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雲紋玉佩
玄麒回屋子裏将中了武櫻暗器的那具屍體拖了出來,幫着左鷹一道将幾具屍體都埋了。
待一切收拾的差不多了,衆人都已疲憊不堪。鐘鳴背着鐘墨放到了裏屋的榻上,又從馬車裏取了薄毯為對方蓋上。
左鷹見武櫻不願去榻上休息,便也不勉強,自己在榻上的一角蜷着身子閉目養神。
武櫻半倚在院子裏的石臺子上,看着玄麒走向院子裏他們先前乘坐的馬車,從上頭翻出自己的包裹,從中取了幹淨的衣衫。
“去屋裏頭換上,仔細外面涼。”玄麒見對方當即解了衣衫便要脫,忙阻止道。
武櫻微微一笑道:“哪有那麽嬌貴。”說着除了那染血的衣衫,接過對方手裏的自己穿上。
玄麒拿起對方換下的衣裳,徑直去了水缸邊,尋了個盆子便将衣服泡到了裏頭。
“左右也破了,還洗它做什麽?”武櫻挪到對方身邊,便欲蹲下身,卻被對方擡手扶住。
“當心扯到傷口。”玄麒言罷到屋裏尋了個板凳,讓武櫻坐在上頭。
“師父……還在怪我?”武櫻偷偷瞄着對方的面色支支吾吾的道。
玄麒嘆了口氣道:“早知如此,當初我便帶着你了。”
武櫻嘻嘻一笑,望着近在咫尺的對方洗着自己的衣服,不由心中覺得柔軟無比。想着若是能一直過這樣的日子,哪怕是隔三差五受點傷什麽的也是值得的。
“又瞎想什麽?”玄麒擡頭看了兀自傻笑的對方一眼,問道。
“沒什麽。”武櫻忙收回心思,回頭望了一眼堂屋的方向,道:“忠義堂可是知曉你的身份了?”
“嗯。”玄麒沉聲道:“但他們并不曉得我知道鐘墨的身份。我此番去南塘,只是确認忠義堂以及其他幾個江湖門派之間的牽扯,還有他們是否與朝中之人或官府有牽連。”
“鐘墨是何身份?”武櫻問道。
玄麒略一沉吟,道:“大殿下的長子。”
“大殿下的長子不是出生就夭折了麽?”武櫻不解的問道。
“五年前這孩子是在大殿下的王府誕下的,王府不比宮裏,若想藏一個孩子還不是易如反掌。”玄麒道。
武櫻一臉不解道:“那大……”話未說完玄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無須客氣,先回屋歇着吧,明日還要趕路。”
武櫻一愣,便聞身後傳來腳步聲,忙起身道:“那便勞煩了。”說着左鷹已經行到了兩人身邊,望了一眼正欲回屋的武櫻,又望了一眼玄麒。
“眼瞅着天便要亮了,明日鐘鳴如何處置,咱們是否商量個章程?”左鷹道。
玄麒埋頭洗着衣服道:“我不過是路過,明日便要啓程了,兩位自行商量便可,無需詢問我的意見。”
“你不同我們一道?”武櫻脫口而出,卻忘了左鷹在場,随即又趕忙找補道:“我還當是鐘堂主安排了你與我們同行呢。”
左鷹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閣下是否方便護送鐘鳴一程?我等要往北去,實在是不方便再往回走一趟了。”
武櫻看似不經意的瞄着玄麒,見他猶豫了半晌後,終于勉強點了點頭道:“也好,左右我也無事。”武櫻吸了口氣,并沒有言語。
“我去弄點吃的,天一亮咱們吃過東西便各自上路吧。”左鷹說着望了武櫻一眼,便提這個竹簍子出了院子。
武櫻立在原地,不發一言,玄麒手中的衣服洗得差不多了,擰了擰挂到一旁的晾衣杆上,道:“既然鐘廷義想要隐瞞鐘墨的身份,我便佯裝不知,左右這也無關緊要。”
說罷他将手在自己的衣擺上蹭了蹭,道:“我若與你們同行,鐘廷義豈不是要起疑心了。”
“他起疑心又如何,左右忠義堂還不是在麒麟衛的掌握之中?”武櫻有些氣悶的道。
玄麒嘆了口氣,一手撫上對方的脖頸,冰涼的觸感激的武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我不想以此事拿捏鐘廷義,他是個忠勇之士……”玄麒語帶落寞,武櫻聞言便也不再追究,伸手拉住對方的手,額頭貼在對方的下巴上,為即将到來的分別頗為傷感。
“照顧好自己,莫要逞強。”玄麒聲音沙啞的道。
“嗯。”武櫻悶聲道。
“一路往北,應當不會再有什麽變故,左鷹身手不錯,對你又……頗為在意,記得凡事不要往前沖。”玄麒又道。
“嗯。”武櫻乖乖的應道。
“将鐘墨送到北江,便與左鷹分開,我會在你去中都的必經之路上等你。”玄麒切切的囑咐道。
“嗯。”武櫻又道。
“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麽?”玄麒一臉期待的問道。
武櫻擡頭望了對方半晌,稍一掂腳,傾身而上吻住了對方。對方一愣,随即一手環住對方的背,因顧忌着對方腹部的傷,手上并不敢使力。
就在玄麒沉浸在對方的吻裏,任對方溫軟的舌頭在自己口中任意施為之時,卻覺對方唇上的力道立減,似要結束這一吻。
意猶未盡的他另一只撫在對方脖頸上的手稍一使力,便欲反守為攻,卻覺唇間一痛,下意識的要放開對方,立時又覺得不甘心。
武櫻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絲毫沒有退縮,淡淡的血腥味倒似是讓對方更興奮了一般,捉住他便結結實實的吻了個夠。
待玄麒終于放開對方時,兩人都已是氣喘籲籲。玄麒擡手在自己唇上輕輕一抹,有一絲淡淡的血跡。
“我可是記下了。”玄麒一臉寵溺的望着面臉緋紅的武櫻。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武櫻支支吾吾道:“先前可是你先咬的我。”
玄麒聞言不由苦笑,他可是不舍得将對方咬到出血,不過心裏卻絲毫沒有責怪,反倒覺得快活的緊。
“快些回去躺一會兒,等吃的好了,我叫你。”玄麒道。
武櫻聞言面上略過一絲黯然,拉着對方的手卻沒有絲毫放松。玄麒見狀也不勉強他,伸手環住對方的肩膀帶着對方輕輕一躍,落到了堂屋的房頂上。
天漸漸放亮之時,左鷹一手提着竹簍子一手拎着兩只兔子回來了。玄麒遠遠的望見左鷹,便輕輕将胳膊從武櫻的腦袋下抽出來,自己則起身坐在對方身邊,側頭望着對方的睡顏。
左鷹進了院子擡頭望見了屋頂上的兩人,擡手揚了揚手裏的東西。玄麒欲起身下去幫忙,左鷹忙伸手阻止,然後指了指玄麒身旁的武櫻,許是怕對方睡夢中掉下來,于是讓玄麒在原地看着對方。
左鷹走到水缸邊,将竹簍裏的東西倒到木盆裏,玄麒遠遠看去竟是幾條半大不小的魚。
想來左鷹是個做飯的能手,殺魚剝兔的不消一會兒工夫就将食材準備妥當了。鐘鳴和鐘墨都起來了,鐘鳴擰了帕子在左鷹旁邊,彎腰幫鐘墨擦臉,又接了水讓對方漱口。
那邊左鷹端着處理好的食材開始轉戰廚房。
玄麒一轉頭見武櫻早已坐起來,目不轉睛的盯着忙碌的左鷹,也不知對方醒了幾時了。玄麒眉頭一皺,見對方眉眼微彎,顯是心情大好,早前的陰霾早就一掃而光了。
“哇。”武櫻見左鷹拎起魚下到鍋裏,不由贊嘆不已,提氣便跳下了屋頂,奔着廚房而去。
玄麒嘆了口氣,見對方手輕輕按着腹部,面上并沒有異樣才稍稍放心,随即飛身而下。
“麒叔,今天有魚吃哎。”鐘墨草草的漱了口,推開鐘鳴的胳膊,跟玄麒打了個招呼,便也循着武櫻跑向了廚房。
鐘鳴無奈的搖了搖頭,拿着剛給鐘墨擦過臉的帕子順手擦了擦自己的臉。
左鷹絲毫沒有被廚房外的兩只饞蟲影響到,一副處亂不驚的模樣,井井有條的忙活着。魚被做成了湯,兔肉被烤了一部分,爆炒了一部分,剩下的米又煮了一鍋粥,末了左鷹還将随身帶的幹糧放在鍋子旁烤了一番。
“這家的主人必然是個愛吃之人,看看一應家具什物都粗糙的很,可燒飯的香料和鍋碗瓢盆卻是一樣都不差。” 左鷹捏着青青的香菜末撒到魚湯裏,又道:“房後還有個小菜園,雖然荒廢了,但是還留下了幾株香菜,也算是咱們有口福吧。”
玄麒遠遠的看着武櫻一臉的羨慕之色,只遺憾自己沒有燒菜做飯的本事,便是連衣服也洗不好,想着瞥了一眼晾衣杆上武櫻的衣服,上面還留着淡淡的污跡,雖不是血紅色,但微黃的印記卻也是很突兀。
鐘鳴倒是一臉的平靜,主動的支起了桌子,收拾了碗筷。
因着只有兩只碗,用飯時武櫻和玄麒用一只碗,鐘鳴和鐘墨用一只碗,左鷹依舊用的湯碟。
玄麒幫武櫻先盛了粥,待對方喝完後才又幫對方盛了魚湯。
“用過飯之後,鐘鳴随我回南塘。”玄麒一邊将盛好的魚湯遞給武櫻,一邊若無其事的道。
鐘墨正啃着手裏的兔腿,聞言不由一愣,忘了嚼。
鐘鳴想必早已料到會是這樣,雖然面色黯然卻并未太過驚訝,只默默的拿着左鷹用樹枝削成的筷子将自己面前挑過刺的魚肉鐘夾給鐘墨。
武櫻亦是臉色黯然,将碗推給玄麒道:“你先喝。”對方并未推辭,端起武櫻喝過了一口的魚湯一飲而盡。
待衆人都吃過飯,左鷹謝絕了衆人的幫忙,自顧自的收拾殘局。武櫻和玄麒立在院門口不近不遠的說着什麽,不遠處是鐘鳴圍着鐘墨,顯是在安慰對方。
“路上若是順遂,不過十日左右你們便可到北江,屆時安頓好,後你便能見到我,算起來前後也不過半月的光景。” 玄麒道。
“嗯。”武櫻悶悶的應道。
玄麒見狀嘆了口氣,閃到對方身側,背對着院子俯身在對方唇上淺淺一啄,道:“不許再這幅樣子了。”
武櫻抿着唇一愣,随即向院內看去,見并未有人注意到兩人才稍稍松了口氣,不過面色到真不似先前那般黯然。
“鳴哥慣會騙我。”鐘墨嘟着嘴不滿道:“上回也是,将我扔在船上便不管不顧了。”
鐘鳴苦澀一笑,道:“墨兒,往後可不會有人如我這般哄你了。你現在長大了,鳴哥不能護着你一世,總有一日,你要學會護着旁人的。”
“哼。”鐘墨揚了揚下巴,道:“我長大了,自然是要護着旁人的。”
“鳴哥知道,将來等到你能護着旁人之時,必定比鳴哥強上百倍千倍。”鐘鳴說罷嘴角微彎,揉了揉鐘墨的腦袋。
鐘墨眼圈有些紅,卻硬是沒讓眼淚掉下來,道:“那,你何時會去接我?櫻叔說北江天天下大雪,日子久了,我可是要凍壞了。”
鐘鳴勉強一笑,道:“必然不會讓你等到凍壞了,待南塘的事了結了,你便能回去了。”
左鷹收拾妥當,牽了鐘鳴騎來的馬,又裝了些幹糧,然後将缰繩交給了玄麒。對方接過缰繩看了武櫻一眼,見對方正專心盯着自己的腳尖,頭也不擡。
鐘鳴上前跨上馬,玄麒待對方坐穩上馬坐到對方身後,又轉頭望了武櫻一眼,對方勉強一笑,揮了揮手。
鐘鳴沖眼圈通紅的鐘墨道:“往後沒有鳴哥陪着,可千萬莫要到處亂跑了,若是被人捉去,可沒人護着你。”
“我會自己護着自己。”鐘墨朗聲道,聲音已有些哽咽。
玄麒對着左鷹一拱手,又與武櫻交換了一個眼神,随即提起馬缰疾馳而去。直到兩人一馬消失在路的盡頭,鐘墨也沒有哭,這倒是讓武櫻有些不好意思,忙收起自己的傷感,聳了聳肩。
三人也未多耽擱,收拾了東西便啓程了。
此番武櫻讓鐘墨呆在馬車裏休息,自己幹脆跑到前頭和左鷹一左一右的坐在車前。
“這孩子倒是倔強,竟也不哭鬧,自己倒頭便睡了。”武櫻道。
左鷹聞言點了點頭,随即轉移話題道:“林麒是你的舊識?”
武櫻一愣,半晌後道:“林麒是誰?”
左鷹聞言轉頭望着對方半晌,見對方面色不似作僞,遂不解道:“我看他對你頗為關心,還道你們認識呢?”
“他……那人叫林麒?”武櫻驚訝道。
左鷹點了點頭,道:“鐘鳴告訴我的,說鐘堂主對此人頗為看中,若非如此,我也不放心将鐘鳴交給對方。”
“噢。”武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道自己認識玄麒那麽久,竟是不知對方姓名,也不知這林麒是化名還是真名。想着不由在心裏多念了幾遍這個名字。
三人一路倒真是頗為順遂,并未遇上襲擊,順利的到達了北江。
臨近北江城時,天色已晚,所以左鷹提議先在城南的一家客棧住下了,武櫻自是不會反對,鐘墨自然更不會有相左的意見。
當夜收拾停當之後,左鷹交待了明日一早由武櫻照看鐘墨,他則先去鐘廷義交待的人府上知會一聲,再來通知兩人。
誰知一大早左鷹氣喘籲籲的回來,面色卻不太好看。
“怎麽了?”武櫻望了一眼在屋裏專心吃粥的鐘墨,随着左鷹出了屋,問道。
“王府我壓根就沒進去,遞了帖子之後,那門房回信說王老爺不在府上,出了遠門,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回來。”左鷹忿忿的道。
武櫻眉頭一皺,思索片刻道:“這擺明了就是躲着人,即便是出了遠門總也該有個歸期。況且鐘堂主的信早早的便寄過來了,那姓王的總不該湊巧這個時候出遠門。”
左鷹點頭道:“而且那門房是接了帖子之後回的話,其中必有隐情。”
武櫻沉吟半晌,想起那日玄麒說過,鐘墨是大殿長子,雖然這其中的細節他不了解,但顯然鐘墨此時是塊燙手山藥,誰都不願握在手裏。
“如此……我們不如先等幾日,待過幾日再去遞一次帖子,到時候若那姓王的再做縮頭烏龜,我們再想辦法也不遲。”武櫻道。
左鷹聞言點了點頭,心道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于是,三人便踏踏實實的在北江城住下了。
鐘墨是個頗懂事的性子,見二人都心事重重,也不詢問。武櫻見狀不由有些不忍,便應承了帶着鐘墨去城裏逛逛。
鐘墨自幼在南塘長大,并未到過北方的城市,因此對北江城的景象還是頗為新奇的,一整天都雀躍不已。
左鷹默默的跟在兩人身後,不時接過武櫻給鐘墨買的吃食和各種小物件。三人路過一家玉器行時,武櫻思忖片刻,将鐘墨交給左鷹便走了進去。
“公子,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現下本店剛到了一批新貨,公子要不要看看。”店裏人不多,掌櫃的很好客,見武櫻進門便迎了上來。
“掌櫃的,這可是北江最大的玉器行?”武櫻邊四處看着邊若無其事問道。
“公子好眼光,本店卻是北江城獨一無二的老字號。這城裏的貴人們,哪家做玉買玉幾乎都是在本店。”掌櫃的殷勤的解釋道。
武櫻略一沉吟,從懷裏掏出那塊鑲了金邊的雲紋玉佩道:“你可認識此玉?”
那掌櫃的接過玉佩,眉頭幾不可聞的一皺,又擡頭打量了武櫻一眼,嘆了口氣道:“可惜了這上好的羊脂白玉。”
“你可知此玉是出自北江城哪個府上?”武櫻問道。
“玉刻雲紋,又是如此的成色,必是淩天宮無疑。”那掌櫃的道。
武櫻收起玉佩,微微一笑道:“卻是好眼力。”說罷見左鷹正向自己看來,便匆匆告別那掌櫃的,出了玉器行。
那掌櫃的目送武櫻三人離去,匆匆叫來了夥計交待了兩句,那夥計便跟着武櫻等人一路尾随到了客棧,随後又返回了玉器行。
那玉器行的老板交待了夥計看店,自己則找人背了馬一路向着城外的淩霄峰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