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火葬場預備營第四天
這幾日鐘晏下班及時,一下班就回家吃晚飯,錢媽準備飯菜準備得很積極,終于有種忙着揮舞鍋鏟躍躍欲試的意味。
柳瑟随便把頭發抓起紮在腦袋後面,靠在沙發上看關于古代園林建築結構框架專業書,腳邊放着臺電腦,時不時瞄幾眼上面今年剛獲獎的設計。
鐘童童放學回來風也似地跑到柳瑟身邊。柳瑟自然看不進去了,索性把書和電腦收起來。
她今天穿杏色上衣和闊腿褲子,材質輕柔,袖口寬大,頗有點魏晉時期輕松寫意氣質。
鐘童童羨慕四嫂書卷氣,長這麽大,自家四嫂還是獨一份。
“外面太冷了,你看看我的手,冰冰涼。”
鐘童童的手一受冷,就會變得跟個小蘿蔔似的,又紅又短,但她也不敢讓柳瑟碰,柳瑟比她更怕冷。
柳瑟走到樓道口,垂下的褲子像是條裙子,衣袂翻飛。
她喊錢媽送杯熱牛奶上來,順便拿塊蛋糕給童童填填肚子。
錢媽端着熱牛奶上來給鐘童童,上了一天課,童童也餓了,也就沒和她四嫂客氣。
“鐘晏說今晚不回家吃飯了。”她仔細瞧着柳瑟說,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一臉的為難。
鐘童童一聽,緊張地望向柳瑟,卻見柳瑟低着頭整理書,看不清情緒。
她淡淡開口:“知道了,那您今天別太忙活,就我和童童兩個人吃飯。”
“童童你在這裏吃飯吧?”柳瑟問。
鐘童童是鐘晏親妹妹,老宅和新房也有她的房間,不固定住在哪裏,兩邊跑。
鐘童童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錢媽笑道:“童童別吃太多了,我讓廚房再燒個油焖筍就可以吃飯了。”
錢媽正要下去,忽然想起什麽事又折返回來:“下午老太太那邊打來電話說下個月是鐘晏大學老師黃教授做壽,要送禮。”
柳瑟的陶瓷杯撞在桌上:“知道了。”
晚上雖然鐘晏不在,兩人吃得也豐富。柳瑟查了下之前一直關注的電影,剛好一個小時後有票,只是不在她家附近。
柳瑟問童童去不去,童童一聽這電影就頭大,純粹的文藝片,她看了鐵定睡着,而且作業也沒寫完。
最後柳瑟收拾了一下,讓福叔載着她一個人去。
在嫁給鐘晏的這兩年裏,柳瑟做得最多的就是看書,看電影,逛展,練習左手代替右手學習寫字。
如果當初右手沒有出問題的話,柳瑟想自己研究生都畢業了。
柳瑟下車時看了眼時間,對福叔說:“福叔,你先下班吧,看完電影我自己打車回去。”
車停在地下室,黑漆漆一片,沒多少人氣。福叔是南橋市老人,知道這片區是南橋最先發展的地方,幾十年過去,最初的商場破舊了。
看着福叔糾結的眉毛,柳瑟溫柔一笑:“不會出什麽問題的,就看個電影。現在也快下班時間了,您快回去陪您兒子。”
福叔這才離開,但再三囑咐柳瑟,如果有事情一定給他或者鐘晏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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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商場确實如福叔說的又破又小,這個點別的商場熱鬧非凡,她坐了小電梯上去到了電影院門口,空空如也。
取票的位子很隐蔽,在工作人員指點下柳瑟才拿好票,離開場還有二十分鐘,柳瑟吃完飯肚子不餓,只買了杯可樂。
她坐在圓桌邊等,順便上網查一下關于這部電影的評價。
柳瑟要看這部電影是她喜歡這個導演,近幾年剛出道,以拍文藝片為主,上一部的《文雀》她很喜歡。
瞄了幾眼評價,大部分是打一顆星,評價也全是看了想睡覺之流。
“小姑娘,請問取票的地方在哪裏?”
柳瑟倏然擡頭,面前站着位中年婦人,看着五十多的樣子,與她母親年紀相仿,穿着灰色筒裙套裝,兩耳上綴着珍珠。
低調而不失優雅。
這家電影院取票處放在犄角旮旯裏,确實不容易發現。
柳瑟笑起來:“我帶您過去吧。”
“好,麻煩了。”
取票機前,貴婦人掃了碼,出票口很快吐出兩張票來。
“《墜入凡間》已開場,可以入場了。”有工作人員站在影院門口對柳瑟說。
兩人不約而同都往入口處走。
衛琳蘭見到柳瑟第一眼就覺得她親切,特別是那雙眼睛狀如桃花,眼角微微下勾,眼尾闊朗,很像她認識的一個人。
“你也是看這部劇的嗎?”
柳瑟想着心事,沒料到身邊的人如此開口:“對的,這個點就只有這家影院放。”
兩人把票給檢票員,檢票員撕下票據,把票根還給她們。
“阿姨也喜歡看這個片子?”柳瑟多問了句。
衛琳蘭說:“只是喜歡看電影而已,最近其它幾部我都看過了。”
言下之意就是只剩下這部沒刷。
還有一分鐘就要開場,到現在只有他們兩人,柳瑟記得自己買票的時候已經有個人買好了,她就買在旁邊座位。
想來只有她們兩個。
電影大概講的是個聖人出生在貧困小山村,與他一人之力想要改變山裏人命運的事。
導演似乎還是太年輕,故事講得太拖沓,空有野心,能力不足,卻也有不可多得的閃光點。
兩人意料之外沒睡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場太老舊,電影院太悶,柳瑟胸腔像是被堵着,不太舒服。
電影結束,衛琳蘭忽然說:“電影情節夠無聊的,但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男主角很帥。”
男主角即時兩頰塗滿灰泥,一雙眼睛黑亮得像顆葡萄,攝人心魄。
“好像是叫謝放。”
阿姨來了興致,激動點頭:“對對對,你看過他那部首秀電視劇麽?超級帥。”
“我回去搜搜看看。”柳瑟似乎被她影響,心情也愉悅起來。
正要再說幾句,柳瑟的電話響起,那位阿姨給她打了聲招呼,示意自己先走了,有緣下次再見。
柳瑟點點頭。
電話顯示是柳虹。
柳瑟邊往走邊說:“喂,姐,出什麽事了?”
“瑟瑟,你幫幫姐吧,君君發燒好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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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瑟打了車,坐在車後座上手裏緊緊握着手機。
上個乘客噴了濃厚的女香,車子一路上開開停停,原本看完電影就不太舒服,柳瑟頭腦發脹,快要暈車。
下了車,柳瑟暈眩地扶住路燈。
柳虹似乎早就看見她了,抱着孩子往這邊跑來,哭哭嚷嚷,眼淚橫流。
君君今年五歲,前幾天忽然發高燒,柳虹帶孩子去醫院,醫生開了退燒藥給她,和她說問題不大,只需要多多關注就可以了。
一連五天過去了,君君高燒不退,柳虹心知再這樣拖下去準壞事,帶着孩子輾轉幾家兒童醫院,想要挂專家號。
只是現在的專家號前半年的已經挂完,柳虹擠不進去。
“姐,你先冷靜一下,哭下去對孩子也不好。”
君君一直睡在柳虹懷裏,柳瑟還沒去抱她都能感受到孩子額頭熱得發燙,柳虹一直哭,君君似乎被吵到了,哼哼唧唧個沒完。
柳瑟伸手把孩子抱過來,兩人朝着急診室走。
柳虹的丈夫是她的高中同學,兩人大專畢業後就結了婚,丈夫常年在外打工。
柳虹擦了擦眼淚,眼睛紅彤彤得不像話,她左右看了一眼,謹慎試探道:“怎麽...怎麽沒有看到鐘晏。”
鐘晏是她妹夫,不過以鐘晏的身份地位,柳虹可不敢喊他妹夫。
要挂專家號柳虹只能想到找柳瑟,其實找柳瑟就是找鐘晏。
柳瑟走在前面,她右手受傷後,只有左手有力氣,但把君君抱得緊緊的。
她皺了皺眉頭,仔細腳下的路。路上來的時候她已經給鐘晏打了電話,可惜對方沒有接通。
說來也可笑,她做他妻子兩年多,打他私人電話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她只好打電話給他助理趙平陽,平陽說會處理好這件事。
今晚鐘晏提前和錢媽說不回來吃晚飯,想來應該是工作上有應酬,但她把君君的事情和趙平洋說了,鐘晏總該知曉輕重,應酬完給她打電話或者過來一趟。
柳瑟說道:“他要等會兒過來,你放心。”
急診室裏,夜班的護士摸了一下孩子的額頭,就帶過去先讓急診醫生看病。
柳虹并不抱什麽希望,如果急診大夫能看出來君君生了什麽病,她也不至于換好幾個醫生。
看來還是要鐘晏幫忙,只是.....
柳虹厚着臉皮問:“瑟瑟,鐘先生他......怎麽說?”
她走來走去,晃得柳瑟眼睛暈,暈車導致的嘔吐眩暈感一點也沒消退,現在坐下來反而加重不少。
柳虹對她情深意重,柳瑟也喜歡君君小侄女,心下擔憂。
過去快一個小時,鐘晏還沒聯系他。
柳瑟想起剛才給趙平陽打電話支支吾吾,不知道事情辦好沒有。
“你再去催催,姐。”
她走到檢測室和急診室的拐角處,撥通了趙平陽電話,過了好久才接通。
“喂,鐘太太。我已經聯系了專家,不過他現在在外地,已經讓他徒弟過來了。鐘太太您先別急,再等等。”
還沒等柳瑟開口,趙平陽率先起勢交代清楚,大有快點交代完快點結束的意思。
不知道為什麽,柳瑟覺得趙平陽說話壓得很低,而且帶有回聲,她想象不到他們這會兒在哪裏。
“鐘晏在哪裏?告訴他我今晚可能回不去。”
按照君君的情況,弄到後半夜都夠嗆。
柳瑟等着趙平陽回話,她低着頭,順着拐角往外走了幾步。
她今天穿着草綠色的平底鞋,目光順着腳尖一直向前。
“鐘晏—你走慢點,我腳疼。”
一道柔媚的女聲在空蕩蕩的急診室走廊驟然響起,似有回聲。
“鐘晏—”
“你走慢點。”
“我腳疼。”
高挑的女人走起路來有些跛,面帶嬌嗔,想要追上前面挺拔的男人,男人聽了她的話,站定轉身,似在等她。
那男人是鐘晏。
而鐘晏身後,背對着柳瑟打電話的正是趙平陽,捂着手機,輕聲說話。
手機裏同時傳來趙平陽的聲音:“鐘太太,先生正在和開發商應酬。”
哦。
她怎麽不知道沈星冉什麽時候變成開發商了。
還應酬到醫院。
沈星冉追上來,與鐘晏并排走一起,鐘晏轉身,目視前方,便看到了柳瑟的身影。
柳瑟關了手機,嘲弄得笑了笑,和看着她的鐘晏打招呼:“嗨,鐘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