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丫頭,要什麽理由,何必叫了二小姐,五小姐和衛表妹來詢問誰是誰非?
憑他天大的理由,既然有和表小姐對打這樣的事,就足夠處置了。
奴才便有天大的冤枉,敢對主子還手,就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了。
鄭明珠胡思亂想之際,花姨娘已經摟着陳頤雅,哭到了因為陳頤鴻出息了,就有人要治死她們母女這種神邏輯了。
陳夫人見鄭明珠躊躇,猜想她到底是新媳婦,又是高門深閨出來的,沒見過花姨娘這種做派,給吓到了,便站了起來,還沒說話,鄭明珠已經回過神來。
在這種糾纏不清的時候,唯一有用的就是權力了。
鄭明珠在心中微微搖頭,偏頭低聲對墨煙說了一句話,随即清楚的吩咐道:“傳兩個婆子進來,把錦紅綁了,到角門上打二十板子,叫人牙子領去賣了。”
此言一出,整個廳裏瞬間一靜,鴉雀無聲,連哭的正起勁的花姨娘和陳頤雅都似乎難以置信的停住了,所有人一起望着她。
好幹脆!完全視花姨娘的嚎哭如無物,完全視花姨娘為無物,沒有一句解釋和勸解,直指核心,把丫頭發落了了事。
發落了丫頭,她的事兒就完了,花姨娘和陳頤雅愛怎麽哭怎麽哭去。
既然已經到了打滾撒潑的地步了,那也就是幾乎脫出了平日裏高門默認的規矩:臉面要緊。
那麽這個時候,要給誰臉面,要不給誰臉面,可以完全不予考慮,在鄭明珠看來,臉面就是這些高門嫡女最大的掣肘。
多少事搞的夾纏不清,還不就是為了臉面!
花姨娘敢來上房這樣哭,也不過就是持着有臉面,陳夫人不好處置她!
所以鄭明珠便用最簡單的辦法做了這件事。
這還是她成為鄭明珠以來,第一次這樣痛快的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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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墨煙,她已經明白了少夫人剛才為什麽對她說那句話,連忙對着外頭院子說道:“沒聽到少夫人的吩咐嗎,趕緊進來綁人。”
粗使婆子不敢怠慢,忙尋了繩子走進來,錦紅哭道:“小姐,救我,小姐……”
陳頤雅跳起來沖過去:“大膽奴才,誰敢動我的丫頭!”
一個丫頭事小,自己臉面事大,如果自己和姨娘這樣鬧了一場,還保不住一個丫頭,他們母女今後怎麽在府裏擡得起頭來!
鄭明珠早料到這種舉動了,沒有丫頭敢去攔二小姐,于是她輕而易舉的攔下陳頤雅,雙手牢牢的按住她的肩,笑道:“二妹妹小心,姑娘家走路要慢慢的走,才娴靜。”
陳頤雅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自是掙紮不過鄭明珠,那邊花姨娘氣的渾身發抖,見婆子拿了繩子等物進來了,便要撲過去打開那兩個婆子,卻不料,衛表妹橫刺裏殺了出來,攔腰抱住花姨娘。
十二歲的衛表妹自不是十三歲的陳頤雅可比,在這間屋子裏的女人當中,她顯然武力值爆表,圓滾滾的身材,結實的胳膊,此時牢牢抱住花姨娘,便如鋼澆鐵鑄一般,嬌弱的花姨娘哪裏掙紮得開。
鄭明珠剛才吩咐墨煙的就是:“去告訴表小姐,等會兒花姨娘要動,就去攔住她。”
除了衛表妹,其他人也不适合去攔住花姨娘。
花姨娘的嚎哭尖利起來:“哪裏來的野種,給我放開……殺人了啊……救命啊……”
衛表妹不為所動,就牢牢的抱着不放。
花姨娘帶着的兩個丫頭有點遲疑的想要上前,陳夫人早使了眼色,洪媽媽帶着兩個丫頭走前幾步,攔在她們身前,攔的密不透風,兩個丫頭終是沒有膽量推開她們。
婆子利落的綁了錦紅,拖了出去,鄭明珠才緩緩的放開陳頤雅,墨煙見狀,也就悄悄的拉拉衛表妹的衣服後擺,示意她放開花姨娘。
衛表妹有點遲疑的放開了花姨娘,還不放心的站在一邊,虎視眈眈,随時準備再次動手,花姨娘第一次這樣的大敗,不由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到地上,打着滾的嚎哭起來。
倒把衛表妹吓的退了一步。
花姨娘的哭號還是那些話,我兒不在你們就要弄死我呀,我苦命的兒啊之類。
鄭明珠退到邊上,随即吩咐丫頭送五小姐和衛表妹回屋子,然後在花姨娘剛哭道:“我不活了,被人這樣作踐,還不如死了好。”的時候,鄭明珠剛好走到陳夫人跟前,笑道:“母親,早上我見後頭園子汀紅亭的那幾株桃花開了,紅豔豔的一樹,便叫丫鬟備了甜酒,正想請母親賞花兒呢。”
那樣神色鎮定,笑語晏晏,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地上有人在打滾嚎哭似的,連陳夫人這樣城府的人都神色有點異樣,但還是點頭說:“好,就擾你這雅興。”
鄭明珠高興的挽了陳夫人的手臂,笑着吩咐翡翠:“回去把那甜葡萄酒拿來,再叫廚房裏收拾幾個母親愛吃的菜來,不用多,只要素日愛的才好。”
便扶着陳夫人,領着自己的丫鬟和上房的丫鬟施施然的走出去了。
真是說不給臉就不給臉。
二小姐陳頤雅不哭了,怔怔的站在那裏,聽着自己姨娘的哭聲漸漸小了,周圍只有自己和姨娘的丫頭。
這一役算是陳頤雅這13年來最大的折戟,很多年以後,她已經是當家的主母了,曾對着自家的妯娌和兒媳婦說:“這麽多年來見了這麽多事,還是沒有人有我嫂子那樣的手段。”
鄭明珠陪着陳夫人緩緩的走到後花園,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剛才這風波,只管賞花,如今是晚春時分了,一路走來俱是姹紫嫣紅,而那汀紅亭外十幾株紅豔豔的桃花,正是花期,亭中青石小桌上已經擺好了一色的粉彩碟子,俱是收拾的精致的小菜,剔透明澈的酒瓶子裏是半瓶紅殷殷的葡萄酒,鄭明珠親自動手,倒在粉彩小酒盅裏,雙手奉給陳夫人,陳夫人心情極好,拍拍鄭明珠的手,雖然沒有說什麽,卻是頗有點不言而喻的意思。
鄭明珠微笑,陳夫人是她嫡親的婆婆,便是再艱難,自己也只有站在她這邊的,再說了,自己出手處置丫頭,本來也是分內事。
誰叫這事發生在錦蓮榭呢?
若是自己一聲不吭,只等着陳夫人處置,那自己這第一樁差使也就算是辦砸了,今後自己的處境就越發艱難了。
鄭明珠回到甘蘭院已經是申未了,撿起先前丢下的針線接着做,倒是很平心靜氣,只吩咐丫鬟:“打聽着侯爺什麽時候回來。”
剛做完一條鑲邊,翡翠進來回道:“侯爺回來了,在外書房。”
鄭明珠就站起來。
翡翠不安的又加了一句:“大爺也在侯爺那裏。”
鄭明珠無動于衷:“管他的。”
陳熙華正在書房與陳頤安說話,卻聽小厮進來回少夫人求見,陳熙華不免驚奇,看了一眼陳頤安。
陳頤安本來也是剛從外頭回來,就直接進了父親的書房,自是不知,便搖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加更!7點左右吧
謝謝幾位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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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玩世家扔了一個地雷
當然,依然還是有隐形皎皎
☆、再打一棍子
陳熙華命小厮:“請少夫人進來罷。”
鄭明珠把翡翠留在外頭,自己獨自走進來,陳熙華的書房自是比陳頤安的外書房更大,進門就是一張紫檀桌子,拐到東次間,倒沒有像其他屋子那樣臨窗大炕,只窗下一張極大的花梨木書案,放着不少東西,另就是一色花梨木的家具,俱是精致小巧,應該是南邊來的風格。
陳熙華和陳頤安都坐着,鄭明珠輕盈的走進來,福身一禮:“給父親請安。”
又對陳頤安笑一笑道:“原來大爺也在。”
陳熙華還沒說話,鄭明珠便跪了下去:“父親,媳婦特來向父親請罪。”
連陳頤安都搞不懂鄭明珠這是在做什麽,陳熙華就更莫名其妙了,便說:“這是怎麽了?”
又對陳頤安說:“扶你媳婦起來。”
陳頤安站起來扶她,鄭明珠便順勢站了起來,說:“媳婦今日得罪了花姨娘和二小姐,因怕父親生氣,這才特地早點來領罪。”
陳熙華回來後只在外書房,并沒有進內宅去,眼巴巴等着告狀的花姨娘和陳頤雅都還沒能見着他,是以自是不知道。此時見鄭明珠這樣說,便道:“這是怎麽回事?”
鄭明珠說的很坦率,也很簡潔:“二妹妹的丫鬟對五妹妹不恭敬,表妹看不過去,打了那丫鬟,那丫鬟居然敢還手,我便要攆了那丫鬟,二妹妹不許,花姨娘也不許。”
這話說的坦率,擺明了就是告狀,可是藏着的意思卻也很多,丫鬟對小姐不恭敬的連做客的表小姐都看不下去而出手,可見十分過分,表小姐雖家境衰落,在自己府裏卻是客人,丫鬟竟然敢還手,平日裏自是十分嚣張,而這樣嚣張,二小姐都不許攆,自是無狀,而後面那句花姨娘也不許,意思就更微妙了。
陳熙華看着鄭明珠,嘴角微微動了動,倒笑了一笑,說:“花姨娘去鬧起來了?”
鄭明珠道:“是的,花姨娘和二妹妹覺得受了委屈,自是要哭的。”
“那丫頭處置了嗎?”陳熙華沒管花姨娘和二小姐,倒是直接問結果。
“是的,父親,媳婦叫了婆子進去綁了丫頭,帶出去賣了。”鄭明珠态度很恭敬,一邊的陳頤安倒是笑了笑。
陳熙華也笑了:“花姨娘哭的時候?”
“是的。”鄭明珠繼續很恭敬的說:“媳婦自知處事不周,得罪了姨娘和妹妹,請父親責罰。”
陳熙華收了笑,正色道:“奴大欺主,還冒犯客人,這樣的丫鬟自是要處置的,你做的也沒什麽錯,雅兒和花姨娘那裏,哭一哭也沒什麽不好,敗敗火正好淨心。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鄭明珠應了是,卻不就走,倒又說:“父親,媳婦還要說一句,今兒我冷眼看着,姨娘和妹妹這樣哭,鬧的那樣,她們身邊的丫頭竟然一句也沒有勸,姨娘便罷了,原是長輩,媳婦也不好多說,只是妹妹到底是侯府的小姐,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身邊的丫頭還這樣不經心,這樣子媳婦難免擔心妹妹受了委屈。”
陳熙華這才明白,自己這兒媳婦哪裏是來請罪的,也不是來告狀的,她竟是來再打一棍子的,擺明了只攆了陳頤雅一個丫頭還不夠,要換掉其他丫頭的意思。
可是細思她這話的意思裏,卻是因着這件事,質疑了雅兒的教養。
花姨娘只是個姨娘,如今雖說因着兒子輕狂些到底還是在家裏,且姨娘教養不足也無人恥笑,誰也沒指望姨娘相夫教子,鬧一鬧,當家主母處罰一次也就罷了,無傷大雅。
可是陳頤雅卻是侯府二小姐,漸漸長大,過不了幾年就要出閣,到時候嫁入夫家,教養差了,丢的卻是整個侯府的名聲,侯府的小姐,不管出沒出閣,都難免受她連累。
陳熙華想到這裏,竟是心中一凜,看了看恭敬的站在跟前的鄭明珠,心中不由暗暗點頭,這媳婦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真心為侯府着想的。
不由的就高看了一眼,神色就和藹起來:“你說的很是,她們姐妹本來養的嬌氣,自要選了好的,好生伺候,這事我會同你母親商議。”
又命陳頤安:“好生送你媳婦回去。”
陳頤安見父親這樣和顏悅色,本來和自己說的話都沒說完,就叫自己送鄭明珠回去,倒是詫異了一下,應了聲是,同鄭明珠一起走了出來。
一出外書房,陳頤安就笑道:“你倒是有面子,父親吩咐我的話還沒完呢,就先叫我送你回去了。”
鄭明珠甜蜜蜜的一笑,看來這位公爹是明白了,才這樣給他臉面,她就笑道:“我的面子還不是因着大爺在父親跟前有面子?”
兩人一路走回甘蘭院,鄭明珠才把當時的情形講給陳頤安聽。
陳頤安聽她描述當時情形,不禁又氣又笑:“你這樣給她們母女沒臉,就不怕?”
鄭明珠拿起一個橘子慢慢剝起來:“我怕什麽,若論輩分上,她不過是個姨娘,不算我的長輩,論品級,不過是三品诰命,我還是天家血脈呢。”
她看陳頤安一眼:“說起來,真正麻煩的其實是你和三弟怎麽交代。”
“是呀。”陳頤安看着她:“三弟那裏怎麽辦。”
鄭明珠把橘子分了一半給陳頤安:“随你怎麽辦,那是你的事。”
“怎麽成了我的事了!”陳頤安說:“不是你惹出來的事麽。”
“是呀。”鄭明珠爽快的點頭:“我惹出來的事,自是該你收拾,不然怎麽說你是我男人呢。”
陳頤安笑起來:“你倒理直氣壯,要是我收拾不住呢?”
鄭明珠也笑:“我的男人,怎麽會收拾不住,我可放心的很。要我說,母親就是太含蓄了,當時就該把侯爺叫回來,當着侯爺的面給她一頓嘴巴子,早消停了。”
陳頤安啼笑皆非:“你當人人都像你這般橫沖直撞的麽。”
鄭明珠甜甜的笑起來:“是呀,誰叫我男人有本事,能替我收拾爛攤子呢,有這樣的福氣,我自是不怕橫沖直撞了。”
說的陳頤安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下:“罷了罷了,嘴這樣甜,我就替你收拾一次罷。”
鄭明珠笑着起身:“說定了!你換一件衣服,我們去母親那裏吧。”
陳頤安卻拉住她:“別去了,爹爹先前過去了,這會兒只怕消停不下來呢。”
鄭明珠對這位公爹一點也不了解,便坐下來問道:“父親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陳頤安笑道:“怎麽,這會子擔心起來?”
鄭明珠嘴角翹起來:“我有什麽好擔心的,打人的不是我,挨打的也不是我,頭疼的就該是母親和父親。”
陳頤安說:“爹爹很喜歡三弟,認真說起來,三弟才是真正酷肖爹爹。”
原來是這樣,鄭明珠明白了一點,怪不得花姨娘這樣嚣張,公爹既然喜歡陳頤鴻,那麽有些事或許就會睜只眼閉只眼,而且陳夫人必然深知,行事上就多半會留些餘地。
怪不得陳夫人會縱容一個姨娘,也就是因為顧忌陳頤鴻吧。
妻以夫為天,鄭明珠很能理解陳夫人的想法,換在她在那個位置,她也多半會選擇以丈夫的想法為行事準則。
不過,現在她可不會,反正陳頤安最多算她一個老板。
兩口子在房裏說了半天話,墨煙笑嘻嘻的進來說:“大爺,少夫人,剛才侯爺去了榮安堂,花姨娘就打發丫鬟去請侯爺,侯爺怒了,把花姨娘院子裏的丫鬟和媽媽統統打發到後頭漿洗灑掃上去了。”
哎呀!鄭明珠眼睛閃閃發亮,侯爺進了正房,她一個姨娘竟然敢打發丫鬟去請,這到底是嚣張呢還是蠢呢?
別說陳夫人并無錯處,陳熙華必須給她足夠的尊重,就是陳夫人有不對的地方,陳熙華也不能這樣打她的臉的。
陳頤安倒毫不意外,雖然陳熙華很喜歡陳頤鴻,但從小到大只對陳頤安卻是另眼相看的,嫡子,長子,這樣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和其他的兄弟不一樣,陳熙華把他帶在身邊的時間遠遠超過了其他的兒子,所以陳頤安連行事的方式和手段都是陳熙華一手教出來的,那他對陳熙華會怎麽處置這件事,心中早已有數了。
陳頤安就問墨煙:“還有呢?”
墨煙笑道:“大爺怎麽知道還有?侯爺打發人把二小姐叫到了榮安堂,當着夫人的面,教訓了二小姐,也一樣打發了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叫夫人重新給她挑人使喚。”
教訓陳頤雅?
唔,鄭明珠輕輕點頭,這才是大家子的做法,姨娘就算有了诰命,也是姨娘,上不得臺面,是以處置即可,并不需要講道理。
但是陳頤雅不同,她是侯府正經小姐,不僅要罰,更要教訓,她這樣跟着姨娘學出來的做派,對一個正經小姐來說,是大忌!
陳頤安似笑非笑的看了鄭明珠一眼,對墨煙道:“榮安堂說了些什麽,你學給你少夫人聽聽。”
又對鄭明珠說:“我還得見爹爹去,正事還沒說完呢,就被你攪合了。”
鄭明珠不服氣:“妹妹的事難道不是正事,怪我攪合你?等着妹妹和姨娘哭到爹爹跟前去才好呢,那個時候就沒人攪合了。”
見少夫人這樣,墨煙只掩着嘴忍笑,只不敢笑出來。
陳頤安道:“我說一句話你就有一串子等着我呢,罷了罷了,我惹不起你,躲出去就是了。”
笑着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準時出現,你們的鮮花呢!
☆、收拾爛攤子
鄭明珠不理他,只問墨煙:“到底怎麽的?”
墨煙笑道:“奴婢又不敢進去聽,只隐約聽到一點子,侯爺說二小姐,夫人的端貴沒學到一分,只學的一身小家子氣。”
這倒是真的,那種撒潑哭鬧的做派,別說高門嫡女了,就是她這個商家女,也自愧不如啊。
“後來呢?”她趕着追問。
墨煙已經徹底對這個好奇心旺盛的少夫人沒轍了,心想,幸而打聽得詳細,不然還不知怎麽回話呢,便說:“二小姐在侯爺跟前,都不敢哭出聲來,侯爺叫她今後多學學夫人和少夫人的氣派,好歹如今在錦蓮榭了,今後自當安分着,再有事沒事往清泉館跑,就要上戒尺了。”
清泉館便是花姨娘住的院子。
啧啧,還是侯爺威風。
墨煙又說:“侯爺還叫人吩咐了,叫花姨娘不要出來給夫人請安了,在自己院子裏好生學學女誡,待六月三爺回來再說。”
禁足!公爹看來是真惱了。
鄭明珠想,花姨娘撒撒潑,在後院鬧一鬧,侯爺應該不至于這樣懲戒,這次這樣嚴厲,大約還是因為二小姐的緣故。
女兒竟然一副市井婦人的做派,陳熙華生氣是應該的。
說不得,連陳夫人都有不是。
教養女兒是嫡母分內職責,陳頤雅養成這樣,大約也是陳夫人有意放縱的結果吧?
鄭明珠對這種高門後宅的争鬥不大熟練,但人性總是相通的,花姨娘多年來與陳夫人別苗頭,陳夫人怎麽可能喜歡陳頤雅?
但是在鄭明珠提出建議之前,陳夫人一直讓庶女們都養在姨娘身邊,不能說她是故意要養壞陳頤雅,只不過冷眼旁觀。
否則,為什麽要今天自己去找了陳熙華,他才驚覺?
原來,後宅的争鬥有時候并不需要做些什麽,只需要什麽也不做就足夠了,陳夫人顯然比花姨娘高明多了。
能忍能等,等到花姨娘足夠驕縱,等到陳頤雅足夠不像話,就連自己出手都不用,只需要冷眼旁觀,就能達到目的。
鄭明珠覺得自己又一次開了眼界。
她以為這件事既然陳熙華已經處理了,那就算完了,沒想到,過了幾日,一個春暖花開,陽光熙和的下午,鄭明珠聽到院子裏一陣嬉笑聲,然後便見翡翠牽着五小姐陳頤敏走進來。
鄭明珠倒奇了,難道陳頤雅心有不忿,又去找陳頤敏的麻煩?
不過陳頤敏的樣子看起來倒不像,她胖嘟嘟的臉上笑眯眯的,一看見鄭明珠就掙開了翡翠的手,撲到鄭明珠的腿上。
這分量真不輕……陳頤敏依然不大會說話,只是仰着頭,一臉歡喜的看着鄭明珠。
鄭明珠笑道:“五妹妹怎麽想起到嫂嫂這裏來?”
一邊用力把胖胖的陳頤敏抱起來,放到炕上坐着,陳頤敏兩條小腿晃啊晃,慢吞吞的說:“我給嫂嫂送點心來的。”
鄭明珠眨眨眼,這小家夥真有意思,這個時候想起來給她送點心?
翡翠的身後跟着兩個丫鬟,看着倒顯得老實,鄭明珠一個也不認識,想必是陳夫人新撥給陳頤敏的丫鬟,其中一個捧着個黑漆海棠花填金食盒,那丫鬟便笑道:“奴婢簪花,是才到五小姐院子裏伺候的,這是五小姐親自去廚房,守着郭大娘做的點心,給少夫人嘗嘗新。”
說着就打開盒子,雙手遞上。
鄭明珠聞到一股甜甜的杏仁香氣,她一看,是一塊圓圓的糕點,已經切成了好幾塊,微黃的表面灑了些杏仁片,這糕點看起來雪白松軟,聞起來又甜又香。
鄭明珠就看了陳頤敏一眼,她依然笑嘻嘻的,說話慢吞吞:“我做的點心,送給嫂嫂吃的。”
這個孩子,真是又可憐又可愛。
鄭明珠就遞一塊兒給陳頤敏,自己拿起一塊來吃,入口香甜,又松軟又細膩,竟是從來沒有吃過的味道。
與平日裏慣吃的點心完全不同。
鄭明珠看陳頤雅,見她拿着那塊兒點心,小口小口認真的啃着,雖然小口,卻啃的很快,不一會兒吃完了,一身都是點心屑。
鄭明珠叫丫鬟來給她收拾,又親自拿手帕子來給她擦小肉手和胖臉,笑道:“五妹妹做的這是什麽點心,很好吃呀。”
陳頤敏小臉笑開了,慢慢的說:“嫂嫂吃的慣就好,這是我胡亂想着做的,也不敢給別人吃,只想着嫂嫂疼我,就是不好吃也不會生我的氣。”
鄭明珠說:“就是你姐姐們和母親也不會生氣的。”
陳頤敏低頭對手指:“給嫂嫂吃。”
鄭明珠失笑。
旁邊的丫鬟簪花陪笑湊趣道:“五小姐一早就在廚房裏守着呢,又要打雞蛋白,又要和面糊,又要上籠蒸,忙了兩個時辰,才得了這一點。”
鄭明珠笑道:“這麽繁雜,妹妹今後只吩咐她們做就是了,你別自己去廚房,燙着可了不得。”
陳頤敏慢卻清晰的說:“我也不會別的,只會做這些吃食,今後還做了送與嫂嫂吃。”
鄭明珠又覺得心酸又覺得溫暖。
但凡對別人的一點善意,都會最終回到自己身上來,便是這樣小的孩子,也懂得知恩圖報。
她吃了兩塊點心,便叫人收起來,留着叫陳頤安嘗嘗,又和陳頤敏說話,叫丫鬟拿了莊子上新送來的果子剝給陳頤敏吃,一大一小竟然聊的笑嘻嘻的。
吃完了點心,又吃完了果子,陳頤敏跳下炕,對鄭明珠說:“嫂嫂,我回去了。”
鄭明珠忙吩咐:“把昨兒宮裏賞的那盒子水晶餅給五小姐帶回去。”
連這樣小的妹妹都知道送禮,她自然要還禮的。
又吩咐翡翠帶着她兩個丫鬟送陳頤敏回去。
晚間陳頤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快戌時三刻了,他喝了酒,玉雕般的臉上微微有些紅,眼中更見潋滟,自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的鄭明珠,也不由的心猿意馬了一下。
鄭明珠笑道:“在哪裏吃了酒回來?也不說打發人進來說一聲兒,害我還等着你吃飯。”
陳頤安讓丫鬟伺候着換衣服,一邊奇道:“這個時辰了,你還沒吃?”
鄭明珠一邊吩咐翡翠:“給大爺端醒酒湯來。”一邊說:“等到酉時三刻,估摸着你不回來吃飯了,我才吃的呢。”
陳頤安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酒的緣故,便拉過鄭明珠的手笑道:“委屈你了,下回我記着打發人進來說一聲兒。”
一屋子都是丫鬟,瞧着像什麽樣!
鄭明珠忙掙開他的手,走過去拿了下午陳頤雅送來的點心給陳頤安:“這是先前五妹妹送來孝敬你的。”
陳頤安拿起來咬了一口,笑道:“咦,這是什麽點心,口味倒也新鮮,五妹妹在哪裏買的呢?”
鄭明珠笑道:“現拿一萬兩銀子只怕沒處買去,這是五妹妹親自到廚房看着人做的,也不知她哪裏學來的,竟與咱們平日裏吃的不一樣。”
陳頤安漫不經心的又吃一口:“這小家夥,倒不枉你護着她,她姨娘是南邊人,大約這是南邊的點心吧。”
鄭明珠便想起那個一心向佛,心如缟木的年輕女子,她連女兒受委屈都毫不動容,怎麽也想不出她會教女兒做點心。
不過鄭明珠也無意和陳頤安探讨這個問題,倒是陳頤安說:“吃了酒吃這個倒是好,你叫五妹妹再做幾盒,我拿去送人。”
鄭明珠撇嘴:“這也是你做哥哥的人說出來的話,五妹妹這樣小的年齡,你倒好意思支使她給你做點心,叫我說我可說不出口,要說你說去。”
陳頤安吃了酒,顯然更放松更随意,聞言哈哈大笑:“我說話沒有你說話好使嘛,你為着她,又得罪了二妹妹,又得罪了花姨娘,或許三弟也不大自在。我瞧着如今在她眼裏,只怕我這哥哥且要靠後了呢。”
不過那小呆家夥倒真是這個意思,一門心思就只給自己吃。
陳頤安吃的都算沾了自己的光呢。
鄭明珠便笑道:“你既知道,又吃了我的點心,那還不謝我?”
陳頤安往後一靠,鄭明珠忙拿大紅引枕給他塞在後背底下,陳頤安舒舒服服的動了一下,笑道:“是麽?那我也不白吃你的點心,拿個縣主給你做回禮可成?”
什麽?鄭明珠不妨他說這樣的話,倒是吃了一驚。
陳頤安見鄭明珠吃驚的樣子,眼睛睜的圓圓的,秀氣的眉毛挑起來,一臉驚訝,紅燭下看起來,別有一番不同。
他就開心起來,笑道:“明兒就會有旨意來,待你生辰那日正式加封,如何,這可值得你的點心?”
鄭明珠真是一頭霧水,這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要給她一個縣主的封號呢?她雖是公主之女,恩旨加封縣主也并非罕事,只如今不年不節,又什麽事,當今聖上怎麽突然就要下這樣的恩旨呢?
鄭明珠見陳頤安一臉志得意滿的樣子,看着自己只是笑,卻不說話,知道這人的古怪脾性,只得笑着央求:“到底怎麽一回事,大爺便告訴我嘛,大爺要不說,我還問誰去呢?”
陳頤安這才笑道:“那日你不是說,你惹下的事,就該我替你收拾麽?回頭我一想,覺着你倒也沒說錯,便去替你收拾爛攤子去了嘛。”
鄭明珠眨眨眼,依然想不通,她不過就是哄着陳頤安替她收拾一下爛攤子。怎麽就弄了個縣主的封號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在這裏說一句非常抱歉的話
大家的回帖我都有看,但jj常抽,有時候想回回不了,有時候又是因為時間上不允許,只能有時候回一些,沒有辦法全部都回,更多的時間我都在努力的碼字,盡量的多更一點,但是所有回帖我都有看的,大家對我好,我很感動,謝謝!
謝謝幾位妞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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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油紙傘扔了一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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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隐形皎皎!
☆、縣主
陳頤安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裏,修長的手指端着個薄胎瓷的茶杯,襯的那手指如玉雕的一般,好看的叫鄭明珠微微一晃神,便笑道:“這是怎麽說的?我真不明白。”
陳頤安還是那一臉‘我差事辦的好吧,快點來表揚我’的表情,卻不說話,只是笑。
不過是替自己辦點事,真是架子擺的十足!
可鄭明珠拿他沒辦法,只好過去撒嬌,拉拉他的手,柔聲說:“到底怎麽回事嘛?我只是叫你辦三弟那邊的事,怎麽我就突然成了縣主了呢?快點告訴我。”
想想剛才陳頤安那一臉淡定的模樣,好像她一個縣主的封號跟大白菜似的随手揀一揀就有一筐。
陳頤安擺夠了架子,終于開了尊口:“這裏頭有兩個緣故,一個是你雖身具天家血脈,到底沒有封號沒有诰命,我如今也還不是世子,一時間辦不了诰命的事兒,只得給你弄個封號來,免得你在家裏頭吃虧。”
鄭明珠點點頭,嗯,白身對上诰命,是有點底氣不足,雖說花姨娘就算有诰命也不敢對自己怎麽樣,但能在封號上再壓她一頭,豈不是更好?
“第二個就和三弟有關了,三弟是太子看重的人,如今家裏出了這件事後幾日,太子就出面給你讨了個封爵,三弟自然會多想一下,三弟是聰明人,一想就會明白,他雖得太子看重,但除了忠心,他還有什麽呢?還有的就是武安侯這顆大樹,有爹,有我,還有你這個太子表妹,論起親近,他怎麽比得上你?”
鄭明珠又眨眨眼,陳頤安發現這是鄭明珠慣用的表情,當她覺得疑惑的時候,會眨眨眼,覺得奇怪的時候,又會眨眨眼,還有如現在,她覺得暈頭暈腦的時候,還是會眨眨眼。
可是她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眨眨眼的時候,還真是又可愛又妩媚。
陳頤安就笑了。
鄭明珠覺得自己在這種政治的勾心鬥角上笨的很,想了半天,才說:“意思是,叫三弟知道,其實我和太子才更親近,若是真有什麽,太子多半會站在我這邊?”
陳頤安笑道:“不是你,是我們。”
喔,這下子鄭明珠懂了,陳頤安表明的态度是:就算你小子救了太子,得了爵位又如何,我跟你嫂子和太子的關系可不是你能比的。
鄭明珠又有點憂慮的說:“這樣子打人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