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經、女則,只怕還要請一位繡娘,學一學針線,雖說咱們家女孩子是不用自己動手的,可小東西還是要做的,今後出了閣,姑爺的小衣也得能做兩件。”
陳頤安就笑了:“你既知道,那怎麽不見你替我做呢?”
鄭明珠臉就紅了紅,她其實已經在做了,只是還沒做完,便說:“自有人替你做的,我才不上趕着操這個心呢。”
口吻嬌俏,取悅了陳頤安,陳頤安笑道:“還有一件事,慎王請封世子的折子聖上批了,大約明後天就能明發了,世子必是要請我的,你備一份禮出來預備着,走我外書房的帳過。”
這是正經事,鄭明珠應了,又問:“你外書房是怎麽走賬的,東西誰管?”
這樣輕飄飄的丢一句話下來,一應流程她都不知道,鄭明珠都無奈了,只得趕緊追問。
陳頤安還不耐煩了:“你問問不就成了?”
我這不是在問嗎?鄭明珠心中腹诽,也只好不問他了,時候也晚了,便服侍他脫了衣服安歇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滿了傷後48小時,去包了藥,肩膀跟木乃伊似的,反正還是擡不起來……只能手腕擱在鍵盤上打字,好痛苦。
雖然沒有回留言,但都有看,說一下教養嬷嬷的問題,都問為什麽公主不留下教養嬷嬷給明珠。那是因為公主的等級有教養嬷嬷,鄭明珠沒有等級,沒資格用。公主逝世後,公主府,配的官員、宮女、太監、嬷嬷都是要收回的,按理還包括陪嫁等一切跟着公主這個等級賜下的東西,當然,嫁妝可以上遺折,皇帝額外開恩,留給子女,也不至于這些都能留給明珠,她只是公主之女,并不是公主,連宗室女都不算,只是宗室出女。
☆、打擂臺
第二天一早,鄭明珠起來打發了陳頤安去上朝,趁着離去榮安堂請安還早,就先吩咐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讓玲珑去安排,找一個伶俐的小子,出門去北城下街的羽衣館找一個叫廖三娘子的繡娘,找着了就拿侯府的帖子請她進府來。
玲珑聽完了,答應了一聲,卻不就走,站在鄭明珠跟前,露出一絲為難的神情。
鄭明珠便問她:“怎麽了?”
玲珑說:“回少夫人,是瑪瑙……瑪瑙病了有兩三天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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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顧媽媽被帶走,瑪瑙神思恍惚了一天,第二天就病倒了,鄭明珠是知道的,這也不是大事,只吩咐按照平日的樣子,該請大夫的請大夫,該熬藥的就熬藥,也并沒有放在心上。
此時見玲珑這樣,倒是奇怪起來。
玲珑是個極伶俐的丫頭,說起心思靈活,做事周到,在這甘蘭院裏,她要算頭一份。端看她在顧媽媽當權的時候能有大丫頭的體面,在顧媽媽倒臺的時候她能從容而退,不得不說,她還有謹慎、知進退,有分寸這些好處,否則,以前她若是與顧媽媽沆瀣一氣,手裏也有許多虧空,這一次她哪裏還能有這樣的體面。
她在主子無能,又受顧媽媽重用的情形下,還能管住自己,這份心思,實在難得的很。
所以,鄭明珠也重用她。
此時見她這樣,便說:“有話你說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真是受不了,從主子到奴才,都是這般說話說半截的脾氣!
玲珑說:“奴婢瞧着瑪瑙似乎有點不好了,昨兒張媽媽又進來說叫瑪瑙挪出去,怕在這屋裏過了病氣,如今這……還得讨少夫人一個示下。”
鄭明珠有點詫異的看了玲珑一眼,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樣仗義的好處,倒越發叫人刮目相看了。
這世上跟紅踩白的人多了,瑪瑙原與顧媽媽有親,當初在這屋裏自然是第一份兒,上趕着她的自是不少,如今顧媽媽被攆了,瑪瑙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病多半是吓的,而且這樣的狀況之下,冷言冷語,小丫頭們偷懶脫空兒自然也是有的,這些事情鄭明珠見識過許多,不需親眼所見,她也能猜出幾分來。
且張媽媽也是得意的過頭了,她也不瞧瞧,瑪瑙如今還是她的大丫鬟,鄭明珠還沒發話,哪裏就輪到她了?
說起來張媽媽的格局真不如玲珑。
鄭明珠就點點頭:“也不必挪出去,你們在後頭是有自己屋子的,叫她安心養病就是,你去瞧瞧,找一個平日裏老實勤快的小丫頭服侍瑪瑙。”
玲珑忙應了,又替瑪瑙給鄭明珠磕頭,鄭明珠也沒有多說話,只交代她叫了墨煙進來。
墨煙聽鄭明珠叫,笑嘻嘻的掀了簾子進來。
莊子鋪子的賬簿雖看完了,實物的清點卻還沒全完,而且這屋裏的銀錢物品的進出原來也是沒個章法,簡直是顧媽媽随心所欲。鄭明珠便打算重新設進出登記簿子,她不想用自己原來那套,倒是想着既然墨煙在外書房也管着這樣的事,倒不如叫墨煙來辦這件事,就直接用外書房的那一套罷了。
一應規制建起來,再交給自己的丫鬟。
且山東那邊的莊子鋪子的管事還在進京的路上呢。
諸事繁雜,所以鄭明珠還不肯放她回去。
而且,鄭明珠喜歡她。
這丫頭長的乖巧可愛,蘋果似的一張臉,頗有幾分嬌憨,且她辦事又伶俐,心思也純正,鄭明珠見到她就喜歡,見她進來了,蹲身行禮笑問:“少夫人叫奴婢?”
鄭明珠笑道:“要問你幾句話兒,大爺叫我備一份禮單,走外書房的帳,那日我記得你說外書房是自己走賬的,帳在你手裏麽?平日裏是個什麽章程?庫房誰管着?我去取東西要尋誰?”
墨煙圓圓臉上難掩一絲驚訝,都落在了鄭明珠眼裏,只不動聲色,等着她答話。
墨煙自然不敢怠慢:“回少夫人話,外書房如今是由宣紋姐姐攬總兒管事,平日裏是奴婢登帳,東西一應都是宣紋姐姐管着,每個月對一次帳,庫房的鑰匙是綠衣管着的,若是少夫人要備禮選東西,奴婢覺得,不如找宣紋姐姐把以往的禮單檔子送來,少夫人先瞧了,再拿了東西簿子來選才便宜。”
鄭明珠含笑點頭,真不枉自己喜歡她,這小丫頭果然伶俐懂眼色,這番答話很是替她着想,知道她沒有管家的經驗,特意指點一下。
鄭明珠便笑道:“你說的很是,你便辛苦一下,去外書房尋宣紋,叫她把禮單檔子送來我瞧瞧。”
墨煙笑道:“哪裏說得上辛苦。”
便自去了。
去了半日,也沒見人回來,鄭明珠從榮安堂都回來了有一會兒了,還不見人,心中便有了點分數,卻也不急,倒叫丫鬟給她支起繡花棚子來,給陳頤安做的錦綢軟緞兒的中衣,她打算繡一圈兒連綿雲紋。
繡了半圈兒了,墨煙才回來,圓圓臉上沒了往日的笑。鄭明珠看了她一眼,她遞上手裏的一個簿子,說:“少夫人先将就瞧瞧這本吧,若是要別的,奴婢再去要。”
這個時候就一點都不伶俐了。
鄭明珠接過來,翻了翻,見是兩年前的簿子,裏頭還多是外省官員進京的時候送的禮單,就随手擱在一邊,笑道:“你就實說罷了,宣紋怎麽說的?”
墨煙雖在宣紋那受了氣,可是姐妹一起幾年,她還是不想說什麽,只是低頭回道:“和宣紋姐姐并沒有相幹,是奴婢去找過了,新的那本簿子,剛送出去叫外頭的先生把這個月的檔子上上去,一時拿不回來,少夫人要備禮,看這個也是一樣的。”
鄭明珠就笑了:“真是奇了,我沒找她的麻煩,她倒是想轄制起我來了。”
墨煙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早知道少夫人并不是真的那種糊塗人,可是宣紋這樣子是真的覺得少夫人糊塗而随意打發呢還是存了別的心思呢?
墨煙并不是個笨的,宣紋的心思她其實多少猜到了些,宣紋一心愛戀大少爺,墨煙雖然只是小姑娘,也并非看不出來。
只是想着,宣紋從小服侍大少爺,到了十七歲又有夫人做主收了房,她愛戀大少爺并沒有錯。
可是,想要轄制夫人,就錯了。
若是少夫人真的是府裏傳聞裏那種好性兒,好糊弄,立不起來的樣子,宣紋或許也有幾分機會,可是如今墨煙在少夫人身邊服侍了一陣子了,早已深知道,少夫人并不是這個樣兒,甚至說起來,少夫人剛強處不下大少爺。
是個極有主意的人。
只不過因是女子,言語和軟,但絕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性子,更別說一個通房想要轄制她了。
墨煙替宣紋擔憂着。
鄭明珠說:“墨煙,你是個好的,平日裏我也是對你多有倚重,甚至超過我自己的丫鬟,除了因你本來能幹,替我分憂之外,也是因你是大爺跟前服侍的,我自然要另眼相看,只是你知道我的脾氣的,你若是再遮遮掩掩,不與我說實話,你便還是回大爺跟前服侍吧。”
墨煙吓的忙跪下,說:“少夫人明鑒,雖說宣紋姐姐如今攬總大爺外書房事務,一時找不出簿子來,也不完全與宣紋姐姐相幹,想來這禮單上檔也是常有的事,平日裏也是送出去上檔的,并不是要駁少夫人的話。”
鄭明珠說:“你起來,又不是你的錯,她要與我打擂臺,你夾在中間也是難辦的很,她不過就是打量着我不敢去抄外書房罷了。”
要論鄭明珠的脾氣,她還真想帶着人去抄了外書房,找出東西來,當着人摔到她臉上去,可惜,在這樣的家裏頭,你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鬧的這樣難看。
鄭明珠就嘆口氣,又一次懷念起以前的日子來。
雖然只是商家,可是沒那麽多規矩,她又是當家人,真正說一不二,說不給臉就不給臉,哪一處惹了她,抄了打了都沒人敢有二話。
如今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受一個通房丫頭的氣!
墨煙聽她這句話,倒是吓的不輕,要是少夫人真的莽撞起來,帶了人去查抄外書房,大少爺惱怒起來,不過是說少夫人不懂事,不知尊重,雖說對少夫人也沒什麽好處,可書房裏的丫頭小厮統統都要被責罰,宣紋更是不知道會怎麽樣。
墨煙忙忙的說:“少夫人息怒,原是奴婢不會辦事,還求少夫人責罰。”
鄭明珠很有些惋惜的嘆口氣,墨煙當然不知道她是在惋惜不能打上門去,只是磕頭,鄭明珠說:“行了,你何苦代人受過呢,放心罷,我不會打上門去的。”
便是這樣擔驚受怕當中,墨煙也因她說這句話的直白和裏頭的惋惜的意味而忍不住笑出聲來。
鄭明珠白她一眼:“你還笑呢,那如今怎麽辦,你也是辦老了事的,給我出個主意看看。”
墨煙想了半日,眉目間豁然開朗:“對了,上月平國公府賀晉封世子,平國公世子與大爺也是極好的,大爺去道賀的時候禮送的重,就是因送的重,是以奴婢倒還記得,不如現默下來與少夫人看看?只不知少夫人要備送哪裏的禮?說與奴婢,斟酌着或增或減一兩分就是了。”
倒真巧,也是封世子?
鄭明珠深深懷疑墨煙其實已經知道這是要備什麽禮,若是真的,這丫頭哪裏來這樣通天的耳朵?
作者有話要說:這周末沒法加更了,想到姐妹們的期盼,我都覺得很對不住大家。
不過能堅持不斷更,我其實覺得我已經挺身殘志堅了!今後我好了,一定加更一次!
☆、武安侯府的八卦
鄭明珠頗有點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登時又把墨煙看得出汗,少夫人也實在是太精明了一點吧,她也不敢說話,只提筆把禮單默出來。
鄭明珠接過來看了,笑道:“少給我打馬虎眼,這花了你不少力氣吧?罷了,你告訴我,慎王世子和大爺關系怎麽樣?若是你還是不知道,便是沒臉我也只得去問夫人了。”
鄭明珠知道,憑陳頤安那個脾氣,必然是不耐煩這些瑣事的,在成親前,他的走禮應是陳夫人在替他辦,成親後,自然是應該交給鄭明珠。
但鄭明珠知道,實際上并沒有,難道現在還是陳夫人在辦?
而且陳頤安外書房又是走自己的帳,這中間到底是個什麽流程,怎樣的交接?
鄭明珠糊塗了。
墨煙說:“依奴婢看,這單子上略添一樣兩樣也就是了,再給大爺看看,瞧大爺怎麽說。”
鄭明珠明白了,墨煙是真心的想把這事抹過去,她沒要到禮單檔子,又想要鄭明珠不在這事兒上為難,是以這單子只怕是墨煙去尋了人合計過的,也不知道是誰,但至少是個平日裏常與這些禮單打交道的人,鄭明珠琢磨了一下,墨煙說的那個管庫房的叫什麽來着?
鄭明珠想着就問了出來,墨煙有點不安的動了動:“回少夫人話,管庫房的是綠衣姐姐。”
看來就是她了。
墨煙做事情十分周到,拟的時候特意給鄭明珠留了一兩處添加的地方,又是四平八穩,留有餘地,到時候交給陳頤安,單看他添不添東西,也知道他和慎王世子關系如何了。
鄭明珠是那種不弄明白不肯罷休的性子,不由的就問:“我來之前可是夫人替大爺辦禮?如今呢?”
墨煙最怕她問到這個,可是偏偏少夫人就是挑了這個來問,她只得回道:“少夫人說的沒錯,原是夫人替大爺辦這些事的,只後來少夫人進門了,夫人按照慣例,就把外書房一應事務都交接出來,奴婢也不知怎的,含混了兩個月,大爺發話讓宣紋姐姐攬總外書房事務。”
“慣例?”鄭明珠聽的清楚,卻不明白。
什麽樣的慣例?
墨煙解釋:“原是太夫人那時候的例,侯爺當年便是這樣過來的,聽說是老侯爺定下的,後來大爺成親了,雖說大爺是夫人養的,卻還是循了例,把大爺的那份兒分出來,交給大爺的外書房,所以外書房一應進項和開支,都是自己走賬。”
鄭明珠覺得,自己仿佛在聽高門秘辛,八卦天生就比正事兒好聽,不知不覺她的關注點就歪了過去,笑道:“越說越覺得含混起來,你到底知道些什麽,不如一并說給我知道。”
墨煙說:“少夫人,這些事哪裏是奴婢議論得的?”
鄭明珠笑道:“你都說了這半天了,要議論早議論了,這會兒又來裝什麽,趁早兒說出來,我不告訴別人。”
墨煙啼笑皆非,這位少夫人,精明處是真精明,可是這有時候真讓人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她只得細細解說:“這事兒奴婢也是聽說,知道的也不多,聽說原本咱們侯府并沒有這樣子的規矩,只是因老侯爺元配的侯夫人福薄,只留下了侯爺這一根獨苗兒就沒了,後來續娶了如今這位太夫人,聽說……聽說和侯爺并不怎麽合得來,老侯爺也無法,後來就定下了這個規矩,世子成親後,單立世子外書房,就把一份兒産業分出來。”
“喔,這樣,可是大爺還沒封世子呢。”原來是這樣,雖然墨煙不敢有任何的評論,鄭明珠兩世以來對這種事都是極其熟悉的了,立刻明白,這豈止是合不來,不知道多腥風血雨呢,不然為了名聲計,這種勳貴之家,頂級豪門,怎麽可能在父母在世的時候就分産業呢?
雖說做的小心,只是單立外書房,可這圈子裏頭的人都是再精乖不過的了,誰看不懂裏頭的花樣呢?
墨煙笑道:“雖說大爺如今還沒請封,可是既然侯爺和夫人都發了話了,自然也就無礙。”
潛臺詞就是,陳頤安是親生子,和上一代的争奪的情形完全不同。
世子位是穩當的,産業也是穩當的。
沒想到,原來武安侯府曾經這樣腥風血雨啊,鄭明珠突然覺得陳夫人和她頗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
不過人家是明白人,對着繼母又是勝出者,而自己……還真是前路漫漫呢。
聽完了八卦,鄭明珠終于繼續說正事了,這叫墨煙松了口氣:“那麽現在侯爺的外書房事務是由誰攬總管着呢?”
墨煙低聲道:“自然是夫人。”
唔,鄭明珠明白了,侯爺的外書房是夫人管事,那麽陳頤安的外書房就該是鄭明珠管事才對了。
不過她現在也是很清楚原本那個鄭明珠有多糊塗,對庶務不僅不是不會管,更是不願管,一心還以為自己是國公府的大小姐呢。
是以成親後,陳夫人為了兒子兒媳臉面計,為陳頤安設立外書房,分了産業,陳頤安本也想把一應事務交給鄭明珠管理,只是沒想到鄭明珠竟是那樣子一個樣兒,如此便交不出來,如今竟然是由一個通房丫鬟管着。
真不夠打臉的!
也難怪宣紋敢和她打擂臺,今日她要備禮單,便是要奪了宣紋的權,叫她如何肯?自然不願坐以待斃,便要奮力反擊。
只可惜……她再能幹又如何?到底只是個通房,就算能把外書房事務打理的完美無缺,單是一個通房身份就讓整件事有了大瑕疵了,單看如今只是自己略微露出一點明白來,陳頤安就要叫她備禮,這無非就是要試試看的意思,目的還不是為了把事務交給她來管。
宣紋顯然也是明白這一點,才要給她下絆子。
鄭明珠若是辦的不好,這件事自然就會再次無疾而終了。
只是,身份永遠是難以逾越的天塹,鄭明珠再糊塗也是陳頤安的正妻,宣紋再聰慧能幹也只是個通房,這樣的人家,斷然沒有讓通房越過正妻去的道理,臉面還是要緊的。
鄭明珠笑着搖搖頭,宣紋雖說聰慧能幹,到這種關頭,也糊塗了。
鄭明珠心中有了分數,便說:“我明白了,就這樣吧。”
墨煙躊躇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奴婢也覺得宣紋姐姐糊塗,只是還求少夫人看大爺面上,不與她計較吧。”
鄭明珠笑道:“如今哪裏是我要和她計較?你瞧瞧我什麽時候喜歡找人麻煩了?這事兒你別操心了,我橫豎有分數的。”
是呀,少夫人的确不愛找人麻煩,可是有人看少夫人好欺負,麻煩找到她的頭上,她可不會給人留什麽餘地的。
墨煙在這邊伺候了不到半月,親眼見了多少事,心中早已越發恭敬起來。
心中便只是替宣紋擔憂。
好歹也是這些年的姐妹,別的不論,宣紋待她們都很大方寬厚,是一個好姐姐,可是,她在這樣大的是非之前卻怎麽這樣糊塗這樣固執呢?
今天勸了她這樣久,她竟一直咬着牙不肯松口,唉,宣紋姐姐怎麽這樣不明白,她與大爺再有十幾年的情分,少夫人到底是少夫人呀!
墨煙剛掀了簾子出來,正與玲珑走了個對臉兒,看玲珑的臉色,她的差事顯然也沒辦好,墨煙不敢久站,只與玲珑打了招呼,就走了出來。
玲珑此時站在鄭明珠跟前,回道:“少夫人,奴婢尋了兩個辦事利落的小子出去找人了,北城下街不僅是羽衣館,便是其他幾個鋪子都問過了,并沒有廖三娘子。”
鄭明珠心中一跳,連忙問:“是怎麽說的?”
玲珑說:“羽衣館說的是沒有這個人,不過下頭街尾有個小鋪子裏有位小娘子說,廖三娘子如今不在帝都了。”
鄭明珠怔怔的,只覺牙根咬的發疼,果然……果然還是什麽都保不住麽?
不過是一個繡娘,竟然也容不下!
玲珑見她一言不發,不由的觑她臉色,見她臉色有點發白,心中雖訝異,卻是一點都不敢露出來,只越發小心翼翼的侍立在跟前等着。
鄭明珠想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如果她一定要尋三娘子,她自己是沒有半點人手的,勢必要動用陳頤安的人手,可是這要如何解釋?
鄭明珠實在是沒有任何理由讓陳頤安動用人手替她尋一個繡娘的。
不行,不能妄動!絕對不能這樣做。
鄭明珠是沒有理由認識一個繡娘的,她如今不過是因要替小姐們尋繡娘來教一教刺繡,才靈機一動,用這個機會去找廖三娘子,只要她進了府,自己慢慢的便能知道自己來到這裏之後唐家的情形。
雖然鄭明珠覺得自己所猜測的必然和真實情況差不多,可耐不住實在是想要有個确定。只希望三叔看在唐家長房無人的面上,肯回來。
只不過……單看廖三娘子被逼出了帝都,鄭明珠就知道,真實情形或許比她猜想的更糟些。
只是,既然已經這樣了,急也是沒用的,不如徐徐圖之。
上蒼憐憫,讓她一生二世,至少要先把眼下的日子過好,如今這裏滿地荊棘,處處束手,不能更添枝節!
鄭明珠拿定了主意,心中雖難受,臉上卻也緩和了顏色,對玲珑說:“既然不在,便罷了,待我問問哪裏還有好的繡娘,再去請吧。”
玲珑自是不敢問什麽,只應了是,見鄭明珠沒有別的吩咐了,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出門之前回頭,只見鄭明珠靠在大紅的引枕上,靜靜的望着窗外,容色十分寧靜,與往日沒有絲毫不同。
☆、恩典還是處置?
鄭明珠靜靜的發呆了很久,久到天色微暗,外面丫鬟一疊聲的報:“大爺回來了。”她才驚醒過來。
她只是苦笑了一下,便收拾情緒,款款的站了起來。
陳頤安并沒有發覺她有任何異樣,鄭明珠帶着丫鬟服侍他換了衣服,坐下來上茶,笑道:“今天門上送了幾只野雞來,我想着雖說開春了,到底還冷些,便吩咐他們做了野雞熱鍋子。”
倒春寒倒比初春更料峭些,陳頤安便點頭:“母親那裏可有送去?”
“自是送了,這還用大爺單吩咐?”鄭明珠笑着,拿了禮單給陳頤安:“這是昨兒你吩咐的,看看可成,我原不大會,怕誤了大爺的事。”
陳頤安就接過來掃了兩眼,點頭說:“添一對兒如意紋金碗,就這樣吧,今天折子已經明發了,大約明天請柬就會來,你要備些小東西,到時候只怕孩子們多。”
鄭明珠點頭記下,說明這是青壯派為主,要備臨時的表禮。
陳頤安斟酌了一下,又說:“如今聖上就這一個叔叔,雖說怪誕些,世子卻是得聖上看重的,又與我一向交好,禮略厚些也使得。”
這是在和她交代這些關系了,鄭明珠凝神聽着,果然,陳頤安又說了幾個,顯然都是與他交好的,大約為了交際上讓她心中有數。
鄭明珠自然不敢怠慢,細細的記在心裏,陳頤安笑道:“一時間你也記不清這許多,我身邊有個丫頭叫青果,平日裏我外書房有東西送給內宅女眷之類都是讓她去辦的,這次便讓她跟在你身邊伺候着去,也好替你分說。”
鄭明珠笑道:“這敢情好,我就怕弄出笑話兒來呢。”
陳頤安外書房四個大丫頭,鄭明珠總算都搞明白她們的職分了,她又笑道:“另外還有一件事,要和大爺商量。”
“你說。”
鄭明珠笑道:“我想着,你外書房四個大丫鬟,只宣紋格外不同些,看着有些不像,不如把宣紋擡了姨娘,另外補一個大丫鬟給你,也是她服侍你一場。”
陳頤安一怔,倒是十分意外,沒頭沒腦,鄭明珠怎麽突然要給宣紋這樣的恩典?
他的目光就落在鄭明珠精致的臉上,見她只是笑吟吟的,看不出什麽情緒來,再然後,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炕桌上那份草拟的禮單上。
陳頤安是何等樣人,立時就明白了,鄭明珠哪裏是突然想給宣紋擡姨娘,她這分明就是告狀而已。
鄭明珠要備禮,從外書房走帳,又是第一次,難免需要在外書房找檔子參考,這樣的流程陳頤安是知道的,那麽多半就是宣紋為難她了。
否則,她什麽時候不提擡姨娘,偏要這個時候說呢?
只是主母要給一個丫鬟擡姨娘,而且還是個沒有生育的通房,那自然是極大的恩典,宣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來磕頭謝恩,乖乖的把外書房交出來。
鄭明珠這一手極其光明正大,你一個通房,只能暗地裏使一點小絆子,而作為主母,則随時可以掌握你的生死。
這是她很早以前就明白的一個道理,在上位者的絕對權力之前,那些小花招小動作都是毫無作用的,完全不夠看。
宣紋想要把持住她在外書房的權力,她所能做的非常有限,不過是只能不配合她的要求,寄望于鄭明珠做的不好而致使陳頤安失望,不把外書房交給鄭明珠。
或許,她成功過一次,新婚的那兩個月,大約就是鄭明珠的失敗和宣紋的成功。
可是這一次,她遇到的人已經不同了。
鄭明珠要想收拾她,手段多的很,只不過她必是顧慮到宣紋服侍陳頤安這十多年的情分,選擇了最體面的一種,給她擡了姨娘,這樣的恩典,任誰都說不出她的不是來,但宣紋便只有如同其他姨娘一樣,搬到甘蘭院後面去住着,守着小院,等着陳頤安。
姨娘怎麽可能還在外書房當差?自然就要把外書房交出來了,這也是順手賣陳頤安一個人情,因是你的人,我才這樣容讓的。
陳頤安心中也自有考量,當初讓宣紋攬總外書房事務,雖說是看着她老成穩重,做事周全,但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身份在那裏,并不能長久,如今自己有意讓鄭明珠接掌外書房,本來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事了,她竟敢從中作梗,必是不能就此姑息的。
只是宣紋從小就在他身邊服侍,他也不想過分給她沒臉,倒是鄭明珠這個處置,既是恩典又是警告,細想起來便覺十分妥當。
這樣過了明路的通房,既然不會賣,陳頤安也不至于把她配了人,最終還不是擡姨娘一條路,也本來是留着由主母施恩的。
這個時候提出來,簡直是神來之筆,面子裏子都有了。
陳頤安倒笑了:“也好,她既然心大了,也不适合再在外書房伺候了,你給她恩典也是她的福氣。”
鄭明珠聽他這樣說,知道陳頤安是心中明白了,便說:“也是我看着她從小兒服侍你的份上,這次讓她一回罷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可顧不得誰的臉面了。”
陳頤安笑道:“是,我很領你的情,那麽這就叫她進來磕頭吧。”
鄭明珠笑:“誰要你領情,我很稀罕麽?現在急什麽,先吃了晚飯罷,你在外頭忙了一天,也餓了。”
說着便叫丫鬟擺飯,熱騰騰的野鴨鍋子擺上來,還有些當令的蔬菜,鄭明珠又叫丫鬟們也去擺一桌吃,笑道:“難得吃這樣的,要自己涮才有趣兒,你們自管吃去,大爺這有我伺候呢。”
陳頤安也點了頭,與鄭明珠對坐,又叫燙了熱熱的合歡花酒來,親自給她倒上。
陳頤安覺得近些日子來,每每見着鄭明珠就有好心情,處事妥帖,言語嬌俏,頗讨人喜歡,既不一味強硬也不一味軟弱,溫婉中見剛強,且從來都把話說的明明白白,有一種夫妻間再無隐瞞的做法,很有種熨貼的感覺。
不得不說,陳頤安很吃這一套,越是躲躲閃閃瞞着他,他越是看不上,如鄭明珠這樣,事事說清楚,什麽事讓我不高興了,我要怎麽辦,你得讓我怎麽辦,或者你得替我辦,陳頤安反而聽得進去,也樂意聽她安排。
就如同外書房這件事,陳頤安原本并沒有心這樣快交到鄭明珠手上,他想再看看鄭明珠的行事再下決定,可是今日鄭明珠這樣一來,他反而就不再考察,立刻把外書房交給鄭明珠了。
鄭明珠當然不知道陳頤安的種種心理,只不過她察言觀色的本事卻向來是高手,多少已經有點察覺了,見陳頤安這樣有興致,她也高興,兩人涮着熱鍋子,一會兒竟把一壺酒都喝完了。
鄭明珠玉一般的臉頰上飛上了紅雲,連陳頤安也微微有了酒意,俊美容顏更比往日松弛,帶一分慵懶,歪在大靠枕上,鄭明珠給他遞茶,他就握住鄭明珠的手不放。
鄭明珠只得坐到他身邊,笑道:“大爺有酒了,喝杯茶歇一歇吧。”
陳頤安笑道:“這一點算什麽,上回在東宮,太子賜酒,我們四個人喝了一壇子呢,太子還起身舞劍!”
說話倒還清明,只是眼睛極亮,如天上星辰。
這樣的眼睛看着鄭明珠,她有點難以自制的臉上發燙,一邊想着這是喝了酒的緣故,一邊不得不匆匆的說起話來:“那這就把宣紋叫來吩咐了,明兒一早我好帶着她回母親去。”
“也罷,使個人去叫她。”陳頤安漫不經心的說,放開鄭明珠的手。
鄭明珠忙站起來,吩咐人去叫宣紋進來說話,又讓丫頭服侍着洗了臉,擰了熱手巾給陳頤安擦臉,陳頤安笑道:“好歹我們也是快兩年的夫妻了,怎麽還這麽害羞。”
鄭明珠啐一口,心中卻想,誰跟你兩年夫妻呢!
兩人調笑了一番才坐下來,規規矩矩的說了幾句閑話,宣紋就進來了,給鄭明珠和陳頤安磕了頭,就靜靜的站在地下,低着頭一聲不吭,鄭明珠特意打量她一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