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變故疊起

十五歲的少莊主,內斂安雅,莊內偶遇明媚嬌豔少女。臨去之時,止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恰逢少女正低頭摘花,忽地一笑,她懷中所有芍藥盡皆失色。

自那一眼起,開始沉淪。

只是那時的秦寶鏡很愛笑,常常未語已先笑,而不若現今這般沉穩,日日以冷面示人。

顧長風看着面前面容平靜的秦寶鏡,微微一笑,開口柔聲的問道:“這便要啓程了?”

秦寶鏡的目光在他帶笑的面上掠過,眼簾微微下垂,望着院中的青石小道,許久,終是回道:“是。”

顧長風面上的淺笑未退,輕輕點頭,千言萬語最後僅化為一句:“小心。”

秦寶鏡不語,拉着韓奇香從他身邊走過。

淡紫色衣裙在晨風中揚起,輕輕曳過地面,似一彎睡蓮靜靜開放。

有暗香盈袖。

那朵睡蓮忽然停下了腳步,雖是沒有回頭,但依舊是道:“清晨露重,你,早些回去吧。”

顧長風也沒有回頭,縱是知道她看不到,但他依然面帶笑容,笑着點頭:“好。”

秦寶鏡頓了頓,又道:“九月十五,無雙城,不見不散。長風記得準時前來。”

握着扶手的手驟然收緊,他急轉椅輪轉了過去,但秦寶鏡已走遠,徒留院中冷香氤氲。

官道寂寂,有青綢馬車平穩駛來。

趕車的人是個姑娘,身姿曼妙。雖是面容為箬帽上白色輕紗所遮擋,但一身紫衣缥缈間依然是美妙若仙。

她身後靜靜垂下的馬車簾忽然被人從裏揭開,有張清秀的小臉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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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未回頭,只是道:“香兒,怎麽出來了?”

被她稱作香兒的那少女索性一矮身爬到了她身邊坐好,有些不滿的開口道:“表姐,馬車裏悶死了,你就讓我出來透透氣吧。”

此二人正是秦寶鏡和韓奇香。離開觀雲莊已有兩日,一路上倒是風平浪靜,并無任何不妥。但秦寶鏡為妨萬一,依舊是輕易不讓韓奇香出來,只讓她每日待在馬車中。

馬車中雖是鋪了厚厚的墊子,也是特地的預備了各色點心,以及供她無聊之時所玩的玉連環,但以韓奇香的性子,這些不過一會就已玩膩了。

當下她在秦寶鏡的身旁坐好,又道:“表姐,你看這兩日什麽事都沒有,說不定是那些人知道我們發現了他們的謀劃,所以就不敢來了。好表姐,你就讓我在外面待着吹吹風,好不好啊?”

說罷,雙手就來挽了秦寶鏡的胳膊,更是頭靠在她肩上,面上只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望着她。

秦寶鏡不由的失笑。雖是知道她這幅樣子是裝出來的,但總是不忍心拒絕。

輕拍了下她的頭,秦寶鏡又笑着轉頭看着前方:“好,就依你。不過外面風大,于你傷勢不利,只能在外面待上一炷香的時間。”

見她答應,韓奇香大喜,忙坐直了身子,面上更是一副歡喜雀躍的表情。

秦寶鏡微微一笑,也不去管她,只是依舊坐在那,任由那馬車慢慢的走着。

韓奇香雙手抱了膝,四面一望。日光下水田閃着光,有農人躬身耕作,不時有白鷺掠空飛起。而周邊樹木濃蔭,更有聲聲黃鹂啼聲婉轉傳來。

她忽然就想起了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啭黃鹂這句詩來,忙轉身炫耀般的對秦寶鏡說了。

秦寶鏡唇角上彎,笑道:“你平日憊懶,最不喜看書習劍,但竟然能記得王摩诘的這句詩,可真是稀罕了。”

韓奇香大是高興,忙道:“我只是懶罷了。若是我有一日真的發奮起來,那肯定是會很厲害的。”

秦寶鏡只是一笑,沒有接話。

韓奇香卻不依了,又過來搖她的胳膊,連聲的問着:“表姐,你說是不是啊?”

秦寶鏡直被她搖的身子晃個不停,只好應道;“是,是,香兒最厲害了。”

韓奇香這才放手,甜甜一笑,依舊雙手抱了膝坐好。

卻又是将頭枕在膝上,偏頭望着秦寶鏡,忽而笑道:“表姐,誰能想到,這江湖人稱無雙仙子的無雙城城主竟然自己駕馬車?而且還駕的還這麽熟練。”

秦寶鏡微微一笑:“不然你以為如何?身份尊貴,驕縱豪奢,似那葉鳴遠一般?”

韓奇香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可是,表姐,你畢竟是一方城主啊。”

“城主又如何?香兒可看到那邊的農人了?其實我們與他們又有何區別?或許,我們還不如他們。”

見韓奇香睜着一雙眼不解的看着她,她輕嘆了一口氣,又接着道:“江湖中波雲詭谲,日日提防他人,又怎比得上那些農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安閑?”

韓奇香見她如此說,心中大是不忍,想了想,安慰道:“表姐,也許事情并沒有你想的那麽壞呢。我覺得這世上還是好人多的。你看,先前我們一直在提防的暗殺,到現在也沒有。”

她的這番話說的頗有些颠三倒四,但秦寶鏡已是明了她的意思。

但餌已布下,對方如何會不來?再者言之,如若對方不來,自己的一番布置豈非也白費了?

周遭黃鹂之聲忽然靜寂,無數白鷺撲棱棱拍打着翅膀飛遠。

秦寶鏡面色未變,只是淡淡的道;“香兒,到馬車裏去。”

韓奇香面上雀躍,手按在腰間軟劍上,恨不得立即就跳下了馬車去,哪裏還聽得到秦寶鏡的話。

秦寶鏡見她如此,轉頭瞪了她一眼,低喝了一聲:“進去。”

白紗後的面容冷如霜,語聲更是容不得半分抗拒,韓奇香縱是萬般不情願,也只得哦了一聲,鑽回了馬車裏。

秦寶鏡眼見得那道青綢簾子垂下,掩去了韓奇香的身影,這才回過頭來,依舊不動神色的攏手坐着。

嗚嗚風聲響過,最先出來的三棱刺卻是朝着馬車前那匹馬的眼睛而去。

秦寶鏡身未動,袖中右手兩指輕合,一枚珍珠激射而出,正好打在那枚三棱刺上。

三棱刺受此一擊,勢頭受阻,轉而斜斜插入地面。可即便如此,裸/露在外的那半截尾羽依舊震顫不已。

但馬匹受到驚吓,奮起前蹄長嘶。下一刻,幾乎便要發足疾奔。

秦寶鏡飛身而起,躍上馬背,雙手緊勒僵硬,以一己之力,硬是将受驚的馬匹生生的拉住。

而後她站在馬背上,俯視那些從林中忽然鑽出來的黑衣人。

鬥篷罩頭,黑巾蒙面,只留一雙眼睛在外。

她目光一一的掃過面前的這些人,心中微哂,終歸,還是來了。

一共是十個黑衣人。領先的那人見秦寶鏡一襲紫衣,頭戴箬帽,帽檐上垂下來的一圈白紗遮擋住她的面容,風動白紗飄拂,更增其神秘。

他們不動,秦寶鏡亦不動。雙方暗自僵持,一時但感四周肅殺氣氛暗潮湧動。

片刻過後,領先之人手一揮,身後九人得此號令,舉起手中兵器,齊齊向秦寶鏡攻來。

雖十人一起行動,但只有腳步踏在落葉之上的輕響。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聲響。

他們動的那一刻,秦寶鏡也動了。

尚且不見她如何動作,那十人只覺眼前一陣紫色衣影飄過,而後胸前肋骨處已被人踢了一腳。

然定睛再看時,秦寶鏡依然是那般站在了那匹馬上。

仿似剛剛她都一直站在那裏,沒有動過。

但她面前那片尚在飄拂的白紗提醒着他們,剛剛那片鬼魅般的紫色衣影,确然是她無疑。

這一變故疊生,令黑衣人有些措手不及。

高下立分,幾乎已無懸念。

但領先的黑衣人依然舉手無聲發下再次進攻的號令。

這次黑衣人兵分兩路,七人合圍秦寶鏡,另外三人卻是朝着馬車而去。

秦寶鏡目光掠過那三人,足尖輕點馬背,飛身而起。

袖中白光輕吐,素練出擊,已是掃過那三人。

白練回袖,再看那三人,胸前受此一擊,經脈俱斷,立時斃命。

餘下七人驚駭,左右相望對方。

但即便心生恐懼,七人依然沉默着繼續圍攻。

然不過須臾,七人中有六人已倒下,只餘領頭的一人。

秦寶鏡不再動作,收練回袖,白紗後的一雙眼只是靜靜的望着他。

黑衣人目中盡是不可思議。這般利落之極的殺人手法,他平生第一次見到。

想自己雖較那九人武功高些,但也絕不會是秦寶鏡的對手。

目光掃過她。風起,白紗後的面容若隐若現,平靜如幽潭。他忽然就想到了佛教中所謂的羅剎。

羅剎者,惡鬼也。男極醜,女絕美,然則皆惡魔。

他艱難的咽下了口唾沫。面前之人,粗一看,實為一嬌怯怯的女子,體态輕盈,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會被一陣大風吹走。

可即便如此,他此時仍只覺得遍體生寒,心如擂鼓。

握着刀柄的掌心滿是汗濕。活動了下幾乎僵硬的手指,他将刀慢慢的移到胸前,雙手握住,緊緊的盯着面前的秦寶鏡。

但秦寶鏡依然沒有動。

抱了必死之心,他猛然大喝一聲,雙手輪起手中的彎刀,直劈了下去。

秦寶鏡偏頭閃過,身卻未動。只是右手兩指如電般忽出,精準無誤的夾住了刀尖。

內力過處,雖只是兩根纖細的手指,但那黑衣人如何用力,都無法将彎刀再移動半分。

他漲紅了臉,待要棄刀逃跑。可暗羅門的門規是,任務失敗者,殺無赦。

與其被門主所殺,不如被敵人所殺。

他再無遲疑,左手一翻,掌心對外,凝聚起平生功力,毫不猶豫的就對着秦寶鏡拍去。

原本以為她會反擊,而自己在她渾厚的內力之下當再無喘息的餘地。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秦寶鏡竟然不閃不避,結結實實的挨了他這一掌,且口角立時便有一縷鮮血蜿蜒而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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