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會不會适得其反啊?”
陳頤安被她那杞人憂天的态度和奇怪的用詞逗笑了:“我說過了,三弟是聰明人,他會很清楚,他能靠的是誰,難道會是花姨娘和雅姐兒?”
陳頤安做事的手段和目的很少對人講的這樣清楚,能讓他這樣耐心細致的說個清楚的,大約這世上就鄭明珠一個人了吧。
鄭明珠搞明白了,陳頤安的意思是,任何手段在強大的權力和勢力跟前都是不堪一擊的,你要收拾他,那就展示你的實力,聰明人自然就會做出正确的選擇。
若是不聰明,非要雞蛋碰石頭,那麽這種人死了活該!
想明白了陳頤安的目的,她還是不明白陳頤安的手段:“還有這縣主的封號,就這麽容易,随便說一下就給了?”
是太子實力強大的能做他老子的主了嗎?
還是他老子愛他愛的言聽計從?
似乎都不大可能呀。
陳頤安說:“上個月,正明宮貴妃娘娘又有了身孕。”
啧啧,皇帝都五十幾了,還這樣生龍活虎啊!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縣主封號和貴妃娘娘有什麽關系?
鄭明珠讨好的給陳頤安續了熱茶,等着聽。
陳頤安笑道:“不久就有朝臣上本,指中宮位懸已久,應冊立皇後,現在宮中貴妃位分最高,代掌鳳印,掌六宮諸事,膝下一皇子一公主,如今又有了喜脈,若是皇上有意立後,必然是立這位貴妃娘娘的。”
連鄭明珠這樣的政治白癡都知道,立了貴妃為後,最不高興的不會是後宮諸妃,而是太子。
貴妃為後,她所出的皇子就成了嫡子,這對太子來說,肯定不是個好消息。
“那奏本聖上留中不發,顯然是在猶豫,我就去見了太子,給他出了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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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主意?”
“就是給你讨縣主啊,我們不是在說這件事?”陳頤安的臉上明晃晃的寫着你笨啊!明明在說這件事,你還想不到?
鄭明珠是真想不到,讨封號?出主意?立皇後?這三件事要多麽天馬行空才能扯到一起去啊?
她只得繼續讨好的笑道:“知道我笨嘛,你還賣關子,快點說給我聽聽。”
陳頤安無法,只得細細解釋:“今年是平陽長公主四十壽辰,太子侍奉聖上的時候,特地提了這件事,說前陣子帶了諸兄弟姐妹到了平寧長公主府賀壽,見平寧長公主得享五十壽辰,依然容光煥發,四個兒子均有萌封,又念及早逝的姑母平陽長公主,今年應是四十了,所遺一子一女,明玉已經是安國公世子,可是唯一女卻沒有任何封號,而且你這位表妹也是從小喪母,與他是一樣的,只他受聖上恩寵,立了太子,卻想到表妹因沒有親母扶持,竟無人為你求這個恩典,只怕平陽公主地下也不安寧,便求皇上趁你十八歲生辰頒下恩旨,封一個縣主,也不負當年孝章敬皇後養育之恩。”
好……好複雜!
但是鄭明珠還是聽明白了,太子的文章就做在早逝的母親上!
他給自己求個恩典,是念及她年幼失母,無親母扶持,無人為她讨封,太子殿下也是年幼失母,自然也會擔心自己這個沒娘的孩子也會落到這種境地。
太子殿下一個字沒提早前的立後事宜,卻借‘與他是一樣的’這種話,已經表明了反對的态度,還順便表明了擔憂的心情。
鄭明珠想了半天,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
後宮立後事宜,本來就沒有太子置喙的道理,可是偏偏最受影響的卻是他,又不能坐視不理,兩難之下,選擇這個角度,真是極巧妙。
既有了父子之情,又顯得太子顧念情意,因孝章敬皇後對聖上的撫育之恩,還能顧念到早逝的孝章敬皇後所出之女,顯然是寬厚仁澤之君,這樣的太子,今後諸皇子,諸公主交到他手裏,聖上也能放心了。
那不過是一個縣主,太子占便宜了!
得封縣主明明是自己的喜事,可是鄭明珠瞬間覺得原來占了便宜的是太子。
這的要多麽厲害才能想出來啊?而這主意其實就是為了平息後宅的雞毛蒜皮,讨了一個縣主,幫了一回太子,連聖上也因太子仁厚而心情好了一回,就沒人吃虧?
不止!還震懾了一把蠢蠢欲動的三爺一系,把這個兄弟收服在手裏,把讓親娘不痛快的花姨娘沒臉了一回。
“後來呢?”
陳頤安一臉淡然:“第二天聖上駁了那奏本,不立後。”
鄭明珠看着陳頤安的俊臉,深刻的覺得,這男人太可怕了。
這人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能把看起來毫無關系的各種時機和機巧信手拈來,糅合的天衣無縫,一舉幾得,一點力也不用使,就什麽都辦成了。
哪像自己,只會橫沖直撞,和陳頤安這種舉重若輕就解決好一件事,還能各個方向的目的都達到,哪裏是手腕太差,簡直是沒手腕!
放着這樣的人才,自己最近還發愁什麽呀!
鄭明珠立刻問陳頤安:“說起來,如今有個事兒,讨你一個示下。”
陳頤安笑道:“少來,我可不要這樣的虛奉承,你有主意的很,說什麽示下。”
鄭明珠笑道:“是這樣,上回我爹跟你說了那件事後,太太挑了一個人過來,現在是我鋪子的大管事,只是後來我自己又碰到一個,覺得不錯,心中想要他做我鋪子的大管事,這要怎麽辦才好?”
陳頤安笑道:“生意上的事兒你問我?倒也奇了。好像我會生意似的。”
鄭明珠說:“這跟生意有什麽關系,這只是怎麽個用人的事嘛,是以我才問你呢。”
陳頤安點頭:“這倒也是。”
他歪着頭想了一想,笑道:“只是這有什麽好愁的,你只管把人往鋪子裏一放,兩個人一樣的權限,讓他們自己交手去,誰若輸了,自然就呆不下去了,公平的很。”
這是什麽主意,鄭明珠說:“那若是我選中的人輸了呢?那豈不是越發麻煩了?”
陳頤安嗤一聲笑:“他若是連你太太選的那人也鬥不過,還值得你看重?趁早兒另尋高明才是,至于你太太選的那人,能有這樣的手段,必不是個糊塗的,如今你嫂子當家,他難道這點形勢都看不懂?你還不愁他不投靠你呢?”
鄭明珠一怔,直如醍醐灌頂,對呀!自己怎麽就想不到,大概是對朱氏太如臨大敵了,就忘了如今形勢早不是當初那樣了。
怪不得陳頤安居高臨下藐視她,自己還真夠笨的!
鄭明珠便笑道:“你說的不錯,我還真是沒想明白,今天點心沒白給你吃。”
怎麽也要找回一點場子!
陳頤安啼笑皆非:“罷了罷了,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服了你了。叫人來服侍我梳洗吧,我也困了。”
鄭明珠笑着應是:“你的便宜自然就是我占了,不然,你還能便宜誰?”
也不等他答話,笑着出去叫丫鬟,兩人自梳洗安歇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茶色蔓延和皎皎的地雷!
☆、三叔的女兒
第二日一早,鄭明珠在榮安堂吃了早飯,就把五小姐陳頤敏牽了回來。
衛家表小姐似乎覺得有熱鬧,也跟着來了。
陳頤敏兩條小胖腿走的噔噔的,居然還不慢,衛表妹學了一會兒溫柔的走路之後就再也受不了,開始跑前跑後了。
鄭明珠也不教訓她,衛表妹天性如此這規矩一時半刻哪裏學得會。
更何況,她認為,表面的規矩教養并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還是怎麽樣立世做人。
鄭明珠只對陳頤敏笑道:“五妹妹昨天給我送來的點心很好吃,嫂嫂跟你學一學,好不好?”
陳頤敏得到肯定,小肉臉頓時笑開了花,似乎覺得自己很有用似了,笑嘻嘻的說:“嫂嫂喜歡吃,何必自己做呢,說一聲,我就送來了。什麽時候都成。”
鄭明珠笑道:“也不過是指點着廚房做,來我這小廚房,倒便宜些。”
小家夥一張胖臉,還一本正經的點頭:“嫂嫂說的是。”
鄭明珠忍俊不禁。
衛表妹跑過來問:“嫂嫂是說五妹妹昨兒做的那點心嗎?那個好吃,還有五妹妹說做奶酪呢,就是不知道做不做得出。”
鄭明珠又聽到新鮮了,便笑道:“什麽是奶酪?”
衛表妹快嘴的說:“五妹妹說牛奶做的,可香了!”
鄭明珠笑,看來敏姐兒和衛表妹兩個天真的小家夥倒還有不少共同的話題呢,說到吃的都興致勃勃。
想來也是,衛表妹在那種艱難的地方長大,愛吃自然是融入了天性之中,而五妹妹,雖說在侯府,但那種境況之下,也自有她艱難的地方。
鄭明珠愛憐的摸摸陳頤敏的頭。
回了甘蘭院下廚,鄭明珠自然是不進廚房的,只叫人把東西器皿都搬出來,在院子裏擺開了排場。
衛表妹跳過去:“我會做我會做,讓我來。”
倒是陳頤敏扳着小臉說:“不要胡鬧,這是嫂嫂要的。”
衛表妹讪讪的退下來。
這兩小家夥倒好玩,鄭明珠笑彎了腰。
陳頤敏指點着廚娘們,把雞蛋分成蛋黃和蛋白,加了糖粉,用幾根筷子把蛋白打的如雲朵一般雪白膨脹,再把蛋黃攪了精面,和打好的蛋白攪合均勻,放進一個鑄鐵的鍋子裏,蓋上蓋子上火烤。
倒是個新鮮法子。
這個過程雖不複雜,卻很麻煩,耗時很長,鄭明珠開始還有點興趣,後來索性架了繡花棚子在廊下,一邊看着這兩個小孩,一邊繡花。
只有衛表妹精力異常充沛,一會兒賣力的攪打蛋白,一會兒又去抓精面粉,鄭明珠雖覺好笑,卻也只随她們玩,直到後來點心上了鍋,鄭明珠才叫丫鬟拉住她。
燙着了可不得了。
衛表妹身上到處沾着面粉,鄭明珠笑道:“瞧你那一身,哪裏來的活面人呢,一拍都能冒煙了,還不進去換一件去。”
反倒是陳頤敏依然幹幹淨淨的,對鄭明珠說:“要是我能做成奶酪,我還送來給嫂嫂。”
“好,我等着吃。”鄭明珠笑道。
又叫廚房張羅些小孩子愛吃的,酸甜的,炸的香香的菜來,留兩個小家夥吃飯。
吃過了飯,點心也蒸得了,裝了四匣子,陳頤敏說:“嫂嫂要做這麽些,是要給人嗎?”
鄭明珠忍不住捏她胖臉,這樣小的娃娃,腔調還愛裝大人,她就笑道:“是呀,你哥哥說好,叫我做些出來送人。”
陳頤敏鼓着腮幫子:“這個和別的點心不同,不能久放,要早些吃。”
“我知道。”鄭明珠笑道:“和蒸糕一樣的嘛。”
陳頤敏點頭:“嗯嗯,紅棗蒸糕。”
衛表妹耳朵尖的很,聞言立刻問:“什麽是紅棗蒸糕,好吃嗎?”
連一邊的丫鬟都在掩嘴笑,鄭明珠笑着對衛表妹說:“表妹嘗嘗便知道了。”
便吩咐丫鬟:“說與廚房現蒸一籠紅棗蒸糕來,揀幾格給各位小姐送去。”
衛表妹登時睜大了眼睛,拉住鄭明珠的袖子:“嫂嫂你最好了,今後誰欺負你我替你揍他!”
鄭明珠笑,對她說:“姨媽送你進來是來學規矩的,可不能動不動揍人,你把規矩學好了,那才是對我好呢,你要是不乖乖的……”
鄭明珠眼睛一轉:“敏姐兒不給你東西吃,是不是,五妹妹?”
陳頤敏本來乖乖的站在一邊,此時聽鄭明珠這樣說,下意識就點頭:“嗯,聽嫂嫂的話。”
衛表妹有點蔫,垂着頭:“哦,我知道了。”
鄭明珠覺得這一對小孩兒太好玩了,忍不住笑,一個人摸一下頭,對衛表妹說:“幫人的忙有很多很多辦法,打人是最笨的,打了人,很多時候有理都會變成沒理了,有時候反而會幫倒忙。”
衛表妹依然垂着頭。
鄭明珠又說:“姨媽一生就指望你和你哥哥兩個,我瞧着,你哥哥就很懂事,你也要快點長大,別讓你娘為你操心才是。”
也是十二歲的大孩子了,雖然憨吃憨玩,但也該懂事了才是,那一日和二小姐的丫頭打架,雖說事情的演變結果也還算讓人滿意,但說到底,也是不應該的。
衛表妹想了一會兒,慢慢的點頭:“嗯。”
鄭明珠當然不指望她突然就沒了霸王性子,只是她長嫂身份,該說的自然要說,只希望衛表妹慢慢長大,能控制住自己才是。
她天性善良,在那樣艱苦卓絕的地方長大也并未泯滅天性,鄭明珠喜歡她,希望她能一生順遂。
正說着話兒,墨煙進來回道:“少夫人,忍冬遞了帖子進來,門口有位郁先生求見,說是少夫人要見的?”
郁叔來了!鄭明珠那日回帝都後,就打發了人送帖子去給郁長松,要他進府一見。
鄭明珠忙道:“正是,叫忍冬帶他進來。”
陳頤敏張望了一下,說:“嫂嫂有客人?那我和表姐先回去了罷。”
鄭明珠便叫瑪瑙帶着兩人的丫鬟好生送她們回去。
不到片刻,就有小厮帶了郁叔進來,鄭明珠一眼看見,才半年光景,郁叔就像老了十歲一般,鬓邊略見花白,但依然身姿筆挺,就算進入這樣的高門宅第,也依然步履從容,神情自若。
反倒是鄭明珠的心緒有些不平,她深吸一口氣,款款的站了起來。
雖然自己不再是唐白月,但她對郁叔依然尊敬。
郁叔走進來,躬身施禮:“郁長松見過少夫人。”
鄭明珠走到臺階上的檐下,笑道:“郁掌櫃不必多禮,請坐。”
早有小厮聽了吩咐,飛快的搬了個凳子來。
郁掌櫃謝過了,這邊也早給鄭明珠搬來了大圈椅,坐在門口廊下。
鄭明珠見郁叔并不多話,只等自己開口,便笑道:“冒昧打擾郁掌櫃清淨了,我這邊的事,令愛想必已經禀報過了,郁掌櫃是這行的高手,有口皆碑,不瞞你說,我這邊在帝都八個鋪子,有兩個也不算小,只是經營的不好,如今尚需一個大管事提調着才好,郁掌櫃曾掌管積善唐家在帝都的生意,論起來,比我這點多出幾倍子去,偏巧又聽說了郁掌櫃賦閑在家,便想請郁掌櫃出山,替我打理打理。”
郁長松靜默了一下,才說:“按理說,少夫人看得起小人,小人自當效命才是,只是小人深受唐家老爺并唐大小姐大恩,如今唐家多事之秋,小人只怕有心也是無力,當日給小女的信上也是這麽說,只怕也已經禀報少夫人了。請少夫人明鑒,只如今少夫人既開了口,小人也不敢駁回,若論大管事一職是不敢當,只替少夫人梳理往來,待生意規矩有了個模子,也就罷了。”
鄭明珠深感意外,郁叔她是再了解不過的人了,當時聽郁雲兒說他回絕了,她就知道郁叔是不會答應的,不過她本來尋郁叔來就是為了身邊有個親近的人,也是為了了解唐家的事,鄭明珠名下的鋪子不過是個借口,就幾間鋪子而已,她還能搞不定不成?
是以她也并不失望,只要能見到郁叔,就算達到目的。
卻沒想到,他現在卻改了口,雖仍是不願做她的大管事,卻答應替她整理鋪子。
郁長松見她目露疑惑,反倒有些尴尬,鄭明珠便笑道:“郁掌櫃爽快人,那日我聽令愛說了,本來預備着郁掌櫃不肯來,替我尋兩個人手也是好的,如今既然這樣說,那就再好不過了,既如此,看郁掌櫃什麽時候方便?”
郁長松站起來,走了兩步,突然跪了下來:“少夫人,小的還有個不情之請。”
見他這樣,鄭明珠反倒釋然了,郁叔一向主意定,輕易不會改口,今天這樣必是事出有因,還必然是極其為難的事,是以要用這個來做敲門磚。
鄭明珠笑道:“郁掌櫃請起來說話。”
便有伺候着的小厮過來扶他。
郁掌櫃道:“少夫人寬宏,小人便鬥膽開口求一求少夫人,唐家二姑娘求見少夫人,還望少夫人準允。”
二姑娘?
鄭明珠眨眨眼,茫然了。
她們唐家一向各房排序,長房就唐白月一個大小姐,哪裏來的二姑娘?二房、三房倒是有個二姑娘,但郁叔怎麽也不至于替二房、三房遞這樣的話。
莫非,這是三叔的女兒?
唐家長房總共就三兄弟,二叔早逝,父親只有她一個女兒,只有三叔有女兒,才可能排為二姑娘,且郁叔對父親的忠心鄭明珠完全不懷疑。
若她不是三叔的女兒,郁叔絕不會這樣為她奔走。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是我自己有點困了估計,時間沒設好,就把本來該今天早上9點固定發的那章設錯了時間,提前發了,早上9點沒得貼,很對不起大家,這是我的錯,所以今晚加一章,表示歉意。
懇求大家,今後再有這種跑來前面公衆章節負分或者0分留言,不懷好意的,說她看的不爽的,請 大家不要再搭理,讓她不爽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會修改,不可能讓她爽。如果可以,麻煩把新章節的留言頂起來,壓下這種。
ps:看見今天這種歇斯底裏的,很開眼界吧?
pps:看在加更的份上,看在我如此可憐被xx追咬的份上,大家多給留留言,安慰我一下嘛
最後,感謝
茶色蔓延、皎皎、小默的地雷。
☆、姐妹相見
鄭明珠就笑道:“唐家我倒是略知一二,不是只有一位大小姐麽?怎麽又有一位二姑娘?她想見我有什麽事?”
她有心要引着郁叔多說些情況出來。
郁長松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唐家長房原有第三子,因早年起便在外頭,與家中斷了聯系,如今回來了,還有嫡出的一子一女,便是二姑娘和大少爺,如今二姑娘因有極其要緊的事來求見少夫人,還請少夫人準允。”
鄭明珠笑道:“還真是奇了,我們武安侯府素來與唐家并無來往,怎麽二姑娘倒有要事見我呢,也罷,既然郁掌櫃這樣說,又是第一遭向我開口,我便見一見罷。”
郁長松大喜:“多謝少夫人,二姑娘正在門外的車裏候着。”
鄭明珠笑道:“玲珑,你随郁掌櫃到外頭請唐家二姑娘進來罷。”
不過片刻,玲珑引着一個身着極為素淨的年輕姑娘進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天青色杭緞長襖,頭上也只帶着銀頭面,鄭明珠一看,便篤定自己的猜測。
這位唐家二姑娘和唐白月長的竟有七分相似。
唐家二姑娘走進院子一看,這是一間精致的三進小院,院子不大,但鋪的卻是上好的三尺見方米色大石,打磨的異常光滑,因時間久了,泛出柔潤光澤。
院子裏栽着些并不常見的異種花蔓,正是盛春,開出一團團糾纏不清的花兒來,只有東北角上種了兩株大樹,已經有一人合抱那樣粗細了。
正是處處都彰顯着這百年侯府的底蘊。
廊下坐着一個由衆多穿紅着綠的丫鬟簇擁着的錦衣女子,石榴紅的遍地錦通袖小襖,淺黃色纏枝花裙,只帶着兩朵攢珠絹花,一支赤金點翠鳳釵嘴裏銜着一溜珠兒,最底下一顆有拇指大小,垂在額角一畔,越發襯的膚如凝脂,笑容溫和。
是的,這美貌的女子嘴角含笑看着自己走進來,并無一絲倨傲,仿佛一個溫和的大姐姐。
溫和是唐菱月對鄭明珠的第一印象,也是從來沒有變過的印象,在唐菱月的一生中,她一直和這位美貌聰穎的少夫人保持着深厚的友誼,完全不符合兩人階層的友誼,在她的心目中,鄭明珠就如同她的姐姐一般,溫和,耐心,平等,完全沒有她一開始以為的那種高門貴女的倨傲。
當然,這個時候的唐菱月,雖然面容平靜,但心中還是有一絲惶恐,她只是匆匆的打量了一眼,就福身行了個禮:“小女子唐菱月見過少夫人。”
原來三叔的女兒叫菱月。
鄭明珠輕輕點頭,雖然也是從未謀面,但這是她僅剩的親人之一了,鄭明珠心中難免起了親近之心,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走到唐菱月跟前,攜着她的手,打量了一番。
唐家人的那種圓臉,和唐白月一樣,嘴角邊兩個深深的小酒窩,連繃着臉的時候也看得到,靈動的大眼睛,鄭明珠不由自主的就就有了喜愛之情。
只是到底情形不一樣了,鄭明珠也只得努力克制,只笑道:“妹妹多大了?妹妹要見我做什麽,來,我們裏頭屋裏說話去。”
又吩咐墨煙,把自己鋪子的情況與郁叔說一說,雖是幌子,既然郁叔肯效力,交給他卻也是放心的很。
唐菱月見少夫人這樣溫和,緊繃的圓臉就松開了一點,兩個酒窩更明顯了,随着鄭明珠進屋去,到東次間,鄭明珠再三讓她上炕坐,她卻有點不安,只坐在炕下的椅子上。
鄭明珠又叫丫鬟們上茶上點心,玲珑等人雖覺得少夫人有點過分熱情,但也沒覺得有什麽要緊,手腳利落的端了茶來。
唐菱月忙站起來接了,客氣道:“勞動姐姐。”
又取銀子打賞,玲珑不敢接,鄭明珠笑道:“菱月妹妹第一次來,賞你就收下,好生伺候就是了。”
語氣竟是十分熟稔。
玲珑默默接過賞錢,謝了賞,退了下去。
鄭明珠又問:“妹妹到底有什麽事要見我呢?”
唐菱月就站了起來:“少夫人,請恕小女子莽撞,那一日得知郁叔蒙少夫人召見,因實在是無路可走,雖知荒唐,也不得已冒昧請見。沒想到少夫人如此寬厚,實在是感激的很。”
鄭明珠在心中嘆了口氣,拉住唐菱月的手:“妹妹只管坐下說。到底有什麽要緊事?”
唐白月看看周圍丫鬟,鄭明珠會意,便吩咐她們都下去:“玲珑,你在門口看着些兒。”
玲珑應是,自帶了衆人下去。
鄭明珠便看着唐菱月,唐菱月也是個爽利人,張口就道:“唐家三房仗勢欺人,謀奪我長房家財,小女子願将白銀百萬兩獻予太子殿下,只求太子殿下為我唐家主持公道。”
百萬兩,基本就是唐家的一半了。
一直在琢磨着唐家形勢的鄭明珠很快就想清楚了唐菱月的意思,那一頭既然攀上了文閣老,強權之下,唐家長房顯然無力對抗,唯一的辦法就是有文閣老的對頭出手。
可是,以閣老的權勢,能對抗的也就只有同樣級別的權勢,而這樣的權勢,若沒有極大的利益,又怎麽會出手來替她對抗文閣老?
這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所以唐菱月拿出白銀百萬兩,以求打動權貴。
保住唐家的一半和完全失去,這個選擇不難做。
對任何一個勢力來說,百萬兩白銀都不是一個小數目,誘惑力還是足夠的。
她這位三叔,還真是有魄力。
鄭明珠想一想,自己如果處在現在唐家這個局勢之下,站在三叔這個位置,雖然是長房三子,卻離家已久,全無根基,唯一的依仗就是唐白月的信和印鑒,以及自己的身份,要對抗籌劃已久的族叔們,甚至還要對抗權勢滔天的文閣老,自己也做不出更好的選擇了。
鄭明珠只是沒想到,自己招郁叔說話,竟然成了三叔父的救命稻草。
唐菱月見鄭明珠聽了這樣一句話,竟然一點吃驚的表情也沒有,秀美的容顏依然沉靜,倒只是微微露出一點思索的表情來,不由的心中揣揣。
百萬兩白銀放在哪裏都是巨款,自己這樣開門見山的抛出來,這位少夫人竟然毫不動容,果真是高門貴女,眼界非凡呢。
雖然早與郁叔分析過多次,就算自己不上門來求,太子黨也不應該會坐視文閣老收攏唐家之財,可是誰知道太子究竟是怎麽想的?又有怎麽樣的手段,此事畢竟與自己有莫大的幹系,又如何敢賭?
太子不出手,也不至于傷筋動骨,可是自己卻無力掙紮。
是以唐菱月才一橫心,主動上門求見,便是求見不成,也不至于更糟。
在鄭明珠沉思的這一會兒時候,幾乎就是唐菱月這一生最難熬的一個時刻,心跳加快,手心也開始出汗。
終于,鄭明珠說:“太子殿下也不是那麽缺錢的人。”
她希望唐菱月有更具有說服力的理由,尤其是為什麽選擇搭太子這條線來對抗文閣老,這樣,她才更能放心把唐家交給他們。
不過,鄭明珠苦笑一下,就算不放心,又能怎麽樣呢?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三叔父已經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唐菱月顯然心中早就是想好的,便說:“想必太子殿下也知道,如果文閣老完全控制了唐家,那麽七皇子就如虎添翼了。
鄭明珠笑了。
但她卻淡淡的說:“你可知道,這句話要是遞出去,你只怕就沒命了。”
唐菱月說:“小女子就算拼的性命不要,也強過受那些人搓揉。何況,小女子與家父雖是走投無路,卻也并非莽撞之人。”
言下之意,他們顯然很清楚,武安侯府是太子黨。
鄭明珠滿意了,她便說:“此事非同尋常,也罷,既然你我有緣相見,我也不敢向太子進言,只敢與大爺商議。”
這其實便是答應替她遞話了。
唐菱月聽說,不由的長出了一口氣,這位少夫人雖然溫和可親,可是事關重大,她也緊張的了不得。
能夠進武安侯府已經是十分偶然,運氣極好了,若是鄭明珠一口回絕,她是真不知道再去哪裏求誰。
搭天梯豈有那麽容易。
接着,鄭明珠問出了她在心中放了很久的一個問題:“唐家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情形。”
既然這位少夫人要問,唐菱月當然要細細的分說。
唐菱月的父親,是唐家長房第三子唐華起,早在二十年前,唐華起才十七歲時,就因為一樁情愛之事離家出走。
這件事,鄭明珠是知道的,雖說是長輩的風流事,但父親當時為了講清楚三叔為何不在家,所以也曾與唐白月細細分說過。
唐華起生性不羁,不過是用情太深,得不到父親的同意,便與情人私奔。
唐白月的父親唐華思與自己唯一的同胞弟弟兄弟情深,瞞着父親偷偷接濟過唐華起幾年,只是在第三年上頭被父親察覺,鬧了起來,唐華起憤而遠走,從此再無音訊,直到唐白月的祖父去世之後數年,他才得了音訊,回來到墳前磕頭。
為此,唐華思與唐華起大吵了一架,兄弟決裂,唐華起再度遠走,因唐華思惱怒的很,也并沒有派人尋找,直到臨終前吐露心思,唐白月遵循遺願,才派了人手尋找這位三叔父,只是三叔父離家日久,難尋故人,竟直到唐白月離世前半年,才打聽到他的行蹤。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昨天的安慰,謝謝!
感謝aa、夏二傻家的兔耳朵、豬頭的520的地雷
☆、菱月妹妹
唐菱月當然也不方便細說自己父親的j□j,只是說明了當年那位情人,便是她的母親,兩人琴瑟和諧,夫妻情深,後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叫唐東輝,今年才十一歲。
鄭明珠點頭,不方便在這種舊事上多作糾纏,只聽唐菱月往下說。
唐白月自知不起,無奈之下,因又想起父親臨終前最大的憾事便是早年兄弟離家,以致無相見之日,囑咐唐白月尋找三叔父,且若是事有不虞,長房可托付給三叔父,她便修書一封,将父親去世後的諸多情形一一道明,并附上了積善唐氏的印鑒,經過諸番曲折,歷時近兩月,才送到了唐華起手中。
積善唐氏的印鑒乃是唐家諸商行大宗交易的最終憑據,資産的清理、變更、買賣更是如此,其實大商家規矩往往如此,凡有大的銀錢出入,除了各涉及的管事簽名畫押,總管事的簽名畫押,以及當家人的簽名,同時蓋上這印鑒才行。
否則,任誰也支不動。
這番情形,鄭明珠自然是清楚的很。
唐菱月眼圈有點泛紅,說:“父親沒想到唐家竟然成了這個樣子,見信就嘔出血來,極為悔恨當初忤逆伯父離家,以致伯父孤女無可托付,幸而大姐姐性子剛強,只是……命薄了些。”
鄭明珠心中酸楚,難以言敘,沒想到他們兄弟均為此這般悔恨。
雖說不好評價長輩,只是鄭明珠心中自有置評,在她看來,三叔父的所作所為就算是年少輕狂,卻也失之草率。
只是事已至此,也無法回到當年了。
那一頭,唐華起見了信,又見了印鑒,知道事關重大,便攜妻女兒子啓程進京,沒想到,剛出青州地界,就遇到了賊人,雖然帶了護衛,唐華起還是受了重傷。
鄭明珠聽到這裏,心中一跳,這也太湊巧了,三叔父進京來,并沒有随身攜帶太多錢財,卻會遭遇賊人?
且聽唐菱月的說法,當時已經奉上了錢財,那些賊人卻還是想要殺了三叔父,實在讓人懷疑他們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殺了三叔。
難道他們已經肆無忌憚到了這個地步?
唐華起身受重傷,不得不回到青州養傷,妻子金氏留下照顧,安頓好父親,唐菱月在第二日便啓程,帶了唐東輝悄悄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