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不明白呢。”
陳頤安輕松的笑道:“既然跟你不是一條心,你就要想法子收攏他們才是,難道外書房交給你,只是查一查帳就完了?那我直接請個賬房先生也就是了。少夫人自然該有少夫人的該管的事兒,就如爹爹的外書房,什麽事兒不經母親手裏過?大小事兒一應都清楚明白,雖說你們女人不管朝堂上的事兒,但爺們出門的事兒也得知道才行,不過你到底剛接手,一時謹慎,不改規矩也沒什麽錯,我也不指望你即時就會。”
鄭明珠眯着眼看他,這是在歪話題吧?
陳頤安看她疑惑的神情,接着笑道:“如今趁青果這件事,你不妨敲山震虎,在外書房多下點功夫才是。”
鄭明珠想了一下,外書房以前是宣紋管着,她身份不夠,那麽或許陳頤安的規矩便是有些事直接回給陳頤安知道,陳頤安特地拿陳熙華的外書房來說,那看來規矩是該改了。
鄭明珠便點頭道:“我知道了。”
然後鄭明珠又說:“別的也罷了,宣姨娘怎麽着呢?”
陳頤安說:“你說。”
既然讓她處置,鄭明珠便說:“宣姨娘近來身子不大好,不如讓她到莊子上養病去吧,她身邊的丫鬟也伺候的不好,留在後頭花園裏掃掃院子罷了,另給她在莊子上挑兩個媳婦伺候就是了,大爺覺着呢。”
陳頤安很痛快的點頭,宣紋既然有這樣的心思,敢有這樣的動作,那是自然留不得了,他處置了春杏後,雖沒接着處置宣紋,卻放了人在她身邊看着她的,陳頤安一貫謹慎。
他說:“那麽明日我就叫人來吧。”
鄭明珠卻道:“這點小事不敢勞煩大爺,既然大爺點了頭,外書房也有人手,我來辦就是了。”
不用府裏的人,用外書房的人?
陳頤安笑了,有點意思。
鄭明珠見說完了這件事,又問他:“六月初二是我娘家大妹妹出閣的日子,我必是要回去的,大爺得空去麽?”
陳頤安點點頭:“總得去一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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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妹子,陳頤安就又有點煩躁的說:“二弟這個混賬,不知道躲到誰家裏去了,大半個月了竟然還沒抓到他。”
鄭明珠只得安慰他一番,又說:“三叔也要回來了吧?”
“嗯。”陳頤安說:“三弟前兒打發人送了信回來,大約也就是六月十五上下。”
唔,花姨娘的禁足令好像就是到陳頤鴻回來。
☆、外書房立規矩
第二日一早,鄭明珠吩咐墨煙:“你回外書房去,打聽着大爺回來了,便把人都叫齊了,我有話吩咐。”
墨煙毫不意外,昨兒發作青果那事,外書房自然跑不掉,若不是大爺……呃,自己強橫,連大爺都有錯兒呢。
墨煙在這邊伺候了快兩個月了,少夫人平日裏雖和氣,又省事,真遇到事了卻從來都是強硬的,似乎并不知道什麽叫示弱。
墨煙忙答應着去了。
直到午飯前,墨煙才親自過來請鄭明珠,外書房的人聚齊了,鄭明珠先問:“大爺呢?”
忍冬垂手答道:“大爺去侯爺書房了,因聽說少夫人要召小的們,大爺說那邊橫豎有人服侍的,便打發小的們回來聽少夫人吩咐。”
鄭明珠點點頭:“也罷了。打聽着大爺回來了,再去伺候吧。”
衆人忙應了。
鄭明珠才說:“前日我到外書房來瞧了,看了賬目,點了東西,一應都是清爽的,因我也是剛接手,怕一時變了規矩,大爺使起來不順手,是這個意思。如今便有人打量我是個省事的,該回的事兒不回,借規矩來徇私,昨兒我已經處罰過了,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了。”
鄭明珠掃視衆人,見一個個都低頭垂手,目不斜視,沒有任何一個人去打量青果,大約人人心中都有數了,鄭明珠接着說:“如今我這是知道的,那我不知道的呢?大約說起來,也是這個緣故那個由頭的,我想着,這也是規矩的緣故,照如今這個規矩,大約便總有各種緣故,從今兒起,以往的規矩再不作數,都要按我的來,錯我一點兒,也就管不得誰是伺候大爺久的,有臉面的,都按例處置。”
鄭明珠這規矩其實也并沒有大動,因各人早熟悉自己那些事兒,總不至于給他們調來調去,那樣很容易出亂子。
鄭明珠不過是按照丫鬟和小厮分成兩塊,把墨煙提起來做丫鬟這一塊兒的頭兒,玲珑補進去替了墨煙原本的職責,丫鬟們的事兒就由墨煙來管,收禮送禮,租子銀錢,來往女眷的事,都彙總到墨煙手裏,由墨煙按例處置并彙到鄭明珠手中,小厮那邊,鄭明珠問了陳頤安的意見,提了一個叫地錦的二等小厮為一等,替了忍冬的職責,便把忍冬騰了出來,做了小厮這邊的頭兒。
鄭明珠不太清楚高門後宅裏頭的規矩到底是什麽樣,只她想着,天下的事,萬事都是相通的。
她用自己大鋪子裏行之有效的規矩套到這外書房來,應該也行得通。
一間大的鋪子裏就是夥計各司其職,掌櫃和大掌櫃攬總兒負責,掌櫃有管鋪面夥計的,也有管進貨庫房夥計的,夥計們請假也好,排班也好,都由掌櫃的負責,平日裏的彙總,有什麽問題,臨時有什麽事也向掌櫃的報上來讨主意,掌櫃的若是也做不了主,就報到大掌櫃那裏請示,這樣層次分明,出了錯兒自然追查到每一級去。
這樣,掌櫃的為了能不出錯,自然就要先确保手下的夥計不出錯。
就如同青果這件事,若是按照這個規矩來,鄭明珠直接就查問墨煙,是以不僅是青果有錯,便是墨煙都有責任,既然墨煙有這個責任在身上,在平日裏,自然就要盡量保證這些丫鬟們都盡責,不僅是管理,也是監督。
自發的監督顯然沒有訂好的規矩這樣有效。
而且當責任是個人的時候,常常容易因一時心軟,或是疏漏不查,而出現問題,當有第二人一起承擔責任的時候,相互之間有個監督,這個概率就會小很多。
還是這件事來比,若是當時就有這樣的規矩,青果按規矩報告給墨煙,而墨煙沒有遞到鄭明珠手中的話,查起來,青果對墨煙自然也有一個監督的作用。
同時,鄭明珠深知,用人不能光是恐吓威壓,恩威并施是要緊的,她接手外書房,改一改規矩,親手把墨煙和忍冬提起來,兩人脫穎而出,必然對鄭明珠這個主母就會靠的緊一點,加上責任在身,這兩人自然更加盡心盡力,鄭明珠管理起來當然就更容易一點。
這也是為什麽鄭明珠會特地設一層管事的意思。
此時規矩定下了,鄭明珠說:“我原說過,誰都有出錯兒的時候,只在我這裏,出錯兒不在大小,只在有心和無心,無心之失,便是再要緊,也不是什麽大錯兒,若是有心算計,便是無關緊要的小錯我也容不得,我查過名冊了,能進外書房的都是家生子兒,忠心自然都是有的,我就看重這個心,如今規矩定下了,今後凡事只照着我的規矩來,再不用說這裏原本是這樣,或是我覺得這事是這樣的話。都明白了?”
衆人一起應諾。
鄭明珠又勉勵了幾句,便說:“墨煙與忍冬留下,其他人先散了罷。”
待衆人都下去後,鄭明珠一直繃着的臉總算松弛了下來,吩咐給墨煙和忍冬一人一個小杌子坐,又賞了一碗茶,兩人誠惶誠恐,推辭了一番。
鄭明珠笑道:“平日裏也沒見你們這樣小心,這會兒橫豎沒什麽人,坐下也不怕。”
墨煙到底伺候了鄭明珠一陣子了,這才大着膽子笑道:“少夫人今兒這樣威儀,奴婢還真不敢造次。”
鄭明珠笑了笑,才對玲珑說:“我身邊的人,論做事明白,你是個好的,你們又是跟着我久了的,我自然是另眼相看的,如今我單把你挑出來,放在外書房,原是因外書房的人都是大爺使出來的,比我會j□j人,你在這裏跟着學一學,今後我還指望你做我的管事媳婦呢。”
玲珑一臉感激,忙跪下磕頭。
鄭明珠這才命她退下去,回頭對墨煙和忍冬嘆氣道:“也是昨兒那事把我氣惱着了,原想着,大爺使出來的人應是不錯的,便是平日裏,我依仗你們也多些,偏是你們出了這樣的事,別說我不信,便是大爺也是惱的。”
提到這個,墨煙與忍冬俱不敢說話了。
鄭明珠心中也有自己的算盤,當初鄭明珠從安國公府帶來的丫鬟婆子小厮,大約她自己從來沒有考慮過要怎麽樣,這些丫鬟都不堪用,也就只能服侍日常起居,唯一個玲珑算是個好的,卻也沒學過什麽,趁這個時候,放進外書房來歷練一番,今後若是學出來了,倒是可以做個管事娘子,倒是也好。
只如今鄭明珠手中卻确實無人可用。
便如宣紋此事,對比就極為明顯,她掌握了外書房的消息,又有自己收服的人手,竟然就敢打少夫人的主意,而鄭明珠就是因手中無人用,耳目不靈通,而差點着了道。
這一次,趁處置青果,改規矩,提拔人手,正好在外書房建立自己的權威,收攏人手為己用,鄭明珠并不認為自己能夠取代陳頤安的地位,她本身就與陳頤安是一體的,休戚與共,并無利益沖突,她只需要做到具有權威就可以了。
鄭明珠說:“這件事我想你們兩個都是清楚的,雖說她瞞了我,但因是回了大爺的,昨兒又是大爺替她求了情,又是第一次,我才留她在外書房接着用的。”
墨煙看了看忍冬,賠笑道:“奴婢也是見少夫人昨兒處置了青果才知道的,論起來,宣姨娘不該我們議論,青果的确處置失措,少夫人的處罰是極寬厚的了。”
忍冬也點頭稱是:“實在是該處罰的。”
鄭明珠說:“只這種事,原是該在事兒出來之前就有所發覺的,只當時或許狀況特殊些,如今事情也過了,該罰的也罰了,且就不論了,如今你們記住,今後再不許有這樣的事。凡是有什麽,該報上來的,不論大小,要緊不要緊,別人家的或是自己家的,都是一樣。”
兩人連忙站起來,垂手應了。
鄭明珠說:“今兒選你們兩個出來管事,原是我冷眼瞧了一陣子,覺得你們做事穩重周全,便與大爺提了,才定下來的,今後不論什麽事,我只與你們兩個說話,不論是誰手底下的人有了不是,我也只找誰,這可明白了?”
墨煙與忍冬都答:“明白了。”
鄭明珠叫他們坐下:“今後這外書房,第一條,自是要好生伺候大爺,大爺那脾氣也不用我說了,錯一點半點兒,那眼裏是揉不下沙子的。第二條,便是不管大小事,統彙到你們手裏,每天一早,我從榮安堂回來,你們就來見我,把頭一日的大小事說一說,再把當日預備要做的事說一說,不管是大爺的事還是我的事,或是這府裏的事,都是一樣的。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或是什麽要緊事,也只管來甘蘭院就是。如今這規矩剛定,難免有人不大願意或是不大慣,你們越發要勤謹些日子,待都順了再歇着吧。”
鄭明珠吩咐一句,兩人就答一句,鄭明珠吩咐完了外書房的規矩,才吩咐忍冬:“如今就有差使要給你了,昨兒我已經與大爺商量過了,宣姨娘如今病的不大好了,要挪到通州的莊子上養病,這件事就你帶了人來辦,你可明白?”
這是鄭明珠吩咐的第一件差使,就不是個容易的事,忍冬這樣辦老了事,又知道內情的,自然明白,第一是要把宣紋無聲無息的送走,第二還要把消息傳出去,其中隐含宣紋不安分,陷害主子這樣的意思,這才顯得名正言順。
不僅要處置,還要震懾,這才是鄭明珠的意思,忍冬就明白為什麽要讓他們外書房的人來辦了。
宣紋與外書房淵源不淺,看青果就知道,不少人與她是有交情的,有些人不知道內情,見少夫人這樣處置,或許會有些不滿,如今交給外書房的人來辦,知道個中情形了,誰也不敢再說少夫人不該處置她。
忍冬想通了這點,忙低頭恭敬的道:“小的知道了,宣姨娘行事不謹,到莊子上養一養病也是應該的。”
這話說的不通,意思卻是明白的,鄭明珠點點頭表示滿意,又對墨煙笑道:“你的事兒也多,不過有件事你安排一下,聽大爺說,六月裏三爺要回府來,有些人你盯一盯。”
墨煙不由自主的就想起那一日花姨娘的情形來,不由的笑一笑,表示明白了。
正說到這兒,有丫鬟進來報:“少夫人,唐家的二小姐送帖子來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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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軟的大爺
鄭明珠聽說菱月妹妹來了,自然是要見的,便叫丫鬟請進外書房來。沒想到,來的并不只是唐菱月,還有郁長松。
難道是唐家又有什麽大事了不成?
但鄭明珠見唐菱月的臉上并沒有什麽焦急的神情,她走進來,福身行了禮,叫了一聲姐姐,郁長松也随着見了禮,鄭明珠便笑道:“難得妹妹來看我,快坐。郁掌櫃也請坐。”
又叫丫鬟上茶。兩人欠身接了,便交換了一個眼色。
唐菱月見鄭明珠跟前兩個人一副在商議事情的模樣,便斟酌着不好說話,鄭明珠見了便笑道:“妹妹有話只管說,這兩個都是我這裏管事的,并不礙着什麽。正好話也說完了,正閑着呢。”
言語中光明正大,一副自己人的語氣,什麽事都不避着,十分的給墨煙和忍冬面子。
唐菱月就笑着客氣道:“原來是兩位大管事,小女子真是失禮了。”
墨煙和忍冬連說不敢。
唐菱月便說:“原是昨兒郁叔來見我,說是姐姐的鋪子裏有些東西他覺着有些不對,抄了兩張貨單過來,又正巧是從我們家總庫裏發出來的,便找我核對一下數目,因是姐姐這裏鋪子的事,妹妹不敢怠慢,連夜核查了,今兒才來回姐姐。”
居然是嫁妝的事?
鄭明珠便說:“有這樣的事?郁掌櫃并沒有來回我。”
這邊墨煙和忍冬聽到涉及少夫人的嫁妝事項,便都笑回道:“少夫人有客人,小的們先出去了罷?”
鄭明珠心中一動,笑道:“不必了,你們聽一聽也是好的,也好幫我想法子。若是事兒不要緊就罷了,若是要緊,說不得還得勞動你們替我辦一辦呢。”
她心中想着,不是光陳頤安說與她夫妻一體,把自己的産業人手交給她打理,斷沒有自己的産業倒只是自己的這樣的道理,她的嫁妝放到外書房來一起打理豈不是更好?
橫豎自己手裏的人也用不得,還不如趁如今一并挪過來,既是倚重,也是為了自己便宜。
墨煙和忍冬見她這麽說,便不好走了,站到了鄭明珠後面去。
墨煙便覺得少夫人這手段是越發高明了,先是提了自己,便把玲珑名正言順放進外書房,說的是學一學,歷練一番,但如今外書房有了少夫人的人,這監察的作用自也是不容小觑,如今連她自己的嫁妝看起來也要放到外書房來一起打理,又是威懾又是倚重,恩威并施,這外書房自然就越發握的牢靠了。
郁長松這時才說:“小的只是懷疑,因沒核查到實據,不敢貿然來回少夫人,昨兒去見了二小姐,又與幾位大掌櫃連夜核過了,這才敢來回。”
那就是說,查到實據了?
鄭明珠點頭:“郁掌櫃請說。”
郁掌櫃拿出一些東西雙手遞上,墨煙忙上前接過交給鄭明珠,鄭明珠一看,這便是貨物進出的提單,這東西她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當初有商家到唐家進貨,商量好價格數量,也有先兌銀子的,也有後兌銀子,凡是數目大的,都統一交到唐白月手上,簽押蓋印,再送去庫裏照着提單提東西。
而這個提單的底下,就是鄭明珠嫁妝裏頭鋪子的貨單,在哪裏買了多少東西,花了多少銀子,據此入賬。
郁長松說:“這上面一份是二小姐從庫裏調出來的提單,下面一份是我從鋪子裏抄來的貨單,兩份的數額并銀子數目都對不上。”
鄭明珠翻了翻,大致比對了一下,單是沉香那一項,出入就達兩百兩銀子,膽子倒不小。另外其他的香料,也都對不上。
郁長松見鄭明珠沒說話,想着她可能不懂,便解釋道:“原是因少夫人托了我,在鋪子裏看一看,提調一番,想必也是有些不放心,小的也就多留心了些看着,別的也罷了,因香料這一塊小的倒替原本的東家管過些日子,我看了貨單便覺得有些不對,今年以來,外頭進來的香料多,價格是有下降的,怎麽會還是去年的老價格,我想,二小姐掌事後為了穩住局面,必不至于突然漲價的,是以便悄悄抄了兩份貨單,去求二小姐核查。昨日二小姐帶了幾位大管事連夜核對了,的确不對勁,小的才與二小姐商議,來回少夫人,請少夫人的示下。”
鄭明珠點點頭,庫房提單也算是商家機密了,按理是不輕易給人看到的,她便對唐菱月笑道:“倒是難為你了。”
唐菱月忙笑道:“怎麽敢當姐姐這樣說,別說這樣的小事,便是再大的事,只要是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若是沒有姐姐,哪裏還有唐家的今天。”
鄭明珠又笑笑道:“這進貨有時候因交割日子的關系,或許一張提單分了好幾次提貨,貨單上數目不對也是有的。”
這少夫人倒是個內行,郁長松便說:“少夫人說的這情形也是有的,數目若沒有盤一盤,的确不敢說一定不對,但就撇開數目不說,貨物價格也是對不上的。”
鄭明珠又問郁長松:“那除了香料,還有別的嗎?”
郁長松說:“小的到鋪子上也才一個月不到,若不是熟悉香料這行,也發現不了這貨單不實。且這位林管事也是個謹慎人,大約也打聽過了小的,待我去了鋪子,這香料上頭,後頭的貨單就與二小姐手裏的提單是一樣的了。”
這是他自己找死,鄭明珠自然無意就此放過,便笑道:“郁掌櫃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也虧得郁掌櫃仔細,只如今我想,既然他有這樣大的膽子,那自然沒有輕易停手的道理,因着郁掌櫃在那裏,或許不大敢動香料,但別的呢,我那些鋪子雖小,涉及的倒是不少,既有綢緞布匹,又有藥材并珠子鋪子等,焉知別的沒有動靜?依我看,這事先不要鬧出來,郁掌櫃回去把各鋪子的進貨上家都整理出來,你們先瞧一瞧,有熟識并信得過肯幫忙的,肯拿出提單看一看最好,或是能透露些庫裏的價格也是好的,剩下的,便交到我這裏來,我來想法子,再有郁掌櫃多費心各鋪子的動向,有什麽便打發人來告訴我。”
郁掌櫃忙站起來答應了,唐菱月笑道:“姐姐說的極是,小妹雖不才,但我們唐家在這帝都倒也有些熟識長來往的叔叔伯伯,回頭小妹就去打聽,姐姐放心,必不會洩露風聲的。”
鄭明珠一笑,菱月妹妹真是聰明伶俐。
見這事說定,唐菱月與郁長松也沒有多耽擱,便告辭出去了。
鄭明珠沉吟了一會兒,便叫了忍冬來吩咐:“這種事不是一個人能做出來的,你安排人手,悄悄兒的盯着林世全,他每天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都要一一的彙到你手裏,你再跟我說一聲兒。再吩咐人查一查他的底細。尤其是……跟國公府那邊的人有什麽要緊關系。”
這種事忍冬自然是駕輕就熟,便答應了一聲,自去安排人手。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鄭明珠嘆口氣。
墨煙在一邊勸道:“少夫人也不必憂心,這人既然已經露了馬腳,要查也就不難了。”
鄭明珠哪裏是憂心,只是她也不好對墨煙明說,便道:“也罷了,這件事現在還沒查實,倒也不好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你今兒尋個空兒,親自去一趟國公府,替我送兩樣點心給琪哥兒,順便把這事回我嫂子一聲。”
墨煙笑道:“奴婢是伺候少夫人的,少夫人有吩咐自然是時時都有空的,奴婢這就去吧。”
鄭明珠滿意的點頭,這丫鬟果然有眼色,便叫她随自己回甘蘭院,拿個竹編的黑漆食盒,裝了一碟如意芝麻卷,一碟玫瑰白果蜜糖蒸糕,吩咐道:“你替我給嫂子請安,這是我們府裏新做的花樣點心,送與琪哥兒吃着玩,後日是二妹妹出閣的好日子,我與大爺都要去的。”
墨煙領命去了。
不到一個時辰,墨煙便回來回話:“舅奶奶說了,家裏一切都好,多謝少夫人想着,少夫人說的事兒她知道了,日後會留意的,若是有什麽要緊的,自然打發人來告訴少夫人。”
鄭明珠正叫翡翠開了箱子找東西,預備着送去國公府給二妹妹鄭明豔添妝呢,聽了墨煙的回話,便丢了東西坐下來,問了她那邊府裏的狀況,國公府已經在張燈結彩預備着二小姐出閣了,林氏如今掌家,雖然忙,還是特地屏退了衆人見了她,聽她回話,十分給這位已經出嫁的大姑奶奶的面子。
鄭明珠很滿意,林氏那樣一個明白人,顯然會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鄭明珠外書房立規矩,顯然瞞不過陳頤安,只是他卻并沒有提起,鄭明珠因是之前與他商量過,見他不問,也就沒有再說,只是當晚,大約四更天的時候,鄭明珠突然醒過來,剛翻一個身,卻見陳頤安睜着眼睛躺在一邊,看着帳子頂。
鄭明珠默然看了他微光中俊朗的輪廓一會兒,輕聲說:“你去看看她吧。”
宣紋到底從小兒就服侍他,後來又做了他的姨娘,人心總是肉長的,陳頤安也不會是例外。
陳頤安沒答話,也沒動。
鄭明珠索性坐起來勸道:“到底服侍了你這些年,你去看看吧。”
過了好一會兒,陳頤安才坐起來,嘆了一口氣。鄭明珠本來就不好多說,只也沒叫丫鬟,親手服侍他穿了衣服,點了個琉璃小燈,送他到房門口,自有外頭值夜的小厮聽着這動靜,早侯在門口,服侍陳頤安往後頭去了。
忍冬親自帶着人在後頭院子裏辦這差使,方姨娘和楊姨娘的院子都門窗緊閉,鴉雀無聲,一點燭火都沒有,只有宣姨娘的院子裏影影綽綽的人影,忍冬帶來的小厮和婆子都在外頭,忍冬輕聲勸道:“宣姨娘,這府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何必這樣拖延着鬧個沒臉呢。”
宣紋木着臉:“難道我這樣還是有臉了?你既說是少夫人吩咐的,就叫她來跟我說,躲着不出來算個什麽?”
忍冬見她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也知道無法再勸,正要叫婆子們上前拉着出去,有個小子輕輕走進來,低聲說:“大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我這兩天都有這樣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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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反思
宣紋眼睛一亮,果然這只是那女人的吩咐,大少爺這樣早的時辰趕過來,必是來救她的。她就知道,大爺對她是另眼相看的,必不會眼看着她被那個女人整治。
宣紋便猛的站了起來,一把推開忍冬,撲到門口叫道:“大爺,大爺您救救奴婢啊。”
陳頤安走上臺階就停住了腳步,夜色中看不清他的容顏,只聽見他家常穿的灰藍色軟緞子袍子在夜風中微微作響,這是宣紋親手做的。
宣紋撲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衣服下擺,哀求道:“大爺明鑒,奴婢雖得罪了少夫人,卻是從來都一片心只為了大爺啊,求大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救救奴婢。”
沒有陳頤安的指示,忍冬也不敢有所動作。
院子裏衆人更是都低了頭,不敢有一點動靜。
陳頤安也低下頭,看着匍匐在他腳下的這個女子,他還記得許多與她有關的畫面,稚齡的小女孩,漸漸長大的樣子,後來做了他的侍妾,又羞澀又甜蜜的笑容,那些溫存的言語,這是一個在他生命中有着十年痕跡的女人。
他還不夠鐵石心腸,所以,他才決定來看她這一次。聽一聽她有什麽話想說。
陳頤安對她說:“你冒犯了少夫人一次,少夫人大度寬厚,沒有和你計較,反而擡了你姨娘,只是讓你離開外書房,你不思悔改,更設計陷害少夫人,這就是你的忠心?”
宣紋揚起頭,便是在微亮中陳頤安的容顏也如此俊朗無俦,這是她的癡戀,她雖身為下賤,但她這顆心,沒有人比得上她!
鄭明珠算什麽,她糊塗、懦弱,什麽也不懂,她根本就配不上大少爺,她只是有個高貴的身份,就能占據那樣一個位子,全天下最好的一個位子!
她憑什麽?
她根本就不配。
宣紋緊緊抓住陳頤安的衣服下擺,流淚道:“大少爺,奴婢的忠心只有一個,奴婢的心裏只裝得下一個人。這麽多年,奴婢伺候大少爺,一直忠心耿耿,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為了個外人,就要把奴婢送到莊子上去,大少爺,奴婢這麽多年的情分,少夫人就連這一點錯處都容不得嗎?”
陳頤安沒再說話,只俯身握住宣紋的手腕把她拉了起來,宣紋一臉喜色,大少爺果然還是念着她的:“大爺若是不喜歡,奴婢就去給少夫人磕頭賠罪去。”
陳頤安拉開她的手,對忍冬道:“罷了,你們辦差吧。”
宣紋一臉喜色凝結,顯出愕然,表情顯得十分滑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說話動作,已經被早有準備的忍冬帶着兩個手腳利落的小厮抓住,捂住了嘴。
宣紋眼睛睜的極大,望向陳頤安帶着無限的哀求憤恨,忍冬此時哪裏敢多耽誤,連拖帶拉的就把她弄上了馬車。
兩個婆子爬上去,只聽到馬車裏掙紮了一番,夾雜着嗚嗚的聲音,終于安靜下來。
忍冬垂手站在陳頤安跟前,等着他吩咐。
陳頤安一聲不吭,只看了一眼那依然亮着燈,卻沒有人的屋子,轉身走了。
衣擺揚起,初夏的夜風也冰涼。
鄭明珠自然也沒再睡,索性起來翻着東西,此時見陳頤安走了回來情緒不好,也知道他為什麽情緒不好,自然勸是不好勸的,只得想法子說別的話來岔過去。
她把揀出來的首飾衣料等物都捧來給陳頤安看,因是給妹妹添妝,首飾都是選的新的,新金的切面閃閃發光,翡翠簪面如一泓碧水,衣料揀了些花軟緞并七絲羅,連同上回衛江俊送來的織金緞。
鄭明珠一樣樣的擺給他看,笑道:“大爺替我瞧瞧可還使得,若使得,今日就使人送過去了。”
陳頤安看了看,點頭道:“很看得過了,外書房我記得有新收的一對兒翡翠的镯子,品相不錯,你叫他們拿出來加進去。”
鄭明珠應了,又打發丫鬟去外書房說,一邊又笑道:“大爺今兒起的早,眼看上朝還有一會子,不如索性吃了早飯去。我先前就吩咐了廚房趕早熬些粥。”
陳頤安道:“趕早了吃不下。”
鄭明珠又笑道:“有剛送來的杏仁酪,我記得大爺平日裏也愛用的。”說着親自去舀了一碗遞過來。
陳頤安見她這樣殷勤小意,不忍拂她的好意,便接過來吃,一邊說:“你不用忙,坐下歇着吧,一大早就鬧的你不安生。”
鄭明珠笑道:“大爺怎麽倒說這樣的話,我也做不了些什麽,只是大爺不喜歡,我自然也就睡不着。”
陳頤安便握了她的手,說:“倒也虧了你,也不用別的,你便過來與我說說話就是了。”
鄭明珠只得坐到他身邊去。
陳頤安沉吟了一下,才皺着眉頭道:“我大約也是給她臉面太過,慣的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鄭明珠勸道:“大爺快別這麽說,這與大爺有什麽相幹。這原也是個人秉性,有那真知禮的,便是再有臉面也是恭謹守禮的,那不懂禮的,自己也要尋了借口出來當自己分外不同些,與主子給不給臉面有什麽幹系。”
陳頤安點頭道:“你說的很是,只是委屈你了。”
他給宣紋臉面,另眼相看,鄭明珠便自始至終都待宣紋很客氣,便是挑戰了她正室夫人的權威,鄭明珠都是另辟蹊徑的處置,并沒有當衆給她沒臉。
這些,陳頤安自然是都看在眼裏的。
此時他握住鄭明珠的柔軟的手,見她在燈下瑩光致致的俏臉,心中也不由的柔軟起來,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片刻之後才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