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京。
這樣好膽色?
鄭明珠有點詫異的打量菱月妹妹,嬌嬌弱質,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唐菱月顯然也是個慣于察言觀色的,此時看鄭明珠的神情就知道她的想法,不待她問就笑着解釋:“父親生性不耐煩庶務,待我長大些後,家中生意往來便是我在主持了,為着生意,倒也獨自出過幾趟遠門,并不怕的。”
鄭明珠輕輕一笑,這真不愧是她妹妹,兩人簡直一樣的命。
幸而唐菱月當機立斷,帶了唐東輝到了帝都,到的時候便剛巧趕上族裏開了祠堂,要給唐華思過繼一子繼承香火。
于是唐菱月帶着唐東輝怒闖祠堂,鬧的天翻地覆。
唐菱月頗有智謀,雖然一家子在剛出青州時就遇到了賊人,父親傷重之下,她也同樣耽誤了行程,但事出突然,唐菱月也不免懷疑,便修書一封,并附上唐白月手書,叫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厮連夜悄悄兒的前往帝都。
想來那些人不至于連個小厮都認識,便不至于防範。
随後唐菱月在青州故布疑陣,繞了遠路帶了幼弟入京,有這小厮打前站,聯絡到了暫時為長房主持大局的郁叔,唐菱月才不至于完全沒有着落。
她也算是到的及時,郁長松在城門接到唐菱月的馬車,毫不停留,甚至來不及說什麽,就直接前往唐家宗祠。
唐菱月也是個爽快人,郁長松拿出憑據表明身份後,她就将馬車和下人交給郁長松指揮,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在路上,郁長松才匆匆的對唐菱月說了形勢。
唐家大小姐唐白月原是守竈女身份,這在商家并不算罕見,只是因唐家的資産都集中在長房的手中,偏長房子嗣上又艱難,唐華思只有唐白月這一個獨女,唐華起又渺無音訊,在龐大的利益面前,難免有人打主意。
唐白月在世的時候,精明能幹,性情又強,雖然族中也有人提過三兩次,應從族中挑個子弟來過繼為唐華思之子,免得斷了香火,但唐白月在前,她不答應就沒有人能強過她去。
如今唐白月去世,此時就自然而然的重新提了出來,而這一次甚至是蓄謀已久,來得迅速而強硬。
郁長松說:“大小姐去了才一個月,舊年底,三房的唐華平的嫡長女唐秀月與文閣老的幼子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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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一出,唐家熱鬧非凡,唐家族人紛紛前往恭賀,一時間,三房車水馬龍,人流如織,早就蓋過了長房的風光。
因唐家這一大族都是依附長房為生,自然都是往長房奉承、請安、要些好處錢財,如今三房竟然攀上了文閣老這樣權勢的姻親,且是正妻,并不是做妾,三房身價頓時不同了。
趨利避害,人之本能。
三房順勢提出過繼一子到長房,免得斷了長房香火。
長房本就無人,三房又正是烈火烹油的時候,誰會在這個時候,為了長房去得罪三房?于是便只聽到附和贊同之聲,定下了今日開宗祠過繼。
郁長松也是第一次見到唐菱月,自是不知道她的性情,只得說:“還好二小姐大少爺來的及時,若是現在前往阻止,或許還能來得及,至少可以先拖一拖。”
唐菱月當機立斷:“既如此,必是要去阻止的,便是要過繼,也要由父親做主才是。”
郁長松緊繃的面容微有松弛:“這才是正理,二小姐說的極是。”
唐家宗祠在京郊不遠的一處小莊子上,這莊子的田地便是由唐白月祖父所置的三百餘畝祭田,唐家族人中家境貧寒的幾乎都聚居在此地,也有百十餘人口,馬車駛到近處,已經能遠遠聽見喧鬧的聲音了。
宗祠前聚集了許多人,頗為熱鬧,唐菱月在車上看了看,自然是一個都不認得。
她從出生起,父親就已與伯父決裂,從來沒有再回過唐家,哪裏認得這些人,只有些聽父親提到過罷了。
唐菱月輕輕說:“郁叔你随我一起,因我不認識這些叔叔伯伯,有些也不是很明白,還煩請郁叔提醒我。”
郁長松自然答應。
于是她牽了唐東輝,下了馬車,走向宗祠。
鄭明珠輕輕的笑,她已經很放心了,菱月妹妹從容鎮定,有勇有謀,既敢只身帶着幼弟上京,又敢帶着幼弟闖祠堂。
且思慮周全,否則進京來沒有立時聯絡上郁長松,只怕宗祠已開,生米煮成熟飯,越發麻煩起來。
鄭明珠聽她說到這裏,便笑道:“那祠堂只怕頗有一番熱鬧?”
唐菱月說:“少夫人猜的不錯,祠堂院外院內都是人,并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我們也不認得人,輝弟很聰明,我小聲跟他說了兩句,他就穿人縫子往裏鑽,也是到的時間恰好,正是那要過繼的孩子要給大伯靈前進香的時候。”
唐東輝剛鑽到跟前,就見門裏,唐華思的靈前跪着一個j□j歲的小孩子,穿着绫羅緞子,身形瘦弱,旁邊幾步遠的地方有個胖婦人,穿的亮閃閃的緞子褙子,一頭的首飾,擠的不行,顯然是為了慎重的表現,差點沒把家當都給穿戴出來。
唯一能進內祠堂的女人,想必就是那個孩子的母親。
唐菱月在馬車上得郁長松說了些大概情形,知道選出來的這個孩子,是三房老四的兒子,就是嫁到文家的唐秀月的父親唐華平的同胞兄弟之子。
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靈前一個老者,正點燃一炷香遞與那孩子,唐東輝得了姐姐教的話,猛的就撲向靈前,把那孩子擠到了一邊去,大哭道:“大伯父大伯父。”
沒想到撲的太猛,腦袋咚一聲撞在香案上,那眼淚就真的嘩一下就下來了。
在場衆人都呆了一下,見一個陌生孩子趴在香案前大哭大伯父,都一時反應不過來,一會兒那站在靈前的老者才道:“這是誰家的孩子,還不快些帶走,像什麽話。”
先前跪着的那孩子呆呆的坐在地上,更反應不過來。
那個胖婦人一臉橫肉,罵道:“哪裏來的混賬小子,混撞你娘的!還不趕緊滾出去。”
說着就要去拉扯唐東輝,唐東輝跐溜一下爬起來,手腳麻利的溜到了那老者身後,婦人不敢去推搡老者,只得罵罵咧咧的去把自己兒子拉起來。
唐菱月此時越衆走了進來:“這是我弟弟唐東輝,唐菱月見過三叔爺。”
唐菱月得了郁長松指點,這位三叔爺便是現任唐家的族長唐榛。
唐榛有點迷惑,他不認得眼前這位女孩子,但從她的稱呼可知她是唐家族人,唐榛便說:“這裏正是要緊事,趕緊把輝哥兒帶走,簡直胡鬧!”
唐菱月看得清楚,這位族長對他們姐弟的名字毫無反應,但在場坐着的衆長輩中,有五個在聽到他們的名字的時候,面色極不自然,又驚訝又不自在,另有七個同樣沒有反應的,只有一個人三十出頭的男子,竟然露出一點玩味的笑來。
唐菱月說:“請教三叔爺,這是什麽要緊的事?”
唐榛說:“你姑娘家家的懂什麽,還不快出去,祠堂也是你随便能進的嗎?快走快走。”
唐菱月笑,正想說話,那個三十出頭的男子卻笑道:“菱月侄孫女兒,這是給你們長房過繼兒子呢,你正好來觀禮。”
咦,這位年輕的爺爺有點意思。
那五個面色不自然的長輩其中一個立時就說:“十二叔這是什麽意思,哪有未嫁女子進祠堂的,就該照族長說的,趕緊出去是正經。”
這樣薄弱的借口哪裏能進唐菱月的眼,她完全當沒聽到這句話,從這位有意思的年輕的爺爺的年齡和排行,她知道這是祖父的一位幼弟,排行第十二的唐檬。
唐菱月立刻抓住唐檬的話,對唐榛說:“三叔爺,我長房要過繼兒子?為什麽我父親不知道?”
唐榛聽出了一點端倪,便說:“你父親是誰?”
唐東輝哭着叫道:“爹爹是唐華起。”
滿場嘩然!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茶色蔓延、塵、皎皎的地雷!
☆、大鬧祠堂
在場衆人都是唐家人,當然知道多年前出走的唐華起,知道唐華起那可是長房正經的嫡親兒子,唐華思沒了,就是唐華起最大了。
如今突然來了一個小姑娘一個小男孩,自稱是唐華起的兒女,又是如此突兀的出現在族裏給長房過繼兒子這樣的場合,在場衆人紛紛議論起來。
就連外面院子裏甚至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也都議論起來。
“唐華起是誰?”這是忘性大的。
“你忘了?長房的老三啊,十六七歲就跑了那個。”這是記性好的。
“是他!哎喲,這下熱鬧了!”這是喜歡看熱鬧的。
“這小姑娘擺明了鬧祠堂嘛,本來也是,人家老三還在呢,還有兒子呢,就急吼吼的要過繼,不知道的說是過繼香火,知道的,嘿嘿,就不用說了。”這是指點江山的。
“祠堂還沒開呢,三房的上個月就在鬧着接收資産了,還把郁長松給趕走,沒想到人家還有殺手锏吧?”這是幸災樂禍的。
“真的假的?唐華起從來沒回來過,這麽巧他兒子女兒剛好今天來祠堂?別是假扮的吧?”這是疑心病重的。
唐榛自然也知道這位長房叛家而出的三子唐華起,只是他也同樣疑惑的問:“你父親在哪裏?”
唐菱月冷笑道:“父親剛出來就遇到賊人,還是只要命不要錢的,父親受了傷,現留在家中休養呢。”
外面的議論聲更大了。
唐榛對外高聲道:“都住聲!”
唐菱月冷眼看着,唐榛在族中的威信也不算高,雖衆人議論聲是略小了一點,但卻并沒有停止議論。
想來也是,如今資産在長房,衆人奉承的又是三房,身為二房做了族長也不過是因着他輩分高年齡大罷了。
唐榛便說:“既然起哥兒來不了,你們兩個如何證明?大家據知,起哥兒早年就在外頭,從來沒有回來過,我等如何得知你們到底是不是起哥兒的兒女?”
先前被無視的那人道:“族長何必跟她說這樣多!族裏開宗祠,何等大事,豈能容她一個小姑娘在此胡言亂語,別說現在還不知她說話的真假,便是她真是起哥兒的女兒,也不能在這祠堂裏不敬,便要論證真假,那也是往後的事了!現就攆出去,把這事完了才是正經。”
唐榛遲疑,如果唐華起真還在,那麽現在這樣由族裏做主,挑三房的兒子過繼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唐菱月便趁機遞上唐白月手書和唐華起手書:“這是大姐姐臨終前送到青州交給父親的,這一封是父親受傷之後寫的,請族長過目。”
她回頭看一眼那幾人,冷笑道:“大姐姐在信裏說了,若是父親有子,請父親将其過繼給大伯父,父親已經答應了。”
那幾人面色巨變,其中一個跳起來道:“胡說,唐華思早就和唐華起鬧翻了,還過繼他的兒子?誰信呢?”
別說她不信,唐白月也不信,鄭明珠自然知道自己的信裏寫了些什麽,絕對沒有這句話,便追問:“你姐姐真這麽說?”
唐菱月羞赧一笑:“少夫人別笑我,這是我編的,當時情勢危急,我若是不抛出這個話來,僅憑我和輝弟的長房身份,是阻止不了的,一定要父親發話,把輝弟過繼給大伯父,才能名正言順的阻止。父親既不在,他們無法求證,便有希望拖一陣子了。”
還能有這樣一手?
鄭明珠表示真是大開眼界,自己果然太純良了。對待那些人,本就不應該以仁人君子之風相對,果然就應該你不仁我不義才适合。
鄭明珠突然覺得,如果自己以前有這樣的想法,長房是不是就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一時間,她有點恍惚。
唐菱月卻并沒有發覺,只是接着往下說。
唐菱月對着那幾位長輩,絲毫不懼:“原來我爹爹和大伯之間竟是幾位叔叔伯伯更清楚了不成?怪不得要這麽急着給大伯立嗣子呢,我竟不知道,隔房的幾位叔叔伯伯有多名正言順,就能越過我父親這個長房親兒子來給我大伯立嗣子?”
唐華起是長房親子,隔房的怎麽也不能做了他的主。
其中一人便道:“小姑娘倒是伶牙俐齒,只是祠堂已開,總不能你來渾說一氣,便就此作罷不成,如此置我唐家宗祠于何地?三伯,今日還是該繼續此事才是,便有別的說法,待唐華起真的回來了再做計較也使得。”
那‘真的’二字咬的特別的重。
周圍幾人紛紛附和。
族長已經看了信了,十分遲疑,三房得罪不起,可是這信已經遞到了自己手裏,裝不知道唐華起會回來也實在叫他裝不出來。
唐檬在一邊笑:“唐華起真回來了,又開宗祠禀告祖宗這個孩子要回自己房裏去不成?幾位侄兒不嫌麻煩,我可嫌麻煩,這也罷了,到時候叫人看着,唐家三天兩頭開宗祠,也不知道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唐檬再三攪局,那人怒目而視道:“十二叔,請慎言。”
唐檬笑道:“我便不慎言,你就敢來打我了不成?唐華平,攀上了好親家膽子見長啊,你聽好了:我唐檬不缺錢花,犯不着跟你一起搶死人的錢,怎麽着,我不慎言了,你要怎麽着我?”
把唐華平氣的臉都紫漲起來。
外頭一陣哄笑。
三房雖勢大,族人中看不順眼那種嚣張氣焰的也不少,還有些人更是不忿他攀上文閣老那種貴戚,平白的都想踩他一腳,更何況這種時候。
長房正好來人鬧場子!
哄笑的,幸災樂禍的倒是更多一些。
唐菱月抿嘴笑,一邊轉頭打量了一番,原來這就是二房長子唐華平,文閣老的親家。
她見族長遲疑,便說:“三叔爺看了信了,我父親在信上寫的十分清楚,不日便要進京,我長房過繼兒子是大事,怎麽着也該由我父親做主才是。”
唐菱月轉了一圈,面對一直沉默着的那七位伯爺:“各位長輩說是不是?”
那幾人都面露猶豫,一時間都沒開口。
眼看事情越發熱鬧了,那唐華平旁邊便有一個人站起來說:“唐華起便回來了,難道不聽各位長輩和族長的吩咐嗎?又何必把事分了兩頭做?今天既然宗祠已開,哪裏還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正說着,那個胖婦人出來嚷道:“可不是,這樣大的事,一族的人都到了,倒為了個小丫頭片子鬧的不可開交,都別說了,寶哥兒,趕緊上了香,跪下叫爹娘。”
一頭說着,就伸手拿了那桌上剛點燃,已經燃了一半的香,就要交給那個叫寶哥兒的孩子。
唐菱月見二房的人在族長和其他長輩遲疑期間竟然這樣強硬的要硬拜了父母,其他人又頗有點順水推舟的意思,也就不再講理了,給唐東輝使了個眼色,唐東輝伶俐的很,一頭就向那胖婦人撞去。
他也有十一歲了,個子不小,一頭撞上來,那婦人防不及猝,登時就向後倒去,雙手亂揮,叮叮當當珠翠撞擊不止,不知是戴在哪裏的幾朵珠花撞落了下來,跌散了,黃豆大的珠子滾了一地。
“哎喲!疼死我了,哪裏來的沒天理的小兔崽子。”那婦人一手掩面,看起來是手裏的燒着的那柱香杵到了臉上,香也杵熄了,一地的珠子也沒空揀,疼的破口大罵。
唐菱月立時撲到唐華思靈前,高聲哭道:“大伯父啊,您睜開眼看看啊,大姐姐屍骨未寒,這一家子就仗勢欺人起來了,什麽做高官親家的,什麽又有權有勢的,都欺到我們頭上來了啊,您一輩子憐老惜貧的,供養了多少人,如今您走了,我們就被人這樣欺負了啊。”
唐菱月哭起來那可是罵的不留情面,頓時蓋過了那撒潑的婦人,她又是小姑娘,三房的幾個叔伯也不能去拉扯她,在場其他人聽她這樣哭,又想起以前唐華思和唐白月的确照顧了不少親戚,就有那一直沒表态的長輩站起來兩個,對着唐華平拱拱手,走了。
唐檬見沒人注意,悄悄的溜到門口,對扒着院子門看熱鬧的幾個小孩子招招手,那幾個小孩子見了,就跑了進來,唐檬輕輕說了一句話。
這邊那胖婦人見唐菱月撒起潑罵起人來比她聲音還高,又比她有條理,便站起來去拉扯,嘴裏不幹不淨的罵道:“哪裏鑽出來的天不收的小兔崽子,來攔老娘的事,跟老娘鬧,一根指頭就弄死你這混賬丫頭。”
唐東輝自然不會眼見着姐姐吃虧,撲上去抱住那婦人的腰就往地上滾,唐菱月大哭道:“你打死我啊,你打死我我就不會說你們那些仗勢欺人的事了!大伯父,大姐姐你們睜開眼啊,妹妹要讓他們給打死了。”
其實那婦人一點邊也沒挨着她,倒吃了唐東輝好幾拳,掙脫不出來。
正熱鬧間,一群小孩子轟的湧了進來,滿地的揀那婦人掉落的珠子:“快快快,這裏有,這個能換糖吃。”
“這顆是我的!”
“這裏還有!”
“不要搶我的!哇……”
有兩個小的搶不到的頓時大哭起來,也有一兩個聰明的,一邊滿地鑽的揀珠子,一邊看到被唐東輝死死纏住的胖婦人,猛的在她頭上拔了金簪子就跑。
那婦人又急又氣,一時間又掙不脫唐東輝,衣服也拉破了,頭發也散了,首飾掉的更多,滿嘴裏只嚷嚷:“放開我,天打雷劈的小兔崽子,那個混小子,你給我回來!都不許揀我的東西……死小子們,告訴你媽打死你!”
幾個孩子見她動不了追不上來,滿地裏爬着只管揀了往兜裏塞,連那個呆呆的寶哥兒,都悄悄蹲下來,撿了兩顆滾到他腳邊的珍珠藏在荷包裏。
頓時鬧得雞飛狗跳起來。
族中長輩見實在鬧的不像,唐菱月又哭又罵的句句戳人心窩子,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匆匆說了兩句:“不如等起哥兒回來再行商議吧。”
就都匆匆走了。
莊嚴肅穆的場合完全被攪黃了。
事已至此,族長也只得勸唐菱月:“菱姐兒快起來罷,大家也并不是要強逼着長房過繼,原是不知道你父親在哪裏,如今既然知道了,你父親又沒得來,那就等他來了再議也使得。”
唐菱月這才肯站了起來,對族長說:“三叔爺果然公正,待父親到京,自然前去與三叔爺請安。”說着就招呼唐東輝:“輝哥兒,我們走!”
唐東輝這才放開那婦人,那婦人一臉紅一塊花一塊,又有燃香杵着的黑疤,發髻散亂,首飾都掉的差不多了,衣服也扯的歪歪斜斜,一臉怒氣,就要撲過來撕打唐菱月。
正好被溜回來的唐檬攔住,笑道:“三侄兒媳婦這是做什麽,你侄女兒不好,你只教導她,怎麽好在長房的靈前動手呢。再說這裏還有別的長輩,你這豈不是和長輩打擂臺了?”
那婦人怒從心起,又不敢對唐檬動手,一雙金魚眼瞪着唐菱月,幾乎要瞪出血來。
唐菱月笑嘻嘻的對着她做個鬼臉,氣的她渾身亂戰。
唐菱月又對族長和唐檬行了個禮:“多謝三叔爺,多謝十二叔爺,侄孫女兒先告退。”
唐檬也笑嘻嘻的揮揮手。
唐菱月這才帶着唐東輝,回到自己的馬車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茶色蔓延扔了一個地雷
翡翠荊棘扔了一個地雷
茶色蔓延扔了一個地雷
gemini扔了一個地雷
以及皎皎
☆、衛家表弟
唐菱月口才也好,鄭明珠聽的瞠目結舌,這位妹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起來這樣斯文可愛,沒想到居然能講理能撒潑,扯的下面子破的開僵局,簡直是文武全才啊!
鄭明珠覺得相比之下,自己倒真不如她了,至少叫她這樣子扯下臉面來打滾嚎哭,她真做不出來。
可是……想到那樣一個場面,又不由的覺得好痛快呀,鄭明珠笑彎了腰。
這個時候的唐菱月卻是又斯文又害羞的樣子,看鄭明珠笑的這樣,忙說:“少夫人明鑒,我平日裏真不是這個樣子的,父親也曾教導我要貞靜溫柔,我鬧這一出也是被逼的呀。”
鄭明珠笑着摸摸她的頭,不自覺的就帶出了長姐風範,柔聲道:“我知道,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又聰明又通情達理的。”
唐菱月得她這樣一說,就甜蜜蜜的笑起來,彎彎的眼睛,深深的酒窩,雖然并不是絕色美人,卻十分的甜美。
但很快,唐菱月就收了笑容,輕輕嘆了口氣說:“如今我與郁叔也正在想法子讓父親平安的到帝都來,我到底是女孩子,輝弟又小,只有父親出面主持大局,方為正理。只是我覺得,文閣老下這樣的重注,怎麽會眼睜睜的看着三房的打算落空?必然還有後手,只還不知是什麽,如今我只知道,早在兩個月前,三房就已唐家的名義到各鋪子就接收資産了,郁叔自然不答應,可他到底不姓唐,便被他們拿着唐家的名義攆了出來,有些鋪子已經被他們控制住了。只是因他們沒有印鑒,幾個總行和票號裏存的銀子他們一時拿不到,這才想法子要過繼一個到大伯父房裏繼承香火,到時候就名正言順了。只是如今我雖攪黃了一次,那也是他們沒有防備,可下一次是什麽樣子,就真預料不到了。”
鄭明珠覺得唐菱月這思慮還是很周全的,三叔雖說是長房碩果僅存的兒子,可是到底十多年沒有回家了,全無根基,三房又有文閣老做後盾,極大權勢之下,長房勢單力薄,毫無依仗,成敗不言而喻。
唐菱月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得知武安侯府有意聘郁長松做少夫人嫁妝鋪子的大管事,便就此前來搭天梯,也算是根救命稻草了吧。
半數家産,百萬白銀,實在很有魄力。
想起錦綢事件,陳頤安擺明了要擋死七皇子一系的路,此時又如何肯眼看着文閣老收攏唐家兩百萬巨資?
鄭明珠猜想陳頤安必然會答應出手。
可是如此一來,唐家就會淪為七皇子派與太子黨的角力場,拖入政治漩渦,從此不可能再獨善其身了。
不過鄭明珠轉念一想,這卻又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唐家有此機會攀上太子一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沒有這場危機,想要攀上太子一系,簡直就不可能。
如今因文閣老要收攏唐家之財,而太子黨不可能坐視他得手,所以必然出手相幫,反倒給了唐家一個機會,化危機為契機。
此次危機之後,唐家雖少了半數家資,但卻有了太子這樣的一層背景,好處自然不言而喻,唐家的興起指日可待,甚至将比以往更加璀璨。
而且,如今自己還可以在後面再唐家推一把。
鄭明珠看了一眼唐菱月,看來唐菱月并沒有想到這麽多,她只是知道有太子黨與七皇子派,文閣老是七皇子派,她自然而然的就來求太子黨,在商家女中這已經算是有格局有眼光了,就算是鄭明珠為唐白月時,也做不到更好。
就算是如今,她也是因錦綢事件才能想到這樣多,想的比唐菱月更深遠。
這樣想想,陳頤安真是居功至偉,自己真是學到了不少。
兩人正說話間,鄭明珠聽到外頭院子衛江俊叫着:“表嫂,表嫂。”興沖沖的走了進來。
倒把唐菱月吓了一跳。
衛江俊倒是個急性子,還沒等趕出門去攔他的玲珑來得及說話,他已經一腳踏進了正廳,還對玲珑笑道:“不用勞動姐姐,我自己打簾子進來就是了。”
真是越發自來熟了。
鄭明珠從東次間趕出來笑道:“做什麽這麽大呼小叫的,我這裏有客人呢。”
已經是初夏了,衛江俊走的急,一頭是汗,此時聽說,又一眼看見東次間炕前站着一個圓臉的姑娘,忙忙的就退出去:“小弟魯莽了,沖撞了姑娘。”
鄭明珠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走出去問他:“你做什麽事這麽急?遲一會子就沒了不成?”
衛江俊笑道:“原是我找着一匹好料子,給別人看也不懂,便來給表嫂賞鑒。”
一段料子,有什麽好賞鑒的!
鄭明珠便說:“我打量什麽大事呢,不過是一段料子,也值得這樣子大呼小叫的,你沖撞到我這妹妹,看我不找你算賬!”
衛江俊忙打躬作揖:“表嫂息怒,我一時忘形罷了,那表嫂請出這位姑娘,我當面陪個不是吧。”
鄭明珠笑道:“這倒用不着,你先在那邊屋裏坐着,等我們說完話兒。”
“是是是,表嫂您只管去。”衛江俊一疊聲的應是,如今他對這位表嫂極為敬服,果然捧着料子到多寶閣前坐着,玲珑給他上了茶,衛江俊起身謝了,便安靜的喝茶。
唐菱月在裏間聽的清楚,知道鄭明珠有了客人,待鄭明珠笑着回來,便說:“少夫人有要緊事,小女子就不打擾少夫人了,這便告辭吧。”
鄭明珠雖挺舍不得這唯一的妹妹,但想到今後還有的是機會相見,便笑道:“也不是什麽要緊事,不過想必郁叔也在等你,我也不虛留你了,便先回去就是,只管安心,等我的信兒罷。”
說着就吩咐玲珑:“你到二門上尋忍冬,叫他安排幾個大爺手下得力的人,替我送這位姑娘和郁掌櫃回去。”
玲珑領命而去,鄭明珠又對唐菱月笑道:“今後相見,就不要叫我少夫人了,我與妹妹一見如故,又略大幾歲,妹妹叫我一聲姐姐才好親近。”
唐菱月惶恐道:“小女子不敢。”
鄭明珠嗔道:“你對着那些人膽子那樣大,怎麽這會子倒不敢了,你不答應,下回我可不敢見你了。”
唐菱月見她這樣說,不好再推辭,只得盈盈下拜,叫了一聲姐姐。
鄭明珠一臉高興,攜了她的手送她出門。
走到多寶閣前,唐菱月突然停住腳步,驚訝的說:“咦,這不是雲羽紗嗎?”
衛江俊本來見鄭明珠出來已經站了起來,此時見這位圓臉姑娘這樣說,便笑道:“這位姑娘真是見多識廣,這正是雲羽紗。”
鄭明珠笑道:“是真的?不是說雲羽紗的工藝已經失傳了嗎?這紗子這樣簇新,是今年的新貨吧?”
衛江俊已經不驚訝了,這位表嫂真是無所不知,倒是唐菱月有點驚訝的看了看鄭明珠,笑道:“姐姐不知道,雲羽紗原是失傳了,只不知怎麽的,去年在慶州一帶就有傳言說有人得了本抄本,又織了出來,只沒見到實物,不知真假,如今看來,這倒是真的了。”
她又對衛江俊說:“可否容我一觀?”
衛江俊忙雙手奉上。
唐菱月拿過來,試了重量,又細細看了織紋,就遞與鄭明珠,笑道:“果然是真的,我手裏有一匹老雲羽紗,與它一模一樣,雲羽紗的特色又薄又細,輕盈豐厚如雲彩,就是顏色素淨些,倒不像這一匹這般豔麗。”
鄭明珠接過來,這樣一整匹料子,拿在手裏竟是輕飄飄的,細看卻又紋理密實,并不是因稀疏而輕,實在難得,便不由贊了一聲:“果然是雲羽紗,的确輕盈。”
且這一匹雲羽紗織就的是銀紅底牡丹花開的圖案,十分亮麗,泛着柔潤的光澤。
三人就站在多寶閣前議論了一番,當年雲羽紗的失傳,到後面的謠言說是重新織了出來,到如今見到這新紗,唐菱月如數家珍,顯然也是行內高手。
直到玲珑進來回道:“忍冬和郁掌櫃已經在二門上等唐姑娘了。”唐菱月才又摸一把那雲羽紗,依依不舍的随玲珑出去了。
鄭明珠好笑,真是商家特色,看到好東西就邁不開步子了。
待看着唐菱月出了門,鄭明珠才笑着問衛江俊:“你哪裏尋來的這個?巴巴兒的就來獻寶,過來這邊坐。”
雖是表弟,到底是男子,兩人就在外頭正廳坐了,衛江俊說:“那日表哥給我說,要尋幾個好織坊,做些好料子有要緊使處,我就替表哥到處看看,無意中尋到了這個,尋思着,別的人也不配用這個,沒得糟蹋,想着也就是表嫂,平日裏用的只有比這更好的,便拿來送表嫂。”
鄭明珠知道他這是投桃報李,也不揭穿,只是笑道:“難為你想着。”
命人收了這匹雲羽紗。
那衛江俊左顧右盼,似乎有點魂不守舍,說幾句閑話,又幾番欲言又止,鄭明珠便說:“你可是還有事?”
難道又有為難事了?
衛江俊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是期期艾艾,竟然有點扭捏了起來,端端正正的臉上也有點泛紅,鄭明珠眯着眼瞧着,心中明白了大半。
慕少艾也是少年常情,唐菱月雖無絕色,可是笑起來十分甜美,圓圓臉兒,讓人感覺一身陽光,這小子,眼光倒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大家紛紛反應陳大爺好幾天沒出場了……這個嘴巴壞脾氣壞的家夥居然還有人想念他……
其實我想說,女主視角的宅鬥文男主十來章不出場也是常事呀。
唉,不過算了,既然大家這樣想念陳大爺,而我又在幾個留言下說了今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