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與卿初識

星月光來,青石小道上枝影交橫。風起,綿延起伏如波。

顧長風搖着輪椅緩緩的自暗影中出來。

秦寶鏡只是靜靜的看着他,沒有言語。

顧長風微微一笑,他不知她是何時發現他的蹤跡的。或許是剛剛站在門口之時,又或者,在他剛剛來的那一剎那她就已經知道了。

那他寧願是後者。

“你明日就要回無雙城?”顧長風率先打破了這片沉寂。

秦寶鏡站立姿勢不變,面上神情亦不變:“是。”

顧長風輕輕颔首:“這樣也好。”

擡眼見她依舊是那般拒人千裏之外的神色,他略一躊躇,但還是道:“有人買兇暗殺,你歸家途中勢必兇險,不如我着人......”

但他未說完,秦寶鏡卻忽然有了動作。

袖中右手兩指輕合,中是一枚圓潤珍珠。而後她指間微微用力,那枚珍珠激射而出。

珍珠的去向卻不是對着顧長風,而是正前方陰沉沉的那處屋脊。

一聲悶哼傳來,而後是瓦片跌落在地的聲音。想是那人受此暗算,從屋頂上一路滾落了下來。

秦寶鏡收手回袖,望着顧長風,靜靜的問道:“你的人?”

顧長風躊躇不敢答。但在她那如霜般的目光中又最終又不得不點頭承認。

雖然承認,但他還是想要解釋清楚,于是忙又道:“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所以這才着人暗中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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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寶鏡絲毫不領情,只是淡淡的道:“多謝二公子關愛之心,寶鏡心領。但寶鏡習慣了自由自在,還望二公子撤去我四周守衛。不然他日若是不甚将這些守衛當成偷襲之人,寶鏡卻不會手下留情。”

右袖輕甩,她又接着道:“夜已深,二公子請回。恕寶鏡不送了。”

話落,轉身背對着他進了屋,更是随手就關上了門。

顧長風搖頭自嘲的笑了笑,不想還是被她發覺。前幾日剛剛跟她之間的關系有了些微改善,但因着今日之事,恐怕還是要毀于一旦了。

次日清晨,鼓打五更,秦寶鏡即起身叫了韓奇香起來。

韓奇香尚在酣睡。夢中白如墨白衣勝雪,正對她笑的溫柔,不厭其煩的教着她那套踏水無痕的輕功。

她夢中也不由的輕笑出聲。但不知為何,腳下的水面卻是忽然開始左搖右晃,連帶着自己的身子也開始左搖右晃起來。她心中驚恐,忙大聲的向白如墨求救。

可白如墨一動不動的站在岸邊,仿似聽不到她的呼救聲,只是依然笑的溫柔,定定的那般攏手看着她。

她終于不支,合身落入了冰冷的水中。

她不停的掙紮,可身子還是慢慢的沉了下去。

冰冷徹骨的水毫不留情的從她的口鼻中灌了進來。她想開口呼救,但立即便有水進來堵塞了她的口,教她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身子淹沒在水中的最後一刻,她看見的依然是白如墨唇邊那抹溫柔的笑。然後便是無邊無際的寒冷鋪天而來。

但她竟然沒有哭,有的只是深深的絕望。

彼時秦寶鏡正俯下身來,推晃着韓奇香的身子叫她起來。但這丫頭非但沒有醒,反而面上的表情也慢慢的變了。

秦寶鏡吃了一驚,知道她是被夢魇住了,忙又加大了推晃的力度,連聲的叫着:“香兒,香兒,醒醒。”

韓奇香怔仲着醒來,一雙眸子尚有些迷蒙,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秦寶鏡。

秦寶鏡看着她的這副樣子,不由的好笑。她拍了拍她的雙頰,笑道:“二小姐,該起來了。今日我們還得啓程回家呢。”

溫暖的頰上有微涼的手指拍了上來,韓奇香一個激靈,立即便清醒了大半。

“表姐。”她咕咕哝哝的叫了一聲,磨磨蹭蹭的坐了起來,猶自在那擁被發呆。

秦寶鏡一面用水淨臉,一面頭也沒回的問道:“做了什麽夢?竟然給魇住了?”

韓奇香聞言反倒是一怔。她直到現今胸口那處還是有酸酸的澀感,但是對于夢中的情形,她竟是記得不大清晰了。

她拼命的回想,一雙秀麗的新月眉也是皺了起來,可依舊不得要領。

模模糊糊中,只記得自己落水了。初時還掙紮,可到後來,不知怎的,竟是覺得很累,不想再動,任由自己就那麽慢慢的沉到了水底。

似乎,還有個男人站在岸邊,攏手微笑着看她一直沉了下去。

可她如何想,都始終想不起那個男人的樣子來。

她遲遲疑疑的将夢中的這些告訴了正在對鏡梳發的秦寶鏡,但隐去了那個男人不提。

秦寶鏡正在梳發的手停了停,忽而唇角彎起笑道:“就你那水性,只怕是到了大海裏都能游刃有餘,又怎麽會在一個小湖泊裏淹到了?定是昨晚你跟李神醫聊的太久,睡晚了,這才做了這個怪夢。”

韓奇香雖是知道她說的不錯,但心中依舊隐隐的有些難受,猶自坐在床上發呆。

秦寶鏡見狀,放下手中木梳,起身走至衣架旁,将上面的那套淡紅衣裙拿了下來遞給韓奇香:“香兒,快起來。這一路上的事情只怕不會少,你我須得早做打算才是。”

那次薔薇架前有人買兇暗殺秦寶鏡的事仍歷歷在目,韓奇香也知道此次回無雙城的路上定然是兇險,當下她也不敢遲疑,立即接過衣裙就穿了起來。

但心中還是有些不明白,便擡頭問道:“表姐,你既然知道兇險,怎麽昨晚姐夫說着人護送我們時你又不答應?”

昨晚秦寶鏡和顧長風在庭院中說那番話時,她正好從李逸那邊告辭回來,倒是将他二人之間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秦寶鏡正在面盆中絞着手巾,聞言手一頓,但随即便又将絞好的手巾遞給了她,道:“大人之間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嘴。”

韓奇香接過手巾,做了個鬼臉,笑道:“表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過你對姐夫,可真是冷淡的很。指不定他現在正在哪裏暗自的傷心着呢。”

說罷便忽地面上收了笑,做出一副憂愁的樣子來,更是長嘆了一聲。

做完這些,她立即興致勃勃的跳了過來,挽了秦寶鏡的胳膊,偏頭笑着問道:“怎麽樣,怎麽樣?像不像姐夫傷心的樣子?”

秦寶鏡既覺好笑,又覺好氣。橫了她一眼,斥道:“以後不要再叫姐夫,讓外人聽見,成什麽樣子?還有,此次途中有人買兇暗殺之事,我自有對策。你身上的傷剛好,屆時待在馬車之內,不要露面。其他的一切,自有我來應對。”

為着韓奇香受傷之事,秦寶鏡更加小心翼翼。為免路途之中颠簸,影響剛愈合的傷口,她昨日特地出了觀雲莊,去買了一輛輕便馬車來。

但韓奇香其實是個閑不住的人,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痛的那種。上次受傷之事早已被她忘在腦後,這幾日淨在那琢磨着那買兇暗殺之事了。

越琢磨,只越興奮。她自然知道,既然表姐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她自然會提前做好一切準備,斷然不會有半分危險。

所以,剩下的事,就是,她能否也能出手跟那些殺手過過招了。

但顯然,秦寶鏡的這句話毫不留情的斷了她的這份念頭。

韓奇香擡頭就想要争辯,但看到秦寶鏡的目光,又是不敢,只得不情不願的低頭答應了一聲:“哦。知道了。”

秦寶鏡這才初展笑顏,提醒道:“去将軟劍帶上。”

韓奇香磨磨蹭蹭的自随身行禮中翻出來軟劍素虹,再磨磨蹭蹭的扣在了腰上,擡頭看着她。

秦寶鏡一笑,轉身就去開門。

晨間薄霧,院中樹木影影憧憧,看去不是很清晰明了。

秦寶鏡正要舉步出門,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身後的韓奇香正不知何故,開口問道:“表姐,怎麽不走了?”

秦寶鏡沒有回答,只是右手微揚,止住了她往前走的步子。

韓奇香心中好奇,便自她身後探出頭來往門外看。

适值一陣風來,院中灰白色薄霧翻卷。而那淡了一片的薄霧中,赫然正有一人。

牙色衣裳,一張俊臉上正笑容淡淡,望去分明就是個文雅俊秀的謙謙君子。

只是,那一頭墨發上卻是有水珠凝結,想來他在此已是等了有些時候了。

韓奇香一見,立即便驚呼:“姐夫。”

但又立時想起了剛剛秦寶鏡對她說過的話,忙雙手掩了口不敢再出聲,只剩一對圓轉清瑩的大眼看看顧長風,又看看秦寶鏡,骨碌碌的轉個不停。

秦寶鏡心中也很訝異,但面上依舊平靜。

她看着他,但沒有開口說話。

顧長風微微一笑。他不知道秦寶鏡将于何時啓程,所以四更時分起便在這庭院中等候。

五月的夜,依舊寒冷。他靜靜的待在這院中,看着薄霧慢慢的發起,看着葉上水珠慢慢的凝起成形,再是葉尖輕彎,嗒的一聲輕響,落到了地上,紛亂零碎。

一片寂靜中,他想起了與秦寶鏡相識至今的點點滴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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