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就不做詩了?”

顯然是不信她舍得放棄,要她拿話來砸實。

可是鄭明珠巴不得這一聲兒,便笑道:“說起來,我如今也覺得,以前做姑娘的時候,只覺得詩書清貴,可如今看來,那些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消遣罷了,并不怎麽要緊,何必還如此上心呢,衆位姐姐嫂嫂都是過來人,想必是明白的。”

說的那女子冷冷笑了一笑,不再說話,似乎是滿意了。

鄭明珠只是大約揣度,此時拿話堵她,豈止是為了給安王世子妃解圍——人家也用不着,早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就是不會!

這虛名兒真有這樣要緊?

其實鄭明珠是給自己鋪路呢,今後少提作詩的事!如今真叫她作詩,早不是讓她出風頭了,只會出醜。如今她說的明白,現在大家都是出了門子的了,本就用不着那些名聲,何必還抓着姑娘時候的事兒不放呢?

她覺得自己實在有點無賴,可是那女子死活盯着她不放,實在叫她不得不回擊。現在她見鄭明珠說了這樣的話,倒似乎滿意了?

這時不時鑽出些仇人來,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桌上衆人此時也都紛紛解圍,笑道:“可不是,就玩孔雀開屏令吧,又熱鬧又便宜。”

旁邊伺候的丫頭早很有眼力的取了象牙雕的酒令來。

琳姐兒在鄭明珠耳邊悄悄笑道:“你回回都要刺她幾句,作詩你也要氣她,不做詩你還是要刺她,真不知道你們前世結的什麽怨。”

鄭明珠苦笑:“姐姐你可是看到的,她非要不依不饒,我作詩她也不高興,我不做詩她也不高興,能怪我麽,如今她該滿意了吧,今後不再來扯着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正說着,骰子擲到琳姐兒,她趕緊擡頭,玉手搖出一只令來,翻起酒令一看,正是主令:孔雀開屏——得令者不飲,令中所有人均飲一杯。

登時一片熱鬧,兩人也就不好再說悄悄話,與衆人喝起酒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jj似乎又很抽,真愁人

Advertisement

又上班了……

☆、二叔找媳婦

在公主府直到了晚飯後,鄭明珠才随着陳夫人回府,回到自己屋裏,丫鬟們都忙圍上來卸妝梳頭,鄭明珠乏的很,叫人送了熱水進來泡一泡,紫檀木桶裏放了她慣用的蜜香香露,熟悉甜蜜的氣味萦繞着,她終于覺得自己放松了下來。

不自禁的腦中就走馬燈似的回想起今日在公主府的所見所聞來,今天一天,實在大有收獲,公主府拜壽,是她成為鄭明珠之後第一次在她的圈子裏亮相,而因着平寧長公主的聲勢和地位,大盛王朝最為核心的貴胄圈裏所有的貴婦人悉數到場,還都與她打了照面,憑借着細致的打聽和觀察,注意着對方的态度、服飾、稱呼,加上十二萬分的小心,又從頭到尾死死的巴着林氏,跟着她稱呼,才沒有露出馬腳來。

經過這一役,鄭明珠終于放了心,該認識的人都基本認識了,再有以前見過如今不認識的人,也不用擔心了,想必那人的身份也不過只能說她一句貴人多忘事而已。

思及陳夫人等貴婦人的倨傲,這也算不上什麽壞事。

此刻鄭明珠放松下來,才開始仔細的回想今天的一言一行,平寧長公主對她的疼愛是自然而然的,這一點她看的清楚,那是發自真心的。

而安親王世子妃,容顏明麗,舉動大方,說話爽朗,鄭明珠頗有親近之意,不過……鄭明珠皺皺眉頭,直到回想起來,她才覺得,早前安親王世子妃抱着元哥兒的時候,那表情動作,那是……在炫耀吧?

她一舉得男,而鄭明珠嫁入陳家一年多也沒動靜。她不忿鄭明珠的輕視,所以忍不住要炫耀一下?

越想越覺得像,鄭明珠木呆呆的縮在桶裏嘆氣,簡直不可思議,自己怎麽會這麽遲鈍!

在這種地方,便是略慢一點,只怕都會被人吃的骨頭也不剩,別說這麽遲鈍了,今天那堂上,也不知多少人偷偷的在笑話呢。

鄭明珠捂住臉,簡直想要j□j。

真蠢真笨真遲鈍!

鄭明珠默默的哀悼,都過了一天了,才發覺自己遲鈍到這個地步,果然是遲鈍的沒救了,不過她細細回想,也就是開始這位世子妃是這樣帶着一點敵意,後來卻好了些。

那麽,轉折點就是自己親手送上禮物,然後對着那個小胖子,一副想抱又不敢抱,卻又滿心喜愛的樣子。

那麽應該是補救有效了?以前的鄭明珠看不起這位世子妃,可人家雖出身低,到底現在比鄭明珠尊貴,憑什麽要來讨好你?尤其是這樣個性的女子。

鄭明珠掌家時久,又是這樣大的一攤子,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只除了現在她所處的圈子,這圈子,個個矜持,人人高深,事事憋悶,叫她适應的極其痛苦,只除了這樣的女子!

雖和她才第一次見面,可鄭明珠卻敢篤定,這是一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打我一掌我敢提刀殺你的個性。

所以今日鄭明珠一見了世子妃就覺得幾分好感,可惜以前顯然得罪過人家,雖是補救過了,到底不一樣。

她就嘆了口氣,繼續往後面想。

朱氏的大女兒明慧是個驚喜,溫柔敦厚,又見識明白,确有世家嫡女的氣度。

鄭明珠想起翡翠說的,朱氏的兩個女兒也是十分敬重姐姐,鄭明珠自己也很關愛兩個妹妹,那個時候,鄭明珠看着自己的處境,一心覺得朱氏包藏禍心,便是連她的兩個親女也必然奸詐的很,接近姐姐肯定沒安好心。

如今看來,真是太極端了,在那個處境下,草木皆兵了,想來也是,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就算真的不安好心,又哪裏做得出這樣完美的表現來?

鄭明珠不禁思忖,或許前一個鄭明珠在娘家的時候,也并不是那樣難受?

至少她真心敬愛繼母,而繼母也的确讓她感覺到了自己受着寵愛,被人關心,被人愛護,還有真心好的姐妹。

所以說,越是不明白越是幸福呢。

鄭明珠深深覺得,她比自己幸福的多。

對朱氏的那個侄女兒,鄭明珠倒是無動于衷,自己是出嫁女,那樣拐彎子的親戚,和她關系不大,所以不大理她,她再是不爽,自己身份擺在這裏,又不用看他的鼻子眼睛,實在不值得費心去想她。

只看她今後造化如何罷了。

最值得思慮的還是鄧家的琳姐姐說的那番話,關于她的田莊,勳貴之家果然不同,如果不是琳姐姐提點,自己必然是想不到那裏去的。

鄭明珠呆呆的想着,我果然不是鄭明珠,根本沒有代入進去,就好像她這些日子來,一直在旁觀着這勳貴之家,絲毫沒覺得自己需要做什麽。

所有的思考都只是自己要怎麽才過的好些,能安靜的過日子,而從來沒有考慮過身處的這個環境。

今日琳姐姐說的那話才讓她猛然警醒,身後侯府嫡長媳,若是自己處事不周,同樣會給這個家族造成災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這一刻,鄭明珠才深深的覺得,原來這個身份身上其實有着許多的責任,高門貴女,花團錦簇的身份,并不是那樣簡單的一件事!

安靜的過自己的日子,簡直就是不可能嘛!

鄭明珠芊芊玉手伸出水面抓了抓,似乎想要抓住離她而去的安靜生活,然後不甘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沉思了許久。

公主府之宴讓她看清楚了許多,讓她确認了自己的身份,真正的接受了這個身份。

加了兩次熱水,在浴桶裏泡的渾身發紅,鄭明珠才懶洋洋的爬起來,穿上幹淨的白绫緞子的中衣,只覺得泡過了熱水更乏的厲害,也不管時辰,說:“我先躺一躺,打發人出去問問大爺在哪裏。”

一下子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屋裏燈已經滅了,只留了牆角小桌上一只夜燈,值夜的珊瑚聽到了動靜,忙坐起來:“少夫人醒了,可要喝杯茶?”

鄭明珠還沒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識答應了一聲,珊瑚起來倒了茶過來,服侍她喝了,說:“少夫人接着睡吧,大爺先前打發人進來說了,喝了酒,就不進來了,在外書房歇下了。”

外書房?

鄭明珠迷迷糊糊的想,然後就說:“那明日就不必叫我了,他們那邊自然會送他早朝的。”

珊瑚答應了,見她一時沒話了,才又服侍鄭明珠睡下。

第二日一早,鄭明珠剛起來,正在梳妝,陳頤安就進來了,這不是早朝時分嗎?鄭明珠有點詫異,只笑道:“大爺今日不用上朝?”

陳頤安坐下來:“因平寧長公主壽辰,聖上吩咐多休一日。”

鄭明珠點頭,叫丫頭給他上了一碗甜羹。

鄭明珠因見他歇在外書房起來後都先進這邊來,想到自己剛醒的時候好幾日見不着這位大爺,不由覺得歡喜,便格外殷勤。

一邊梳妝一邊看他甜羹只吃了一口,便說:“吃不慣這個?喝兩口清粥吧?”

過一會兒又說:“昨兒姨母賞了些茶葉,我看着還好,大爺嘗一嘗?”

陳頤安笑:“這會子忙什麽,還是先在母親那裏吃了早飯再喝茶。”

鄭明珠自然答好,陳頤安又等着她梳妝完了一起去榮安堂請安,雖也是休沐,陳熙華今日卻不在,只陳夫人見他們兩人一起來,笑容就輕松起來,叫鄭明珠在她跟前坐了,說起昨日的宴席來。

已經過了的事還談什麽衣服首飾誰的好?容貌舉止哪家強?

鄭明珠聽的一頭霧水,昨兒林氏指點了一番,她才勉強記住了大部分人的模樣身份,此時要叫她如數家珍的說出誰帶了什麽首飾,穿了什麽衣服,她腦中完全一片空白。

鄭明珠不由的疑惑的看向陳頤安。

陳頤安見她一眼睛都是問號,無聲的笑了笑,那是一種面上紋絲不動,眼睛裏卻露出笑意的笑,簡直讓鄭明珠大開眼界,這樣也行!

陳頤安手垂在身側,悄悄的比了個二字。

鄭明珠頓時明白了,陳夫人是在給陳頤青找媳婦。

陳夫人一共生了兩子一女,也是陳熙華的長子和次子,現在次子已經十七了,論理,這個時候還在找媳婦已經遲了,只是陳頤青不同尋常,在帝都的纨绔公子中排的到前十,誰家貴女肯嫁給這樣名聲的男人?

可是陳頤青偏又有個高貴門第,又是陳夫人幼子,自幼寵愛,自是舍不得讓他委屈,加上現在又有鄭明珠這樣身份的嫂嫂比在前面,娶個家世差的,不止陳頤青委屈,便是妯娌間也不好相處。

所以高不成低不就,就拖到了現在,可是再不定下來,底下的兄弟妹妹們也眼看大了,都等着呢。

鄭明珠附和着陳夫人說了幾句,笑道:“昨日好容易見到昔日閨中的姐妹們,未免親熱了些,也并沒有留意小姐們那邊。”

陳夫人的笑容頓時有點不自然了,看了陳頤安一眼,陳頤安忍着笑:“娘,你媳婦就是這樣的脾氣,學不會拐着彎說話,娘要問什麽,不如直說罷了,大約她還聽得懂些。”

說的陳夫人啼笑皆非起來。

高門貴女從來講究的就是言語婉轉,她還真沒見過鄭明珠這樣身份,卻這樣說話的女子,可是念及這段時間鄭明珠雖是言語魯莽些,直率些,卻見識明白,孝順懂事,理事幹脆,便又覺得如今這樣兒,比起當初嬌嬌怯怯,一團糊塗,雖言語婉轉,舉止娴靜,卻又要好了不少。

☆、還是表小姐

所以陳夫人就說:“給青哥兒求媳婦,可不容易,安哥兒媳婦你若是有覺得合适的,不妨說一說。”

鄭明珠果然認真的想起來。

“嗯,二弟得娶一位管得住他的弟妹才成!”

陳夫人點頭。

“身份也不能低了!”

點頭。

“容貌也不能差了,不然二弟怎麽能願意。”

繼續點頭。

“真是難辦的很呀。”

鄭明珠還有一句沒有說出來,還得人家願意啊!高門美貌家世好又有手段的小姑娘,嫁誰不行,會願意嫁給陳頤青?

陳夫人如何不知,否則也不會為難的拖到這個時候。

鄭明珠又想了一會兒,突然說:“公主呢?二弟……他……”

她看了看陳夫人的臉色和陳頤安的臉色,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尚主哪裏是那麽好尚的,尤其是高門的婆婆們,誰願意給兒子娶個需要全家人伺候的媳婦?

陳夫人嘆口氣:“也不是沒想過尚主,不過……安哥兒媳婦你說說,求哪位公主适合?”

不過什麽?鄭明珠頭疼的很,婆婆到底不過什麽?不說出來,叫她怎麽幫她想呢。

沒辦法,鄭明珠只得斟酌,幸而昨日臨時抱佛腳,有了林氏指點,林氏幾乎談笑間就幫她拉了一張帝都關系網,而在這網上方的皇子皇女們,自然也是會詳細指點的。

本朝公主向來彪悍,本朝現在出嫁的公主才三位,一位是皇後娘娘嫡出的大公主,莊慧公主,兩位庶出公主,莊敏公主,莊柔公主。

只是公主彪悍,舉朝皆知,莊慧公主曾因驸馬睡了個丫鬟,便手持寶劍,追了驸馬兩條街,直把驸馬追的不敢回家,直奔皇宮,找老丈人救命。

而莊柔公主的驸馬,曾有一次因臉上三條血痕,到錦山別院躲了一個月不好見人。

昨日剛做了五十壽辰的平寧長公主,當年甚至曾率了公主府侍衛,打上了驸馬的府第——成國公府,把當時的成國公老夫人吓的半死,進宮到皇後跟前哭訴,皇後雖是她的侄女,卻也無法為姨母做主。

蓋因皇上感念孝章敬皇後的撫育之恩,對孝章敬皇後所出的子女都格外寵愛,平寧長公主打就打了,連個申饬都沒有。

但公主雖彪悍,一般人吃不消,可是尚主的好處卻也是顯而易見的。

平寧長公主與成國公育有四個兒子,長子剛滿十八歲就順利請封世子,而其他三個兒子則都在成年後封了一個二等子,兩個一等男。

雖說是因為平寧長公主身份最為尊貴,才格外加恩,但其他的公主,在長子得封世子後,次子封爵的也幾乎成了慣例。

二等子,那可是陳頤鴻拿命換的爵位!

如今武安侯就兩個嫡子,陳頤安占了長和賢字,顯然陳頤青是不大可能承爵的,不如尚主,今後公主之子,封一個爵位也不難,也是一個出路。

只是這話,鄭明珠不敢說,但她相信,陳夫人必然想得到。

鄭明珠想了半日,才緩緩說:“依媳婦的淺見,嫡出的公主就不用想了,不如在其他公主裏,求一個沒有同胞兄弟,母親位分不高的,倒還使得。昨日媳婦也見到了衆位金枝玉葉,我瞧着,七公主倒是不錯。”

皇女都是在及笄時冊封的,冊封後才有封號,在及笄前,都是按着排行的叫公主。

這位七公主,今年十四了,母親原是皇後宮中的一個女官,皇帝臨幸後有孕,封了劉昭儀,後産下一女,便是皇七女,此後,劉昭儀再無帝寵。

七公主後臺不硬,又沒有同胞兄弟,雖有公主的尊貴,想必沒有那樣彪悍的氣焰,昨日鄭明珠也瞧見了,七公主容顏秀麗,低眉斂目,看起來倒也恭敬。

陳夫人看向陳頤安,陳頤安說:“若論尚主,也就是明珠這說法合适些。”

武安侯本就是帝王寵臣,連陳頤安也是日夜侍奉禦前,若是與某位皇子扯上姻親關系,難免為太子猜忌,鄭明珠說的求一位沒有兄弟的公主來,雖不甚受寵,倒也實惠。

就算今後只萌封一子,也是不錯的。

且七公主雖出身差些,到底是主子,就算沒有手段,管束陳頤青綽綽有餘。

陳頤安就願意了一大半,陳夫人卻有些欲言卻止。

鄭明珠看在眼裏,她雖說話不如貴婦人們婉轉,看人眼色的本事卻要更高明些,此時一見,便笑道:“母親,媳婦今日召了莊子上的管事進來說話,若是這會子沒什麽事了,媳婦便先回去了,可使得?”

陳夫人忙笑道:“去吧,知道你這陣子忙,就讓安哥兒陪我說說話罷了。”

鄭明珠便抿嘴笑笑,起身行了個禮,帶着丫鬟出去了。

剛走出榮安堂,拐出月洞門,突的有個人從走廊上跳下來,吓了鄭明珠一跳。

陳頤青!

剛剛正在被議論的主角。

陳頤青笑着行了個禮:“給嫂子請安。”

鄭明珠笑道:“二叔怎麽從這裏跳下來,倒吓了我一跳。”

陳頤青說:“我知道嫂嫂這個時候要從娘那裏出來,特意在這等着的。”

鄭明珠眨眨眼,這是什麽意思,叔嫂之間雖無大防,也不至于能這樣親熱,這小子是在打什麽主意嗎?或是他知道了今日的議題,特地找自己打聽的?

不對啊,找他哥打聽不是更明白?

她就留意打量了陳頤青兩眼,陳頤青論長相其實還不如他哥陳頤安俊美,可是卻生就一股風流倜傥氣質,天生一雙笑眼,瞧着誰都是在笑一般。

鄭明珠覺得,別說小姑娘,就是有些閱歷的婦人,被他這樣的笑眼一看,心都會融化的。

怪不得陳夫人這樣寵愛幼子,生生寵出來一個能排入纨绔排行榜前十的公子來。

也怪不得陳夫人天天這樣為他的親事發愁。

鄭明珠笑道:“二叔有事?到我院子裏找我也是一樣的。”

“不用了。”陳頤青忙搖手:“我哥厲害的很,還是算了。我就找嫂子問個事兒罷了。”

鄭明珠點頭,原來他也知道了!

正在想怎麽措詞呢,陳頤青已經笑道:“還求嫂嫂回去問一問,貴府上那位表小姐可有人家了。”

什麽!

鄭明珠只覺得晴朗的天空中突然一個雷劈了下來,簡直有點頭昏眼花了,她……她沒聽錯吧?

你不知道你娘和你哥在考慮給你求公主呢,你倒已經迅速的看上那位貌美的表小姐了。

鄭明珠簡直覺得匪夷所思,大家子的規矩不是不能過問自己的婚事麽?他倒一點不忌諱,真不愧著名的纨绔公子。

鄭明珠有點理解了。

鄭明珠登時沉下臉來:“胡鬧,哪有你這樣打聽人家小姐的!壞人清譽,人家小姐還要不要做人了!”

陳頤青不以為意:“我不過在嫂子跟前問問,嫂子又不是外人,自然不會漏到外頭去,哪會壞了表小姐的名聲。”

鄭明珠頭疼:“便是如此,這也不是你該打聽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哪有你自己打聽的,真是越發胡鬧了。”

陳頤青被陳夫人罵慣了,鄭明珠這樣的語氣用詞簡直無關痛癢,他只是笑道:“嫂嫂教訓的是,不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我也是顧慮表小姐的閨譽,才來求嫂嫂悄悄的打聽一下,若是未字,自然也是求娘去提的,若是嫂嫂不允,兄弟說不得出去胡亂打聽了,這才是對小姐的閨譽有害呢。”

鄭明珠不得不目瞪口呆了,這位少爺是拿自己那位遠房表妹來威脅自己麽?

這是什麽道理?

只是鄭明珠的個性,從來不受威脅,便道:“二叔既這樣說,便自己出去打聽罷了。”

說着就要走。

陳頤青連忙走兩步攔在她跟前,賠笑道:“嫂嫂息怒,原是兄弟說錯了話,還求嫂嫂不要和兄弟計較,幫兄弟一次。”

鄭明珠本也不是真心要走,不過是這種事情上,絕對不能讓他先占了上風,自己先怯了,就落了下風,此時見他賠禮,雖心知肚明他是已經把想說的話,想說的威脅都說出來了,才又來做小伏低的,卻也不揭穿他,只是說:“二叔可得明白,表妹雖好,到底身份上差了些,母親必不會答應的。”

你娘現在在給你打公主的主意呢,你要娶個平民丫頭?

鄭明珠又說:“且我也直說了吧,這事兒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自然是要禀母親的。”

陳頤青就露出一點詫異的表情,随即笑了笑。

鄭明珠猛的就頓悟了!

她被這小子耍了!

陳頤青哪裏是來找她回家提親的!用膝蓋想也該知道,這小子就是拿她當個跳板的,他做兒子的不好跟他娘直說他要娶個平民丫頭,就讓自己這個和那個平民丫頭沾親帶故的嫂子知道,她既知道了,自然沒有瞞着婆婆和丈夫的禮,是以,陳頤青不用張口,就能把事兒說出來了。

果然就算是纨绔,在這種家庭長大的哪有省油的燈。

虧他先還又是威脅又是賠笑的做作一番,讓她真信了!

想到陳頤青露出來的那一點詫異的表情,必是詫異這個嫂嫂怎麽這麽笨,還真信了,還好意提醒她要去回娘親。

這混賬小子!

鄭明珠抑郁了,這地方真難混啊,滿地都是陷阱,略踩一腳就要被人笑話,如今陳頤青這小子心中還不知道怎麽笑她呢。

鄭明珠惱怒的瞪他一眼,轉身又去了榮安堂。

☆、打聽底細

陳夫人和陳頤安還在說話,見鄭明珠又轉身回來,自是詫異,不過兩人都是城府深的代表,并沒有露出什麽詫異表情來,倒是似乎她來的意料之中一般,神色極為淡定。

鄭明珠在心中有些壞心的想,等我說出來了,看你們到底變不變色。

陳頤安招呼她:“忘了什麽事嗎?”

鄭明珠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輕輕的說:“是有一點事,卻不是忘了。”

說着,看了看榮安堂站着的丫頭婆子。

陳夫人會意,使個眼色給洪媽媽,洪媽媽便忙招呼着丫頭們出去了。

鄭明珠這才款款說道:“我原是準備回我自己的院子,路上卻碰到了二叔。”

陳夫人見她這樣慎重的遣退了丫鬟來說這件事,提到陳頤青,她已經不由自主的露出頭疼的表情來,可饒是這樣,聽到鄭明珠把事情說出來,還是忍不住怒氣,一拍桌子:“這個混賬!”

鄭明珠退到一邊,不予置評。

陳頤安也郁悶:“二弟怎麽這樣沒規矩,閨閣女兒也是他能打聽的?太不懂事了。”

他和陳夫人對望一眼,都知道此事不好。

鄭明珠不是很清楚,或許陳頤安也不是很清楚,但陳夫人卻很明白,此事可大可小,真要一個處置不好,後果難以預計。

帝都并非沒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陳夫人記得兩件,因為這兩件事是幾乎差不多時間發生的,而結果迥異,且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先帝朝淮揚總督的幼子,自幼嬌寵,不知天高地厚,某日在一次宴飲上與一位姑娘走了個對臉,便念念不忘,打聽到了那姑娘是勤謹伯府的庶女,勤謹伯因在先帝奪嫡之争中站錯了隊伍,先帝登基後自是失了聖寵,因着小事由公府降為伯府,在帝都早已邊緣化了,而淮揚總督卻是先帝重臣,簡在帝心,家中又本已經替他暗中相好了一位小姐,乃是侯府嫡女,并非勤謹伯這樣失寵伯府的庶女可比,自是不會答應替他求娶這位姑娘。

可是這位公子一心念着這位小姐,某日竟只身登門求娶,鬧的滿城風雨,整個帝都都八卦了起來,事已至此,淮揚總督的夫人已經認命,準備娶了這個兒媳婦,沒想到,勤謹伯府的那位嫡母,和這位小姐的姨娘仇怨極深,此時竟說這小姐與外男私相授受,與名節上有虧,竟要把她送入家廟。

小姐不堪受辱,自盡以示清白。

勤謹伯府告了禦狀,先帝就算再是看重淮揚總督也無法完全回護,只得将他調職,那位公子流放西北三年。

這是一樁。

還有一樁卻沒有這樣熱鬧,內容是差不多,只是那位小姐并非正經小姐,父親獲罪,雖未罪及妻女,卻是家道中落,與母親兄弟回到帝都,依附外家。

公侯之子有意,對這位小姐來說實在是極大的喜事,雖說公子家中父母不肯,可這位小姐極有本事,抓住每一次機會在外造勢,公子又肯配合,終于順利嫁入侯府,做了正房奶奶。

只是這位奶奶家無恒産,或許是吃多了苦頭,眼皮子便淺,只有進的,沒有出的,又不懂規矩,性子蠻橫潑辣,心狠手辣,真真是個攪家精。

也不知因着她起了多少風波。

這兩件事的當事主母陳夫人都是認得的,當年還當着笑話兒看,如今事情照樣兒落到她的頭上,她才知道不好。

瞧這樣的下場,兩樣她都不願意重蹈覆轍啊。

陳頤青可是她的親兒子,侯府的嫡次子,配公主也是配得上的。

前車之鑒如此,陳夫人知道不可掉以輕心。

陳夫人想了想,問鄭明珠:“這位表小姐是什麽府裏來的?”

鄭明珠老實的說:“媳婦也是昨日第一次見,聽嫂嫂說,連她也不清楚是哪一房的親戚。”

這種婉轉話,修煉到陳夫人這個級別自然是聽得懂的,心中就是一跳,看來這位表小姐和案例二差不多,也是打算依靠着親戚找出路的,既然這樣,先看好陳頤青是要緊的。

陳夫人就對陳頤安說:“我看青哥兒最近是有些不像話了,這幾日安哥兒你上點心,把他給我看好了,別叫他出去亂跑。”

陳頤安明白了,起身笑道:“二弟這樣大了,也該拘着學學規矩了,依着我,不如把他送去錦山別院,清清靜靜的住一陣子才好。”

錦山在帝都西郊,除了有帝王避暑行宮,也把行宮之下的各處好地方賞給公主、親王、勳貴等,武安侯也在其列。

應該說,錦山別院是帝都一個身份的象征,也是進入了帝都頂級貴族圈的标志之一,若是在錦山有別院,再低調的人家也會被人另眼相看,若是在錦山沒有別院,便是帝王再寵愛,也不過稱一聲新貴罷了。

就如同如今的貴妃娘娘的家族。

只是新貴!

陳夫人就說:“去錦山也好,只是你哪裏得空。”

陳頤安笑道:“何必要我親自去呢,派些人去就是了,母親只管放心就是。”

陳夫人想了想,便答應了,不在帝都總是好一些,只是又囑咐:“你得派了老成謹慎的,必要好生看着才是。”

陳頤安應了是,便出去安排,鄭明珠也想跟着走,陳夫人卻說:“安哥兒媳婦再站一站,我問你幾句話兒。”

鄭明珠只得留下,陳夫人說:“那位表小姐的事兒,你再跟我說一說。”

鄭明珠為難的很,她昨日又沒有關心那位不知道哪裏來的表妹,別說她的事兒,連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只記得是個極貌美的小姑娘。

她想了半天,才說:“媳婦也不甚清楚,若是母親想知道,不如明日媳婦回家一趟,找我嫂嫂悄悄問一問罷。”

陳夫人也為難,可是事關她寵愛的幼子,此時也顧不得臉面了,點頭道:“也好。”

又想一想:“大張旗鼓的回去只怕不妥,能不能勞舅奶奶過府一敘?到底說話方便些。”

鄭明珠想也是,又問:“也好,那母親要見見我嫂嫂嗎?”

陳夫人當然不肯為這件事見林氏,身份不同,對這件事的影響就不同,陳夫人親自打聽,那就有點官方味道了,除非求娶,必然是不方便打聽的。

鄭明珠就不同,到底是娘家表妹,關心一下也是正理。

她就是問這個,陳夫人自然會意,笑道:“可是不巧了,明日黃夫人請春宴,我與她交情不同,是必要去的,只怕見不到舅奶奶。”

鄭明珠明白了,笑道:“既如此,我這就命丫頭去請我嫂子去。”

林氏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了只萌團子,琪哥兒。

琪哥兒這會兒大約是剛吃飽了,精神不錯,黑亮的圓眼睛滴溜溜的看着這不熟悉的地方,胖鼓鼓的小臉白嫩可口,引得鄭明珠戳了又戳。

他胖乎乎的小手揮舞了幾下,抓住鄭明珠的手指,看了看,就往嘴裏塞。剛冒頭的幾顆糯米牙磨的她的手指癢癢的。

鄭明珠忙笑道:“哎喲,不幹淨呢。”

抽出手指,去拿了個小金龍兒逗他玩。

林氏笑着說:“琪哥兒難得出門,今兒帶他來認認姑母的門,也好親近。”

鄭明珠笑道:“巧得很,前兒我給琪哥兒打了十二對小金龍兒,正好嫂子今兒帶回去。”

琪哥兒是屬龍的。

林氏笑:“妹妹別太寵他了,不年不節的,怎麽想起給他打這個。”

鄭明珠拿着金龍,逗着琪哥兒來抓,一邊對林氏笑道:“前日大爺不知什麽奏對得了皇上歡心,皇上賞了他一盤金子,我想着,這體面不常有的,倒是個好事,便讨了些來融了給琪哥兒打玩意兒。”

其實是鄭明珠深覺對不住林氏,想要讨好讨好。此刻見琪哥兒胖手去抓那亮閃閃的小金龍兒,笑的咯咯的,胖乎乎的臉上笑出窩窩來。

真是十分活潑的小家夥!

林氏說:“其實今日你不使人請我,我也要來的。”

“怎麽說?”鄭明珠把小金龍塞給琪哥兒,囑咐奶娘好生看着他玩,不要吞嘴裏了,坐正過來問她。

“有件事世子爺叫我告訴姑奶奶。那日世子爺聽到了帝都一些傳言,說的是姑奶奶的嫁妝如今在國公府裏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