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君子清澈

這世上有一種人,長的一副浩然正氣,慷慨激揚的言辭下能瞬間讓你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體現的就是公正二字。

比方說,現在正站在秦寶鏡和韓奇香面前的那位傳說中的天鷹堡堡主葉仁浩。

灰布長衫,頭發半白,方正的臉上如罩嚴霜。他微微的偏過身子看着身後正不停磨蹭着不願上前的葉鳴遠冷道:“過來。跟秦城主道歉。”

秦寶鏡沒有言語,葉仁浩卻是虎拳一抱,聲音誠懇:“秦城主,今日之事葉某已知。犬子自小被我驕縱,行事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他沖撞了韓姑娘,我已是責罰了他一番。現特地将他帶來,請秦城主當面責罰。逆子,還不快跟秦城主和韓姑娘道歉。”

這最後一句話卻是轉頭對葉鳴遠厲聲而說。

葉鳴遠不情不願的擡起頭來,兩邊臉上鮮紅的五指印在明晃晃的燭光下很是顯眼。韓奇香見狀忍不住的想笑,但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只管低下頭去,但雙肩依舊抖動個不停。

葉鳴遠有些怨毒的看了一眼秦寶鏡和韓奇香,此時她二人頭上的箬帽早已摘下,豔豔紅燭下,更是襯得膚光如雪,容顏如玉。

他眼中雖是掠過一絲驚豔,但想到白日秦寶鏡的淩厲手段和剛剛父親的一番責罵和那兩巴掌,還是心中怨恨不已。

“秦城主,韓姑娘,白天是我不對,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兩位。望兩位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計較才是。”

說罷,為表誠意,長揖到底。

秦寶鏡籠着雙袖,默默的打量了一番葉鳴遠。

葉鳴遠未得秦寶鏡開口,不敢私自直起身子來。雖是心中恨不得在她身上砍上個幾刀才解氣,但面上依舊不敢有任何表現出來。

許久,他方才聽得秦寶鏡慢慢的道:“罷了。葉少堡主不必多禮。”

他這才長舒一口氣,急忙直起了身子。

而秦寶鏡此時也略略側頭對一直站在身後的韓奇香道:“香兒,你今日也有不對的地方。既然葉堡主都親自來了,你還不去跟葉少堡主陪個禮道個歉?”

韓奇香答應一聲,微微躬身對葉鳴遠笑道:“葉少堡主,我今日也不該與你還口動手,是我的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與我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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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中卻是在不停的腹诽,要不是為了不讓表姐夾在中間難做,打死我都不會跟你這混蛋賠禮道歉。

葉鳴遠輕輕的哼了一聲,而葉仁浩卻是微笑道:“這位就是香兒麽?想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呢,不想十五年的時間這麽快就過去了,你都已經長成個大姑娘了。只可惜,你爹娘,唉。”

說罷長嘆一聲,言語中甚為惋惜。

韓奇香有些好奇的歪着頭看他:“你見過我爹娘?”

葉仁浩面上是慈祥的笑:“我與你爹娘是多年的好友。非但如此,還有你舅舅,都是我的知己之交。記得那年我去無雙城做客時,你被你娘抱在手中,正在牙牙學語。你表哥才十歲,正在院中練劍,而你表姐她雖然才五歲,但冷靜睿智,讓人刮目相看。不想一晃十五年的時間過去,你們都已經長大成人了。真是後生可畏啊,現今秦城主不過雙十年華,竟然能将個偌大的無雙城打理的井井有條,尤甚當年。”

韓奇香小心的看了一眼秦寶鏡,見她面上神情并未有任何變動,這才放下心來。

前任的無雙城主其實有一子一女。長子秦青,資歷出衆,小小年紀已然頗有孟嘗之風。然五年前出城之時竟為人暗算,一杯毒酒,縱是江湖神醫亦無法将其挽回生天。老年喪子,受此打擊,本就有傷在身的前任無雙城主一病不起,纏綿病榻數月後也撒手西去,卻将一個偌大的無雙城壓到了剛剛年滿十五歲的秦寶鏡身上。

此事在無雙城一直鮮有人敢提起。畢竟于所有人而言,這都是段殘酷的記憶。

當下秦寶鏡沉默了一會,方才淡淡的道:“葉堡主謬贊了,寶鏡愧不敢當。”

門口忽有腳步聲傳來,廳中各人一時都停下了正在交談的聲音,朝門口處望去。

映入視野的先是一輛紫黑色的紫檀木輪椅,古雅深沉。緞子般的光澤在燭光中被無限柔和,光潤異常。

然而這一切都及不上椅中端坐着的那位青年男子。

男子年齡不過二十左右,一身月白長袍,玉冠墨發,溫和俊秀。

他微微拱手,眼睛清澈帶亮,笑容婉轉和煦:“在下觀雲莊顧長風。家兄今日有事外出,未來得及恭迎各位武林同道,特遣顧某來此向各位賠罪。”

說罷向廳中各人一一微笑拱手致禮。

廳中各人接觸到他溫和帶笑的目光,俱都欠身還禮。

“原來是歸雲莊顧二公子。早就聽說顧二公子風雅俊朗,氣度不俗,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另一人點頭附和:“聽聞顧二公子向來深居簡出,江湖中少有人能見其真顏。不想今日我們能在此得見,實乃三生之幸。”

顧長風由身後的青衣家仆推着輪椅,一一的向在座的各位江湖同人拱手寒暄。最後到了秦寶鏡面前,他微微拱手,一雙墨眸含笑,聲音溫和,恍若三月和風拂過柔軟柳枝:“秦城主。”

秦寶鏡先是微微的垂下細長的眼簾,面上未有任何神情,而後才清冷的道:“顧公子。”

韓奇香卻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顧長風一番,忍不住驚奇的問道:“你,你就是顧長風?”

心中還有一句沒有問出來,你就是我未來的姐夫?

現在她總算是明白了當日秦桑為何不肯跟她細說顧長風的狀況了。

顧長風聞言看向她,視線略一打量之下,笑容和煦:“這位,定是韓姑娘了。”

不是疑問,而是非常肯定的語氣。

韓奇香有些傻傻的點頭,一雙眼只管在他身上看來看去。看了一會,心中暗道,如若他不是,不是身殘,那與表姐站在一起,該是何等的相配啊。

顧長風始終是面上帶着笑,任由韓奇香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韓奇香最後卻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輕咳一聲,掩飾眼中的慌亂,轉頭對秦寶鏡道:“表姐,我餓了。”

秦寶鏡微微颔首,還未來得及言語,已是先行聽到顧長風笑道:“秦城主,韓姑娘,請入席。容顧某先行少陪。”

而後他便由青衣家仆推至主席旁坐定,修長的手執起白瓷酒杯,對廳中各人朗聲道:“多謝各位武林同道前來參加家兄的成婚大禮,顧某在此代家兄先行謝過。家兄有事,今日晚宴未及相陪。明日定當返回,屆時他将再給各位置酒賠禮。”

一人起身道:“二公子客氣了。江湖中誰人不知觀雲莊樂善好施,義薄雲天?莊主大婚,我們理應前來祝賀,二公子又何必如此客氣?”

顧長風微笑,遙遙向他舉起酒杯:“多謝前輩。顧某先幹為盡,各位随意。”

韓奇香朝主位上看了會,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心理,悄悄的問身旁的秦寶鏡:“表姐,那個,他,他......”

但看到秦寶鏡毫無表情的面容,以及那清越的目光,還是将接下來要問的話默默的咽了下去,轉而專心致志的去對付面前的那盤魚了。

而另一桌上,葉鳴遠恨恨的看着秦寶鏡和韓奇香,目光中不無怨毒。

坐在他身旁的葉仁浩掃了他一眼,低聲斥道:“鳴遠。”

葉鳴遠這才收回目光,低聲叫了一聲:“爹。”

但心中終歸是有些不服氣,他又低聲的道:“爹,我真不明白你剛剛為什麽要那麽低聲下氣的對那兩個丫頭說話。雖然幾十年前無雙城的勢力是強過咱們天鷹堡。但自從五年前那老不死的城主過世之後,無雙城交到一個女人手中,縱然她手段再厲害,那還能跟男人比?我們前幾十年一直忍耐也就算了,現在又何必忍?更何況現在我們還跟觀雲莊結了親,兩個聯合難道還比不過他一個無雙城?顧長策應該也想早日滅了無雙城吧?要不然當初怎麽不去跟無雙城結親反而跟我們天鷹堡結親?畢竟這江湖中誰不想做老大?只是看誰的手段更厲害點就是了。”

葉仁浩瞪他一眼,口氣有些嚴厲:“你懂的什麽。那時秦青那小子還在,無雙城主的位置自然輪不到現今的這個丫頭。前任無雙城主愛惜自己的女兒,雖然一早就與觀雲莊莊主定好了兒女姻親,但早已是聲明只願自己的女兒平淡安穩一生,所以當時約定的是,前任觀雲莊莊主的兩個兒子中,誰不是下任莊主誰就是他的乘龍快婿。後來莊主大病不醒人事,莊中動亂,顧長策為得莊主之位,這才與我們天鷹堡結親,不然你以為以當時觀雲莊的勢力,又怎麽會瞧得上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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