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放心。”

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鄭明珠知道他心情不好,自是比往日裏更溫順柔軟些,也沒追問,只揀些歡喜的事與他說,再也沒半個字提到宣紋如何,兩人絮絮的說了一陣子話,見時辰差不多了,鄭明珠才叫了丫鬟,伺候着陳頤安換了衣服上朝去。

總算松一口氣。

六月初二是安國公府二小姐鄭明豔出閣的好日子,陳頤安因要去朝上,需晚些才去,鄭明珠一早伺候了陳夫人用了早飯,就回了娘家。

陳夫人還特地備了四色禮,讓她帶回安國公府。

安國公府張燈結彩,這是林氏掌家後的第一次大事,鄭明珠着意留心看了一陣,見下人來往待客都頗有章法,人雖多,卻不亂。

果然林氏是不用人擔心的。

鄭明珠見她忙,也沒有十分打擾她,只在院子裏說了兩句話兒,又叫人奉上陳夫人送的禮,便不打擾她了,預備先去給安國公鄭瑾并鄭明玉請了安,再去正廳。

鄭瑾和鄭明玉都換了吉服,見了鄭明珠進來,兩人神情都頗為歡喜,問了鄭明珠些話兒,才讓她去正廳女眷處。

朱氏穿了一身杏黃的花開富貴的長袍,淺黃色撒花裙子,笑語盈盈的與人說話兒,她精心打扮過,看起來容光煥發,富麗華彩,完全看不出有什麽不如意。

朱家舅母,朱姨母也依然奉承在她周圍,還有些鄭明珠認不出來的女眷,笑語晏晏,頗為熱鬧。

鄭明珠笑着上前行禮,朱氏一臉歡喜的拉了她,問寒問暖,十分親熱,似乎毫無隔閡,鄭明珠不禁都要佩服她這樣能屈能伸。

那一日朱氏管家權被交給林氏,又被鄭瑾訓斥,深究起來,鄭明珠正是源頭,可是此時朱氏依然如同第一次見面那樣,親熱非常,完全就是她從小疼愛的女兒一般,好像那些事完全沒有發生過。

當然,要論表面功夫,鄭明珠也自然不會落于人後,她挂着一張笑臉,挨個長輩問候了一圈兒,才笑道:“我去後面看看二妹妹去。”

朱氏便笑道:“是該去的,豔姐兒與你一向要好,今兒是她的好日子,正盼着你呢。這邊都是長輩,你坐着也是沒趣兒,和你姐妹們說說話兒去才好。”

鄭明珠笑盈盈的就帶着丫鬟往後頭小姐的閨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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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後頭的階梯,剛轉過粉油影壁,鄭明珠卻聽到後頭朱家舅母趕着她叫:“外甥女兒,你且站一站。”

這個時候裝沒聽見似乎行不通,鄭明珠只得站住,笑問道:“舅母叫我?”

朱家舅母扶着個小丫頭子,身後跟着一個穿着大紅撒花裙子的年輕女子,看那穿着打扮,大約是個年輕媳婦。

朱家舅母走過笑道:“外甥女兒,前日我跟你說的那事,可有信兒了?”

鄭明珠眨眨眼,什麽事?

瑪瑙在一邊見她不說話,情知她是忘了,便輕輕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啊,那個什麽八竿子遠的表哥的事,鄭明珠還真忘了,一來本來就不是交代給她的,她連情形都不大清楚,二來單從朱家舅母那說法就知道,這事兒陳頤安才不會理呢。

陳頤安那人多難伺候,鄭明珠怎麽可能為此去觸黴頭。

鄭明珠也自然就不會理。

那朱家舅母身後的年輕媳婦,見鄭明珠這樣子的模樣,倒先冷笑道:“表妹真是貴人多忘事,你表哥的事求到你跟前,竟就忘了不成?虧的咱們一家子還在家裏苦等呢。”

鄭明珠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和這樣的人打照面,聽這說話的口氣,倒不是她們求着鄭明珠,倒是鄭明珠求着她們了?

鄭明珠說:“原來是那事兒,那一日我不是就跟舅母說過了麽,大爺說不成,我自然沒有法子。”

聽鄭明珠說的這樣幹脆,朱家舅母有點急了:“哎呀,那日我不是說了,姑爺雖然辦不了,侯爺也該辦的了啊,你求求侯爺去,哪有個不成的?這點子小事那還不夠侯爺一辦的。”

怎麽會有這樣沒眼色愚蠢的婦人!

鄭明珠都無語了。

那年輕媳婦見狀,一臉的不耐煩:“喲,竟然還有表妹也辦不了的事兒?我倒以為只要表妹開了口,這事兒自然也就成了。虧的大姑母這樣疼你,如今只是求你幫你表哥一點兒事,就這樣推脫,只怕是沒成心要幫忙吧?。”

這真是求人幫忙的态度?這樣尖酸刻薄,鄭明珠雖說早知道這朱家舅母上不得臺盤,此時也是頗為不耐煩,順口答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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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郡主

這句話一出口,鄭明珠就聽到身後不遠處有人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那婦人登時柳眉倒豎,一手指着鄭明珠:“你……你竟然敢這樣說!”

鄭明珠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到後面有個女子聲氣慢騰騰的說:“沒瞧出來你一個無品級的婦人這樣有膽色,居然敢這樣指着縣主,文家五少奶奶才挨了她一頓打,我瞧着她也不會舍不得打你。”

那婦人滿臉怒氣,五官都有點扭曲了,扭個頭剛說了兩個字:“關你……”,剩下的話頓時就被吞進肚子裏去了,有點瑟縮的放下手來,滿臉怒氣變得又尴尬又膽怯,鄭明珠看得新鮮,便跟着扭頭去看這說話這樣放肆又這樣有趣的是誰。

回頭只見一群丫鬟簇擁着一個穿的金碧輝煌的女子,三十左右的年紀,頭上那支鳳釵端端正正十分閃耀,一身兒的打扮富麗堂皇,濃眉大眼,直如一朵牡丹花般端貴大氣。

鄭明珠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大表姐。

這是誠親王府的嫡長女,宗室近枝這一代的第一個女孩兒,寧婉郡主。

朱舅母和那年輕媳婦都忙行禮請安。

雖說大表姐是郡主,自己只是縣主,自然是要低些,可是人家一出場就如此威勢赫赫,反觀自己,實在差的太遠了。

果然氣勢這個東西并不完全與等級封號有關,鄭明珠被那些親戚拿捏慣了,自己上趕着給她們臉面,這才是她們這樣嚣張,肆無忌憚的原因。

寧婉郡主說話聲氣比較慢,可話卻一點兒不輕省,她對鄭明珠笑道:“我剛才遠遠兒的聽到這邊說的熱鬧,依稀是問你什麽表哥的事你沒辦好?是哪家弟弟,你告訴我,我來替你辦。”

寧婉郡主身為誠親王府嫡長女,宗室近枝這一代的大姐姐,本身在宮裏宮外都是極有面子的,如今年歲漸長,越發威儀起來,寧婉郡主自己的夫婿又極有出息,三十多就做到了封疆大吏,雖說這也與妻子娘家的助力有關系,但本身也是極具才幹的。自然說得起這種話。

鄭明珠笑一笑,還沒說話,朱家舅母已經賠笑道:“這原是一點子小事,怎麽敢勞動郡主。”

寧婉郡主看她一眼:“我問明珠妹妹她的表哥的事,和你有什麽相幹,要你來答話?”

一句話就噎的朱家舅母一臉漲紅。

可是她在寧婉郡主跟前哪裏敢如在鄭明珠跟前那般把自己當正經舅母一般的作派,這位郡主娘娘惱起來,便是連聖上嫡出的公主也敢訓的,且也沒見宮裏下旨訓斥她。

朱家舅母無品無級,怎麽敢上趕着觸寧婉郡主的黴頭,此時一句硬話下來,也就生生受了,屁也不敢放一個。

倒是緊着給鄭明珠打眼色,似乎叫她別說出來。

鄭明珠哪裏管她,只笑道:“大姐姐操心了,并不是舅舅姨母家的哥哥們,原是朱家舅母家的表哥,要咱們家給尋一個銮儀衛的缺兒,我說辦不了,舅母在這埋怨我呢。”

寧婉郡主道:“遠遠兒的就聽到表哥長表哥短,一口一個表哥的,我還想着這家裏這麽些哥哥弟弟,誰有什麽要緊事呢?原來是這樣,還以為什麽硬仗腰子的表哥呢,你平日裏倒是知禮懂事,叫她一聲舅母,這還就拿自個兒當正經舅母了,口口聲聲舅母表哥的,這高枝兒倒攀的跟我娘一樣兒了,我娘才是你舅母呢,也沒這樣有人沒人就叫的這樣親熱。”

有大姐姐來出頭,鄭明珠樂的看熱鬧,京城貴女的厲害鄭明珠早在陳夫人那裏已經微見端倪,而這宗室女的飛揚神采又比貴女們更強一層,別人說不出的,她們都說得出,且都敢說,這位寧婉郡主說的話兒簡直就是刀子一般,幾句話就把朱家舅母的臉面剝的一點不剩。

可是朱家舅母哪裏敢回話,一臉紫漲還只得賠笑,那尖酸刻薄的年輕媳婦更是瑟縮在一邊低着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來來往往的女眷因見了寧婉郡主,有些就要上前請安寒暄,此時已經圍了些人,也就有人在悄悄的掩嘴笑起來。

也有來得遲了不大明白的人,悄悄的問旁邊的夫人奶奶,聽了幾句話,也就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來。

打秋風求辦事的親戚哪家都有,但能求人求成這個樣兒的卻不多見。

也有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悄悄笑道:“鄭家這位大小姐也算是貞靜了,才敬出這樣些親戚來,聽說那家太太……還捏着人家的嫁妝不放呢。”

傳言自有傳言的力量,嫁妝單子傳了一圈就沒了單子兩個字了。

另就有人說:“這位大小姐的嫁妝那可不是公主留下來的?這也敢打主意?膽子也太大了。”

有人掩嘴笑道:“你瞧瞧這樣子的親戚都能對大小姐這樣兒,還有什麽不敢的?只怕早拿捏住了,這沒娘的孩子總是吃虧的呢。”

“那位太太不是聽說賢良淑德的麽,這看起來可不像呢。”

“這誰知道,這位大小姐以前可沒怎麽出來走動過呢,且別說她,就是他們家世子夫人,你見過幾次和這位太太一塊兒出來的?”

“這倒是。”有人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點頭。

不管周圍的閑話,寧婉郡主又對鄭明珠說:“你既說了辦不了,還在這裏糾纏個什麽勁,難道多說幾句舅母表哥的就辦得了?今後但凡有這樣的事,你又是這樣臉軟心慈的,叫他們找我去,我來瞧瞧是什麽要緊的舅母表哥呢。”

鄭明珠笑:“大表姐說的是,都聽大表姐的。”

寧婉郡主見周圍的人也多起來,這到底又是人家的大喜日子,不想鬧的太熱鬧,便不再理朱家舅母,只和旁邊幾個貴婦人說起話來。

朱家舅母見這個縫子,才悄悄兒的退了出去。

待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寧婉郡主才攜了鄭明珠的手往後頭院子走去,一路都在教訓她:“這等歪心爛肺的人,你理她作甚,略給她個臺階,就蹬鼻子上臉,一家子都靠上來,且你幫了她一萬回,只一回沒幫她,頓時就是你對不起她了,你瞧瞧那個婦人的做派,正經咱們家姐妹還沒她動靜大呢。”

鄭明珠笑道:“我不是也沒理她麽,只是想着到底是二妹妹的好日子,不想在家裏鬧的不像。”

寧婉郡主一個指頭戳一下鄭明珠的額頭:“你還跟我犟嘴呢。”

說到這裏她又笑了:“說起來,你倒也有些長進,前兒我聽說你把文家老五的媳婦打了一頓,驚的茶盅都差點砸了,再三追問是不是回事的人傳錯了。先前我聽你那回話就好,倒比以前強多了。這樣子才好,咱們家的姐妹,怕過誰來?”

兩姐妹說着話兒往鄭明豔的院子去了。

那朱家舅母灰頭土臉回了前廳,朱氏因在與人說話兒,還沒理會,倒是朱家姨母一眼看見了,見自家嫂嫂這個樣子回來,知道是碰了壁,大概還丢了臉,不由的就哼了一聲。

這個嫂嫂,生就的小家子氣,又看不懂人眼色,十分的沒有成算,她早料到她追着鄭明珠出去沒什麽好處,如今果然一臉晦氣的回來了。

朱家姨母給朱舅母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心領神會的走過來,悄悄兒的說了幾句話,朱姨媽就啐道:“這個蠢貨,一窩子都是蠢貨!”

正說着,朱氏剛好見完了一個人過來,見妹妹這樣子,便說:“這是怎麽了?”

朱姨媽見狀,便拉着朱氏退了兩步,把剛才嫂嫂在後頭被寧婉郡主發作了的事兒說了,她說:“姐姐發覺了嗎,這位大小姐可和以往不同了。”

朱氏有點遲疑:“我覺着妹妹是不是想多了,她那個性子本來就耳根子軟,自己沒什麽主意,如今嫁了人,那邊的豈是好相與的?要拿捏住她也并不難,多挑唆幾次,自然就要聽他們擺布了。”

朱姨媽說:“姐姐說的固然有理,只我看來,倒只怕不全是這樣,就拿前兒那事說起,姐姐這樣好心為她,把七丫頭送去幫她,這也是給她臂膀的意思,她就敢當面甩臉子,這是什麽道理?姐姐細想想,以往在家裏,姐姐吩咐她的事,便是再不情願,又哪裏有過這樣的事,竟然還敢鬧到姐夫跟前去,害姐姐……”

她看朱氏臉色陰沉,這句話就并沒有說完,只是說:“那一日我聽說了,就想了半日,覺着姐姐如今只怕是養虎為患了,今兒她來了,嫂嫂就急着追過去,我想攔着也沒攔住,果然就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朱氏沉吟了一會兒,說:“妹妹的意思我曉得了,那今後只怕還得多留一個心眼才是。”

朱姨媽笑道:“果然還是姐姐明白,以往她是那個樣子,做什麽自然不用費什麽勁,可如今眼看着人家大小姐一顆心全在夫家了,早跟以往不一樣了,姐姐還這樣好心顧念着她作甚?只怕咱們念着人家,人家不認得咱們呢。”

朱氏點頭稱是。

朱姨媽小聲說:“依我看,姐姐第一要緊的就是打發人跟林管事說一聲兒,手腳務必要幹淨,再不能被人查到蛛絲馬跡。”

一想到折在陳家的吳建榮,朱氏還滿心的不自在,此時聽了才笑道:“妹妹放心,這林管事是極妥當的,我原也不是為防着她,就那家的兩母子才是厲害呢,我就為了防着他們,才再三囑咐林管事,不用心急,慢慢兒的經營,務必要穩妥。”

朱姨媽聽了笑道:“果然我是白擔心了,姐姐一向有智謀,自然比我想的妥當,虧我還懸心着這事,生怕這個也和吳管事一樣,只求銀子,蠢笨無比,別說陳家那些人,便是外頭略知一點經濟的也能看出不妥來。”

朱氏嘆氣道:“當初也是我太托大了些,想着她一向不管那些個,就忘了陳家還有人,如今我都明白了,你只管放心便是。”

提到那邊,朱氏又問朱姨媽:“那七丫頭那事,辦的如何了?”

朱姨媽皺眉:“還不成,那人一直就不肯……,也真是奇了。”

朱氏也皺眉道:“這可拖不得,再拖就難了,回頭我打發人再催一催她。”

朱姨媽點頭,還沒說話,就又有客進來了,朱氏也就不好久呆,自去應酬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皎皎的手榴彈!

☆、送嫁

鄭明豔的院子此時自是熱鬧的,姐妹們都聚集在她屋子送她,只聽見女孩子的笑語如珠玉,钏環響動,進進出出的都是些如朝露一般清新的女孩子。

鄭明豔見鄭明珠與寧婉郡主一起進來,忙上前見禮請安,又謝鄭明珠送來的添妝,她此時已經上完妝了,一張臉紅紅白白,鄭明珠差點認不出來。

寧婉郡主拉着她看了看,笑道:“新娘子如今的妝都做成一個樣子,一點看不出自己的模樣來,洗個臉就得變一個人,要我說,姑爺們早上起來還不吓一跳啊。”

說得一屋子女孩子都掩嘴笑。

鄭明豔臉上妝容厚,簡直看不出來臉紅不紅,卻是自然不會接這個話,倒是叫丫鬟拿了東西過來,對鄭明珠說:“妹妹給大姐姐做了兩雙鞋,還求姐姐別嫌棄,今後妹妹去的遠了,再要見大姐姐也難了。”

說着就掉淚。

寧婉郡主見狀,忙拿了帕子給她擦:“豔丫頭你這妝都上好了可不能這樣早就開始哭,哭花了麻煩呢,給我瞧瞧這鞋,喲,瞧這花兒紮的,比給我的那雙好,可見是親姐妹了,做鞋子都用心些。”

鄭明珠也拿過鞋瞧,果然看得出用心來,針腳細密,鞋幫密密的纏枝花兒,十分的費功夫,她就嗔着鄭明豔:“你自己要繡嫁妝這樣忙,怎麽還惦記給我做鞋呢。自個兒還是要多歇着才是。”

又挽着她的手和她說話。

說起來這位二妹妹她還真是一點也不熟,她成為鄭明珠以來就一直在陳家,也就只回過一兩次娘家,對二妹妹的印象還多來自于翡翠的敘述。

據說這位二妹妹,沉默溫柔,待人可親,從不與人争執,鄭明珠還在嘆息這位二妹妹大約也是如鄭明珠一般,被朱氏‘精心’教導過的,德容婦工都是上好的,卻不懂世間事,越是教得好,越是任人欺淩。

這種教導,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可是此時鄭明珠卻發現自己想錯了,這位二妹妹在忙着自己繡嫁妝的這種情形下還給自己這樣費工夫的做鞋,還可以說是尊敬大姐姐,姐妹情深,可是從寧婉郡主的言行裏,鄭明珠已經敏銳的發現,寧婉郡主疼愛自己這位庶妹,甚至比自己這正牌子表妹更來得親近。

當然這裏面顯然有原本鄭明珠并不親近自己正經外家的緣故,像寧婉郡主這樣高貴身份,難道還能指望着她上趕着來親近一個并不怎麽熱絡的表妹?

像寧婉郡主今天這樣子的替她出頭,鄭明珠已經覺得又驚訝又感激了,足見這位大表姐那種護雛的個性,長姐風範如此。

但到了這位二妹妹這裏,寧婉郡主不僅表現的親近,那話裏的意思顯然來往不少,二妹妹也會親手做鞋做襪送給寧婉郡主。

貴女圈自有自己的規則,嫡女不是十分看得上庶女,但鄭明豔卻做的這樣好。

一個無母的庶女,不嫡不長,家中還有厲害的嫡母,她卻能給自己鋪出這樣好的路,她能讓寧婉郡主待她親近,也并不忽視自己的長姐,而當時娘家的這位長姐,連自己都顧不上,如何顧得上她?

想到這裏,想到這種善意,鄭明珠也不由的對這位二妹妹另眼相看起來。

鄭明珠笑道:“雖說你公爹在外頭辦差,到底家眷都在帝都,或許妹夫也要在帝都當差呢,也未可知。”

寧婉郡主卻笑道:“能随着夫婿出去,那還不是好事兒呢?也不用伺候婆婆小姑子,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呢。”

鄭明豔笑着點頭:“能像大表姐這樣有福氣的自然不多。”

鄭明珠也笑道:“可不是,我這些姐妹們,幾位公主自然不敢說,便再也沒有比得過大表姐的了。”

姐妹們說說笑笑,鄭明珠因沒見着其他幾個妹妹,便問:“慧丫頭她們幾個呢?”

鄭明豔說:“因來的姐妹多,我這院子又小,怕招待不周,又多有與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要好的,便都讓到她們的院子裏去了。”

鄭明珠點頭,卻聽鄭明豔又說:“難得有這麽多姐妹們都來送我,只高家表小姐身子不好,太太把她送到青城郊外蓮花別院去了,竟是不得來。”

鄭明珠心中一怔,臉上雖沒露出什麽來,卻是不由訝異。這位二妹妹是有心呢還是無心呢?這話實在太有意思了。

她便回頭看了墨煙一眼,墨煙多麽伶俐,輕輕點個頭,一溜煙出去了。

鄭明豔看在眼裏,笑了笑。

鄭明珠也看在眼裏,不由的也笑了笑。

寧婉郡主不知內情,當然也沒發覺她們兩姐妹當着她的面就打了這樣多的眉眼官司,只是不屑的道:“豔丫頭你就是太溫柔了,這種人你也不打她出去?憑她也敢稱表小姐?你們家太太也真是瘋魔了,虧得如今表弟媳婦當家,不然還不知要鬧什麽笑話兒出來給人看呢。”

鄭明珠笑道:“我也這麽說,如今她不來有什麽不好,她要來了,妹妹你怎麽介紹她給衆位小姐呢?”

鄭明豔腼腆的笑一笑:“這也是太太的面子,咱們做女兒的,怎麽好不聽太太的教導呢。”

寧婉郡主哼了一聲,沒再繼續教訓。

鄭明珠越聽越覺得這位妹妹真是個妙人,這句話說的十分有意思。

不過還是大表姐形容的好,朱氏真是瘋魔了。

吉時送了嫁,但客人也依然還在熱鬧,鄭明珠這位大姑奶奶自然要留在安國公府與嫂子一起待客到傍晚,便見丫鬟進來說:“外頭大姑爺打發人進來問,大姑奶奶是這會子走還是再留一會子?”

林氏就笑道:“妹妹也累了一天了,這會子人也少了,不如這就與大姑爺一道兒回去吧。我也放心些。”

鄭明珠想了想,便也點頭稱是,走之前,鄭明珠悄悄兒的問林氏一句:“嫂嫂當家之後,那位高家小姐是回家去了麽?”

林氏奇道:“妹妹怎麽想起來問她?自然是送回家去了。”

鄭明珠笑道:“咱們家那事你知道的,我可不得問問麽。還有件事問一問嫂嫂,嫂嫂留意一下。”

就悄悄兒的把鄭明豔今天說這件事跟林氏說了,明豔是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她能知道的事,自然是從身邊人而來,而且應該是朱氏身邊的人,林氏作為掌家的奶奶,心中也要有數才好。

林氏會意的笑一笑,輕輕說:“二妹妹是個懂事的,前兒也跟我說了兩個人,原是在太太身邊伺候的,二妹妹說她要出閣了,這兩人托我略為看顧。”

原來是這樣,這位二妹妹真是個聰明人,這一手安排實在非常的聰明,臨出嫁前把國公府的人脈交給林氏,既賣林氏一個人情,又給那幾人找好了出路,今日又借此再賣鄭明珠一個人情,顯然是看得清楚,國公府的今後,必然是鄭明玉一系的天下。

既然林氏知道,鄭明珠便放了心,辭了林氏,帶着人走了。

陳頤安聽人回了鄭明珠要出來,便在二門等着,與她一起上了車,鄭明珠先問道:“怎麽樣?”

陳頤安顯然知道她在問什麽,便說:“我着人去查了。”

他又問:“這事兒奇了,二妹妹怎麽知道的?青城郊外的蓮花別院并不是你們家的産業,是沈家的。”

二妹妹私下的事,鄭明珠沒打算詳細的與陳頤安解釋,且陳頤安看起來也沒怎麽留意,不過是順口一問,倒是那別院也是鄭明珠的疑惑:“沈家?”

陳頤安有點不爽:“蓮花別院那是j□j衛沈大統領的別院,當年皇上賜的,你忘了?他家大公子沈駿乃是我的好友。”

鄭明珠奇道:“原來是他們家!二叔與他們家哪位公子交好麽?”

陳頤安道:“他那群酒肉朋友!我看多半是沈家老三!回頭我就請沈駿過來喝酒。”

鄭明珠是頗知道陳頤安那點子脾氣的,看起來溫潤如玉,實際上頗為小心眼,又動不得他的逆鱗,有點什麽不高興了非要別的人也跟着不高興才是,一點兒虧也不能吃,鄭明珠就笑勸道:“把二叔找回來就成了,何必勞師動衆呢。”

陳頤安揮手:“二弟那脾氣,無法無天,任性妄為慣了,有人幫着越發了不得,如今這是小事,一個女人罷了,只是我不好生治一治,哪一天鬧出什麽要緊的事來,只怕難收場。”

鄭明珠也沒法再勸,只得等他找回來再說。也就不再說這個,只說些來往人客如何的閑話,又打聽二妹妹的夫家的事,一路說笑着回了侯府。

到了侯府,兩人一起去榮安堂與陳夫人請安,陳夫人也問了些親眷往來,宴席人客之類,說了一會兒,鄭明珠就見有個小丫鬟輕輕走進來,在陳頤安身後說了一句話。

陳頤安就看了鄭明珠一眼,對陳夫人笑道:“母親,明珠今兒累了一天,晚飯也還沒用,我們先回去換件衣服。”

陳夫人便笑道:“這倒是,你妹妹出閣,你自然是要跟着忙的,回你屋裏去罷,今晚就別出來了,下午宮裏賜了兩樣點心幾盒茶葉,我已經叫丫鬟送了些到你屋裏了。”

鄭明珠忙道謝,與陳頤安一起退了出去。

出了榮安堂的院子門,陳頤安的臉色就冷下來,對在外頭院子裏伺候的剪秋說:“吩咐下去,這事一時不許叫夫人知道。”

這是出什麽事了?

鄭明珠忍着沒問,只跟在他身後,陳頤安道:“你自己先回去罷,我到去書房。”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對鄭明珠說:“你不用擔心,是三弟回來了,還把二弟抓回來了。”

陳頤青被抓回來了?

不過陳頤鴻不是要六月十五左右才回來的麽,怎麽突然這樣早回來了。

但陳頤安并沒有多解釋,說這一句已經是十分給面子了,就帶了小厮往外書房去了。

鄭明珠待他走沒影了,才自己往甘蘭院走,又對墨煙道:“差人打聽着。”

墨煙自然是個伶俐的,忙應了,自去安排人去了。

鄭明珠想,這有了情報動作起來就是快,這才半日功夫,就把人給抓了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妹子們今天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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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別院

鄭明珠回了甘蘭院,丫鬟們伺候着梳洗換衣服,又吩咐傳晚飯,鄭明珠看了菜,揀了幾樣陳頤安素日愛吃的菜命人裝了食盒,給外書房送過去。

剛到門口,墨煙就回來了,見這食盒忙接過來,對鄭明珠說:“依奴婢看,這會子不要送去,那邊鬧的那樣,送去也沒人理會,不如吩咐廚房警醒着點,待大爺回來了現做一點子的好。”

鬧的這麽厲害?

鄭明珠就答應了,叫擺上來自己吃,又叫墨煙和珊瑚:“你們兩個也沒吃呢,橫豎大爺不在,就在這吃了。”

兩人都答應着伺候鄭明珠用晚飯,墨煙一邊說:“大爺氣的厲害,沒說兩句話,就奪過三爺的馬鞭子給了二爺幾鞭子,三爺忙着拖下來,二爺還犟着不認錯呢。”

鄭明珠雖是知道這些高門家族中兄長管教弟弟是通常的規矩,可是此時聽到還是有點難以想象,陳頤安這樣溫文的人居然也有這樣暴戾的時候?

若是換成鄭明玉,她倒覺得容易想象些。

可是陳頤安……他是帝都貴胄公子的典範,風采卓絕,待人接物彬彬有禮,一舉一動都斯文而克制,從來不肯高聲說話,居然會有這樣的時候?

不知怎麽的,鄭明珠突然有一種‘真想親眼見一見啊’的想法。

這當然只能是随便想一想,這邊吃過了飯,鄭明珠又把墨煙打發到外書房的去打聽着動靜,直到了亥初,鄭明珠都等的快要睡着了,才聽到外頭一陣腳步響,鄭明珠忙起身迎出去,卻見回來的不僅是陳頤安,還有一個藍衣男子,身後跟着幾個小厮。

鄭明珠就站在了門口,當先一個藍衣男子走前一步,左腳微跛,打了個千兒,恭恭敬敬的說:“給嫂嫂請安。”

鄭明珠立時明白這便是三爺陳頤鴻,忙還了半禮:“三叔一路辛苦。快請進來。”

這個時候打量陳頤鴻,鄭明珠才想起陳頤安上回說得陳頤鴻酷肖陳熙華果然不假,陳頤鴻的容貌簡直與陳熙華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更加英氣些。

陳頤安反倒是更肖似陳夫人一點。

陳頤安對她說:“三弟回來這一路,還沒用飯呢。”

鄭明珠就笑道:“已經預備好了,這就傳進來,只不知三叔口味,只怕要将就些。”

陳頤鴻連稱不敢。

他們兄弟進了正屋剛坐下,飯菜就送了進來,他們兄弟對坐吃飯,鄭明珠又問陳頤安:“二叔怎麽着呢?”

提到陳頤青,陳頤安眉間依然有股子戾氣:“別管他,死不了。”

當着陳頤鴻,她也不好多說,只得退回東次間,随手拿起針線擺弄起來。

這時墨煙掀了簾子走進來,對鄭明珠笑道:“剛我在外書房,大爺吩咐我,這件事要給少夫人說一說才好。”

這樣慎重,鄭明珠就知道這事不好,等着墨煙說。

墨煙道:“先前在國公府,咱們知道信兒了,奴婢就出去回了大爺,大爺知道三爺正巧在那邊,便吩咐了人手并送信給三爺去查,三爺帶了人進了蓮花別院,就把二爺給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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