笑的很愉悅。

卻正好一眼瞥見身後那位不知道誰家的姑娘冷冰冰的臉色。

引着三位姑娘進去了,朱氏母女給長公主磕了頭,便笑着引了那位姑娘給長公主磕頭,長公主笑道:“這是誰家的姑娘,倒好個模樣兒。”

這也是鄭明珠的疑惑,她就看了林氏一眼,林氏會意,輕輕的走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這是太太娘家一個遠房的侄女兒,家裏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我也不知道她家是怎麽搭了太太這條路,送進京來。”

整句話沒有一個字議論,可議論的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鄭明珠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才是大家子精心教養出來的閨女呢,哪像原本的鄭明珠那樣的糊塗,又哪像自己這樣的野路子。

這說的是家裏不知道做什麽的,意思就是家裏中落的不值一提,出身很差,而後面一個不知道怎麽搭的太太這條路,那多半就是說這是太太有心選的,而送進京來這四個字最妙,透出了許多意思。

姑娘生的絕色,帝都又多的是王孫貴胄,太子兄弟都大了,皇上也不是極老,進京是要幹什麽,簡直表達的太清楚不過了。

鄭明珠想,若是別人跟自己打聽這姑娘,自己肯定只能幹巴巴的說,姑娘太漂亮了,送到親戚府裏,希望能找個好親事。

哪有林氏這樣婉轉又清晰,還能表達出自己不屑的話來得精妙呢。

送進京和送進府,只差一個字,意思卻差的太遠。

鄭明珠越想越覺得妙,抿着嘴只是笑,只林氏倒覺得自己這小姑子越發瘋瘋癫癫的了,雖比以往顯得明白些,舉止上反而更瘋癫些,不由的輕輕拉拉她的袖子。

鄭明珠看了林氏一眼,連忙收斂了些,又笑道:“那太太帶來這裏,是什麽打算?”

林氏倒是十分正經:“這和咱們可不相幹,用不着去打聽她。”

鄭明珠被這個端莊的嫂子教訓了,不由有點讪讪的,又想起一事:“那日的事,還沒多謝嫂嫂呢。”

林氏說:“這是世子爺吩咐的,我也只是替他辦一辦,妹妹不用謝我,只要覺着使起來好了,也就罷了。”

這嫂子好無趣!

鄭明珠撇撇嘴,卻又不肯放過她,自己就這一個嫡親嫂子,跟在她身邊,她怎麽稱呼人自己也怎麽稱呼,基本錯不了。

這是鄭明珠今天走進這公主府,正發愁的看着滿眼自己該認識卻不認識的人時,看到林氏而閃現的靈光。

只要抓緊林氏,出錯的可能性就低多了!

所以鄭明珠哪裏敢得罪她,此時就站在她身邊,笑吟吟的看着這場面越發熱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零點的地雷!

今天好像找不着啥話說一樣,好吧,今天的桃子可真甜!

☆、指點與八卦

來拜壽的人越發多起來,這極闊大的廳裏更是花團錦簇,熱鬧非常,除了上頭長公主處是焦點之外,其他地方也是熱鬧非凡,要好的,需要交際的,或有不知道什麽目的的,都各自湊了圈子。

身份略差些的,還只能在偏廳或者在後頭花廳坐了。

而林氏與鄭明珠因還年輕,能與她們交際的年輕媳婦和姑娘們,或是要服侍婆婆,或是要被母親帶着交際,一時間都還沒空來,只需要應付行禮問好的就罷了。

倒也輕松。

鄭明珠只留意着朱氏與陳夫人各自的交際,在她看來,兩人都說笑随意,極為游刃有餘,且上趕着她們的也都不少,偏又泾渭分明,并不像是交情深厚的姻親。

鄭明珠倒有點想不明白了,嫡長子娶嫡長女,這代表的絕不只是一樁婚事,這更是代表的兩個家族的态度,怎麽說也應該同聲連氣,利弊一致才對,而這兩位貴夫人,作為兩族的宗婦,怎麽會這樣泾渭分明,互不理睬。

她哪裏知道,這兩人互相看不順眼,全是因為她呢!

想了一會兒,鄭明珠還是沒敢問林氏,只大着膽子問着林氏圍繞在朱氏和陳夫人身邊的那些夫人的狀況。

“嫂嫂,你瞧那個穿真紫色褙子的夫人,我瞧着倒是面善,一時卻想不起來是誰了。”

林氏瞥了一眼:“這個你自是不記得,那是雲貴總督的夫人,是明豔未來的婆婆,燕大人去年才升的總督,那個時候這位燕夫人和家裏的公子小姐們也才按例送到帝都定居的。”

唔,原來是新貴,要進入帝都的上流圈子,自是只能通過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姻親,怪不得嫡子娶庶女呢,這門親事有學問。

過一會兒,鄭明珠又問:“咦,嫂嫂你瞧我婆婆旁邊那個穿綠的姐姐,好親熱!”

于是林氏又看了一眼:“姐姐?這個你得叫妹妹,謹郡王世子的填房,才十七歲,我記得成親的時候,你也去了的吧?”

既然是謹郡王世子,那就是表哥,肯定是去了,鄭明珠眨眨眼:“自是去了,只是她那個時候和現在好像長的完全就不同似的。”

林氏抿嘴笑:“這倒也是,那種打扮誰認得出人來。”

兩人一起笑,鄭明珠放下心來,繼續發問,林氏給她攪的不得安生,可到底是姑奶奶,不好得罪,只得耐着性子一一解說。

有好幾次,林氏都有點詫異的看她一眼,眼裏似乎在說,這個怎麽就不認得了?

鄭明珠知道這樣下去有點不對,想了想,低聲說:“有些看着是面善些,也有幾個還記得是哪家的夫人,可是裏頭有些關節卻不清楚,不敢貿然,我又不好問婆婆。”

林氏默然,鄭明珠這裏頭的潛臺詞她聽懂了,姑娘家未出閣時的交際應酬是由母親帶着出來的,往往會細細的分說各家的夫人娘家是什麽身份,什麽脾氣,家裏頭是什麽個樣子,哪些家的女孩子值得交往,誰家子孫出息,不能怠慢之類。

這也往往是嫡女和庶女教養間其中一項差別所在,庶女就算被嫡母帶出來應酬,就不過擱在小姐堆裏頭,讓她自己掙紮着,學得會些什麽,全靠天意。

而朱氏怎麽教養鄭明珠的,單是看家裏頭的表現,林氏心中已經清楚的很了,在外頭走動,這位姑奶奶婦德婦言都是極好的,低頭斂目,溫柔羞澀,人人都贊朱氏教養女兒十分用心。

用心?可是鄭明珠除了外頭光鮮,實在是什麽都不懂。

林氏不由的心生憐惜,難得她如今要問了,便點頭道:“你說的也是,你是新媳婦,謹言慎行也是有的,幸而這些我還知道些,自然告訴你。”

林氏從小兒在帝都長大,那時候,林閣老身為首輔,侍奉禦前,位高權重,門庭車水馬龍,來往的都是貴人。林氏為林閣老嫡長孫女,從小兒就跟在母親身邊,出入于權貴門庭,心中早就對這些有一本極清晰的帳來。

加之嫁入鄭家三年,對鄭家的故舊親朋,利益利害都心中明白,由她來指點鄭明珠,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

鄭明珠瞧她臉色,心中放下心來,她剛才說這個話,也是有點冒險的,只是想到鄭明玉送身契給她,卻是通過林氏來辦,她應是知道實情的,所以才說出來。

此時一見,果然林氏是個明白人,自己話裏沒有提過娘家,她也同樣不提,只是點頭稱是。

兩姑嫂攜手站在角落裏,林氏小聲的把廳裏的人物都重新指點一遍,因心中憐惜她,這一次說話就不那麽含蓄了,也因來的人實在太多,沒有辦法細細的分說,只得揀要緊的說一說,就這樣,鄭明珠也覺得受益匪淺。

這圈子果然水深的很,自己一無所知,還不知要怎麽撞的頭破血流呢。

鄭明珠心中慶幸,這樣的場合——帝國最貴重的公主的整壽,帝都權貴雲集,一網打盡!

這樣的人物——林氏簡直是活字典一般,就沒有她不認得的人,不知道的家族,簡直有一種指點天下,揮斥方遒的味道。

別看她平日裏端莊慎言,再正經不過的一個人了,此時偶爾指着某位夫人、少奶奶漏出一點八卦的時候,便不由的露出一點點俏皮的味道來。

鄭明珠深深覺得,林氏這樣交游廣闊,無所不知的人物,肯定知道很多八卦,就是不大肯說!

雖說說人閑話的确不是名門淑女所為,可是架不住八卦才是最有趣的呀,尤其是在這帝都權貴圈這樣錯綜複雜,又壓力大的叫人窒息的地方,八卦真是救命良藥!

鄭明珠心中怨怼的很,可是此刻求着林氏,又哪裏敢得罪她,一邊陪着笑臉,一邊豎着耳朵仔細的聽,生怕錯過了。

細節往往決定成敗,疏忽一點兒,就可能萬劫不複。

原本身為商家女的鄭明珠心中十分明白,當年兩淮顯赫一時的望族梁氏,就是因為一個婢女生的兒子而灰飛煙滅,上千人的大族瞬間崩塌。

這一指點就說到了快晌午時分,正廳裏人來人往,大家都是同樣的流程,某家夫人帶着媳婦女兒進來,與長公主磕頭,認得的,長公主就說笑幾句,不認得的,長公主就誇幾句,模樣兒好,穿的好看,首飾漂亮,然後就或是夫人帶着下去周旋交際,或是叫人把小姐帶去後面的姑娘圈子裏去。

鄭明珠留心看了一陣子,留下來交際的姑娘,無非就是兩種,或是嫡女,或是及笄年齡的庶女,那就是兩樣目的,擴大交際圈,或是尋夫婿。

鄭明珠饒有興趣的觀察着。

嫡庶之別對她來說其實是很新奇的一件事,她并不是不知道嫡尊庶卑,是人人均遵循的規則,只是她以前所處的階層,是中上層的大商家,納妾其實是一件很罕見的事情。

大盛朝商家所處的地位很是微妙與尴尬,他們往往豪富,地位卻又低下,子孫雖有讀書,卻不能入仕途,男女大防不嚴格,女兒出來主事者比比皆是,比如大糖果商夏家,現在當家主事的就是大姑奶奶夏耐兒,一家子從母親到哥哥兄弟都惟命是從。

大商家正經嫡房極少納妾,鄭明珠不清楚具體緣故,只是她從小來往于來往之家所見,所以就極少鬧這些嫡庶之別,兄弟姐妹都是一樣的。

可是權貴之家卻是不同,大約除了驸馬家極少有庶女庶子,其他就看不到沒有的。

她需要适應的還有許多啊,鄭明珠嘆口氣。

正想着,見長公主的一個嬷嬷進來禀道:“太子殿下駕到。”

于是,連同長公主在內,所有坐着的人都站了起來,站着的年輕女子都紛紛後退到了椅子後面去了,中間頓時空出一大片來。

公主府拜壽,外男都是由驸馬或者長公主之子陪着前來,磕了頭見了禮,便讓去前廳喝茶,可是此時既然太子殿下親臨,必是不會這樣了。

鄭明珠一生兩世都還從來沒見過這等高貴的人,自是好奇,忍不住再三張望着門口,林氏一派閑适的站在一邊,只是微笑。

鄭明珠臉上有點發燒,輕聲說:“自從立了太子,就不大見得到表哥了。”

林氏只點點頭,不予置評。

鄭明珠偷眼看去,只見一個穿着明黃太子服飾的男子大步走進來,身後跟着七八個穿着皇子錦袍,腰束黃帶的男子和男孩子,以及幾個身着公主服飾的華衣女孩子。

這自然就是太子攜諸皇子、未出閣諸公主前來為長公主拜壽。

太子走到大廳中間,一撩袍子下擺就要單膝跪下,朗聲道:“侄兒恭祝姑母燕桂謝蘭,莊萱不老,慈竹茂松,阆苑長春。”

長公主哪裏敢受這樣的禮,早雙手扶住,笑道:“太子莫要折了老婆子的壽,都快起來。”

太子要下跪,後面的皇子公主自然都要跪,且太子是扶起來了,皇子公主們自然還是要拜的,此時長公主叫起了,才紛紛起來,立在一邊。

太子笑道:“姑母壽辰,原該早些來伺候,只是朝廷上今日事多,就來遲了一步,姑母恕罪。”

長公主自是謙遜一番,又請皇上聖安,攜太子在上首坐了,才由衆命婦向太子行禮,亂糟糟的鬧了半天。

皇子與公主們雖是金枝玉葉,到底輩分低了,這大廳裏頭的有位子的都是帝都頂級貴婦人,幾乎都是些姨媽表姑舅母之類,就難有扯不上關系的,此時紛紛挨着見禮,也都得站着。

鄭明珠看得大樂,原來她們這一輩,也就只有太子有位子呢,于是她覺得自己站的雙腳酸軟其實不冤。

太子看着只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膚色白皙,容貌雖是溫和,兩眼卻給鄭明珠銳利之感,只是此時笑如春風,看起來溫潤如玉。

皇子們看起來大的有二十多,小的不過十一二歲,而公主們因都是還沒出閣的,最大的也不過十四五歲,小的七八歲,容貌都沒有特別出色的,倒都總有淡淡的倨傲之色。

不愧是公主。

鄭明珠又聽林氏指點了一番皇子們的親戚關系,太子就攜諸皇子在驸馬爺成國公并長公主的長子的陪同下到外面去坐了。

然後就是宮內宣旨,皇上、貴妃等為賀平寧長公主壽辰,均有賞賜。

作者有話要說:我家的葡萄酒在發酵了,噗噗噗的吐着泡泡。

今天還是吃桃子啊,今年的桃子沒有去年的大,不過還甜

☆、沒認出來的仇敵

待這些都熱鬧完了,剛好開席。

鄭明珠本要在陳夫人身邊服侍,卻聽長公主笑道:“今日我就做主了,在這邊給各位夫人們開席,給各位少奶奶在後面花園子單開幾桌,也讓你們松泛松泛,沒的日日立規矩,一天也不給歇的。”

長公主的大兒媳婦,世子夫人周氏就忙笑道:“既如此,就讓弟妹們去後面坐吧,媳婦留在這裏,總不能您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夫人們聽了紛紛就打趣長公主:“我們可沒拘着媳婦立規矩,也不知道這話說誰。”

長公主不理她們,只拉着鄭明珠問:“你婆婆這話說的可實?”

鄭明珠還沒回答,就有鎮國公梁夫人笑道:“我還當你怎麽轉性了,原來是心疼侄女兒了。”

鄭明珠就紅了臉,忙道:“母親一向拿我當女兒疼,十分寬厚,我也慚愧的很。”

長公主笑道:“既如此,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是個知禮的,斷不會仗着婆婆寬厚就輕狂起來。”

便叫她去後面坐了。

鄭明珠看看陳夫人,見她笑着點點頭,才說:“既如此,媳婦就大膽一回,就自己自在去了。”

又囑咐了丫頭好好服侍,便挽着林氏走到後頭去了。

梁夫人對陳夫人笑道:“你這個媳婦兒倒是娶的好,德言容功都是上上等,長公主這樣疼她,還這樣知禮懂事,你是享着媳婦福了。”

陳夫人有苦說不出,又不肯說出自己看走眼的丢人來,一會兒又想起最近這些日子媳婦倒是好了許多,不禁呆了一會兒,又回過神來,只笑着與衆夫人閑聊。

公主府自然是禦賜的,占地極廣,便連花園子也比別的勳貴家大,少奶奶們在丫頭的引領下往後頭走,垂花門外,便也是花木繁盛,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具備,少奶奶們的幾桌席面開在豔雪亭,這裏原是一片梅林,如今開春了,并沒有梅花,只是梅枝疏朗,倒也覺得清雅。

沒有長輩在身邊,這些少奶奶們明顯就松泛了許多,表情都活潑起來,有要好的早就拉着扯着坐在一起,頭碰頭的說起悄悄話來。

鄭明珠毫不放松,只拖着林氏不放,生怕自己落了單,林氏無奈的很,對鄭明珠說:“你瞧王家二奶奶直朝你招手呢,你不過去坐?”

鄭明珠有點遲疑,她知道鄧家的琳姐兒原是自己的閨蜜,十分親密的,昨兒才拿她撒了謊,此時見她這樣,不去似乎真說不過去,便只得放開林氏,走了過去。

這個時候,一個穿黃衫兒的美貌少婦走過來,站在林氏身邊,低聲笑道:“你這個小姑子怎麽突然和你這樣要好起來?”

這句話也剛好就和王家二少奶奶說的差不多,只不過她說的是:“你怎麽突然和你嫂子這樣要好起來。”

鄭明珠正襟危坐,一臉淡定:“我就這一個嫡親嫂子,自然要和她好。”

琳姐兒掩嘴笑道:“少來,在我跟前裝什麽裝,你不是說她最會裝了,看起來賢良淑德,卻不敬婆婆,頂撞得你太太心絞痛都發作了?”

鄭明珠扶額,這又是個什麽狀況?原來鄭明珠不僅是不親近嫂嫂,竟是看不起嫂嫂?

照這個說法,林氏還真算得上以德報怨了。

鄭明珠只得嘆口氣:“那也是我不懂,如今我嫁了人,也有了婆婆,才知道,媳婦哪裏那麽好當,我便覺得我嫂子只怕也有她的難處。”

琳姐兒笑道:“可不是,原本我就勸過你,你嫂子也沒那麽不好,怎麽着你就那樣一個嫡親的哥哥,何苦和你嫂子過不去呢,你那太太看起來雖好,到底她有親女兒,難道顧你一輩子不成,你哥哥又封了世子,靠他只怕還妥當些,偏你不肯聽,到底要嫁了人,自己也做了媳婦,才知道做媳婦和做閨女不一樣吧?”

鄭明珠忙點頭:“果然還是姐姐見事明白,以往你勸我那些話,如今想起來竟句句都是對的,說起來我原是驕縱些,聽不得哥哥訓斥,其實如今想起來,也是為了我好。”

琳姐兒纖細修長的食指點一下她的額頭:“阿彌陀佛,你這樣想我倒放心了。”

鄭明珠見她真心為她着想,又勸她這樣一些話,雖說誅心,何嘗不是金玉良言,也不怕給自己招怨,心中感激的很。

若是原本那個鄭明珠,這篇話學會去叫朱氏知道了,只怕就會暗恨上她了。

鄭明珠糊塗了一世,難得竟有這樣一個明白的好友。

鄭明珠心中一動,便問王二奶奶:“姐姐,你知道我在通州有兩個莊子,我想去查看一番,又覺得沒着手處。”

琳姐兒會意:“原該去看看,莊子收益雖有限,卻是穩當的多,就算偶有天災也不會傷筋動骨,也就一個你得留意。”

說着就附在她耳邊說了一通。

鄭明珠聽得連連點頭。

果然沒她想的那麽簡單,幸而有個懂行的。

公主府的筵席自是精致奢華,菜式精美,吃了一小會兒,就見幾個小內監每桌都送上了一個精致的小壇子,潔白如玉的壇身,一揭開,便是一股帶着果香的清洌氣息。

一邊有個丫頭笑道:“各位少奶奶,這是禦賜的蘋果酒,又甜又香不醉人了,公主說了,請各位少奶奶都要賞臉,不用惦記婆婆,自有人服侍的。”

少奶奶們都站起來答應了,才坐下來,桌子對面的一個錦衣女子便說:“既蒙公主賜下好酒,又難得今日這樣齊全,我們來行酒令罷。”

鄭明珠聽了,腦子頓時嗡的一聲,就大了一圈兒,怕什麽來什麽,她真是寧願在陳夫人身邊服侍!

鄭明珠從小兒學的只是算賬做生意,雖識字,卻無文彩,與人打交道也是那些商賈之人,與這些高門貴女們從小兒教養讀書寫字,吟詩作畫,簡直是天淵之別。

如今有人一提要行酒令,看這些少奶奶的嬌弱模樣兒,又是這樣身份,想必拇戰是不會幹的,定是些風雅的飛花令、漂水令之類,鄭明珠愁死了。

最大的問題,當年未出閣的鄭明珠可是名滿帝都的才女呀!

這女子她不認識,先前林氏分說的時候,似乎也沒提到她,可是她能和自己一桌,自是身份不低。

衆位少奶奶都附和起來,鄭明珠眼看落入重圍,眼珠子一頓亂轉,一時間又想不出推脫之詞,只在心中想,若是真輪到自己了,就得想個法子索性遁了才是。

正在這個時候,安王世子妃笑道:“罷了罷了,你們少捉弄人,你們倒是都會的,就等着看我出乖露醜罷了。”

鄭明珠眼睛一亮,對呀!

安王世子妃出身庶子偏房,自小兒教養就不一樣,說不得也是不會。

鄭明珠忙笑道:“嫂子且別急,還沒說什麽令呢。”

安王世子妃說:“什麽令我也不會,反正別算上我就行了。”

鄭明珠抓住這救命稻草哪裏肯放過:“嫂子你一個人不來,咱們又有什麽趣兒呢,不如就行個有趣的又雅俗共賞的罷了。”

林氏見鄭明珠這樣說,心中還納罕她今日這樣懂事,便笑着幫腔:“這倒也是,姨母這裏有副極好的孔雀開屏令,不如要了來玩。”

那錦衣女子冷笑道:“怎麽陳少夫人如今出了閣,倒不愛作詩了?以前可不是這樣兒。”

難道又是鄭明珠以前惹過的麻煩?聽這話裏的意思,大概是做小姐的時候,作詩惹出來的麻煩?既然當初的鄭明珠才名滿帝都,想必是在這上頭壓了人家一頭,甚至是壞了人家的事,所以被人記恨?這爛攤子!

鄭明珠只得笑道:“你說的是,作詩那是姑娘們的事兒,咱們如今這樣子,沒事拘着做什麽詩呢!好容易松泛松泛,還不如玩點熱鬧好玩的令,要說起來,咱們做姑娘的時候,還不好意思說要玩這種令呢。”

倒說的衆人都掩口笑起來。

只覺得鄭明珠今日說話爽直,很是得趣。

做姑娘的時候,尤其是高門貴女,要顧着清貴名聲,要有詩書賢名,自是什麽詩會、畫會、琴會一展所長,這才是帝都高門貴女的做派。

這種時候,更是不少庶女出頭兒的機會。

鄭明珠不用猜也能知道,這種競争肯定不可能一派和風細雨,自然也不可能索性打起來,應是言語機鋒,暗潮洶湧,猜忌、怨恨只怕都不會少。

想到鄭明珠的清高和在帝都的才名,那就是既不會做人,又真的有才,顯然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這個女子顯然就是其中一個。

那女子嘴角顯出一絲譏諷:“陳少夫人的意思我就不懂了,難道你今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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