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曼婚

作者:秋李子

【文案】

徐陳兩家數世疊為婚姻,今世更為親密。

五代同堂的徐家大宅,長房新喪母的xiaojie曼娘正在等待姨母陳珍蘭全家的來訪,

她并不知道這次來訪将讓她的命運整個改變。

這是某天中午做的一個夢,越想越覺得這個設定很好,于是寫出來了。

內容标簽: 歡喜冤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徐曼娘 ┃ 配角: ┃ 其它:

【編輯評價】

失母少女曼娘在經歷未婚夫退婚,被繼妹愛慕的人求婚等一系列事後的成長故事,

從只知道家宅的少女成長為一個大家庭的支柱 本文故事娓娓道來,人物衆多而不繁雜,刻畫出一副封建官宦家庭的衆生相

☆、開頭

江南本富庶之地,文風也是極盛,自然出了不少的名臣。其中更有一家姓徐的,老太爺本是三朝元老,七年獨相,人都尊一聲徐首輔的人家。這老太爺在十年前已辭相位而歸,安居家中,和老妻白發齊眉,子孫繞膝,真是別人說不來的好。

這年更有一件喜事,剛過完元宵,正月二十一,徐首輔的長重孫媳婦就生下一個兒子,這不僅是徐家有後,更讓徐首輔有了五世同堂的福氣。因此這孩子的滿月酒辦的十分隆重,不僅在本地辦了,連徐首輔的長子,在京中任戶部尚書的徐大老爺聽的有了曾孫,也在那日辦了幾桌酒,請一請同僚。這消息甚至驚動了當今聖上,聽的三朝元老又有了五世同堂的福氣,也命人賞了份禮,徐家面上更覺光輝。

這喜事辦的就更熱鬧,可是誰曉得樂極就生悲,滿月酒辦了整整三天,第三天夜間徐老太太覺得有些肚餓要吃碗湯圓,那知道一口湯圓噎在喉嚨裏,上不得下不來,丫鬟婆子們一泡子亂救,等請了醫來也是回天乏術,喜事沒完就辦了喪事。

徐老太太年已八十有二,和徐首輔白發齊眉,雖被噎的去了,還算是喜喪,徐首輔雖傷心卻也嘆聲天命,只吩咐人辦喪事。誰知禍不單行,徐老太太去了還不到三天,徐首輔七十八歲得的那個小女兒,時年僅四歲的徐寧竟溺死在井裏。

若說老妻吃個湯圓被噎死徐首輔還能說天命,但年僅四歲的徐寧溺死在井裏卻讓徐首輔忍不住,他召來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把服侍徐寧的奶娘丫鬟一板子一板子慢慢地敲。這讓全家大小特別是那些孩子們都雙股戰戰,也到此時,那些孩子們才明白,為何徐首輔可以登上如此高位。

徐首輔的子孫們出外做官的不少,敢上前勸說的只有有徐五老爺和徐大爺,任憑這對叔侄在一邊不停勸說,說這事傳出去對徐家聲名有礙,徐首輔只淡淡地說,自己還沒死就有人對自己的女兒下手,若連威懾都不能,還提別的什麽?至于名聲,徐家名聲本從自己而來,那自己破了又有什麽打緊?

丫鬟婆子們熬不住,暈了一個又一個,當最後一個丫鬟暈過去的時候,終于有人站出來,卻不是徐首輔想的那些人,而是個管家娘子,她跪在徐首輔面前說是她做的,趁丫鬟婆子們忙着喪事,徐寧身邊只有一個丫鬟跟随時哄開丫鬟把徐寧推入井中。

徐首輔并沒說話,只是看着這管家娘子,管家娘子跪在那裏已經汗如雨下,但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肯說。也不知那管家娘子跪了多久,那些丫鬟不論大小,全被配給莊上最粗鄙的莊戶,而原本

做為徐寧貼身丫鬟的她們,本該和別的貼身服侍的丫鬟一樣,被放出去好好嫁人,最次也要嫁個管事的。至于徐寧的那兩個奶娘,即日起被逐出徐家,再不得踏入徐家半步。

之後徐首輔命下人們散去,但留着自己的兒孫們,看着他們徐首輔只是淡淡地道:“一家子總是難免會磕磕碰碰的,女人們在後院難免為了些利益就一直相争,但你們都別忘了,不管你們是娶進來還是嫁出去的,都姓徐,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我徐子昂的子孫,怎能為了那麽些蠅頭小利就動些鬼魅心思甚至殺人?今日可以為争寵殺寧兒,明日是不是就連我老頭子都可以殺起來?不揭出來,只用下人們擔了這名聲,不過是因頭一次。可你們真的以為,下人們可以一直擔了這些名聲嗎?”

徐首輔的聲音很平靜,但怒火是怎麽都掩蓋不了的,以徐五老爺為首,已經跪了一院子的人。這樣的折騰好人都受不了,更何況裏面有懷了身孕的人?等散了時候先是徐十奶奶見了紅,兩個月的身孕就此掉了,接着是懷了八個月身孕的徐八奶奶一進房就躺下,第二日天亮就見了紅,折騰了兩日早産生下一個兒子。

徐八爺見母子平安,兒子雖然瘦小些也很高興。去給徐首輔報喜時候才聽說七爺帶了小十一爺在徐首輔院子門口跪了一夜,徐首輔并沒見他們,只是說孩子頑皮是難免的,但總用頑皮來推脫是不可以的,既然小十一爺喜歡舞槍弄棒,就讓他從今日起從軍去吧。

徐八爺這會兒才朦胧想起,那日出頭的管家娘子确是三房的。徐首輔發了話,七奶奶再心疼兒子也沒有辦法,只是小十一爺剛十三歲,從沒離開過自己懷抱就要去從軍,未免哭了又哭,但也知道徐首輔這個決定已經是十分輕的懲罰,只得含淚打點包裹送走兒子。

小十一爺離開不久,徐尚書也從京城趕回來,原本聖上下了奪情旨意,但徐尚書聽的家裏出了這麽些事,萬分懇切地說父親已然年老,又不得送母親最後一面,雖感聖恩也要回家養親。徐尚書已過六十,這一丁憂只怕再無起複念頭。

徐尚書回鄉,辦完徐老太太喪事後這日子原本已恢複平靜,可進了五月天氣熱的不行,徐八奶奶十分怕熱,某日貪嘴喝了一小碗酸梅湯,剛放下碗下血不止,等請來醫已是回天乏術,丢下兩兒一女撒手西去。徐八爺伉俪情深,自然哭的死去活來,徐首輔雖孫媳婦不少,但細算起來,徐八奶奶早産實因自己而起,也叫了那三個重孫來好言安慰了。

連辦三樁喪事的徐家更繃緊一根弦,可這一年的黴運竟似沒有完

,八月徐九爺下鄉去收租,回程時候和別的船撞起來,九爺跌落水中,等撈起來時只剩的一口氣。沒等送到家就咽了氣,徐九爺是徐四太太生的唯一兒子,徐九奶奶過門也有十來年,有過孕卻屢次流産。徐四太太哭的死去活來,醒來時候抓住徐九爺房中丫鬟挨個相詢,問她們可曾被徐九爺寵幸,可曾有身孕。

徐家家規甚嚴,等閑不許納妾,更不許和丫鬟們随意嬉鬧,免得出那寡廉鮮恥的丫鬟,把徐家的聲名壞掉。徐九爺雖沒有孩子,但在正妻之外也只有在三年前納的一個妾,那妾命也不好,懷了個孩子八個月時産不下來,血浸着身子死了。

徐四太太這種舉動若在平日徐老太爺早遣人訓斥,可徐四太太守寡三十年,死的又是她的獨子,徐老太爺也心裏不忍。徐四太太挨個問過,見一個丫鬟神色不對就扯出來,丫鬟吓的要死,但還是跪下說兩月前徐九爺酒後曾經寵幸過她一回,但酒醒後礙于家規徐九爺并不敢說出,讓她也不許說出,還說等過些日子慢慢地和徐四太太說。

這丫鬟上個月月信就沒來,本以為偶然遲了,但最近乳脹腰酸,只怕是有了孕,還想等九爺回來時候再問他拿個主意,哪曉得九爺就沒了,正在發愁肚中之事。徐四太太聽的此事,如絕境中又給了條生路,又問過九奶奶,這丫鬟說的那日徐九爺确是酒醉後沒進房來睡,九奶奶遣這丫鬟去服侍的,心裏更加肯定。忙讓人去請醫,又讓人去禀告徐首輔,說天無絕人之路。這也算是個好消息,各房都送了些禮物恭喜四太太,四太太更把這丫鬟當做一顆明珠看待,無數藥材流水似地往丫鬟房裏送,就巴望着一舉得男。

轉眼這一年過去,進了正月後徐家也風平浪靜,衆人這才松口氣,看來黴運過完終有好運,也有人開始打聽徐家八爺續弦的事,不過這有徐大老爺做主,一般人也說不上話。有人打聽自然也有人擔憂,而最擔憂的就是八奶奶的長女曼娘。

黑色的水追逐着穿粉色衣衫的少女,少女跳過黑色水中一塊又一塊的石頭,可是氣力不濟很快就要被黑色的水淹沒,少女滿額頭都是汗,正要驚叫出聲,前面大石頭上出現一個溫柔笑容的婦人,正在朝少女伸出雙手。看着面前婦人少女眼裏頓時落淚:“娘,您不要丢下我。”

婦人的微笑依舊,少女使勁把手神過去,還差一點點就能拉到娘的手,但就在這個時候婦人消失不見,少女驚恐大叫,耳邊已經傳來丫鬟的聲音:“小姐,您怎麽了,又被夢魇到了?”那黑色的水瞬間退去,耳邊只有若有似無地嘆息,曼娘,你要

好好活下去。這嘆息聲聽在耳邊這麽重,少女已能感到有淚滴落在枕頭上,睜開眼,入眼的是白色水墨字畫帳子,此時帳子已被撩起一半,貼身丫鬟秋霜正手端蠟燭擔憂地看向自己。

原來又是在做夢,曼娘長籲一口氣,秋霜已把燭臺放下,給少女披了件衣衫才去倒茶:“小姐先喝口茶潤潤。”雖然不渴,曼娘還是把茶接過喝了一口就放下問:“什麽時辰了?”秋霧輕聲到:“都快卯時了,小姐您還能再睡會兒。”說着秋霧忍不住打個哈欠,曼娘把茶杯放下,無盡的哀傷又湧入心底,但無法對她說出,只低垂了眼。

看着少女的臉,秋霜伸手把曼娘扶了躺下才道:“小姐,八奶奶都過世快半年了,您這麽傷心的話,八奶奶在地下魂靈也不安的。”曼娘眼裏有哀傷染上,很快就點頭:“你說的對,娘她一定是太惦記我,才不肯安然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文了,這個文,計劃寫很長很長,給我力量吧。

☆、問安

外屋已經傳來婆子的聲音:“秋霜,可是小姐要起了?”接着有披衣服的聲音傳來,秋霜忙道:“還早呢,等卯正再叫小姐。”外屋又重歸于安靜,秋霜看一眼床上,見曼娘已經閉上雙眼,忙把帳子放好,呵欠連天地重新躺下。

秋霜睡的熟,曼娘卻怎麽都進不了夢鄉,情知該再睡一會兒,這樣起來時候眼睛才不會紅,祖母見了不會擔心,可是怎麽都睡不着,娘,您一定是舍不得我,擔心我才不肯走,女兒說過,女兒一定會好好地活,一定,一定。

朦朦胧胧中能聽到有人在說話,接着是秋霜的聲音:“小姐該起了,卯正了。”曼娘睜開眼,春雨已給她披上件外衫扶着她下床到梳妝臺前梳妝,還在孝期,曼娘穿了一身素淡,發上也只用了一支銀釵。

春雨邊給她梳頭邊道:“太太昨兒讓人給小姐量身時候還說,不過一年小姐就長了這麽些,那尺寸可得放着些,不然到五月裏換的時候只怕就不合身了。”到五月曼娘母親就沒了一年,那時曼娘也能穿一些帶顏色的衣服,這會兒不過是三月,早早就來讓人量身做新裝,只怕是祖母自己也對這家裏到處素淡一片的顏色看的頭暈?

曼娘心中暗忖,但不免嘆了一聲。聽到嘆息,秋霜和冬雪對看一眼,去年一年徐家遇到的事也太多了。

曼娘想到此處不由嘆一聲:“但願以後日子再不要像去年一樣。”夏風已經端了早飯過來:“自然是不會的,小姐您先喝口粥墊墊肚子,太太那裏才剛起。”徐大太太不喜吃早飯,也不愛吃點心這些,若不墊點,被徐大太太拉着說話時候一長,就要直餓到中午。

曼娘接過碗喝了兩口粥,又拿了一個素丁包子吃了也就好了,由秋霜冬雪兩人陪着往徐大太太那邊去。

不算老來得的徐寧,徐首輔生了五子兩女,十五年前徐首輔告老還鄉,把當初的祖屋重新翻蓋一新,自己帶了大兒子的幾個兒子住進去,又在周圍蓋了四座大宅,剩下四房一家一座。除徐四老爺早逝只生得徐九爺和一個庶出的十爺之外,其他幾個兒子都是人丁興旺,曼娘祖父徐尚書就有四子三女長成,徐八爺是徐尚書的第三個兒子。

徐八爺這一輩徐首輔就有二十來個孫子十五個孫女,再到下面曾孫輩,光曾孫就有三十來個,而曼娘在姐妹們中排行十三還不是最小的。

這麽多的孫兒,每日來問安也是件麻煩事,除了初一十五節慶生日,平常日子徐首輔就免了他們問安。雖不用日日去給徐首輔問安,但也要日日去給祖母問安,曼娘走到半路已經遇到兩個堂姐,八小姐和九小姐,她們是曼娘大伯的女兒,兩姐妹踏肩生下。

見曼娘過來八小姐先打招呼:“十三妹

妹你來的正好,九妹妹說這要繡蘭花好看,可我覺得,我繡的梅花也不差。”不等曼娘說話,九小姐就已經把曼娘扯過來:“十三妹妹,這水藍自然是要繡蘭花才相配,哪能繡梅花?”

八小姐正待打斷自己妹妹的話,曼娘微微一笑:“這啊,不管是蘭花也好,梅花也罷,都好看,不過八姐姐身帶暗香,自然是梅花配,九姐姐如幽蘭一束,那就是蘭花相配”九小姐臉本已有些微紅,聽到曼娘這話頓時笑吟吟地道:“難怪祖母這麽疼愛十三妹妹,原來是這麽一張巧嘴。”

八小姐已伸手挽住曼娘的胳膊,用手在臉上畫了兩畫:“呸,呸,十三妹妹這等乖巧會說話,我啊,寧願十三妹妹是我的親妹妹,而不是你這個促狹鬼。”九小姐自然不依,伸手過來捏八小姐的臉,姐妹們嬉笑着往大太太屋裏走去,人剛走進院落裏面,就有嬷嬷掀起簾子笑着迎出來道:“老遠就聽見九小姐的笑聲了,太太還說,定是九小姐又得了什麽好東西。”

這是徐大太太的陪房柳嫂子,小姐們都要稱她一聲媽媽,八小姐已笑着叫過,伸手捏一下九小姐的臉:“妹妹在說笑話呢,祖母已經起了?”柳嫂子嘴裏說話,手上就打起簾子。

曼娘從大到四的四位堂姐都已出嫁,五到七那六位堂姐是二房的,八小姐算是這房現在的長姐,面上已現出端莊神色,帶了妹妹們魚貫而入。

屋裏已坐了不少人,除服侍的丫鬟婆子之外,徐大奶奶帶了自己兒媳已早早在那伺候,徐大太太今年也六十了,雖做了曾祖母,可是一頭黑發連根白的都尋不出來,而徐大奶奶面色人長的瘦,面色上有些難以察覺的愁苦,恍惚一瞧,和婆婆倒更像姐妹。

小姐們依次行禮,徐大太太笑着讓小姐們起來,見曼娘發上只戴了根銀釵,忙叫身邊丫鬟:“把昨兒十一爺送來的那套首飾拿來讓十三丫頭挑兩樣,雖說在守母喪,可也未免太素淨了。”曼娘正要推辭,徐大太太已經對徐大奶奶道:“你十一叔越發沒個算計了,昨兒讓人遠道送來一套首飾,說賀我六十一歲的禮,可打開一瞧,不是綠的就是紅的,我這把年紀,再戴這樣的首飾豈不讓人笑話。”

徐十一爺是徐大太太的幼子,徐二爺在廣州知府任上,徐十一爺跟了堂兄做個幕友,間或也做些生意,日子過的煞是逍遙。想到此徐大奶奶不由有些嘔,雖說自己丈夫是長子長孫,但讀書着實不成,靠了祖父和公公的蔭庇入了仕途,二十多年勉強得了個同知的位子,一聽說公公拒絕皇帝的奪情旨意丁憂回鄉就辭了官,美其名曰是回鄉養親,其實是為了自己逍遙,況且,丈夫雖在公婆面前規矩,但在外頭也是花頭不少,徐

大奶奶瞧着自己婆婆,偏自己還要在公婆面前幫他隐瞞。

丫鬟已把那首飾拿來,徐大太太接過匣子打開先送到曼娘面前:“挑兩樣素淨的,你在孝期好戴,八丫頭九丫頭也過來挑兩樣,這裏有對紅寶石耳環,我瞧着,八丫頭戴了最好。”九小姐已經走過來,往匣子裏面瞧了眼就笑嘻嘻地道:“祖母果然偏疼八姐和十三妹妹,這素淨的和紅寶石耳環都去了,剩下給我的可就不好了。”

徐大太太把匣子往桌上一放就笑着道:“這嘴啊,越來越猴,你放心,那還有對鑲綠寶的金镯,正好襯你今兒的松綠衫子。”徐大太太這樣說,九小姐伸手就把那對金镯拿出來,笑着往手上一戴,微微啊了一聲:“果然好看,祖母您配衣衫首飾,真是別人挑不出的好。”

徐大太太被逗的又是一笑,八小姐也戴了那對紅寶石耳環,徐大太太又從裏面拿出一個鑲紅寶的華勝給她,曼娘已挑好首飾,一樣鑲了米珠的釵,另一樣是玳瑁的簪,那釵雖是金的,珍珠鑲的連一絲金光都看不見,那玳瑁的簪上鑲了小小一顆藍寶石,孝期內戴也毫不顯眼。

徐大太太見曼娘挑了這兩樣,搖頭嘆息道:“你這孩子,總是這麽老實,叫你挑兩樣就真只挑兩樣?”曼娘的眼微微垂下,八小姐看一眼正在那叽叽喳喳和徐大奶奶說話的九小姐,忙笑着開口道:“十三妹妹從不辜負祖母的疼愛,這才叫慈孝。”失母孫女總是要疼一些的,徐大太太從匣子裏拿出一對壓發來,那壓發用銀絲密密纏繞而成,只在頂端用了一點金子做點綴,把這對壓發塞到曼娘手裏,這才對八小姐道:“真不愧是快出嫁的姑娘,這話說的那麽妥帖,可是呢,我聽着,你還是怨我多疼了你十三妹妹。”

八小姐的嫁的也是同鄉望族,婚期就在今年八月,此時聽祖母這麽說臉不由微微一紅,身子一扭就撒嬌道:“祖母又來笑話我。”徐大太太尚未說話,九小姐已經湊過來笑着道:“祖母,孫女可從來沒吃醋過。”徐大太太故意臉一板,接着就笑了,一屋子的人也跟着笑了。曼娘臉上也有淡淡笑容,母親去世之後,祖母等人對自己更是加倍的好,可這樣的好總讓曼娘覺得有些怪怪的,如果還像從前一樣,或者曼娘會更自在一些。但這樣的好意曼娘也不能推辭,只有照樣還回去,努力做一個讓娘在地下安心的孩子。

随着說笑聲,徐三奶奶已掀起簾子走進來,嘴裏還道:“剛在外面就聽到婆婆分首飾了,也不曉得有沒有我的?”徐三奶奶是徐大太太的表侄女,在徐大太太面前和別的妯娌都不一樣,徐大太太瞧見她進來笑的更開心,但故意道:“我給她們小孩子家分呢,連你大嫂都沒有

,偏你愛說。小十過來,這塊玉佩給你。”十小姐正待和八小姐說話,聽到被喚忙上前接過玉佩,十六小姐見狀眼睜的大大地問:“祖母,那我呢?”徐大太太摸摸她的臉:“你才八歲,這首飾也戴不上,等你留了頭,祖母啊,給你重新打一副頭面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章節題目真是難起啊。。。,徐家是個很大的家族,所以人也會多些。

☆、姐弟

十六小姐點頭時候不忘記提醒徐大太太一聲祖母可千萬別忘了。徐大太太笑的眼都合成一條縫,屋內比方才更加熱鬧。丫鬟見首飾已經挑完,匣子中還剩下幾樣正待上前收拾時候,徐大太太這才眼一擡道:“連匣子給十五姑娘送去吧。”說着徐大太太頓了頓,她一停下,衆人也就等她說話,徐大太太頓住後才望向徐三奶奶:“你十五妹妹的嫁妝,預備的也該差不多了。”

徐十五姑娘是上一輩女孩裏唯一的庶出,出生時候,徐大太太都早做了祖母,對這個庶出女兒,徐大太太心中難免有些膈應。十五年前徐首輔辭官回鄉時候,徐大太太就讓徐三爺和徐八爺帶了這個妹妹一起回家鄉,用的是代自己盡孝的名義,但實情衆人都曉得,徐大太太是不滿丈夫沒經過自己的允許就寵幸了丫鬟生下了這個女兒,既不能把孩子殺了,那也只有打發了離自己遠些。

不過十五姑娘漸漸長大,徐大太太再不滿也要為她婚事着想,挑了幾家,挑的一家祖父做過知府的秀才,門戶不高不低,配徐十五姑娘也算恰好,原本定的婚期是去年九月,但那時還十五姑娘還沒出孝,改在今年七月。

此時聽的徐大太太這麽問,徐三奶奶忙笑着道:“一應嫁妝都已齊備了,只是少了幾樣首飾,我正想來問婆婆尋一些呢,沒想到婆婆就先想着了,這些送去恰好能用。”恰好能用?一直沒說話的小大奶奶瞧一眼匣子裏的東西,幾位小姐都挑了,裏面只剩的一對金臂钏還算能上眼,別的不過就是幾樣戒指金折花這些零碎。

但小大奶奶自然不會說出什麽,既然徐大太太要表現出做嫡母的寬容大方,她做孫媳的也要湊趣,忙開口笑着道:“既如此,這趟差我就接了太婆婆的,由孫媳帶人送過去。”小大奶奶這話徐大太太極其受用,畢竟內裏再不喜歡,這面上也要做足,點頭道:“你雖是個小輩,卻也是做娘的人了,和你十五姑姑年紀差的也不大,有些我們不好說的話,你說才最好。”

小大奶奶忙連聲應是,帶了東西下去,小姐們又規規矩矩坐了一會兒,徐大太太也就讓她們各自回屋歇息一會兒,等吃午飯時候再來。和姐妹們出了門,又說笑幾句,八小姐約了曼娘去她屋裏瞧紮的花,話剛出口九小姐就笑了:“姐姐你要做嫁妝,可十三妹妹還不到做嫁妝的時候,你這麽急做什麽?”

八小姐眼裏的笑意有幾分深意,瞧着九小姐道:“你曉得什麽,大姑母要回家省親,到時我們那位十三妹夫也要跟了來,我覺着吧,只怕等十三妹妹一出孝,就要嫁到俞家去了。”曼娘不到三歲時候就被徐尚書做主許給徐大姑娘夫家的侄子為妻,聽了這話,曼娘先是一喜,

再一聽到後面那句,臉不由紅了下啐八小姐一口:“盡胡說,前面還有這麽幾位姐姐呢,要嫁,可也要她們先嫁。”

九小姐掩口一笑:“我們雖是姐姐,可也是隔了房的,你可是八叔的長女,前面可沒人攔着你。”曼娘的臉不由更紅,伸手就去扯九小姐,姐妹們正在嬉笑,夏風氣喘籲籲跑過來:“小姐原來已經出來了,京裏來了五姨奶奶的信,八爺已看過,讓小姐回去準備準備,五姨奶奶再過些日子就要來探望小姐和兩位小爺。”

聽的五姨母要來,曼娘收了嬉笑,忙要回去準備,九小姐瞧着她的背影笑嘻嘻地道:“五姨母來,只怕是要和大姑母商量商量你的婚事,十三妹妹,可別這麽慌張。”曼娘聽的臉更加紅,回頭狠狠瞪了九小姐一眼,那腳步卻一點也沒停。

夏風撲哧笑出聲,曼娘的唇不由撅一下,白了夏風一眼扶着她急急往自己院子去。剛走到院子門口就瞧見兩三個婆子聚在門口說些什麽。雖說下人們背了主人常有偷懶說笑的,但大白日的院門口,這樣說笑實在太不像樣子,夏風臉一沉就喝道:“吳嬸子,小姐方才走的時候讓你去大廚房領些豆腐回來好給小爺做煎豆腐吃,可領來沒有?”

吳婆子是曼娘院裏做粗使的,正和人講的興,聽了夏風這話不由吓的一抖,但又想到自己聽到的是要緊話,只怕曼娘也是要知道的,忙小跑到曼娘面前福了福:“十三小姐好,原本小的早早的就要去領豆腐,可是剛出門就聽說昨兒四太太家的迎春姑娘昨兒不知怎麽的在池子邊滑了一跤,動了胎氣,這會兒正在生呢。”

不等她說完夏風就一臉漲紅地道:“該死該死,這樣的話哪能在小姐面前說出來,還不快些去領豆腐?”吳婆子登時就叫起屈來:“這是要緊的話,迎春姑娘要生個兒子還好,要生了個姐兒,只怕……”

曼娘的心忽地一跳,但面上神色沒變,眼擡一下就淡淡地道:“昨兒我見那叢竹子旁邊生了些青苔,等領完豆腐回來,你去把青苔鏟了吧。”說着曼娘就進了院子,吳婆子還待要再偷奸耍滑一番,可人已進去了,只得先去廚房領豆腐,心裏還嘀咕道,這會兒不急,等生個姐兒下來,把難哥兒過繼了,我看你怎麽對得起死去的八奶奶。

走進屋子的曼娘接過秋霜遞過來的信,可一點也沒打開的心緒,方才吳婆子的話一直在心頭繞。迎春肚子裏的是男是女不過是一半一半,能生個兒子自然皆大歡喜,可若要是給自己添個堂妹?想到四太太這些日子總是來尋自己祖母,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若迎春生下的是個堂妹,那就要把自己的幼弟抱去養活,為九叔接上這股香火。

祖母也只能打着圓場,

沒有把話說死,況且五姨母全家要從京中來的消息是早就有的,只是沒有具體時日,祖母未必沒有打着等五姨母到了後問問她的意思的念頭。想到這曼娘覺得頭疼欲裂,若是娘還活着,四太太就不會用自己的爹總是要續弦,兩個大的還好,可是小的後娘總難以照顧到的理由要過繼弟弟了。

怎麽偏偏就那麽巧,怎會滑了一跤動了胎氣?曼娘長嘆一聲,耳邊已有嬰兒的啼哭聲,拉回曼娘的思緒。接着一個面容和藹的年輕婦人抱着個孩子走進來,對曼娘福了福才把孩子送到曼娘身前:“哥兒一醒過來就哭,小的想着,定是今兒還沒見到小姐的緣故。”

果然這孩子一見到曼娘就露出嘴裏的小白牙,曼娘接過孩子捏捏他的臉,這孩子笑的更開心,小腿在曼娘身上蹭來蹭去,一副想要下來走的樣子,曼娘剛把他放到地上,這孩子就邁開步子走了兩步。

奶娘在旁邊笑起來:“哥兒走的竟這樣穩,這些日子哥兒都想下來走,小的只敢牽了他慢慢地教他走,沒想到在小姐面前,不牽着也能走這樣穩。”話沒說完,難哥兒就一屁股坐下去,不等奶娘去抱,曼娘已把他抱到懷裏,用手摸着他的臉:“阿弟乖,不哭不哭。”

這孩子果真不哭,眼轉的咕嚕嚕,一副還要下地再走兩步的樣子。看的曼娘心疼的慌,又往他臉上狠狠親兩下,娘臨終前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弟弟,不管怎樣都不能讓他過繼出去,從此喚自己的娘為伯母。曼娘心中暗下決心,把弟弟放下來讓他在地上慢慢練習走路。

午飯時候,姐妹們又到徐大太太那邊用午飯,四房那邊的情形早已傳遍全家,不過未出閣的閨女們自然只能裝不知道,徐大太太有些心不在焉,沉默地用完午飯徐大太太才對徐大奶奶道:“你讓他們瞧着些,等那邊一有了信就預備好。”

徐大奶奶恭敬應是,平常逢了這種時候,徐三奶奶都要湊趣說幾句,可今日她閉口不言,畢竟徐大太太孫兒雖多,但要給別人一個還是有些不高興。換上茶來吃着,徐大太太拿些家中的瑣事來問幾個媳婦,又讓孫女們在旁邊聽着,也要曉得些當家理事的道理。

漸漸已過了午正将到申時,還不見徐大太太讓衆人先回去歇息,十六小姐年紀小,已經靠在十小姐身上打盹,其他幾位都硬撐着,徐三奶奶正要開口為孩子們求情讓她們回去時柳嫂滿面笑容走進來:“給太太道喜,方才迎春姑娘得了個哥兒,四太太正命人過來報喜。”

作者有話要說:徐家其實不算人太多。。。

☆、喜悲

呼,不光是曼娘和徐大太太,在座的人面上都露出笑容,徐三奶奶是機靈的,已笑着開口:“真是祖宗保佑,九叔叔又有了後,迎春姑娘這回可立了大功了。不如媳婦陪着婆婆過去給四嬸子道喜。”

徐大太太心中歡喜,剛要扶了徐三奶奶的手站起來,已經又走進一個丫鬟,腳步匆匆地來到柳嫂面前對她附耳說了兩句,柳嫂忙開口:“太太還是等一等再去,雖說迎春姑娘得了個哥兒,可方才又聽說她……”想着這屋子裏還有沒出嫁的小姐們,柳嫂咽下了要說的話,徐大太太是什麽樣的人,立即就明白只怕迎春只怕有些不大好,此時真要去道喜,只怕反會戳了徐四太太的心。

柳嫂見徐大太太在那思忖,想到丫鬟方才說的話,那句只怕那哥兒也有些不好終究不敢當着衆人說出來。此時徐大太太已經有了主意,瞧一眼犯困的十六小姐就笑着道:“年輕孩子們都貪睡呢,這會兒又是春日,你們都回去歇着吧,不用再陪着我了。”

曼娘最關心這件事,見柳嫂的話分明沒有說完,這心又突突跳起來,有心想留在這裏聽聽,但徐大太太既已下了逐客令,也只有随衆告退。不過曼娘還是有意腳步放慢些,可惜只能看見柳嫂到徐大太太面前說了幾句,至于說的什麽曼娘一個字都沒聽見。

這讓曼娘的心更慌,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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