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他們一家子剛進二門,忍冬已經吩咐人去了,這會子大爺早得了信兒了,少夫人放心。”

鄭明珠笑道:“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有夫人在,有大爺在,實在輪不到我擔心。”

鄭明珠這話說的也是,別說想必不可能,那高家小姐就算真能進府來做正妻,那也是陳頤青的媳婦,該擔心的是陳夫人,鄭明珠出身身份都遠高于她,有什麽好擔心的。

而且照鄭明珠看來,只怕那位高家小姐難以如願,她那心也太大了,做妾還不滿足,還要由朱氏領着來讨公道,簡直就是想要做正妻了?

這也實在太妄想了。

鄭明珠簡直想不明白,在她看來,朱氏并不該是這樣蠢的人,她也是勳貴家出來的小姐,也是勳貴家掌家的夫人,難道不清楚這規則嗎?

再如何也不可能娶這樣一個女子做正室的。

再說了,陳夫人什麽風浪沒經歷過,連婆婆都能鬥倒,何況一個高家。

襄陽候府也是勳貴人家,同樣是坐落在帝都南邊兒,并不太遠,武安侯府早打發了小厮跑前面,遞了拜帖,鄭明珠的馬車直進了二門,下車來就見襄陽侯府長房的二媳婦王氏迎過來,笑道:“老祖宗聽說表妹來了,正歡喜呢,表妹快随我進來。”

老祖宗便是襄陽候的老母親許氏,七十多歲的老封君。

因朱氏是繼母,鄭明珠又與朱氏極親近,自然對這襄陽候府也是常常走動,十分熟悉的,鄭明珠就笑道:“勞動表嫂了,正是來與老祖宗請安呢。”

随着王氏往上房去,進了門,就聽到裏頭笑語不斷,繞過多寶閣,便見矮榻上坐着一個穿着暗紅色團花褙子的富态老夫人,旁邊椅子上坐着襄陽候夫人夏氏,夏氏的嫡親的兒媳婦張氏、周氏并底下與鄭明珠一輩的媳婦和小姐們。

都奉承着許老太君說笑。

鄭明珠上前見過了許老太君,又見過外祖母夏氏及舅母張氏周氏等,一圈人見過已經熱鬧了一陣子了。

許老太君招手叫鄭明珠坐到自己身邊去,摟着她笑道:“自珠丫頭出了閣,就難得來看我了,怪惦記的,不過也難為你,做了人家的媳婦,自然行動不那麽随意了。”

鄭明珠笑道:“正是呢,還是老祖宗疼我,我也惦記着老祖宗呢,前兒得了一只五十年的老參,特地拿來孝敬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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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太君笑道:“果然還是珠丫頭孝順我。”

底下的兒媳婦孫媳婦曾孫媳婦都紛紛恭維奉承起來:“論起來,還是珠丫頭有孝心。也怪不得老祖宗每次見了珠丫頭就歡喜。”

不一而足。

開場一圈兒話說完,鄭明珠笑道:“今兒也不是自個兒閑着要出來走動的,原是因我婆婆吩咐,讓我請外祖母過府商量一件事,婆婆說,按禮數,原該親自來請的,只是如今被堵在府裏出不來,只得命我來。”

這話說的真是奇了,堂堂侯夫人,怎麽會被堵在府裏出不來,且既然侯夫人出不來,怎麽她少夫人出得來?

衆人間哪裏有一個笨的,頓時都知道了這話意有所指,必然是有點什麽花樣的,夏氏便笑道:“珠丫頭這話可奇了,我竟聽不懂,侯夫人要請我去,到底是怎麽的呢?”

鄭明珠就嘆口氣道:“這也真叫我難以啓齒,可是不說又不行,幸而是在外祖母這裏,倒也不算家醜外揚,原是我家二叔年輕,人又糊塗,前兒不知怎麽就看上了一位小姐,要娶了做妾,我婆婆去打聽了一下人家,也不知道聽到了些什麽,竟不肯答應,二叔急了,悄悄兒的就跑了出去,與那小姐在沈家別院裏頭住了半個月。”

這話一說,在場幾位年紀大些的倒還掌的住,年輕些的媳婦小姐們都是大家閨秀的教養,哪裏聽到過這樣匪夷所思的話來,尤其是小姐們,個個都紅了臉,站起來道:“老祖宗,我們也該回去做針線了。”

最小的一個年輕媳婦,看起來是新過門的,衣服顏色比衆人更鮮亮,因是新媳婦,也不便聽,也站起來笑道:“老祖宗,我送妹妹們回去吧。”

許老太君點頭道:“也罷,你仔細些,好生送你妹妹們回去。”

待小姐們走完了,夏氏才問:“這與我們有什麽相幹,怎麽倒要我去商議?”

鄭明珠道:“我們家二爺辦出這樣糊塗的事來,那也是沒辦法,我婆婆再不願也預備着擡了這位小姐過門,替二爺納了她,沒承想今兒一早,這位小姐的母親并幾位嬸娘一齊來了我們家,口口聲聲說是襄陽侯府高姨娘的外家,要讨一個公道。我婆婆說,別的也罷了,既然是高姨娘的外家,那也是襄陽侯府的體面,那只怕還得與外祖母一個交代,便吩咐我來請外祖母,趁今兒把這事兒了了。”

鄭明珠這話剛落,許老太君先怒了:“什麽襄陽侯府的體面!一個姨娘罷了,與襄陽侯府什麽相幹,你婆婆若是明理的,就該先命人把她們打出去,再送信到我這裏來,我們自然與她賠罪,為了那高氏的外家,倒要勞動我家侯夫人,通天下也講不出這樣的禮來!”

老祖宗一怒,一屋子的女人都站了起來,低着頭聽,鄭明珠原就是被她拉着坐矮榻上的,此時聽她罵完,順勢就跪到她膝前,抱着她的膝蓋,眼淚已經流出來:“老祖宗,這裏頭也是有緣故的。”

這朱家大表嫂是郡王府的小姐出身,身份貴重,看起來又得老祖宗喜歡,此時連夏氏周氏等人都不敢動,她倒是走了兩步,過來扶了鄭明珠,對許老太君笑道:“老祖宗,聽妹妹說完再罵吧,老祖宗想想,武安侯夫人多麽明白講禮的一個人,斷不會因了高家到侯府鬧事就找到我們家來,且還這樣慎重其事的吩咐妹妹親自來,那自然是沒那個禮的,老祖宗想可是?”

許老太君頓時就笑起來:“還是靈丫頭會想,我就是老糊塗了,聽到這些話就生氣,那高姨娘是個什麽上得了臺盤的?外家和我們家有什麽相幹,就敢拿着我們家的顏面找到武安侯府去。”

說着又看了夏氏一眼:“這樣無法無天的東西,你也不管管。”

夏氏低了頭,不敢辯解。

許老太君又拍拍鄭明珠的手:“珠丫頭你說,到底怎麽的。別怕,有什麽委屈,老祖宗給你做主。”

鄭明珠兩行清淚說哭就哭:“老祖宗,這事論理也不該我來說,可如今我也沒地方說理去了,我平日裏那樣敬重太太,就是姨母舅母,我也沒有絲毫怠慢,老祖宗、外祖母并各位嬸嬸都是知道的,如今就為了那樣一家子,太太、姨母、舅母親自上門與我婆婆理論,我婆婆氣的那樣,叫我今後還如何在婆婆跟前伺候?如何在侯府裏立足?就是我們大爺,只怕也要怨我們家不懂事,且因是太太如今在我們府裏坐着,婆婆才這樣慎重,打發我來請外祖母過府商議,也是免得傷了兩家體面交情的意思。”

好幾個年輕媳婦都有同情的看着鄭明珠,頗有點感同身受的樣子。

夏氏臉就青白起來,這樣丢臉的事,她是嫡母,自然應管教女兒和兒媳婦,只是此時婆婆也在,還沒發話,她自然就不敢說話。

許老太君這樣老成精了的人,什麽事沒見過?自然一聽就明白,這高姨娘的女兒兒媳公然上武安侯府給姨娘的外家撐腰,不僅惹惱了人家侯夫人,也惹惱了她的繼女,不過此事還真怪不得鄭明珠惱了,她婆婆惱起來,難免要遷怒于她,做人兒媳婦,本身就如履薄冰,容易受委屈,娘家本應是扶持她,與她撐腰的,如今倒還被自己的娘家來這一出,這鄭明珠哭上門來,倒也真該哭一哭。

許老太君立時就給這件事定了調,對夏氏道:“淫奔之女,你管她去死!若是人家侯府慈悲,願意納她做妾,是她的造化,若是不願,那也和咱們府裏無關,你再不要說一句話!只那幾個不懂事的糊塗東西,你倒要好生管教才是。還有你那院子,如何養出這樣心大膽大的上不得臺盤的混賬東西來?丢臉都丢到人家府裏去了,你也不好生管束!”

夏氏忙應了是,又說:“老祖宗說的是,只如今我們都是有孫子的年齡了,侯爺要給她體面,我也不好攔着,好歹也要看侯爺的面子,如今既這麽着,我回去就與侯爺說去。”

果然!夏氏顯然十分趁願,那寵冠後宅的高姨娘自然也是她眼中釘了才對,此時丢臉的是高氏一系,就算她作為嫡母也有責任,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被婆母罵兩句,倒黴的可不是她。

許老太君哪裏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不過這件事确實太打臉,便道:“你說的也有理,也罷,待我來與他說就是。”

然後又握住鄭明珠的手道:“我的兒,快別委屈了,你婆婆原是最明白的一個人,自然是知道你委屈的,別怕,這就與你外祖母一塊兒回去,與你婆婆好生分說,你婆婆若不信,就叫她來問我,你放心,誰也委屈不了你。”

如今鄭明珠已得封縣主,且與衆公主王爺等關系親近,誰家等閑也不會得罪她,何況襄陽候府與她有姻親之名,卻無血緣之實,越發要小心經營才是。

而這一次,她本身就是理直氣壯的來告狀的。

夏氏也親自過來攜了鄭明珠勸道:“老祖宗都給你做主了,珠丫頭可不能再委屈了,不然老祖宗也要不歡喜了,我知道你平日裏是最懂事知禮的,自然知道,現你婆婆還在府裏等着呢,還不與我一起去。”

說着又嗔着丫鬟們:“都傻着做什麽,還不拿擦眼淚的絹子來給你們少夫人。”

鄭明珠才站起來,拜別了許老太君,便随着夏氏乘車回武安侯府。

作者有話要說:太感激妹子們了,你們的長評和小劇場讓我非常感動,覺得非常溫暖。

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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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91786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9-01 09:24:44

☆、雷劈

一路上,鄭明珠坐在自己的馬車裏,都在沉思朱氏這舉動的反常之處。

她從來不認為朱氏是個蠢貨,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來,她這樣的上門理論,對這件事并沒有太多的好處。

別院共處之事,真正吃虧的還是女孩子,男人不過得一個風流或者纨绔之名,當然,鬧的厲害的話,陳頤青難娶到門第好的妻子,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也是陳夫人最難受的地方。

所以她猜想,陳夫人寧願悄沒聲息的納了這位高家姑娘做妾,而不願意鬧出來,這也是怕打老鼠傷了玉瓶兒的意思。

納妾又不是什麽頂要緊的事,不過後院一個玩物,兒子實在喜歡,納進來也是無妨,這是這些豪門夫人很自然的想法。

高家姑娘既肯與陳頤青共處,那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來陳家做妾了,陳家若是不肯,這件事必然是要鬧起來的,那個時候朱氏再來出面不是更合适嗎?

如今她急什麽?

是的,她在急什麽?

鄭明珠覺得,這裏頭一定還有一件事她不知道,連自己都能想明白陳夫人的大概想法,朱氏不可能不明白。

但是她今天毫無征兆的就來了,話雖說的軟和,但卻是要砸實這件事,可見十分着急。

但是她到底在急什麽呢?

鄭明珠百思不得其解。

馬車很快就到了武安侯府,進了二門,鄭明珠當先下了車,又忙到夏氏的車前服侍她下車,一起來的,還有夏氏的大兒媳婦,也是如今朱家的掌家奶奶趙氏,趙氏是侯爺嫡支的嫡長媳,世子夫人,是朱氏并朱家舅母、姨媽的嫂嫂,服侍着婆婆前來。

鄭明珠親自扶着夏氏往裏走,直走到榮安堂院子門口,便見陳夫人迎了出來,依然氣定神閑的笑道:“勞動侯夫人,大奶奶了,聽說還驚動了老太君,回頭我親自上門與老太君賠罪去。”

夏氏忙道不敢。

兩人是近姻親關系,且夏氏輩分高一輩,稱呼比較複雜,只兩人身份相當,平日裏便互以侯夫人稱呼了。

此時鄭明珠已經退到了夏氏、趙氏、陳夫人身後,正要随她們進去,身後卻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服。

鄭明珠回頭一看,墨煙與她使着眼色。

反正裏頭有陳夫人主持大局,鄭明珠也不急着進去,見幾位夫人都走進去了,便輕輕後退兩步,問她:“怎麽了?”

墨煙努努嘴,引鄭明珠進了左邊的耳房裏,卻見先前從南京過來的兩位嬷嬷都坐在這耳房裏喝茶,見了鄭明珠,忙都站起來。

鄭明珠一頭霧水,只得問:“有什麽事?”

賴嬷嬷道:“老奴兩個先前在那邊廂房坐着,聽到外頭有些事,原是不該我們聽的,便求了一位姐姐,引了我們出來這裏等着夫人。”

鄭明珠點點頭,宮裏出來的嬷嬷,又是在貴人身邊伺候的,果然規矩十足,十分的小心謹慎。

賴嬷嬷說:“我們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那位高家小姐站起來走了幾步,老奴們十分疑惑,這位小姐,看起來像是有了身孕的樣子。”

好大一個雷劈下來,鄭明珠登時有一點發焦的感覺,連忙問:“有幾分把握?”

這也是白問,這兩位嬷嬷這樣謹慎的人,又是第一次到侯府來,嘴裏雖說是像,但若是有一絲不确定,她們自然也不敢說的。

鄭明珠便又問:“她有幾個月身孕了?”

賴嬷嬷顯然已經和孫嬷嬷仔細斟酌過好一陣子了,此時敢來回話,當然心中有腹稿:“回少夫人的話,看起來月份還輕,實在不好說,不過,既然已經能看得出來了,那一個月是有的,再輕就實在不大看得出了。”

原來是這樣!

鄭明珠心中最後一個疑惑被解開了。

她記得清楚,昨晚陳頤安與她說話的時候,很明确的與她說過,陳頤青并未與那位高家小姐有逾矩之事。

陳頤安叫人說與她的,想必是能夠确定的事,那麽大概陳頤青真的并未與那位高家小姐有逾矩之事。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朱氏這樣着急,急着要把這件事敲定,那是急着要找人做冤大頭呢,陳頤青自己送上門去,怪不得人家抓住他不放。

時間越拖,那位小姐就越容易露餡,尤其是到時候該生了,才六個月怎麽辦?若是現在進門,九個月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那這位高家小姐肚子裏孩子的爹是誰呢?鄭明珠覺得,若是貴家公子,朱氏應該不至于抓着陳頤青不放,若不是貴家公子,這位高家小姐志向如此深遠,又如此倨傲,她難道會委身于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嗎?

這一點倒是很難想得明白。

但鄭明珠并沒有打算想明白,這位高家小姐想些什麽,與她有什麽相幹?她只需要管自己家的事也就罷了。

鄭明珠就吩咐墨煙:“你安排一個小丫鬟,悄悄兒的把嬷嬷說的這事與夫人說一聲兒,看夫人怎麽辦。你再叫一個伶俐的小子,去太醫院請一位相熟老成的太醫來,與大管家說一聲兒,先請他陪着太醫在書房喝茶,預備着請他。”

墨煙心領神會,立刻出去安排人手去了,鄭明珠又笑對兩位嬷嬷說:“辛苦兩位嬷嬷了,回頭夫人得閑了,自然親自來謝。”

這簡直就是投名狀,能讓主家對她們的專業性和信任度都有極大的提高,這是雙方都樂見的結果。

兩位嬷嬷忙都道不敢。

鄭明珠便帶了丫鬟出去,進了正屋。

裏頭正是熱鬧的時候,朱氏,朱姨母都起身站着,朱家舅母卻是跪在地上,這便是兒媳婦與姑奶奶的地位差別了。

同樣一件事,姑奶奶只站着聽訓,兒媳婦就要跪着領罰。

這位夏氏侯夫人也是個爽利人,進門先就與陳夫人當着衆人的面說了:“我們家一向是講究禮法規矩的人家,家裏頭也有幾輩子的老人,但凡姨娘的外家有遞帖子求來看望姨娘或是送東西的,到底也是天倫,我們家也不至于攔着,主母允了,自是從西角門出入,那也是就是下人親戚走動的意思,究竟和咱們家是不相幹的,要說請侯夫人看我襄陽侯府的臉面,那也該是我們家的正經親戚才是,咱們家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也沒有哪一位姨娘的外家,能使着咱們府裏的名聲。”

夏氏居高臨下的睥睨高家數人一眼,明明白白的對陳夫人道:“侯夫人是明白人,自然知道,這些人與咱們家并不相幹。”

正主兒出場,一段話頓時将高家幾個太太的臉皮盡數扒了下來,幾個婦人臉上陣紅陣白,手腳都仿佛無處安放。

仿佛還聽到身後有小丫頭子悄悄的嗤笑聲。

鄭明珠在門口聽着,一眼看見自己院子裏的小丫鬟鈴铛悄悄兒的走到陳夫人身後,說了幾句話。

陳夫人臉上淡淡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然後便又舒展開了,只是目光閃動,大約已經有了幾分成算了。

夏氏對高家幾人自然是輕視甚至是無視的态度,只需要交代這些人和我們沒關系就行了,但是對高姨娘一系的庶子庶女們,那怎麽說也是她名義上的子女,自然就不能這樣随意說一句罷了。

夏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好歹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還這樣分不清輕重?姨娘的外家與你們有什麽相幹?這樣子到人家侯府來,臉面還要不要了?名聲還要不要了?”

三人不敢回話,都低着頭聽訓。

如今朱家三子是得罪了陳夫人了,她們為什麽這樣蠢夏氏不知道,但夏氏并不想得罪陳夫人,她也知道,這高氏一系,朱氏為長,如今地位也是最高,自然是她為尊,夏氏便對她道:“今兒老祖宗知道了,也是氣的很,你也是近四十的人了,還這樣莽撞。且你們家珠兒又是侯府少夫人,你有什麽要緊事不能好生與侯夫人商議的?倒帶着些不相幹的人要來理論!從小兒教導你的規矩禮法都到哪裏去了?我雖有心管教你,只你到底不是我養的,只怕心中不服,回頭我必要回你父親,再做計較,還有老祖宗,自然也要召你說話。”

嫡母說出她不服管教的話來,也就是說的很重了,朱氏哪裏敢認,連忙也跪下道:“女兒知錯了,請母親責罰,女兒再沒有不服的。”

朱姨媽也吓的臉色青白,忙也悄悄的跟着跪下。

夏氏不管她們兩個,沒說罰,也沒讓她們起來,倒是頗有一種出了一口半生惡氣的舒暢感。

高氏寵冠後宅多年,又生下庶長女,處處壓她一頭,朱氏雖是庶女,卻因受父親寵愛,氣派與嫡女無二,後來又嫁入安國公府,掌家十餘年。

夏氏怎麽也喜歡不起她來。

如今因為了給高氏外家出頭,犯了這樣一個明明白白的大錯,又是老祖宗命她前來訓斥的,既然有這樣好的機會,夏氏如何肯放過。

如今就且讓她們姐妹跪着吧,丢臉丢到別人府上來,也是活該,也就是給陳夫人賠罪了。

這樣子折了臉面,只怕很久朱氏也沒臉見陳夫人了。

夏氏這才回頭罵朱舅母,對兒媳婦,自然比姑奶奶更不留情面,只好歹想着到底是在人家家裏,才罵了幾句便說:“既然沒什麽正經事,你且先回去,待晚間再說。”

說着也不容朱舅母說話,立時吩咐帶來的婆子:“即刻送三少奶奶回府裏去,跟着三少奶奶的丫鬟婆子全給我關到後頭院子的空房子裏去,你們先伺候着三少奶奶。”

朱舅母吓的瑟瑟發抖,頓時就被一群婆子拉扯走了。

發落完了朱舅母,夏氏才叫朱氏并朱姨媽站起來,兩人當着這麽多人跪了一陣子,已經是一臉漲紅。

正在這時,陳夫人笑道:“雖說不是貴府的親戚,到底與親家太太有些相幹,為了兩家人的顏面,我已經吩咐犬子來給親家太太賠罪,也是要商量出一個法子來才是。”

沒想到陳夫人大獲全勝這個時候竟還要主動商量,朱氏大喜!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貝貝利亞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3-09-02 04:02:59

☆、癡情公子

夏氏聽了陳夫人要招陳頤青來這句話,也有些吃驚,家中老祖宗已經說過了,這位高家姑娘進不進陳家的門,與他們襄陽候府無關,是以她一來,當着面就撇清,又訓斥朱氏等人,那也是像武安侯府表明襄陽侯府的态度,任她處置的意思。

她原以為,陳夫人既然大張旗鼓的去襄陽候請她,自然就是不想要這個姑娘進府的意思,若是願意,她只管答應下來,這事自然就完了。

現在突然來這一句,夏氏目光一動,卻并沒有說什麽。

朱氏看了夏氏一眼,見她沒什麽表情,心中實在也急,便忙接話道:“侯夫人太客氣了,賠禮不敢當,本來就是一家人,倒是商量着把這事了了才是。”

陳夫人點頭稱是:“有夏夫人在這裏,正好商量,雖說是姨娘的外家,不是自家人,可姨娘到底在府裏,不看僧面看佛面,也給親家太太一個交代。”

鄭明珠此時也明白了陳夫人的意思了,這樣也好,這事兒弄清楚,朱氏總是不好再上門了吧,她也實在厭煩了朱氏總想着拿她當軟柿子捏。

或許朱氏也算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最大的問題就是自視太高,看不起別人,總是以為別人比她蠢,比她笨,她的計劃完美無缺,她設下的圈套。

別人只能乖乖的鑽進來,按照她的想法一步一步走下去。

這一點,在朱氏身上就極為明顯。

或許,她在她的姨娘寵冠後宅的時候,她是一帆風順的,雖是庶女,卻有嫡女的派頭,後來,她雖是做填房,夫君卻是位高權重的安國公,公主在的時候就已分家,家中無婆母、無妯娌,進門就掌家,生下兒女。

娘家親戚對她處處奉承,自然是往高了捧她。

再後來,她在教養鄭明珠這件事上又獲得了極高的自信心,鄭明珠按照她的想法成長,長成了她需要的模樣。

鄭明珠想,朱氏大約并沒有真的遇到過挫折,就算有些小波折,也并不能動搖她認為自己聰明能幹,沒有事情不能解決的信心。

人的思維是具有慣性的,所以這些日子來,發生了這些事情,鄭明珠的娘家親戚,尤其是朱氏一系,依然認為她是個好收拾好揉捏的,鄭明珠覺得,她做的那些事其實已經很明顯很不留情面了,可是朱氏一系往往能自己給她找出理由來,認為是個別偶然,或者是有人相幫,并不以為然。

在這樣的慣性之下,朱氏顯然還是認為她依然聰明能幹,計劃完美,随手就能把這樣一件事栽到陳頤青的頭上。

而陳頤青顯然也真的能遂她這個心願。

幾人說了幾句話,就見小厮送了陳頤青進來,這還是鄭明珠這一個月來第一回見他,比起當初在外頭花園子裏的跳脫陽光來,陳頤青有一點憔悴,蔫頭耷腦,沒什麽精神。

只是他進門來,第一眼先看見了他心心念念的女神,頓時有點控制不住的要沖過去,幸而多少還有點理智,這屋裏一屋子的長輩,他只往那邊走了兩步,就停住了,一臉又焦急又歡喜的複雜表情問:“寶兒,你怎麽在這裏?”

高家小姐雙眼含淚,含情脈脈的看着他。

鄭明珠真想扭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不過,絕色美女梨花帶雨,大大的雙眼因淚水更顯得又黑又亮,情意綿綿的這樣看過來,殺傷力倒是不小。

陳頤青果然就受不了,只差沒執手相看淚眼了,也不管到底這屋裏有些什麽人,就跪到他娘跟前:“娘,求娘疼一疼兒子吧。”

鄭明珠猜想此時的陳夫人心中肯定想不明白自己怎麽養出個這樣蠢的兒子來,她表情卻沒什麽變化,依然從容鎮定的問:“你要納她做妾?”

陳頤青忙道:“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兒,也是因與兒子兩情相悅,才寧願與兒子做妾的,還求母親成全兒子吧。”

陳夫人深明大義:“你這又是何苦,當初你若是早說你與人家小姐有了情意,我早與你擺酒擡了進門,本來是做二房,只要身家清白,你又喜歡,能伺候的你好,自然就是了,偏你不說清楚,吓的我以為你竟想玷污人家小姐的清白,才吩咐你哥哥把你看起來,你說你這是何苦!”

陳頤青抱着他娘的膝蓋忙道:“原來是這樣,兒子一直謹記娘的教誨,未有名分之前,自然不敢有私相授受之事,雖是愛慕高小姐,也是一直謹守禮節,未有逾矩之事。”

陳夫人演技一流,此時一臉慈愛,摸着兒子的頭:“這才是我的好兒子,你也知道,若是你與高小姐沒有父母之命便私相授受,就算娘應了你,你爹也絕不會答應的,如今既如此,你這樣愛慕高小姐,為娘的自然要為你求了來。”

表演了一番之後,陳夫人站了起來,對高家太太笑道:“高太太,這婚姻大事,雖說只是為犬子求你家姑娘做二房,卻也須得慎重可是?犬子尚無正室,小姐進門就是掌家姨娘,且若是生下一子半女,那就是長子長女,身份貴重,與普通妾室不可一概而論。”

高家太太見此事峰回路轉,聽到陳夫人這樣的慎重其事,又有這樣的好處,如何不喜,忙道:“小女與公子同處一院,名節全無,雖說早該拿來打死,可到底是我親生親養的閨女,再是做錯了事,也要盼她好,還求公子并夫人垂憐。”

鄭明珠有點意外的打量了高家太太兩眼,這話說的有理有節有情,頗有水準,看她那市井模樣,就算是這個意思,也說不得這樣文绉绉的,這是練過的吧?

那麽先前她們一家子的打算也就是軟硬兼施,又是理論又是哀求,加上癡心的陳頤青,就把高小姐塞進來。

不得不說,這策略還是不錯的,可惜的是,朱氏依然犯了那種以己度人的毛病,總覺得別人都蠢,都得順着她的計劃來,哪裏料到陳夫人一上來,根本不理會私奔之事,倒先挑了她禮數上的毛病,請來襄陽候夫人,把她那想來撐腰的氣焰徹底打滅。

鄭明珠突然好奇起來,若是沒有臨時出來的這高家小姐有身孕一事,陳夫人本來的計劃是什麽呢?

她在一邊胡思亂想,此時陳夫人已經道:“高太太說的不錯,只雖說犬子對令嫒情深意重,我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只是這到底是這樣要緊的事,進門就是掌家姨娘,我也不敢随意點頭,否則也難回侯爺,既如今高太太在這裏,親家太太,侯夫人也在,正好問一聲令嫒,犬子與令嫒,并未有逾矩之事吧。”

高家太太忙笑道:“這是自然,咱們家雖說是小門小戶,女孩兒也是教導過的,侯夫人請放心。”

教導過的還與人私奔呢?

鄭明珠低頭忍笑,眼看他們一步一步踏入陳夫人設下的圈套,她自然不能露餡。

陳夫人笑道:“當母親的,就算孩子再不成器,也自然是覺得自家孩子是好的,連我那犬子這樣無狀,當母親的也只能委屈了還是疼他,如今我只怕他說的不盡不實,還得問一問小姐才是。”

見高太太要說話,陳夫人接着說:“不然就算我點了頭,侯爺那裏只怕也不好交代。”

這句話就堵住了所有人,陳頤青的神色很篤定,高家小姐過了半晌,才紅着臉輕輕的點點頭。

陳夫人追問:“高小姐,犬子并無與小姐有任何不規矩的地方吧?”

陳頤青見陳夫人一直逼問,美人兒眼中含淚,搖搖欲墜,不由有些不滿,叫了一聲:“娘。”

陳夫人回首,眼中含怒:“閉嘴。”

陳頤青一縮脖子,忙就閉嘴了。

那位高小姐沒等來救美的英雄,又在朱氏等人的目光催促之下,終于含羞帶怯,聲如蚊吶的道:“并無逾矩。”

陳夫人就笑了,對高太太說:“既如此,我就放心了,既然不過是見過幾面,也就能回侯爺了,不然我是萬不敢的。”

高太太還沒點頭,朱氏已經忙着笑道:“侯夫人說的是,既如此,便商量個日子罷?這原是娶二房,也沒有要緊的聘禮嫁妝,只選個好日子是要緊。”

陳夫人含笑點頭。

鄭明珠暗忖,看起來,着急的是朱氏,而非高家。

此時戲已經唱的差不多了,陳夫人身邊的洪媽媽暗地裏使了個眼色,一個小丫頭溜了出去,很快,就有兩個丫鬟托着茶托盤上來,給衆人換茶。

高小姐正與陳頤青眉目傳情,那丫鬟不知怎麽手一滑,一杯滾熱的茶水就澆到了高小姐身上。

高小姐不妨,被澆了半身,柳眉倒豎,正要發作,頓時又想起這是在武安侯府,那表情生生的變了一變,又是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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