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衣潑墨

韓奇香轉頭望去,只見不知何時棚外已是站了一位青年男子。他立在初夏榕樹枝葉葳蕤的濃蔭中,白衣翩然,其上是幾叢潑墨似的修竹。

視線再往上,青年華美容顏,氣宇不凡。朗朗一笑間,狹長秀氣的雙眼微微眯起,豐神俊秀。

見韓奇香盯着他看,他微微一笑,雙拳握起,拱手行禮:“在下白如墨。請問,能否跟姑娘搭個桌子,喝杯茶水歇歇腳?”

韓奇香舉目四望,見茶棚中每張桌旁都坐滿了人,似乎只有自己和那老翁的桌子上還留有幾個空位子。

待看到那老翁和他身旁的青年時,她心中騰的一股火起,當下顧不上理會白如墨,轉身就朝着那兩人而去。

秦寶鏡見狀也忙起身站起,匆忙之中對白衣墨點頭颔首:“公子請自便。”便也疾步追上韓奇香想去拉她。

但韓奇香已經是指着角落裏的那青年男子和那老翁罵道:“喂,我說你們兩個,好好的下你們的棋就是了,為什麽要在背後議論別人的事?議論也就議論了,但我表姐招你們惹你們了?竟然被你們這樣說她。你們......”

她正要接着說下去,秦寶鏡已經是拉住了她,低低的斥道:“香兒,住口。”

“表姐。”韓奇香有些委屈的轉頭看着她。

秦寶鏡瞪了她一眼,向那兩人行禮:“舍妹無禮,讓兩位見笑了。”

那老者搖了搖手中的蒲扇,笑眯眯的道:“好說,好說。小姑娘活潑的很,小老兒我很喜歡。”

礙于秦寶鏡在側,韓奇香不敢頂撞,只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老者見狀眼睛眯的更厲害。

秦寶鏡再道:“請問閣下可是江湖上傳聞的世外高人,外號持竿叟的沙翁沙白頭前輩麽?”

那老者大笑:“小老兒不過閑時喜歡釣魚罷了,沒想到江湖上的那些老朋友倒是送了我這麽一個綽號。”

秦寶鏡再次行禮:“久仰前輩大名,不想今日在此得見尊容,實在是小女的榮幸。”

而韓奇香卻是翻了下眼睛,先是掃了下他的滿頭白發,而後眼光平平的望着前方陰陽怪氣的道:“現在叫沙白頭,那以前豈不是叫沙黑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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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兒,住口。快跟前輩道歉。”秦寶鏡忙低聲喝斥。

韓奇香輕哼了聲,背過了身子去。

秦寶鏡正要說上她幾句,沙翁沙白頭倒是笑道:“無妨,無妨,這小姑娘的性子直爽,很對我小老兒的口味。”

秦寶鏡歉意一笑,又對那青年男子做禮道:“如果小女沒猜錯,閣下應該是江湖人稱耿介書生的陳留白陳大俠吧?”

陳留白拱手作禮:“大俠不敢當。不過陳某既然蒙江湖朋友錯愛送了這個耿介書生的綽號,那自然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只望秦城主不要見怪才是。”

原來他見先是韓奇香喝斥他和沙白頭的話中屢次提到表姐二字,而後又稱呼秦寶鏡為表姐。再有秦寶鏡雖然始終白紗蒙面,但觀其走路形态輕盈,武功定然不弱。加上她周身的氣質及談吐,綜上幾點,不難推測出此人即是無雙城當今的城主秦寶鏡。

秦寶鏡微微一笑:“陳大俠和沙翁剛剛對現今武林局勢的一番見解,令寶鏡大開眼界,心中豁然開朗。寶鏡也自知愚鈍,先父将無雙城交至我手中時,我心中忐忑不已。這些年雖是一刻不敢懈怠,但奈何天資有限,如沙翁和陳大俠所言,無雙城在我手中每況愈下。寶鏡半夜醒來,經常自感慚愧不已,唯恐百年之後無法面對先父,更是無顏面對無雙城的衆多百姓。”

沙白頭聞言大笑:“秦城主真是虛懷若谷,小老兒欽佩不已。”

陳留白也是道:“秦城主自謙了。你能說出這番話來,陳某自愧不如。秦城主有這份胸襟,不輸天下任何男兒。我收回剛剛對你的評價。 ”

秦寶鏡微微一笑,又行了個禮:“兩位謬贊了,寶鏡愧不敢當。但寶鏡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沙翁和陳大俠能夠答應。”

陳留白與沙白頭對望一眼,二人心中均是了然。随後陳留白便拱手道:“秦城主不用言明,我和沙翁已知。蒙秦城主看的起在下,實在是在下的榮幸。但陳某向來四海為家,閑雲野鶴一只,沙翁性好悠閑,早已不理江湖事,我們二人恐怕是不能答應秦城主的請求了。”

秦寶鏡惋惜:“是寶鏡唐突了,請兩位不要見怪才是。”

“秦城主客氣了。但秦城主往後如有用的着我和沙翁的地方,只需吩咐一聲即可。天涯地角,我們随傳随到。”

秦寶鏡心中一喜。江湖中傳言耿介書生陳留白向來一言九鼎,他今日既然如此說了,那自然是說話算話。能得他今日如此保證,往後自是相當于有了一個大的強援。

她鄭重向他二人鞠躬做禮:“寶鏡在此先謝過沙翁和陳大俠了。”

沙白頭寬袖輕拂,秦寶鏡只覺有一股柔和之力托起她的身子。

“秦城主客氣了。小老兒只是為你這番胸懷所折服,山高水長,希望往後閑暇之時倒是能有機會與秦城主把酒暢談這天下武林局勢。”

秦寶鏡微微一笑:“晚輩也期待能有這麽一天。寶鏡在無雙城灑徑烹茶,靜待沙翁光臨。”

“好說好說。只要秦城主不嫌麻煩,小老兒定會有去無雙城叼擾你的那日。秦城主,就此別過,改日江湖再見。”

秦寶鏡聞言恭敬的道:“改日江湖再見。”

沙白頭哈哈大笑,手中蒲扇搖晃間扇起的風揚起他花白的胡子,潇灑若仙。

經過韓奇香身邊時,他停了下來,笑道:“小姑娘,那我們也改日再見了。”

鑒于秦寶鏡在側,韓奇香不敢再說什麽話,只好輕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陳留白收好桌上的棋盤,對秦寶鏡和韓奇香拱手做禮;“秦城主,韓姑娘,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秦寶鏡急忙還禮:“後會有期。”

直至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轉彎處,秦寶鏡才收回目光,緩步走回桌旁。

剛剛落座,韓奇香越想越氣,心有不忿,猛的将剛剛握在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的一頓,氣道:“表姐,你竟然邀請他們兩個來無雙城。哼,你剛剛沒聽到他們怎麽說你的嗎?”

不提防杯中尚有大半杯的茶水,這一用力之下,杯中茶水濺出,不偏不倚的正好潑在鄰座剛剛落座的白如墨前襟之上。

白如墨一挑眉,毫不在意的用手撣了撣胸前的那處水漬。韓奇香倒是吓了一跳,忙從袖中掏出了一方淡綠錦帕,微微欠身過去,一面手忙腳亂的去擦拭那處水漬,一面口中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白如墨望着面帶驚慌的韓奇香,微微一笑:“無妨。韓姑娘不用在意。”

韓奇香愣了一下,拿着錦帕的手一頓,微微擡頭,正好望進一雙帶了笑意的墨瞳。

但須臾她也反應過來,定是剛才他聽見了她們和沙白頭陳留白的對話,這才知道她姓韓。

她直起身子,讪讪而笑,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扭頭,卻正好看到秦寶鏡正在仔細的打量着對面的白如墨。

白如墨接觸到秦寶鏡沉穩內斂的眼光,唇角微微上揚,拱手行禮:“秦城主,久仰。”

秦寶鏡回禮:“白公子。”

雙方又再冷場,韓奇香望望秦寶鏡,又望望白如墨,決定還是問後者:“白公子,你這是要去哪啊?”

“白某四海為家,居無定所,哪裏有熱鬧就去哪裏。聽聞承州觀雲莊莊主顧長策五月初八大婚,所以白某就想去湊湊這份熱鬧。”

韓奇香喜上眉梢,不由的又靠近了他些:“這麽巧,我和表姐也是去承州。不如我們......”

順路兩個字還未說出,秦寶鏡已然出口打斷了她的話:“白公子是哪裏人氏?”

白如墨放下手中杯盞,擡頭一笑:“白某是孤兒。自小為師父收養,随同師父居住關外,近期才步入中原。”

“不敢請問尊師是何處高人?”

“家師生性閑散,久不在江湖中走動,不過一無名之人罷了。”

秦寶鏡垂下眼眸,沒有再問。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的喝着茶。

忽然後面桌子上有人高喊:“小二哥,結賬。”

正在收拾旁邊桌子的小二聞言忙高聲答應了一聲:“來嘞。”

白色毛巾往肩上一搭,利索的抄起手邊的銅吊子,小二疾步就朝這邊走了過來。

經過秦寶鏡身旁時,她面色不變,依舊緩緩的喝着茶,但暗中衣袖輕拂,小二只覺右手手腕處一麻,下意識的就張開了手。

正是初夏的天,銅吊子中裝的也是滾燙的熱水。如果那銅吊子落到了地上,茶水四濺,首先遭殃的只怕就是旁邊的秦寶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扶額,JJ乃要不要這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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